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方法论及应用探究
——以柯林伍德史学观念为例

2023-12-07 18:57:15孙婉娜
西部学刊 2023年21期
关键词:历史学家历史学史学

孙婉娜

(鲁东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烟台 264000)

理论认知上的史学方法论,是对解决问题的方法、步骤、阶段进行的概念阐述。英国哲学家、历史学家、考古学家柯林伍德致力于打通历史与哲学的壁垒,其所提出的“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是开创史学研究方法论的重要举措,也是其治史的核心所在。西学东渐后,史学家们逐步完善了近代以来的史学探究理论,尤其在史学思想体系的构建领域,打破原有的常规,明确了史学中难以被提及的治史观念,从众多的学科交叉与比对中获得新知,从各类颠覆性的阐释中获得新论。本文拟以柯林伍德的史学观念为例,探究史学方法论及其在现实历史研究中的应用,借此透视二十世纪前后至今史学方法论的演进及其背后的历史逻辑,以求教于方家。

一、史学方法论

方法论是对一系列具体的方法进行分析研究、整体归纳并且提出一般的概括性原则。方法论属于哲学概念,历史研究者的主观意愿和价值关联的具体内容由社会实践的方法论所决定,用这种观点指导历史研究,作为其研究的范式和基础,从而为史学研究方法应用提供系统支撑的范例,在学脉与伦理主张的拓展与承袭上,提供众多线索,其中价值与史实之间的关系模式是有规律可循的,如同历史学家何兆武先生所言“没有哲学深度,就不能真正理解历史”[1]。因此,构建完整的史学体系并挖掘其研究深度是史学理论探究需要思考的关键所在。

在柯林伍德的观点中,历史作为一种科学而存在,其研究的对象范围甚广,包括但不限于人类的既定活动,且涉及人类活动的环境和背景。史学家通过对大量史料进行深入的探究和分析,可以对某个时期的社会、政治和文化等方面进行全面的解析。

史学方法论涉及对解决历史问题的步骤进行梳理、对具体历史问题进行论证等史学研究基础方法阐述。简要归纳之,即史学理论明确史学探究要解决的问题基础,而柯林伍德的历史方法论是解决“如何研究”的门径。“史学家们编纂历史的活动也是如此。他们总是从一定的目的出发,有所取舍地对待史料和史实。因此,历史研究不应该简单地被视作对过去事实的档案记录,还必须延伸到主体解释和实践问题领域。”[2]除此之外,史学研究注重运用“第一手资料”,史料的收集使用强化了史学家的选择和解释意识。“他们不再依赖现成的叙事文本,而是通过自己对档案的研究,引导读者走出复杂时间的迷雾,构建历史叙事,因此突破了古代史家只记录、不解释事件的研究方法。”[3]

由此一来,历史学家的声音显得愈发重要,他们将历史事件置入因果与时间逻辑中进行梳理,以“现在”的视角作为历史评价的出发点,将“过去”视为自身界定的观察对象,以如此视角阐述历史事件的因果联系与来龙去脉,不仅将过去的种种进行整合呈现在读者面前,也涵盖了史学家对事件本身的评价倾向。历史研究者从价值、条件、手段三个方面切入,在历史研究中加入自己的视角观点,但这种观点并非历史研究中直接指出对应的行动目标,而是一种不带有“目的论”色彩的输出形式。

柯林伍德提倡采取交叉验证的方法来剖析历史事实,即同时考虑历史事件的不同方面,掌握不同来源的证据,以获得更为精确的结论。他提出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强调了历史的背景和地理环境对历史事件的影响。在这种凝视和反思之中,使我们对历史概念的理解不断深化。

古希腊史学家希罗多德写作《历史》一书时,体现出深刻的比较史学观念,在对史料的处理上,表现出去伪存真的特点,批判性精神得以展现,其执着于历史真相的探究且对所陈述的历史事实绝对忠诚。古罗马历史学家塔西佗在《编年史》的写作中,运用通史作为模型,其中加入不同的史实进行比较进而阐述自我内心想法,开辟出历史探究的新道路。由此可见,尊史、重史是史学家共有的立场,他们在敬畏中把握历史的真相,探求真理,从零碎分散到整体将因果勾连,阐明思想认识,构建史学体系。

然而,史学方法论具有真理属性,其既是科学也是艺术,不可能完全采用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进行架构,亦无法通过实验反复验证。“在这种神学框架下,人类历史在继承了宿命论的同时,又被赋予了目的论的底色”[4],因此不能囿于原则规范上的认知,而是要运用多元批判的辨伪方式对史料进行重新领悟,结合历史学家自身的“直觉”捕捉前人的思想意图。重建历史场景、将历史脉络在心中激活重演、进而领悟历史潜在的行为动机——这些重建与重演的历史打通了一串内在关联重叠的时间,而这并非机械简单地重复,其中必然包含了史学家的个人思想。在不同历史时空的交汇中,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一种物质形态的扩散,还是一种历史理念的扩散。这也是历史专业跨学科研究的魅力所在,亦体现了历史学方法本身的趣味性、严谨性、关联性。史学研究从客观实在的研究对象出发,秉持严谨治学的原则展开讨论,从本体论去确立史实评述的内在意义,不断与其他学科交错,开拓出更广阔的疆界,实现多元发展。

二、史学方法论的演进及其应用

对于史学方法论的应用,柯林伍德的贡献不仅体现在理论层面,且在方法应用的实践领域也有着很强的指导意义。他的探索性史学方法强调对历史事实的综合分析和解释,这种方法可以帮助我们整合不同来源和不同类型的历史资料,也使我们能够更加全面地把握人类社会的演变趋势和内在的发展规律。柯林伍德的历史哲学思想在历史研究中有着独特的、不可被替代的意义。“首先,他提倡把哲学和历史学结合起来,在研究史学史中运用哲学的思维,使历史学区别于自然科学成了一门特别的科学。”[5]历史哲学作为一种规律存在,在时间的进程中发现并支配各事物不断运动向前,历史学的目标则是将这一规律复述出来并公之于众。

哲学是批判的、反思的,历史学家的思想并非一个心灵现象的综合体,而是一个庞大复杂的知识体系。哲学不能够将认识的过程和认识的事物分裂开来研究,而历史正是借此与哲学相联系,史学家首先对历史概论进行整体把握,并钻研其中的细致领域,从方法论出发将历史学家的心灵主体与历史客体连结起来进一步抽象出自身的观念与理解,这种特殊的结合构成了有组织且系统化的历史研究。历史学的程序和根本方法在于解释证据,古希腊和古罗马史家首次将人们带入了一个新世界。希罗多德作为历史学之父,被放置在希腊思想一般倾向的背景之下,功绩尤为突出。真知的方法论由此产生并展开,他告诉我们历史的真知不仅是当下的决定性瞬间,而是在任何地方都行之有效的,并且根据可证明的推理能通过辩证与批评来改正错误,从而将其在否定的基础上扬弃。历史的科学在希罗多德时期创立,但其领域相对狭窄,而后期的历史学家波里比乌斯的著作里充分体现了历史学的普遍价值,扩大了这门科学的研究领域。波里比乌斯认为历史研究的成功是一种内心的成功,并非克服了环境,而是克服了自身的一种胜利,将一种新的方法论要素植入其中。

“历史学家的本职是要知道过去而不是要知道未来;而且只要历史学家声称能够预先确定未来发生的事,我们就可以肯定地知道他们的基本历史概念出了些毛病。”[6]将历史的过程割裂成抽象的规律和单纯的事实、普遍和特殊,是对历史先验性的错误解读,大规模的历史变化或许是客观辩证法的作用,而历史过程的必然性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于是中世纪的历史编纂对历史研究进行了重新定向。文艺复兴时期的历史学家在复兴古希腊和古罗马历史概念时,强调历史价值的实际作用,要求历史具有教化作用,能够在社会生活中教诲人民。这一时期,笛卡尔的怀疑主义应运而生,他以系统的怀疑主义和彻底的批判原则为基础,认为权威著作必须以非文献的证据加以核定。

“黑格尔的历史观成为19世纪中期以来文化研究的哲学基础,也就是:心灵产品在被创造的时刻必然广泛而忠实地反映时代精神状况。”[7]当时间转至二十世纪,这些被认为是研究基础的前提,逐步受到质疑。二十世纪的史学思想中主要分为两种不同的取向,第一种是探讨十九世纪保留的已有的叙事,朝向事件定向的历史学转化为二十世纪社会科学定向的历史研究写作形式,第二种则为新的社会科学研究,在更广阔的语境中批判了老式的历史编纂学。历史学的民主化也将历史眼光渐渐转移到社会层面上来。各类繁多的质疑中,首当其冲的是近代客观主义历史学派之父兰克所开创的史学典范。“在生存论视域下,哲学诠释学的历史意识强调人类理性自身的有限性,在此前提下克服了近代历史哲学的抽象思辨范式,在理性和历史的动态协调中实现了对历史意识真正的‘历史性理解’。”[8]在新文化史学者的眼中,国家中心体制、教会、市场以及众多上层建筑领域已坍塌,文本已不再透明,其本身存在着繁多的矛盾并已被打上断裂的烙印。

三、当下史学方法论的应用探究

十九世纪以来,历史学作为一类专门学术进入人们的视野,在发展过程中逐步确立制度化的规范使得历史写作兼具连续性与真实性。“历史研究需要讲究逻辑分析的方法。可以根据逻辑推断,包括材料的逻辑、学理的逻辑、事实的逻辑。”[9]历史叙述的问题在于其“从经验所认定的事物出发”,不可避免地包含了想象的步骤与虚构的话语成分。由此可见,历史既是主观的又是客观的。语言文字的表达方式本身就极富主观色彩,且历史学家其自身具有社会性立场,因此对过去的认识必然存在局限性。不可否认的是,历史学家努力探求着客观的历史,并用可证实的物质资料阐释着历史知识的客观性。

在此之上,二十世纪的史学思想不断发展更迭,并对前者的真实性及意图提出质疑,将人们带入语言与现实的思考中去。历史塑造与社会发展动因联系紧密,由此产生“新史学史”。这是重塑并改良传统史学研究的新取向,在二十世纪后半叶日益受到史学界的重视。新史学有更为广阔的知识储备作为其坚强后盾,其研究方法的建构合理有效,应用方面也后劲十足。总而言之,认识我国传统史学方法论的存在,需要将新旧史学整合起来看,二者相辅相成相互支撑、关系密切。

步入二十一世纪,各类史学流派不断推陈出新,产生了许多新的变化,见证着“历史学”这一传统学科随着时代的发展在不断地迭代和升级。各学科在新时代横向延伸、纵向交叉。如今,史学方法论的研究多偏向现实且注重实践性与实用性能,侧重于人类面对现代社会带来挑战的实际回应,解决实际问题,更具人文情怀与社会责任,而非仅在单一抽象的文本领域下功夫。王晴佳在《交叉融合、双向互动:西方史学新趋势之分析》一文中指出:“身体史、儿童史、情感史乃至最近20年发展起来的‘深度史学’和神经史,不但采用了诸如心理学、人类学等社会科学,而且还借鉴了神经医学、生物学等自然科学的研究。”[10]我们不得不承认,“学科是一个发展性概念,其内涵与外延在历史演化过程中不断发生变化”[11]。历史探究方法上的多元重合和跨学科建设,促成了史学流派之间的大融合,丰富了史学自身的内涵,且全方位、宽领域、多层次地体现了交叉学科之间的关联性。“不论基于什么样的理论与学科框架,都需要面对受众实践的多维度性以及影响接受行为的不断变化的语境。”[12]我们不能将认识的过程和认识的对象分开来研究,有组织且系统化的历史问题连续存在,故而造就了哲学问题,哲学上的方法论反作用于历史问题的本质,因此历史哲学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科学模式,从历史的思维中抽象出特殊的方法论,且能够被独立证明。

正如柯林伍德所说:“历史学就是一种徒然的希望,是企图知道由于瞬息即逝而成为不可知的一切。”[5]如今,在阅读的基础上我们欣喜地看到,历史学作为一种表现力极强的哲思形式不断融合语言、哲学、艺术等肌理元素,兼收并蓄且与时俱进,释放其自身独特的魅力。在当下,我们讨论其中的深意与启发,与史家对话,感悟史学的思维模式,更加灵活地运用史学方法论,并不断探究其应用在当今社会的实际价值,论述建立在史学理论基础上的内在逻辑,与历史学学科整体发展相一致。我们期待着史学方法论及其应用探究道路上的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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