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风肆虐 利比亚遭遇洪水猛兽 德尔纳四分之一城市消失殆尽

董晓白/编辑 IC/图

9 月10 日，一场强大的暴风雨席卷了北非国家利比亚干燥的河床，冲垮了城市上方的大坝，洪水瞬间淹没了几乎整座城市。9 月13 日，这场发生在利比亚沙漠城市德尔纳的悲剧还在不断传来噩耗。利比亚东部武装“国民军”发言人艾哈迈德·米斯马里在一场新闻发布会上说，洪水冲毁了德尔纳周边两座年久失修的大坝后，直接灌入10 万人口的德尔纳市，引发严重灾害，多个社区的居民被冲入大海。截至9 月23 日晚，利比亚政府紧急和快速反应最高委员会宣布，纳入统计的利比亚东部洪灾遇难者人数为3845 人，还有至少1 万人失踪，4 万多人流离失所。

灾区居民：洪水冲毁了整个城市

9 月初，风暴“丹尼尔”在希腊引发了洪水，随后进入地中海，演变为飓风。9 月10 日，飓风“丹尼尔”袭击了利比亚多个地区，致使利比亚东部沿海的城市和村庄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洪水。在满目疮痍的德尔纳市，街上、海里、瓦砾中，尸体成堆。

飓风“丹尼尔”到来之初并不可怕，9 月10 日晚上雨势开始变大，9 月11 日凌晨，灾难开始了。“我们听说水坝决堤了，水淹没了整个地区。当时人们都在睡觉，没有人提前准备，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德尔纳市居民穆斯塔法·萨利姆表示，他的大家庭中有30 名家庭成员杳无音信。居民阿吉住在顶楼，事发时他打开窗户，看到暴风雨正在向自己的房屋袭来。“汽车被掀翻，人们四处逃跑，水涨到了大约3 米高。我的身旁有尸体，身上有尸体，身下还有尸体。”居住在德尔纳的一名网络博主舒瓦伊布讲述了洪水来临时的可怕场景。9 月11 日2 时30分左右，他听见狗叫，起床下楼查看，发现水已经漫进了屋子。他打开了前门，大量洪水涌了进来，把门从门框上冲了下来。当时正在家中的他突然被洪水冲走，外面的场景如噩梦一般，洪水裹着尸体、汽车、房屋冲了下来。幸运的是，舒瓦伊布后来被冲入了浅水区，躲过一劫。教师穆罕默德说，他和家人、邻居被冲到了公寓楼的屋顶上，洪水已涨到许多建筑物的二楼。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包括妇女、儿童在内的多人被冲走。“我亲眼看到水流将一辆载着一家人的汽车卷走。车上的人们尖叫着‘救命，救命’，这就像一部恐怖电影。”

幸存者泰西尔称，他家总共有四层楼，洪水来的时候，涨得很快，很快就把整栋楼淹没了。“我们爬到了楼顶，但那时能感觉到土地在震动，没过多久房子就塌了。”泰西尔家的房子塌了之后，被洪水冲走的他勉强抓住一辆汽车，尽管手受了伤，所幸保住了性命。但泰西尔的家人却没有那么幸运，家中的11 口人有8 人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生命。泰西尔说，在洪水冲来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来不及救身旁的爸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被洪水冲走。

世卫组织：灾情范围令人震惊

据报道，德尔纳南部市郊的山谷地区受灾最为严重。这一地区正好处于决堤的大坝下游，地势落差很大，导致水流集中且强劲，一些山谷积水的深度达到约400 米。利比亚紧急事务管理局发言人奥萨马·阿里表示：“德尔纳附近的大坝倒塌后，所有的水都流向德尔纳附近的一个沿海山谷。山谷中汇集了几乎全部的洪水，所有房屋、车辆都被强劲水流冲成了碎片，并把它们全部裹挟走了。”利比亚国民代表大会政府“民航部长”希姆·奇基瓦特表示，德尔纳受到的打击极为严重，“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他还说，“到处都是尸体——海里、山谷里、建筑物下。毫不夸张地说，这座城市的25%已经消失了。倒塌的建筑物不计其数。”

9 月11 日，艾哈迈德·米斯马里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仅在德尔纳，就有2000 多人遇难，仍有5000 至6000 人失踪。奥萨马·阿里表示，事发后由于电话线路中断，无法和德尔纳的急救团队取得联系，外面的急救团队因为道路损毁也难以进入德尔纳。“利比亚没有为这样的灾难做好准备，这里以前从未经历过如此严重的洪灾。”阿里说，“我们没有很好地研究天气状况，没有研究海水水位和降雨量，也没有研究风速，没有疏散可能处在风暴路径上的居民和山谷中的居民。”

利比亚广播电台主持人萨拉·苏西表示，此次灾难是利比亚前所未遇的，灾区形势严峻，救灾压力很大，利比亚急需国际社会的援助。“这次飓风引起的洪水规模庞大，带来的影响是灾难性的。德尔纳市和邻近城镇持续受灾，仍在被洪流侵袭和淹没中。比如位于德尔纳以西约40 公里的贝达地区，居民的房屋都被冲走了，道路也被冲成了沟壑。”萨拉·苏西坦言，虽然救援在持续进行中，但是利比亚的救灾压力比较大，因为这次灾难是前所未遇的。“我们从未经历过如此规模的飓风，我们没有足够的经验和办法来更好地推进救援工作。我们需要直升机、需要推土机，我们需要很多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需要国际社会给予帮助，为我们提供应对灾难和救援的专业力量。”参加救援的当地志愿者们也不断呼吁所有的利比亚年轻人，任何有医学学位或医学背景的人都来帮忙。“倒塌的桥梁将市中心一分为二，交通愈加受阻；网络、电力中断，寻亲难上加难。我们缺少护士，我们需要帮助。”

9 月12 日，世界卫生组织表示，飓风“丹尼尔”在利比亚造成的受灾范围令人大为震惊，降雨至少影响了当地150 万至180 万人。洪水还造成医院损毁，导致部分医院无法正常运行，世卫组织正在灾区协助安置灾民并建造野战医院。德尔纳市副市长曼德诺得表示，德尔纳情形“悲惨”，4 座主要桥梁、两座大坝和多栋建筑垮塌，至少四分之一的地区已经被冲毁。9 月14 日，利比亚议会批准价值100 亿利比亚第纳尔（约合150 亿元人民币）的紧急预算，以支持东部地区受灾城市的救灾工作。

学术专家：气候灾难恐不断重演

根据利比亚国家气象中心的数据，飓风“丹尼尔”导致的降雨量达到400 毫米/小时，是该国过去40 年的最高纪录。利比亚属于沙漠地区，对强降雨抵御力弱，如果遇到强降雨就容易发生洪涝灾害。德尔纳市地处利比亚北部沿海，市区位于河谷中，地势较低，河流将城市一分为二。利比亚当地媒体“利比亚自由人”频道9 月12 日公布了一段航拍视频，可以看到洪水仿佛在城市中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所到之处建筑和植被几乎全部被抹去。

学术界早有专家警告德尔纳河上的两座水坝溃坝风险极高，疾呼各方投资加固大坝。利比亚穆赫塔尔大学的水文学家阿卜杜勒瓦内斯·阿肖尔在2022 年就发表过论文，警告季节性洪水对德尔纳的水坝构成了巨大威胁：“如果严重程度相当于1959 年的洪水再次发生，可能会导致两座大坝垮塌，德尔纳市民将面临极高的风险。”他还呼吁立即采取措施，定期维护大坝。

利比亚萨德克智库创始人阿纳斯·戈马蒂更是谴责称，此次洪灾不仅是“天灾”，更是利比亚冲突下治理体系长期崩溃的“人祸”。有法国媒体分析说，此次飓风“丹尼尔”给利比亚带来的致命洪灾，为气候变化背景下老旧基础设施缺少维护的危险现状敲响了警钟。

在2011 年卡扎菲政权被推翻后，利比亚的政治局势始终动荡，政府治理与基建投资早已无从谈起。十余年来，利比亚从未成功组建一个统一运作的中央政府。目前，分别割据利比亚西部地区的民族团结政府与东部地区的国民代表大会冲突不断，极端组织也在“三不管”地带滋生并长期发展。英国皇家联合军事研究所副研究员贾勒尔·哈查维表示，国民代表大会政府一直担心德尔纳的极端主义死灰复燃，因此不愿对道路和公共服务进行任何投资，对水坝等建筑的监管也很少。

在全球变暖的背景下，灾难性天气恐将给利比亚这样的脆弱国家造成更多灾难性后果。英国雷丁大学气象系的苏珊·格雷援引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的一份报告说：“有证据表明，随着气候变暖，地中海区域飓风的出现频率会降低，但最强的飓风将会变得更强。”她表示，人类正在不断遭遇“前所未有的气象事件”，不断极端化的天气会对人类造成越来越大的影响。此次飓风“丹尼尔”在到达利比亚之前已经席卷了希腊等地中海北岸国家，造成十余人死亡，数千人被迫撤离。希腊官方的数据显示，飓风“丹尼尔”刷新了当地的降雨量历史纪录，2 天内的降雨量相当于2017 年的全年降雨水平。有专家表示，对于希腊等发达国家而言，健全的预警系统、充足的财力、完善的治理系统都保证了气象灾难的影响相对可控，而“准备能力最薄弱的国家将遭受最严重的破坏”。

利比亚是一个拥有超过600 万人口的地中海国家，由于连年战乱，没有统一的中央政府管理，当地基础设施老旧，防洪抗洪能力较弱。事发时，当地既没有洪水预警系统，也没有疏散应急预案。从基础建设设施来看，利比亚德尔纳市的基建非常老旧，且年久失修。德尔纳市副市长曼德诺得称，该市的大坝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维修过了，且该市的其他基础设施也无法抵御洪水。“垮塌的两座大坝自2002 年以来就没有再维护过，而且它们并不大，其中一座大坝只有70米。”利比亚国家气象中心表示，该局已在洪水发生前72 小时发布预警，通过电子邮件和媒体通知当局。英国开放大学环境系统学讲师莱斯利·马邦指出了利比亚的困境：“利比亚复杂的政治局势和旷日持久的军事冲突给制定风险沟通和危害评估策略、协调救援行动以及维护水坝等关键基础设施带来了巨大的挑战。”只要政治局势一日不宁，气候灾害恐将在利比亚不断重演。

应急部门：灾后工作仍面临挑战

废墟之上，搜救工作仍在持续，许多家属在一旁等待，不愿离去。德尔纳当地负责搜寻工作的负责人表示，截至9 月19 日，他们共找到了485 具遗体，受限于挖掘能力，这个数字相较于庞大的失踪人数来说，仍然是少数。搜寻工作负责人陶菲克·米斯拉提表示，倒塌的建筑实在太多了，还有许多遗体被压在建筑下面。此外，还有人被冲到海里。“我们的潜水员潜入海里，看到很多建筑残骸和车辆，还有很多遇难者的遗体，我们仍在研究如何打捞这些遗体。”德尔纳白天的气温超过30 摄氏度，随着时间推移，遗体腐烂引发瘟疫的风险正在上升。当地相关部门表示，将会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卫生以及防疫工作上。“我们担心这些遗体发生腐败，开始传染瘟疫，所以当地会有专门的团队来进行清理、消毒工作，会有更多的人力投入预防工作中，所有的部门都会合作，希望能够避免这里出现疫情。”陶菲克·米斯拉提如是说。

9月16日，利比亚卫生官员海德尔·赛义赫接受媒体采访时曾透露，在受灾最严重的东部城市德尔纳，已有至少150 人因饮用受污染的水出现腹泻，其中包括55 名儿童。对此，联合国利比亚支助特派团在9 月18 日发出警告，如果利比亚灾后出现传染病疫情，可能成为“第二波毁灭性危机”。联合国机构和利比亚当局正采取措施防止疫情暴发。该声明称，利比亚洪灾过后，当地饮用水源受到污染，加之卫生条件恶劣，令人担忧疾病传播。联合国下属9 个机构正在联手应对，以防灾区暴发疫情。

利比亚环境部门官员阿卜卡尔表示，连日来，德尔纳市进行了大规模消杀工作，并组织当地民众接种疫苗。“消杀活动已经持续6 天，为防止灾区疫情暴发，我们开始对街道、宗教场所、临时安置点和太平间等场所进行卫生消杀工作，此外，我们还巡查了未受灾的地区并开展了消毒工作。”

9 月18 日，德尔纳市的医疗垃圾清理组织介绍，当地灾后的卫生防疫形势已经得到控制。不过，由于医疗人员有限，他们难以对感染源进行有效控制，德尔纳仍面临灾后疫情大规模传播的风险。当地医疗垃圾清理组织负责人费萨尔称，由于医疗人员短缺，目前只有三四个组织对伤患展开医疗救治，这导致感染控制方面出现问题。如果不能有效控制，将造成疾病传播的可能，并且会产生一些难以应对的细菌。

利比亚德尔纳当地遭飓风“丹尼尔”袭击引发洪水，遇难人数超过万人，受灾严重

9 月17 日，联合国人道主义事务协调厅援引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公布报告，将利比亚洪灾导致的死亡人数修正为3958 人，另有超过9000人失踪。此前，联合国人道主义事务协调厅援引利比亚红新月会的数据称，利比亚洪灾导致至少11300 人死亡，但利比亚红新月会随后否认了这一数字。9 月19 日，阿拉比亚电视台援引利比亚卫生部长的话报道称，截至目前，利比亚洪灾遇难者人数为3351 人。9 月23 日晚，利比亚政府紧急和快速反应最高委员会宣布，截至目前，纳入统计的利比亚东部洪灾遇难者人数为3845 人，该委员会发布的报告称，“有部分遇难者虽已被埋葬，但还没有被纳入公布的统计数据中，目前正努力在未来几天内将这部分人数纳入其中”。从这些摇摆不定的数字不难看出，利比亚的灾后工作仍然面临巨大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