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媒介形象的国际诠释——以新加坡网络新闻报道为例

孙迪,邰东梅,郭力铭,刘景峰

(辽宁中医药大学国际教育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1)

近年来,随着中华文明传播力和影响力的显著增强,越来越多承载中华文化、中国精神的文化形式和文化产品成功“出海”。中医药文化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凝聚着深邃的哲学智慧和几千年的健康养生理念和实践经验[1]。中医药凭借鲜明的特色和显著的疗效,受到越来越多海外民众的关注和认可。

随着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取得积极进展,相关研究也进入蓬勃发展期[2]。早期关注中医药文化海外传播的学者多集中在中医学领域。在新医科、新文科积极推进的背景下,学科间的壁垒逐渐被打破,这一传播现象也引起了新闻传播学、语言学、区域国别学等领域学者的共同关注,多层次、多角度的研究成果不断涌现。除了前期研究成果较为集中的欧美和澳洲等地区外,以新加坡为代表的东南亚地区,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成为中医药国际传播的重点区域,也逐渐引起学者的关注。

1 新加坡中医药传播现状

在东南亚诸国中,新加坡作为“一带一路”沿线重要国家,与中国有着悠久的中医药交流史,其中医发展和传播具有鲜明的自身特色。新加坡中医药在本土化和现代化的过程中,经历了根据自身情况和社会需求不断调适,发展自身路径的过程[3]。整体而言,“新加坡的中医药发展是纯中医的”,相关法令要求中医只能开中药,中医学院也只设立中医课程[4]。近年来,新加坡中医界也在努力进行改进和完善,推动中西医交流和现代化发展创新。

现有针对新加坡中医的研究多集中于现状的介绍和描述,鲜有从传播学视角对新闻报道材料进行研究和讨论。相较于国内媒体对中医形象的塑造,海外本土媒体发布的新闻内容对本国民众的影响力更强,新闻内容触达率更高。新加坡媒介所塑造的中医药形象,或对公众情感和决策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通过对新加坡主流媒体报道中的中医药话语的诠释和分析,了解新加坡媒体对中医药的认知态度,有助于进一步构建中医药海外媒介形象,提升中医药国际影响力。

2 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新加坡官方语言有英语、马来语、华语和泰米尔语4种。其中英语和华语是使用最为广泛的两种语言。英语一直是新加坡的行政语言,而华语则是作为母语使用人口最多的语言[5]。因此,本研究选取英语和华语两种新闻语言,分别以美国全球网络新闻语料库(News on the Web, NOW)和《联合早报》网站为数据源,利用网站内的搜索引擎进行目标词汇的检索,获得新闻语料。

NOW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网络英语新闻语料库之一,收录了来自至少20个国家和地区的英语网络新闻语料。该网站可以按照国别进行检索,选择来源为新加坡的英语网络新闻。《联合早报》则是新加坡发行量最大的华文报纸,网站长居世界华文传媒新媒体影响力榜首[6]。联合早报网提供的即时新闻及全面、客观的报道,在新加坡本土民众及海内外华人群体中有较高的点击率。作为塑造中医媒介形象的重要载体,海外华文媒体具有巨大的先天优势。《联合早报》等华文媒体在中国和世界之间建立了一间观察室[7]。这些华文媒体的报道也可以成为分析中医药国际传播效果的重要研究材料。

笔者分别在两个网站内进行检索,设定中医相关的三组检索词:中医、针灸和中药,以及英文检索词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acupuncture和Chinese herbal,时间范围为2016年1月1日至2023年4月2日。获得含有上述三组检索词的文本,数量如表1所示。使用Python第三方库Requrests获取刊载日期、新闻题目和段落文本等元信息,从全球网络新闻语料库获得1 810条数据。同时对《联合早报》内容进行爬取并获得1 789条新闻,去除其中的重复篇章,最终确定1 165条作为研究所需的样本数据。将新闻语料的题目和文本保留,建立观测语料库,以下分别简称NOW英文库和《联合早报》华文库。

表1 语料来源与数量

在初步构建语料库的基础上,对文本进行切词等预处理,形成数据集。调用Python相应的库和模块(主要包括NLTK、Numpy等工具包等)。具体研究分析包括3个方面:对文本的特征词进行提取并分析;对文本进行情感分析,了解文本的情感极性情况;使用LDA模型进行主题建模,并对主题进行归纳分析。

3 结果与分析

3.1 特征词分析

首先对NOW英文库语料采用NLTK库中的分词模块(Word Tokenize)、停用词模块(Stopword)和词形还原模块(Word Net Lemmatizer)进行预处理;对《联合早报》华文库语料使用Jieba模块进行分词并去除停用词。分别对得到的词汇进行词频统计,并生成词频表。同时根据预分词结果对停用词表进行补充,将词频表按频次降序排列,选取前50个相关的词汇,利用WordCloud词云图工具包可视化输出词云图。结果显示:在英文语料库中,Singapore、needle在词频统计中数量最多,ease、market、woman等词紧随其后;在华文语料库中,中国、新加坡、治疗、健康、患者、食物、孩子等词出现频率较高。

在文献计量学中,关键词通常反映语料的核心内容[8]。两个语料库的词频统计结果显示二者具有一定共性:新加坡与作为中医药发源地的中国联系紧密。在各种诊法中,针灸是新加坡本土较受关注的重点。通过治疗缓解症状和获得健康一直是海内外民众的基本诉求。在特定人群方面,妇女和儿童出现频率较高。

3.2 语料情感分析

文本情感分析是指对文本的主客观性、情感极性与强度进行分析[9-10]。越来越多的学者尝试借助机器学习和情感词典等技术手段处理非结构化数据,对材料情感色彩的主观倾向进行分析。首先通过加载调用TextBlob库对NOW英文库中的语料进行分析。TextBlob属于有监督的机器学习情感分析工具,是已经训练成型、比较科学完善且准确率较高的情感分析工具包[11]。采用由哈尔滨工业大学研发的中文分词工具Pyltp对《联合早报》华文库中的语料进行初步分词,选取Hownet作为情感词典来源,对文本进行情感词匹配,汇总情感词并对其进行评分,最后得到文本的情感倾向。两个语料库的情感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

3.2.1 NOW英文库新闻语料举隅

NOW英文库中所有文本整体情感倾向值为0.073(正值表示积极情感),总体为正向评价。整体情感较为积极的新闻,比如《海峡时报》(TheStraitsTimes)2016年报道的《中医将在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医疗挑战中发挥作用》(TCMcanPlayRoleinMeetingHealthcareChallengesofAgeingPopulation)一文提到,随着新加坡人口老龄化,中医机构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12]。又如《尚流Tatler》杂志网站2020年刊发的《传统中药成分促进健康》(TheseTraditionalChineseMedicineIngredientsCanHelpBoostYourHealth)一文指出,随着中医的普及,传统中医已经重新回到主流[13]。还有一些较为客观中立的报道,如《海峡时报》网站刊载的《基于千年观察的中医学》(TCMBasedonMillenniaofObservation)一文也对中医给予了较为客观公正的报道[14]。

另一方面,对中医药的质疑声也从未停止,以动物入药及实验有效性为代表的几个问题一直是西方媒体关注的重点。动物入药这类主题的相关新闻一直受到多方媒体的关注,比如新加坡新闻网站Eco-business网站转载自然环境媒体Mongabay的报道《调查人员对中国禁止穿山甲表示怀疑》(InvestigatorsCastDoubtonChina’sBanonthePangolin)[15]。另外还有一些对西方国家新闻的转载,比如对西班牙反对替代医学运动新闻的转载,其中明确提到了中医针灸的内容[16]。除上述两类热点新闻外,新加坡英文网站还有个别针对中医医疗纠纷案件的报道,被多家网络媒体转载的《女子因中医治疗不当获赔五万新元》(WomantoGet$50kforTCMSessionGoneWrong)[17]一文就是较为典型的例子。

3.2.2 《联合早报》华文库新闻语料举隅

在《联合早报》华文库中,语料的正向报道数量也占绝对优势。相较英文媒体,《联合早报》作为华文媒体,是新加坡华语学习推广、创造华语大环境的重要媒介,整体对中医持较为温和的态度,即使是被判定带有消极色彩倾向的新闻(分析结果为负值),也没有出现对中医的尖锐质疑和全面否定。如《讲华语 学中医 促健康》一文提到:“学习中医既享受了讲华语的乐趣,又能更好地为新加坡的医疗保健服务”[18],将华语推广与中医学习以及促进健康相联系,具有一定代表性。此外,同为新加坡报业控股公司旗下的《新明日报》,其内容也被早报网收录。《新明日报》设“活得好”专栏,该专栏经常会邀请新加坡资深中医师解说一些常见的中医术语[19],或探讨疾病防治与养生话题[20]。对中医的正向评价和推介是《联合早报》与新加坡英语新闻材料的明显区别。

3.3 主题归纳分析

潜在狄利克雷分布(Latent Dirichlet Allocation,LDA)是自然语言处理中主题挖掘的典型模型[21]。从语料库中抽取潜在的主题进行量化研究,被广泛应用在科学文献的主题发现中。其中研究主题演化是LDA分析的一个重要研究方向,研究方法为利用LDA主题模型分别获得两个语料库的热点主题,并通过主题对研究热点进行演化分析。基于LDA主题模型的原理,一篇文档以一定的概率对应某一主题,而每一主题又代表若干词语构成的一个概率分布。“主题-词语”概率分布则是由一系列特征词及在该主题中出现的概率值表示[22-23]。

调用LDA模型,通过主题一致性(Coherence)指标的计算来确定最优主题数,最终确定NOW英文库最佳主题数为2,《联合早报》华文库最佳主题数为4。各主题及高频率特征词如表3和表4所示。

表3 基于NOW英文语料库主题类别与特征词分布

表4 基于《联合早报》华文语料库主题类别与特征词分布

在LDA主题分析基础上,结合领域知识,对各主题的高频率特征词进行整理,提炼出主题标签。同时结合对新闻语料的随机抽样细读,我们发现以下特点。

在NOW英文库中,新加坡各大英文网站除了报道新加坡本地与中医药相关的新闻外,还有相当数量的转载新闻,包括中国内地及香港地区的中医药新闻。在主题1中,treatment、therapy、pain、patient等高频率特征词与具体治疗或诊断相关,体现了医生或者患者通过实施或接受诊疗的场景,是较为具体的医疗活动。在主题2中,market、product、service、business等词则侧重更为宏观的医疗卫生服务和相关医疗产业。

在《联合早报》华文库中,中医药新闻类别和内容更为具体,所探讨的内容专业性和报道深度更强。主题1显示,新加坡中医发展具有慈善性质。目前新加坡民间多数医疗机构以慈善方式运营[24],如以新加坡同济医院为代表的非盈利医疗机构在新加坡中医界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些医院免费施医赠药,促进中医药研究,促进海内外联系交流,提升了中医科学化与现代化水平。主题2则体现了国家卫生服务的诸多方面。在新加坡卫生管理体系和卫生服务体系中,多元主体参与是新加坡卫生服务的特点之一。主题3涵盖了疾病诊疗的过程和主体。除了介绍和探讨针对专病的较为专业的中医诊疗方式外,《联合早报》也刊载一定数量高层次的学术性文章,探讨世界范围内中医科学研究的最新进展。在主题4中,随着人口老龄化速度的加快,现有的医疗保健体系也面临挑战,养生保健成为民众关注的焦点。上文提及的“活得好”专栏,以健康贴士的形式提供治疗和养生建议,包括养生康复、中医美容等方面,并主办“乐活谈保健”系列讲座,以适应当地民众的医疗服务需求。

4 小结

民众对健康的诉求是一个重要的话题。在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下,中医药文化“走出去”取得了积极进展,而中医药在海外的媒介形象则更多是通过“他塑”而非“自塑”构建。近年来,中医药文化线下文化接触和消费方式一定程度上受到新冠疫情的影响,这种亲身接触经验的缺乏会妨碍全球公众获得信息全貌。新加坡媒体新闻报道的分析,从他者视角下观察,有助于获得更加丰富客观的中医药的形象,进而丰富世界范围内中医药的媒介形象,以提升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效果。

本文主要对新加坡英文和华文网络新闻报道中与中医药相关的语料进行分析,在特征词、情感向度和主题归纳分析的基础上,获得文本的高频特征词,发现不同语言的报道均以正向报道为主。通过对比文本,笔者还发现部分英文新闻语料虽涉及中医词汇,但存在主题与中医相关度不高的情况。此外,语料库中对西方媒体报道的转载内容也占有一定数量。从消息来源角度分析,说明其在一定程度上受西方国家的影响。相较而言,华文语料则更为全面,包括对新加坡中医界发展的重大事件的报道和记录、中医药在疾病防治的经验分享,以及普通民众的需求和体验,包括专家学者和普通民众在内都参与了中医药的话语建构。通过网络新闻平台的话语建构,新加坡媒体向本国及世界其他地区民众展现了一个全面、立体、多维的中医药形象。

本研究也存在一定不足,主题类别标识的归纳可能不够完善。此外,情感分析仅通过赋值获取整体情感评价,而与疾病描述相关的文本材料极易被判定为消极情感,因此可进一步丰富完善适合本领域的情感词典,以作为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研究的有益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