巧送情报

马卫

竹琴，三峡地区的老百姓叫“尺磅磅”，有史可查的始祖是万州北山观道士王道合。

竹琴演唱者“说中带唱，唱中带说，半说半唱”，一人多角，器乐怪异，曲目众多，深受百姓喜爱。旧时演唱竹琴，主要在场镇设地摊，或在茶馆、堂会演出，收入没有保障。

沿江两岸码头、小场镇，竹琴艺人不少。其中有个叫蒋磅磅的，据说是竹琴大家刘宝山的徒弟，他演唱的《耗子告猫》，特别出色，有一天他来到地宝演出。地宝位于重庆云阳、万州和湖北利川交界处，此地偏远，一般的艺人都不会来。蒋磅磅刚设下摊，就围来了不少人。

蒋磅磅当时40岁出头，人清癯，眼有神，高约五尺多，声音有点沙哑，但有磁性。“本人蒋胜康，外号蒋磅磅，初到贵地演唱，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我先给大家来个《耗子告猫》，逗大伙一乐。”然后拱手，行转转儿礼。轻敲竹琴，开始演唱：

有一位大神仙心肠慈正

众生灵一个个称他为尊

有一天本神仙出外散闷

瞧见了一只小耗儿跪在埃尘

本神仙低下头把耗儿来问……

《耗子告猫》比较长，演完得二三十分钟。他并没有休息，接着道：“下面我唱个自己新编的《山村留客》。”

那时的竹琴艺人，文化都不高，大多是跟师学艺才认得几个字，很少有人能写新曲。曲目也是口口相传，基本上是根据历史故事或民间传说编写。

蒋磅磅声音悠扬：

留客人黑夜里千万别走

猛喝酒话深山沟多路陡

吭一声吓野物壮胆惊兽

盼山乡啥时候吃穿不愁

大多数人没听明白蒋磅磅唱的啥，好在他又演唱了两遍。这就奇怪了，艺人没这么演的，是不是不会其他曲目呵？比如《月下盘貂》《花子告状》等，都是竹琴的常演曲目，更有《三国》《水浒》《宝莲燈》等长篇，能唱上几天几夜呢！

观众中，有个头包白帕子的青年男子，当蒋磅磅唱第三遍时，他猛然省得，把这四句头一字联起来，就是：留（刘）猛（孟）吭（伉）盼！是上级派人来联络了。原来，1948年由于叛徒出卖，下川东地下党遭到极大破坏，刘孟伉领导的川东游击队七南支队，已很久没有接到上级的指示，和地下党组织失去了联系。由于国民党军回调，加上五县（万县、云阳、石柱、奉节、利川）联防，游击队生存越来越困难。

这名青年正是游击队派来寻找党组织的联络员。他读过几年私塾，否则一般人都听不出这个“吭”是多音字，既读keng，又读hang。

那晚，在地宝一间既破又脏的客栈房间里，蒋磅磅和游击队员接上了头，转交了地下党组织写的密信。蒋磅磅是新派的地下交通员，利用游动演出的便利为地下党传送情报。

重庆解放后，蒋磅磅成了一家工厂的领导，业余时间还是喜欢演唱竹琴。多年后文管所工作人员找到蒋磅磅的后人，将其竹琴收藏，作为革命文物展览。

编辑/吴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