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电影中的叙事空间研究

范 佳 朱晓艺 杨子鲲

（西南林业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云南昆明 650233）

一、概念界定

1.赛博朋克电影的定义

赛博朋克电影由赛博朋克科幻题材小说改编翻拍而来，属于科幻电影的一种子类型，是基于时代发展背景下的人对未来世界的悲观想象，表达人对技术过度发展的恐惧和反思，也表达人对科技发展的一种矛盾态度[1]。此类电影通常将背景设在未来某一时间段，网络信息技术、生物技术、人工智能高度发达，人类为了延续生命或是提高身体的各项性能抛弃原有的肉体器官，从而选择与机器相结合改造成机械人，也称之为人的赛博格化，人原有的细腻的感官和炽热的温度以一种机械化、数字化、冰冷的方式表达。又由于人类过度开发自然资源，导致人类原有的生存环境极度恶化，人们的生存空间不断缩小，而在这仅存的空间中，上层权贵永远住在迷雾耸立的高楼顶层里，享受着物质财富的滋养，普通人只能住在阴冷灰暗的贫民窟里，如蝼蚁般苟活在科技打造的幻想空间中不断麻痹自己，在这种极度贫富差距的社会矛盾下，人们不愿继续活在这种科技产物的幻想之中，不愿再被财阀、政府、机器控制进而反抗，从而体现出朋克的反叛精神。

2.电影叙事空间的定义

电影的空间与叙事是电影表达的两个重要元素，电影的叙事空间即运用“空间”进行叙事，将电影中的空间作为一种叙事的手段，这些空间场景具有一定的表达功能，人所处于某种空间之中能够感受到空间的叙事氛围，并产生一定的熟悉、认同感[2]。因此，电影中所选取的空间并不是对现实生活的随意截取，而是为整部电影的内容走向、精神内核所服务，是电影表达内涵的重要载体。

3.小结

电影是科技发展下的产物，是一种视听语言的表达，而电影叙事空间是电影中直接呈现的用于承载故事的视听空间形象[3]，对电影空间的研究是研究电影的基本内容，从叙事空间的角度来解读电影故事情节构成，符合电影艺术自身的特殊性[4]。本文探讨的是赛博朋克电影中的叙事空间，通过对赛博朋克电影空间中视听语言的分析，探讨赛博朋克电影空间所表达的文化内涵。

二、赛博朋克电影中的叙事空间

电影空间的设置不是对现实景观的无意识安排，是由一系列画面经过排列与组合（时间畸变）来刻画形象，描绘事件，从而获得强大的叙事性表现力[5]，这些空间往往推动、蕴含、表达、服务于电影主体，赛博朋克电影将其所表达的精神内核隐藏在电影建构的不同叙事空间之下。在赛博朋克电影中按照叙事空间的内容可为三种类型：第一，代表着权利、地位、身份的城市叙事空间；第二，自然资源被过度开发，人类工业产物废墟堆积，构造出来的荒芜衰败的自然景观叙事空间；第三，充满西方文化特征的赛博朋克空间不断征用陌生东方视听符号的叙事空间。这三种空间都在以不同的方式讲述着赛博朋克电影的风格特征和精神内涵。本节对赛博朋克电影中构建的三种物理空间展开讨论，并分析这些空间的叙事内容以及所传达的文化内涵。

1.地位象征的城市空间

在赛博朋克电影构造的世界中，赛博朋克城市的定位往往是一个信息技术、生物技术高度发达的国际都市，国家的观念逐渐淡化[6]，整个城市的空间分为两大类型：象征着地位、权利，永远矗立在迷雾中的巨型高楼建筑空间和拥挤、狭小，如鼠穴般的贫民空间，通过对这两种空间的细致刻画，表达上层权贵与底层人民两者在物质上的极大差距，从而引发出赛博朋克电影中底层人民反叛精神的出现。

赛博朋克电影对未来世界的幻想最不能忽略的就是关于城市景观的奇异幻想[7]，由于人们过度发展工业，不顾对生态环境的破坏，人类自己的生存环境也受到了直接的影响，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总伴随在人们生活中，城市中错落有致的巨型高楼由于被雾霾遮挡，永远看不到高楼的尽头，而上层权贵永远住在神秘高楼的顶层，在其明亮宽敞的办公室里发号施令并将整个城市的动态尽收眼底。在低空雾霾与看不到尽头的高楼这两种意象渲染下，将整个城市营造出一种神秘的压迫感，影片中这种场景的设置也暗指住在高楼顶层的上层权贵，他们处在整个人类社会的顶端，拥有无限权利，掌控着整个人类社会的命运。夜晚耸立的高楼化身成巨型广告屏幕，各种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和虚拟悬浮的显示屏照亮整个城市，整个赛博朋克城化身为资本敛财的宣传工具，将资本的野心赤裸地展现在大众视野之下。

在《银翼杀手2049》中，将时间设定在未来的2049年，泰瑞公司的大楼矗立在城市的中心，而这栋大楼的拥有者处在大楼的顶层，贪婪奢华地享受着丰富物质的滋养。《攻壳机动队》（2017）中将一个虚构的未来城市“新港”作为影片发生的城市背景，“新港”是日本经过世界大战之后的新首都，影片中流光溢彩的摩天大楼营造出一副看似繁华的未来城景象，在众多耸立的高楼中，掌握着顶尖生物技术的阪华机械公司大楼高不见顶，影片中阪华集团的财阀住在高楼顶层俯瞰整个城市，其办公室被仅存的天然绿植包裹，在这个衰败的空间中，纯天然的绿植成为稀缺资源，进一步成为权利地位的象征，阪华集团象征着压榨底层人民的上层权贵，他们视普通人的生命如蝼蚁，把底层人民抓来当做自己的实验品，终于创造出一个有着人类大脑和灵魂的生化人，试图将生化人当做巩固自己权利、财富、地位的武器，想要凌驾于政府，实现自己掌控整个世界的野心。《阿丽塔：战斗天使》中，将统治阶级生活的城市升入云霄，而普通人只能生活在地表，废铁城的底层劳动人民日复一日地辛苦工作只为让天空之城撒冷继续更好地运作，而每一个生活在废铁城的居民都渴望通过地表与浮空之城唯一的连接“雅各布之桥”爬上顶端，逃脱被奴役的宿命。

赛博朋克电影中不仅有摩肩接踵的繁华高楼，也有拥挤幽暗的贫民蚁穴。赛博朋克电影中由于科技高速发展，人类社会庞大复杂的工作不断被细化，各领域先进的技术产物能够高效精准的解决人类大部分生产作业，在资本家的眼里，这些人失去了在社会中生存的生产价值，因此被社会抛弃沦为社会的边缘化群体。赛博朋克电影中的贫民空间总是阴暗、狭窄、拥挤的，容纳着来自社会各处被遗弃的边缘群体，在这个阴暗的空间中充斥着暴力、犯罪、毒品和色情，普通人只能活在高科技产品打造的幻想之中不断麻痹自己浑噩度日，电影中营造的社会形态正如罗伯特•格兰特所描述的：“环境被彻底破坏，自然资源被消耗殆尽，纯净的空气和水极其罕有。食物缺乏，疾病蔓延。一小撮特权阶层控制资源，与普通民众隔绝。”[8]

在《银翼杀手2049》中，男主角K作为复制人，独自生活在封闭狭小，充满工业废墟风格的房间里，唯一能带给他心灵慰藉的只有人工智能技术下的虚拟女友，K为了让虚拟女友的活动范围不止限于家中，还买了投影工具，这样K就可以带着虚拟女友出现在任何地方，男主人公K不断用科技产物麻痹自己，让自己在这个冷漠灰暗的城市中能有所倚靠，影片中这一空间的编排表达了人物内心深深的寂寞、孤独之情。在《头号玩家》中，男主角韦德生活在由一个个集装箱无序杂乱堆积起来的狭小空间中，永远阴暗的天空和破败不堪的生存空间让人们对现实世界失望透顶，人们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虚拟游戏中，希望通过游戏的胜利得到财富进一步改善自己的生存空间。

2.荒芜衰败的自然空间

赛博朋克电影的空间呈现不止有都市景观，还有衰败荒芜的自然空间，在赛博朋克的未来世界中，人们大力发展工业并无休止的引发掠夺战争，对自然资源贪恋、无节制的疯狂索取与破坏，导致自然环境极度恶劣，人们不得不退居到仅存的净土苟且存活，又因为自然环境的极度恶化，使人们对未来生活的想象从宽广浩瀚的宇宙中转向眼前困苦不堪的生存空间之中，这也是赛博朋克电影独具特色的风格特征，将视线局限在人类生活的狭小空间中，很少采用宇宙这一空间元素。赛博朋克电影中的自然空间呈现可分为荒芜的废墟空间和衰败的自然空间。

在赛博朋克电影对自然空间的编排中，我们可以看到城市遗弃的垃圾不再是人们的生活废弃物，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机械残肢、电子芯片、工业零件。在《阿丽塔战斗天使》中，普通人生活在地表的钢铁城，统治阶级生活在浮空之城“撒冷”之中，“撒冷”不断将没有价值的废铁垃圾倒入钢铁城中，人们与统治阶级丢弃的钢铁垃圾生活在同一空间，更加讽刺的是钢铁城中的人们不得不从统治阶级丢弃的废铁垃圾中榨取最后的利用价值。在《银翼杀手2049》中，男主人公K来到洛杉矶市政废物处理的圣地亚哥区，堆满了城市发展带来的破旧废铁。这些废弃垃圾的空间设计也隐喻了赛博朋克世界中统治阶级的冷酷无情，无法继续创造利益、价值的东西会被资本无情丢弃，底层人民的命运也如被抛弃的废铁垃圾一样，当资本榨干他们所有可利用的价值后，也会被无情地抛弃消灭。

随着人们对自然空间没有节制的侵蚀，生态环境恶化，城市外的自然空间都变成一片死寂衰败的荒漠，而城市中出现的自然景观都是科技的幻想产物，纯天然的食物、空气、水变成了稀有资源，也因其稀有性，这些自然物质变成了权贵身份地位的象征。《攻壳机动队》中，阪华集团财阀所处的办公室中摆满了自然的绿色植物，《银翼杀手2049》中，男主K手中的木质木马成为所处世界中难得的宝物，底层人民只能通过高额的价格购买资本手中的科技产品，感受科技带来的自然幻境，不断麻痹自己。

3.陌生文化的东方空间

赛博朋克作为一种科幻题材兴起于西方国家，因此赛博朋克电影也是对西方社会的夸张化视听语言表达，但是赛博朋克电影从诞生之初一直都有对东方符号的征用，例如《攻壳机动队》中反复出现的日本艺伎形象以及东方城市的街景形象，《银翼杀手》中人们生活空间中不断出现的东方文字等。赛博朋克电影中这些东方文化符号的运用实际上是一种形式主义的挪用，由于东西方文化是在完全不同的背景下发展而来，形成的两个完全不同的文化体系，对于西方各国来说东方文化是充满神秘和吸引力的，因此赛博朋克电影对东方符号的运用也符合人们对未来城市未知与神秘的设定。其次，赛博朋克电影所营造的城市空间是国际化都市，其国界意识淡化，而东方势力逐渐强大，因此，在各个国家统一融合的赛博朋克城市中必然会有东方元素的融入，这一元素在影片中的应用也表达出西方各国对东方文化的矛盾态度，一方面是对东方文化的好奇与吸引，另一方面则是对东方文化不断在西方国家渗透的恐惧与忧虑。

总结

本文通过对赛博朋克电影中主要物理化空间及其叙事内容的研究，归纳总结了赛博朋克电影中的空间种类，并以电影叙事空间的角度分析了不同空间意象所表达的赛博朋克精神与文化。同时，赛博朋克电影是人类对未来世界的悲观想象，在这类电影中科技高度发展，人们的生活方式彻底被改变，但由于人们大肆滥用自然资源，过度开采自然资源，不重视环境保护，继续压榨仅剩的资源，导致自然生态环境恶劣，大量物种灭绝或是变异，人类在这一过程中也自食恶果，不得不在残存的净土里苟活度日。电影通过视听化的语言展现了人类过度依赖科技的未来世界想象，希望引起人们对科技与人这两者之间关系的思考，以及生态环境恶化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