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高端消费回流的内在动因与对策建议

□张颖熙 雷尚君 郑 好

一、引言及文献综述

这些年，消费一直是拉动我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引擎，更是我国经济发展的“稳定器”和“压舱石”。2022年，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我们要坚持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主题，把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起来”。2022 年12 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扩大内需战略规划纲要（2022-2035 年）》。同期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以及2023 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均将“着力扩大国内需求”列为2023 年重点工作之首，提出把恢复和扩大消费摆在优先位置，通过政府投资和政策激励有效带动全社会投资。2023 年7月24 日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进一步提出要积极扩大国内需求，发挥消费拉动经济增长的基础性作用。“扩大内需战略”是党和国家针对我国居民预期转弱、超额存款规模较大、消费意愿不足等宏观经济形势而提出的重要战略目标。近些年来，受新冠疫情等因素的影响，国内居民出境旅游受阻，特别是由于我国及时放宽了海南离岛免税店购物政策、下调了高端消费品相关税率等，在这类政策契约下，我国消费者的境外奢侈品消费开始向国内回流。据统计，2019—2022 年期间，我国境外奢侈品消费占比从68%下降到43%，下降25个百分点。①大量的高端消费回流国内，既与疫情冲击导致出入境受阻相关，更多因素还是根植于居民收入水平提高和国内消费环境的改善。高端消费代表人们对美好生活品质的追求和向往，引领了消费结构升级的方向，其占比有不断攀升的趋势（张梦霞等，2020[1]；潘红虹，2019[2]）。

消费结构升级是消费经济领域中饱受关注的核心问题之一。消费结构升级是指温饱型消费向享受型消费，以及享受型消费向发展型消费变迁的过程（李方正，2015[3]；王文姬和曹鲁娜，2023[4]）。消费结构升级反映居民的生活质量标准从较低生活质量标准向较高生活质量标准的演变，是消费结构随着时代的进步而逐渐优化的过程（张颖熙和夏杰长，2017[5]；刘慧和夏杰长，2022[6]）。高端消费是消费升级过程中的重要内容。高端消费的典型特点就是消费者对奢侈品消费、时尚消费和品质消费的追求和青睐（欧玲，2019[7]）。从国内外文献来看，国外学者对高端消费问题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奢侈品消费领域，并且更侧重于微观视角的研究。例如，有学者从消费心理学角度，探讨奢侈品消费对消费者主观幸福感的影响（Kim 和Chang，2023[8]）。还有部分学者从互联网技术带来的社交媒体对奢侈品消费营销渠道、品牌价值影响等方面做了系统研究（Leban 等，2020[9]；Kemper 等，2022[10]）。国内学者对高端消费的研究更侧重于宏观层面。潘红玉等（2018）[11]、王月华和肖令雁（2019）[12]详细探讨了我国高端消费的现状和特点，研究发现我国消费者对高端消费具有大量的潜在需求和购买力，但是由于境内高端消费品供给不足，导致我国消费者大部分的高端消费主要集中在境外。叶胥等（2018）[13]最早关注了高端消费回流问题，从消费者信任角度阐释了提升消费者信任与海外中高端消费回流的内在机制。杨帆（2019）[14]以及孙莉和吴战勇（2021）[15]主要从高端消费回流对产业发展的影响进行了深入研究。前者认为发展高端消费有助于优化产业功能，后者提出促进海外高端消费回流对我国商贸流通产业升级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

总的来看，高端消费是经济社会发展和消费结构升级的重要趋势和必然结果。高端消费回流是我国当前宏观经济背景下和落实扩大内需战略中非常值得关注的重要议题。有效扩大和更好满足人们对高端消费的需求，是坚定落实扩大内需战略和增强消费对经济发展基础性作用的重要着力点，是推动我国实现高质量发展和创造高品质生活的有力支撑。本文从我国高端消费的现状和趋势出发，以高端消费回流为切入点，从需求和供给双重视角剖析我国高端消费回流的主要动因。围绕我国高端消费发展中的不足和制约因素，提出进一步促进我国高端消费回流和增长的对策建议。

二、引导高端消费回流的现实意义

（一）引导消费结构升级，提升国内大循环的内生动力

高端消费具有先导性、引领性和示范性，对于稳定整个消费市场、提振消费信心、扩大消费需求、引导消费升级和促进经济增长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消费需求释放和满足的过程，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不断实现的过程。随着人民群众购买力的提高，潜在消费需求逐渐转化为显性需求，通过供给侧改革提供优质供给能力，进而创造新的消费需求，这是让消费在经济发展中发挥基础性作用的重要内容。引导高端消费回流可以弥补我国内生性需求不足的短板，释放内需潜力，扩大内循环，连通双循环。中产阶层是高端消费品的主要购买群体，他们对高端消费和高品质服务拥有独特的偏爱，具有较强的购买能力，成为驱动中国高端消费市场增长的核心动力（刘佳玉和杨瑞，2020[16]）。因此，稳定和释放中产阶层的消费需求，促进高端消费增长，对扭转宏观经济下行压力、稳定消费和扩大国内消费需求至关重要。

（二）提升商贸流通效率，带动相关产业发展

高端消费增长具有显著的外部性，有助于带动相关产业发展。比如，高端消费对商贸流通、文旅会展等产业的促进作用非常明显。商贸流通业是联结生产和服务的中间型产业，随着高端消费者的大量回流，商贸流通业可以通过流通渠道为国内消费者提供国外高端品牌产品，既丰富国内市场，又带动高端商品的配套服务。以大型商贸实体——大型折扣品牌业态奥特莱斯为例，在疫情影响和经济不景气的宏观形势下，奥特莱斯呈现出逆势增长态势。据统计，2022 年，我国奥特莱斯行业销售额约为2100 亿元，销售规模增速为8%，远高于其他零售业态。②以离岛免税消费代表的高端消费可以有效带动旅游产业发展。自2011 年海南实施离岛免税购物政策以来，海南省国内旅游收入由299.47 亿元增加至2021 年的1384.34 亿元，离岛免税购物额由9.9 亿元增加至495 亿元。③

（三）推动国产品牌做优做强，提升中国品牌国际影响力

高端消费具有强大的时尚引领和品牌塑造功能，有助于提升国产消费品牌的竞争力和影响力。过去几十年里，我国制造业以低成本、高效率、大规模生产而著称。我国作为全球奢侈品牌重要的生产基地，一直缺少具有国际影响力和竞争力的高端消费品牌，特别是在日化、箱包、服装等生活消费品领域，国内消费者一直青睐于欧美、日韩等国际大牌。随着中国制造的崛起和高质量发展战略的不断深入，近些年来，国内市场涌现了一大批国货品牌/潮牌（董蓓，2021[17]）。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主题的新发展阶段，高品质生活成为新需求，品牌消费成为新趋势（赵长茂，2023[18]）。打造具有核心竞争力及更高附加值的大国品牌，是当前我们必须迎接的一项挑战性任务。高端消费是消费市场充分发展的必然结果，只有被消费者广泛认可的产品和服务，才能够发展成为具备竞争力的品牌。以品牌和品质为核心的高端消费具备强大的时尚引领和消费实现功能，其所附着的符号价值能够吸引不同的消费群体，引导社会文化潮流演进，进而提升国家文化的传播力和影响力。

三、我国高端消费发展现状与趋势分析

（一）高端消费内涵与特征

高端消费品是指商品品质、定价水平和品牌定位高于普通消费品的非必需商品。从广义角度看，高端消费品主要是指奢侈品，它基本符合奢侈品的定位和消费特征。从消费价值角度看，高端消费对价格敏感度偏低，消费者更加看中品牌效应，突出个人价值而弱化功能性价值；从消费动机角度看，高端消费重在自我满足、愉悦和个性风格展现。高端消费是消费结构升级的必然结果，是人们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具体表现。随着经济水平的提高和文化素养的不断提升，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高端消费，并愿意花费大量的金钱购买品牌知名度高、制造工艺精湛、材质高档、设计独特的高端消费品。近年来，我国高端消费呈现出“规模不断扩大、消费由境外向境内回流、消费场景不断分化”的态势。

（二）我国高端消费现状与趋势

1.高端消费规模不断扩大

2016—2021 年，我国境内个人高端消费市场规模从1176 亿元增加到4710 亿元，年均增长60%（如图1所示）。2022 年，虽然受新冠疫情影响消费规模有所下降，但依然达到4250 亿元，占全球高端消费品市场的20%。另据预测，到2025 年，我国高端消费品市场规模将达到8000 亿元左右，占全球市场比重将进一步提高到25%，并有望成为全球最大的高端消费品市场。近年来，随着三四线城市中产阶级快速崛起，奢侈品市场加速下沉，下沉市场的消费能力逐渐向一二线城市靠近，三四线城市的奢侈品市场占有率正在稳步提升。2019—2021 年，三线和四线城市的奢侈品渗透率分别从18%提升至22%、11%提升至15%，两年内均提升了4 个百分点。

图1 2016—2022 年中国境内个人奢侈品市场规模及其占全球市场比重

2.高端消费回流趋势明显

长期以来，我国高端消费品消费主要集中在境外。据统计2016—2018 年，我国境外高端消费品消费占比稳定在75%左右；2019 年以后境内高端消费品消费增长加速，2020 年境内高端消费品消费反超境外消费，到2021 年，境内高端消费品消费占比提高到65%，相应的境外消费占比则下降至35%。随着国内疫情管控放开，2022 年，境外高端消费品消费占比略有上升，达到43%（如图2 所示）。境内高端商场作为高端消费回流的主要承接方之一，在国内整体消费疲软的情况下，依然保持了高速增长态势。2021 年，以北京SKP、北京国贸商城、南京德基广场等为代表的高端购物中心，年销售额均超过200 亿元，其中北京SKP 以247 亿元销售额问鼎全球“店王”。④随着我国消费环境不断改善，消费场景日益丰富，这为满足和服务高端消费需求创造了有利的条件。未来如何将这些回流的高端消费长期稳留在国内，并且吸引更多的境外消费来到中国，是进一步扩大国内消费需求、促进消费升级的重要内容。

图2 2016—2022 年中国境内外奢侈品消费比重

3.高端消费场景日益分化

国内高端消费场景主要包括“线上消费”和“线下消费”两大场景。线上消费包括品牌官网、第三方电商平台和各类社交平台。线下消费则包括品牌门店和免税购物。传统高端消费具有明显的体验式特征，因此传统高端消费更重视线下消费场景。但随着数字化技术发展，线上体验形式逐渐成熟，高端消费开始在“线上”和“线下”两个场景并行发力。当前，我国高端消费场景基本形成以线下消费为主、线上购买增长迅速的发展局面。

在线下消费场景中，据要客研究院发布的《2022 中国奢侈品报告》数据，我国68.1%的消费者喜欢在繁华、有人气的购物场所消费，63.3%的消费者喜欢与朋友一起逛街。从消费人群看，60/70 后喜欢选择在高级购物中心消费，而80/90/00 后则越来越多地选择在免税店消费。国内大型中高端商场高端消费约占境内高端消费的80%以上，并且承接了大部分境外高端消费的回流。

在线上消费场景中，品牌线上直营和第三方电商平台发展迅速。品牌线上直营渠道主要包括品牌官网（如天猫、京东等平台上的品牌官方旗舰店）和抖音微信等社交媒体小程序。其中：品牌官网直营增长最为迅速，其渠道占比从2019 年的5%提高到2022 年的20%；而以国内电商和跨境电商代表的第三方电商平台，其渠道占比从2019 年的8%提高到2022 年的22%。⑤尽管传统高端品牌为维护品牌资产和高端定位形象，将重心放在传统实体消费渠道，但面对互联网等新媒体成为Z 世代消费群体的主流渠道，传统高端消费品也逐渐开始将线上场景作为展示和提高品牌知名度的传播渠道。

四、高端消费发展与回流的主要动因

考察高端消费发展的主要因素要从需求和供给两个维度分析。从需求视角看，高端消费取决于消费者的收入水平和消费偏好特征；从供给视角看，高端消费取决于消费品的供给能力和价格吸引力。我国高端消费规模日益扩大的主要动因在于消费群体不断壮大、供给能力持续增强以及价格差距逐渐缩小三个方面。

（一）高端消费群体不断壮大

我国高端消费群体主要包括中高收入阶层和新生代消费群体。按照国家统计局提出的家庭年收入10—50 万元人民币估算的中等收入群体比例，中等收入群体数量在近10 年里一直保持逐年增加，从2011 年的近13%，增长至2019 的近30%，涉及4 亿多人。基数庞大的中产以上消费群体为高端消费品市场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据调查，年消费30 万元以上高端消费者是核心群体，是高端消费品市场中购买力最强、对市场拉动力最大的力量。虽然其人数仅占高端消费群者总数的10%，但他们贡献了近40%的高端消费品消费。⑥

以Z 世代为代表的新生消费群体对高端消费品具有较强的消费意愿和支付能力。据天猫数据统计，在天猫奢品消费者中，25—34 岁人群占比达到一半以上，是当前奢侈品消费的核心群体。其中：以95 后、00 后为代表的Z 世代是所有人群中购买人数和购买金额增长最多的群体，也是奢侈品浏览、收藏占比最高的群体。从区域角度看，一二线城市是高端消费的核心城市。与一线城市相比，二线城市的高端消费市场潜力更大。

（二）消费者对品牌消费日益青睐

随着我国综合实力增强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品牌消费受来越受到广大消费者的青睐。目前，国内消费者对品牌消费的偏好集中在国外高端品牌和国货潮牌两大领域。伴随着高端消费回流和宏观经济弱周期性，物美、价廉、质优的国内中高端品牌受到国内消费者的热烈欢迎。以唯品会为代表的线上高端消费平台为例，其定位“品牌特卖”，顺应了消费者追求品质和性价比的心理需求。在其他大型电商平台面临线上销售额不断下滑的压力下，唯品会可谓独树一帜，创下了年均净营收超过10%的增长速度。另一方面，国货品牌在产品力、文化力、发展力、创新力、影响力等多个层面也在创新突破，使得消费者对中国品牌的信任度不断提升（王健生，2023[19]）。据调查，2023 年79.9%的国内消费者增加了中国品牌的消费，高于2020 年的73.3%，特别是90 后和Z 世代对中国品牌消费的增加更为突出，成为国货潮牌的主要消费者。⑦总的来说，国内消费者对品牌消费的追求逐渐从盲目跟风到理性消费转变。越来越多的消费者更加注重品牌的性价比、体验感和社交价值。

（三）离岛免税购物吸引力不断增强

免税购物主要包括口岸免税、离岛免税和市内免税三大类型。当下，我国免税购物呈现出结构性转化的特点，具体表现为口岸免税急剧下滑、离岛免税快速上涨、市内免税严重不足。据统计，我国口岸免税市场规模占比由2019 年的68%下降至2021 年的4%，离岛免税占比则由2019 年的27%上升至2021 年的94%，市内免税店的市场份额一直徘徊在2%左右。我国离岛免税吸引力增强，离岛免税消费成为我国高端消费的重要渠道之一。据统计，2018—2021 年，离岛免税消费额占境内高端消费总额占比由3.88%提升至7.68%。⑧离岛免税消费的增长除了与疫情冲击导致出入境受阻相关外，更多来自免税政策的引导和发力。2020 年7 月以来，海南离岛免税政策做了一系列调整，比如提高免税购物额度，丰富免税商品品种，取消单件商品免税额度限制，由此带来了免税购物人次和免税销售金额的迅猛增长。据统计，2023 年国庆期间，海口海关共监管离岛免税销售金额1.64 亿元，免税购物人数2.93 万人次，分别比2022 年同期增长112%和175%。

（四）境内外高端消费品价差不断缩小

长期以来，我国高端消费品境内外价差悬殊是我国高端消费外流的重要原因。据统计，2011 年，境内高端消费品平均价格高出境外68%。随着跨境零售进口去掉中间环节以及增值税在零售价基础上征收，我国高端消费品价格开始大幅下降，到2017 年，我国境内高端消费品价格相较境外只高出16%左右。⑨2019 年，国家全面下调增值税率，其中原适用的16%税率调整为13%，与之相对应的跨境增值税也同步下降。这项举措进一步降低了高端消费品境内外价差，从而带动了国内对价格敏感的消费者对高端消费品的境内购买。另外，免税消费作为高端消费的重要场景之一，具有天然的价格优势。随着离岛免税的进一步发展和我国免税服务商竞争力的不断提高，未来境内外高端消费品的价差还会持续缩小，从而有利于国内高端消费的增长。

五、我国高端消费发展与回流面临的主要挑战

相对于消费者对高端消费品的旺盛需求，我国高端消费存在明显的有效供给不足、国产品牌竞争力不足和消费场景建设滞后等问题。如何加大高端消费优质供给，提高国产品牌竞争力和影响力，改善国内高端消费环境，提升消费体验感，是引导高端消费回流和高质量发展的关键。

（一）高端消费供给不足

我国高端消费供给不足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产业链与消费链脱节，使得高端消费品有效供给不足，阻碍国内消费潜能释放；另一方面是高端消费载体建设有待加强，高端消费能级不足。从生产角度看，与国际先进水平比较，中国制造业在品种和质量上还存在多方面不足，主要体现在：一是高端和高品质产品的供给不足，很多产品处于价值链的中低端环节；二是我国生产产品的同质化竞争严重，细分市场开发不足，由此带来了低水平重复、恶性竞争和产能过剩。供给结构升级缓慢、创新能力不足等问题进一步导致居民很多具有现实需求的高端产品和服务无法得到有效满足，从而抑制消费结构升级。从消费载体建设看，我国窗口性、标志性的超大型国际消费载体或平台能级不足，有待大力打造。国际消费中心城市是高端消费资源的集聚地，更是一国乃至全球消费市场的制高点。国际消费中心城市需要聚合产业、品牌、技术、资本等多方面的要素资源才能成就。因此，提升我国高端消费供给能力，要依托国际消费中心载体建设，加大技术创新，大力扶持消费服务龙头企业和市场主体，建立完整的高端消费品产业链和供应链，营造优良的高端消费环境。

（二）高端消费品牌竞争力不强

与国际高端消费品相比，我国国产消费品牌无论是在品牌知名度、商品溢价程度以及商品种类等方面都有较大差距。以奢侈品为代表的高端消费品起源于19 世纪上半叶欧洲封建社会末期，服务于欧洲皇室和贵族阶层。随着工业革命兴起，奢侈品品牌设计和制造业开始快速发展。一战后，西方经济体经历了经济的快速增长，并促成了奢侈品产业的繁荣。进入20 世纪80 年代，随着经济贸易全球化发展，各大奢侈品品牌不断整合，欧美形成了行业性垄断的奢侈品集团。从全球产业链布局看，我国在全球高端消费品产业链分工中集中在生产制造环节，主要是为国际知名品牌提供代工服务。全球超过60%的国际奢侈品品牌有自己的中国生产线。根据“微笑曲线”理论，前端的研发设计和后端的品牌营销所创造的附加值是最高的。一般奢侈品的毛利率在60%以上、税前净利率在20%以上，而代工厂作为产业链的底端，利润十分微薄。以皮具奢侈品代工为例，为奢侈品牌代工的国产皮具厂，其生产成本每件平均为167.7 元，出售给品牌方的价格平均为214.7元，每件奢侈品代工的利润为47 元。若按每件奢侈品定价1 万元，则品牌方每件可获净利润2000 元，是代工厂获利的40 倍左右。由此可见，我国只是全球高端消费品的制造基地和消费大国，从高端消费和高端消费品制造领域获取的利润确是微乎其微的。尽管我国也有很多百年老字号的消费品牌，但我们的品牌输出远远不够，市场营销也不到位，再加上我国在高端消费文化领域的基础薄弱、积淀不足，导致目前我国缺少具有国际影响力和竞争力的高端消费品牌。

（三）市内免税店建设相对滞后

前文提到，我国当前市内免税店的市场份额仅有2%左右，存在严重不足，这与临近的韩国形成鲜明的对比。韩国是目前亚太地区最大的免税市场，并且绝大多数消费都是由我国消费者贡献的。根据世界免税协会数据，2019 年我国境外免税品消费规模超过1800 亿元，其中，有60%以上流向了韩国市场，大约为1124亿元。我国消费者在韩国的免税消费渠道主要是通过代购。韩国免税经济发达的原因在于，其市内免税行业起步很早。韩国从1979 年起就开设了离境免税业务，历时40 多年。在这期间，韩国政府给予市内免税店发展一系列优惠政策和积极引导。2011—2016 年期间，韩国政府对本土品牌在市内免税店的最小经营面积提出硬性要求，即大型免税店、中小型免税店分别要以不低于30%以上（或660 平方米以上）的面积、20%以上（或330 平方米以上）的面积来经营本土品牌。受益于一系列优惠政策，2016 年之后，韩国本地知名品牌成功崛起，进入全球消费者视野。2022 年9 月，韩国关税厅在“免税产业发展座谈会”上发布了“提高免税产业活力的政策措施”，针对“提高民众使用免税店的便利性、拓宽免税店获利渠道和通过制度革新减轻免税店负担”三大类提出了详细的举措。相比之下，我国市内免税店起步较晚。2020 年，国家发改委首次提出要建设一批中国特色的市内免税店。到2021 年，我国境内市内免税店只有12 家，合计销售规模仅有6 亿元。受疫情扰动和经济发展弱复苏状态的影响，目前我国市内免税行业进展依然较缓（杜小坚等，2022[20]）。

六、促进高端消费回流的政策建议

（一）完善高端消费场景，加大国内高端消费供给

根据高端消费的差异性，提供和完善更加多元的线下消费场景，大力发展主题店、概念店等具备场景化设计和打卡社交属性的线下高端消费场景，优化消费场景体验。加强高端消费基础设施建设，鼓励消费类基础设施纳入REITs（不动产投资信托基金），进一步打开百货商场、购物中心等资产证券化渠道，充分利用金融工具提升消费类基础设施的运营和投资效率（王文姬和夏杰长，2023[21]）。将市内免税店纳入消费基础设施范畴，对有条件的城市在建设上给予土地和融资支持。对于线上消费，要通过科技场景再现的方式提升高端消费体验感。促进线上线下消费联动，提升高端消费能级。

（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扶持国产高端消费品牌

加强品牌建设，培育自主高端消费品牌，积极拓展国产品牌销售渠道，提升我国高端消费品的供给水平。鼓励地方政府针对地区消费升级特点出台相应支持政策，建设更多消费示范区，把更多的消费留在国内市场（张颖熙和徐紫嫣，2021[22]）。仿效韩国以免税带动本土品牌发展的策略，鼓励国内各类免税场景开辟一定比例的销售区域，专门用于销售本土品牌，将其建设成为向各国旅游者销售、宣传和展示中国产品的靓丽橱窗。逐步将更多的地方特色和名优产品列入退税商品目录、引入免税零售渠道，拉动更多本土品牌产品消费，提高中国制造免税商品的国际知名度。

（三）完善免税相关政策，加速市内免税店发展

与离岛免税店、机场免税店相比，市内免税店具有租金成本更低、购物体验更加舒适便利、辐射能力更强等明显优势。若放开市内免税店政策，我国市内免税店市场空间将非常可观。因此，建议打破免税行业壁垒，逐步放开市场准入，鼓励非国有资本进入免税行业，适当放宽免税品经营特许权；优化免税店发展布局，加强市内免税店与国际消费中心城市建设紧密结合；完善免税优惠政策，降低购买条件，拓宽离岛免税商品的提货和送达方式；拓宽国产名优品牌的免税销售渠道，鼓励国货品牌在免税店开辟销售专区，吸引更多国外消费者。

（四）降低高端消费品价格，提升国内高端消费竞争力

虽然我国高端消费品境内外价差已经大幅度缩小，但目前境内价格依然高于境外价格。特别是一些顶级欧美奢侈品价格在中国与欧洲之间的价差依然高达35%左右。除了运输成本、渠道成本等难以调整外，还包括关税、增值税、消费税等在内的税收成本对高端消费品的终端售价影响最大。当前，我国高端消费品综合税率仍然在20%以上，而美国、日本都没有高端消费品增值税，相关的消费税率美国低于9.47%，日本则为8%左右，即便加上5%左右的平均关税，我国的综合税率也依然显著高于日本、美国。因此，建议进一步降低综合税率，特别是高端消费品的增值税，提升国内高端消费品价格吸引力。

注：

①数据来源于要客研究院，《2022 中国奢侈品报告》。

②数据来源于中国百货商业协会，《2022—2023 中国奥特莱斯行业白皮书》，2023 年。

③数据来源于海南省统计局相关统计。

④数据来源于新浪网，2022 全国购物中心销售额排行榜TOP50，http://k.sina.com.cn/article_2103439601_7d5ff0f10190131uo.html.

⑤数据来源于头豹研究院，《2022 年全球奢侈品市场趋势洞察短报告》，2022 年6 月。

⑥数据来源于WWD 国际时尚特迅，《高端消费群体会成为奢侈品市场的救命稻草吗？》，2022 年9 月。

⑦数据来源于知萌咨询，《“弄潮而立，奋跃而上”：2023 中国品牌消费趋势洞察报告》，2023 年。

⑧数据来源于未来智库，《离岛免税专题报告：挖掘高价值产品，口岸免税规模为先》，2023 年5 月30 日。

⑨数据来源于东海证券，《休闲服务行业研究：消费回流+消费升级下把握龙头修复的投资机会》，2021 年12 月17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