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清风雅雨间

周安勇

大自然在川西作了一幅翠绿山水 画，荥经属于浓墨重彩的一笔。这里 的风景，不是停留在表面的视觉感受， 这里的山与水，是大地秀美的裙褶， 编织着西蜀荥经的千年文化脉络。

荥经古名“严道”，处北纬 30°线、 胡焕庸线和华西雨屏带上，生态卓越， 植被茂密。这里山黛水碧，灵秀婉约， 嘉山胜水勾勒着精致柔美的工笔画。

荥经地处四川盆地西部，雅安市 中部，是连接甘孜、阿坝、凉山少数 民族区域的重要节点，是辐射攀西、 康藏的桥头堡，被称为“藏彝锁钥”。

荥经是古代南丝绸之路和茶马 古道上的重要驿站。历代文人骚客多 有吟咏。在众多赞美词汇中，最能精 到地体现其内涵的，当数“家在清风 雅雨间”，最能代表荥经形象标志的， 是国画大师齐白石先生所刻“家在清 风雅雨间”印章。

昔时，“南方丝绸之路”“茶马古 道”上有“雅雨清风建昌月”之说， 意即雅安（今雨城区）的雨，清溪（今 汉源县清溪镇）古城的风，建昌（今 西昌）的月，此三景是这条中国古代 文明之路上最为宜人之佳境。荥经位 于清溪和雅安之间，故为“清风雅雨 间”，这是“南方丝绸之路”“茶马古道” 与悠久的荥经历史文化的最佳烘托。

印语出自楹联“神驰洛水吴山外， 家在清风雅雨间”，是荥经人陈耀伦在 国民革命军二十四军的同僚陈玉秋所 撰。因同事于二十四军，加之有共同 的爱好，陈耀伦和陈玉秋常常在一起切磋书艺。楹联上句神思飞扬，意境 美幻，后句的物候气象景观与荥经璧 合，故陈耀伦先生对这楹联特别欣赏。

神驰，意心神恍惚，思绪飘逸。 飘向何处，洛水、吴山！

洛水，河南洛阳市的洛河，这是 一条流淌着神秘色彩的河。

传说大禹治水时，到这里察看水 情，一只巨龟从水中浮出，背上的“箓 图”，就是《洛书》。此前，伏羲在洛 阳以北的黄河里发现龙马，并据龙马 身上的毛纹悟画出“八卦”，称《河 图》。《河图》《洛书》闪烁先哲的智 慧，被誉为中国文明的第一缕曙光。

周公制礼作乐大功告成后，曾率群臣 在洛水边摆曲水之宴。他让群臣沿水 边席地而坐，将叫做“觞”的木质酒 具放入水中，任其漂浮。觞在何处羁 绊打旋，离此处最近的人就要饮酒一 杯。据说，“滥觞”一词就源于此。

后晋代书法家王羲之仿效周公，呼朋 唤友玩起“曲水流觞”，留下一段兰 亭雅事。秦始皇巡幸洛阳时，专门在 洛水边修建了侍奉洛神的祠堂，以祀 洛水。祀曰：“洛阳之水，其色苍苍。 祭祀大泽，倏忽南临。洛滨缀祷，色 连三光。”

洛水有洛神，名“宓妃”，原是 伏羲氏的女儿，因迷恋洛河（洛水） 两岸的美丽景色，降临人间，来到洛 河岸边。曹植在《洛神赋》中这样写 她的姿态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 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 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迫而察之， 灼若芙蓉出渌波。”这鲜明的形象， 梦幻的色调，令人神往。

吴山，位于杭州西湖东南，是观 潮处所，风景优美，“吴山大观”为 古钱塘二十四景之一。1004 年，20 岁的柳永在这里写下传世千古之作 《望海潮·东南形胜》，将杭州的富庶 繁华与绚丽河山融入宁静祥和的生活 气息里。传说，柳永的《望海潮》传 到金国，完颜亮一听“有三秋桂子， 十里荷花”，便思南下，“遂起投鞭渡 江之志”。能将山水写得如此动人， 引人觊觎，也是绝了！

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 人。他乡有美景，故乡有亲情。

1936 年春，齐白石应四川省政 府主席王瓒绪邀请到成都做客。听闻 此讯，陈耀伦找同僚肖曾元引荐求 印。因深知齐白石有“印语俗不刻， 不合用印之人不刻”的脾性，于是将 陈玉秋撰写的“神驰洛水吴山外，家 在清风雅雨间”一联带上。齐白石对 此语很是喜欢，于是挥刀刻下“家在 清风雅雨间”一印。

陈玉秋所撰，是一副充满诗情画 意的佳联，它不仅高度概括了荥经这 方水土的人文精神，而且用地名与物 候气象把荥经优美的生态人居环境表 现出来。细读起来，让人回味无穷， 遐想联翩。齐白石所治“家在清风雅 雨间”是一方多字白文闲章印，此印 不仅是寄情抒怀之物，更是荥经山青 水美钟灵毓秀的见证。

陈耀伦（1894—1968 年），字 仲光，荥经人，毕业于雅州府中学 （雅安中学前身），民国时期曾任川军 二十四军少将副官，新中国成立后为 四川省文史馆馆员。陈耀伦先生在公 务之外，勤于读书、临池，崇尚汉魏 碑刻，逐步形成自家风貌，在书学上 颇有成就 ；也好收藏金石、书画，与 于佑仁、沈尹默、郭沫若等常有翰墨 往来。

“家在清风雅雨间”是一方多字 白文闲章印，陳耀伦用此印是寄情抒 怀，在传达文墨雅韵的同时，也在不 经意间点出故乡所处绝佳地理位置， 赞颂故乡山川钟灵毓秀的生态环境。

此印基调是满目纵横排列的线 条，或粗或细，或长或短，或正或斜， 或疏或密，显示出线条、刀石味的节 律美。最为特别的是“雨”字突破篆 法，中作多点，有象形之妙，似感瞬 沥“雅雨”，纷洒印间，这是白石先 生印章艺术大胆创新的精髓所在。在 留红上，也因为天成自然，故而被分 割的空间块面，给人留下无尽的遐想， 印中不仅有诗有画，更有一种高清的 禅理蕴涵印间。我们从“家在清风雅 雨间”这方闲章作品中，可以感受到 白石先生刀笔纵横的风姿。白石先生 刻此印，是先将印面所有横画痛快利 落地刻完，再转侧印石，用刀方向不 变，将所有竖画刻完，然后在笔画转 折处略加修整，只闻耳畔刀石霹雳有 声，顷刻之间这方自成天趣的印章从 此诞生。

由于这方闲章为白石先生众多篆 刻作品中不可多得的精品，加之印语 镌美和所承载的历史人文内涵，深受 墨客文人的关注和喜爱，也成为荥经 的形象标志。

编辑 + 夏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