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宁, 张 媛, 张 迪
(山东大学 管理学院, 山东 济南 250100)
在数字化时代,信息传播速度加快,复杂的商业环境中,社会责任缺失将会给企业埋下暴雷的隐患,责任缺失事件一旦曝光,企业将会受到公众指责,未来发展也会受到影响。组织需要展示自己的经济能力以及对于法律、伦理和自由裁量方面的责任,通过提高社会责任产出发展可持续的竞争优势[1]。学术界将企业社会责任相关研究视为利益相关者治理的重要研究方向,近年来相关的研究涵盖了其动机、影响因素及后果[2]。实践中,社会责任也逐渐受到各界重视。2019年8月,来自美国188家顶级企业的CEO联合签署了《企业目的宣言》,明确指出将摒弃股东至上的利益导向,强化社会责任履行在企业目标体系中的地位,重新界定企业在社会中的角色和定位,这在全球商业历史具有里程碑意义。
作为公司治理结构中的重要主体,CEO能够参与战略决策,统筹高管团队协作,从而确保企业日常经营活动的有序进行。CEO声誉是第三方机构或个人对CEO能力与贡献的累积性评价,具有长期性、约束性与易损性等特征[3]。良好的声誉能够为CEO带来更高的报酬和更好的发展机会,也是一项具有价值性的无形资产。因此,作为重要的隐性激励机制与无形资产,CEO声誉能够在实践中起到对代理人的治理作用。Kreps等[4]建立了KMRW声誉模型,指出经营者会为了长期收益而约束自己,管理自己的声誉。声誉被认为是资产的一种表现形式。有关声誉的研究大多将声誉作为企业的一种无形资源禀赋,关注组织层面的声誉如何帮助企业获取持续的竞争优势,提升公司的财务绩效、员工生产力,并增加现金持有量[5]。近年来,相关研究将CEO的个人声誉作为高管激励契约的一种补充机制,研究了CEO声誉的公司治理效应:CEO声誉能够帮助企业抵御风险[6];促进企业的质量管理水平,增强环境创新[7],从而提升企业的竞争力。然而,已有研究更多关注了CEO声誉对企业产生的内部治理效应,对于CEO声誉与企业社会责任二者之间的关系以及内在影响机制的研究鲜见,对于影响二者关系的边界条件也亟待进一步探讨。鉴于此,本文从声誉这个隐性契约视角出发,探究CEO声誉对企业社会责任的治理效用、内在机制与情境因素,以期为我国上市公司社会责任相关决策提供新的视角与途径。
本文的主要研究贡献在于:第一,借鉴前景理论的核心观点,对CEO声誉影响企业社会责任的理论机理进行分析,并通过实证检验阐释了两者之间的内在逻辑关系,揭示了CEO将履行企业社会责任作为减少潜在声誉损失的手段,从而促进企业社会责任承担,验证了CEO声誉在中国情境下的激励与约束效应,丰富了企业社会责任的前因研究。第二,基于双重委托代理理论探究CEO声誉治理效应的内在机制,厘清并阐释了CEO声誉对企业社会责任的作用路径,即CEO声誉能够通过降低双重代理成本促进企业社会责任的承担,弥补了现有企业社会责任相关研究中对具体影响机制探究的不足。第三,着眼于外部压力的影响,将分析师关注度及市场竞争强度作为情境因素,验证了资本市场与产品市场等外部治理机制对于CEO声誉与企业社会责任关系的强化作用,揭示了内外部治理因素在促进企业社会责任方面的协同效应。
前景理论指出,人们在进行行为决策时往往会受到非理性心理的影响,更加在意失去已经拥有的东西,这种损失规避的心理特质和行为倾向在物质财富和非物质的其他因素上都有所体现[8]。既有的声誉提高了CEO的损失敏感度,为了获得长期的正向收益,CEO会倾向于巩固已有声誉,甚至采取行动提高声誉从而获利。同时,CEO声誉嵌入社会网络中,对内能够影响CEO职业生涯和物质报酬,对外也会影响利益相关者预期[3],拥有高声誉的CEO自然拥有利益相关者更高的预期。这种高预期对CEO想要保全甚至提高自己的声誉水平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也有研究表明,企业社会责任方面的投入能够减少消费者在危机事件下对于CEO本人的归因[9]。因此,履行企业社会责任成为了CEO减少潜在负面影响、保持声誉的一个重要手段。CEO是企业重要战略的参与制定者和执行人,处于影响企业社会责任战略和实践的首要位置,其对于声誉的维护将成为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重要助推剂。一方面,当拥有较高声誉的CEO认为某种行为(如履行企业社会责任)有助于维持个人形象和地位时,就会持续进行甚至有意识地强化这种行为[10]。另一方面,拥有较高声誉的CEO出于规避声誉损失的动机,会将社会责任作为应对潜在风险的缓冲手段,相较于低声誉CEO更有动机去推动社会责任的履行。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1: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CEO声誉能够显著促进企业社会责任承担。
根据双重委托代理理论,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所产生的第一类代理成本以及控股股东控制权与现金流权分离所带来的第二类代理成本同时存在[11]。良好的声誉是一种具有稀缺性的资源,能够为代理人带来声誉租金,从而产生激励作用。同时,当代理人机会主义行为被市场发现,声誉机制将发挥社会控制的作用,通过多种途径惩罚代理人,以约束其道德风险行为[4]。因此,声誉机制能够发挥激励与约束两方面的作用,有助于将管理层的个人价值实现与企业的长期发展绑定在一起,从而降低两类代理成本。
在第一类代理问题中, 管理者往往出于业绩、报酬和任期等因素倾向于寻求企业的短期利益, 而股东更注重长期利益。 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有助于长期价值的提升[1], 因此股东希望管理层能够尽心尽力地履行责任, 推动企业增值。 但社会对于不同行业和不同利益相关者有不同的认知, 股东无法设置一个精确的考核标准来将社会责任与管理层绩效相挂钩。 因此,尽管社会责任的承担能够对企业长期价值产生一系列积极的影响, 包括改善企业形象、增强经济收益、帮助企业获得更多资本资源等[5], 但是其收益可能存在滞后性, CEO对于短期回报的需求程度将会左右其所在企业社会责任的承担。 结合前文分析,由于声誉的形成与作用发挥是一个长期性过程, 因此CEO声誉能够更加关注企业长期价值, 促使委托人和代理人利益趋同, 从而降低第一类代理成本。
在第二类委托代理问题中,控股股东拥有的实际控制权与现金流权产生了分离。在这种情况下,控股股东既是第一类委托代理关系中的委托人,又是第二类委托代理关系中的代理人,这使得其权力和责任出现了不匹配的情况。这种权责的不匹配驱使控股股东利用资源处置权和信息优势,实施有利于自身获取控制权私有收益的行为,公司高管可能与之合谋,采用隐形契约的方式侵占中小股东的利益[12]。而随着这种控制权私有收益的增大,控股股东的掏空动机会更加强烈。由于信息不对称与契约不完备的存在,外部制度约束性因素对于这种掏空行为的抑制效应有限,需要进一步挖掘能够制约控股股东权力的内生性因素。目前针对内部治理因素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董事会特征等方面[13],并未涉及CEO声誉等隐性契约因素。不同于董事会成员,职业经理人出于对薪资报酬和就业机会的考虑,一般非常重视自己在资本市场及经理人市场上的声誉。迫于声誉压力,他们会进一步加强自我约束,从而减少侵害投资者利益的掏空行为[14]。因此,高声誉的CEO从个人能力和行为以及对声誉的维护方面出发,可能会抑制大股东的侵占行为,从而有效解决第二类代理问题[15]。在第二类代理成本较低的情况下,控股股东对于中小股东的利益侵占能够有所减少,进而保护弱势利益相关者的利益,有助于企业更好地履行社会责任。
已有研究指出,公司治理状况好、代理成本低的企业在社会责任的承担方面有更优秀的表现[16]。由于社会责任会带来成本的增加与资源的消耗,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公司短期竞争力导致财务绩效下降,引起资源利用的内部冲突。因此,如果企业存在严重的委托代理问题,CEO及大股东等利益主体攫取私利的动机往往更为凸显,从而抑制社会责任的履行,导致代理成本与企业社会责任之间呈现出负向关系。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H2:CEO声誉水平越高,第一类代理成本越低,进而促进了企业社会责任承担水平的提高。即第一类代理成本在CEO声誉与企业社会责任的关系中发挥显著的中介效应。假设H3:CEO声誉水平越高,第二类代理成本越低,进而促进了社会责任承担水平的提高。即第二类代理成本在CEO声誉与企业社会责任的关系中发挥显著的中介效应。
企业通常会受到其与利益相关者之间订立的社会契约的影响,其行为也会受到利益相关者预期的制约。随着利益相关者对于企业的价值越来越重要,企业倾向于将履行社会责任作为维系和改善其与利益相关者关系的重要手段,因此,来自外部的压力是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动力来源之一[17]。由于声誉损失事件会造成更强的冲击,CEO会对类似负面事件进行归因,利益相关者也会进行类似的心理行为,在评判企业的危机事件时将相关的负面后果归因于管理者,从而对CEO声誉造成负面影响。为了减少这种负面影响,当面临来自于外部资本市场与产品市场等的压力更大时,CEO往往选择通过履行社会责任来维护自身声誉。
作为重要的外部监督者,分析师是资本市场中的重要力量,分析师关注对企业及高管行为具有显著的监督和约束作用,能够作为一种外部压力强化CEO声誉对企业社会责任的促进作用。分析师关注能够降低委托人和代理人之间的信息不对称[18],分析师发布的分析报告会吸引来自投资机构和公众的广泛关注,也扩大了CEO决策行为的后果和影响力,CEO的声誉在此情况下具有更高的敏感性。因此,在具有较高分析师关注度的情况下,CEO能够感受到更多外部压力,有更大的动机通过投入社会责任维护个人声誉,并为分析师关注度提高后带来的风险提供更多缓冲空间。
市场竞争强度能够对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行为产生影响[19],来自市场竞争者的压力使得企业面临市场份额缩减、利润下降等风险,这种风险加剧了CEO声誉损失的可能。此时社会责任可以作为一种抵御竞争的手段和风险缓冲器,帮助企业在市场竞争中保持地位,获取优势[20]。因此在市场竞争更为激烈的情况下,CEO更有动机增加社会责任方面的投入,获得来自投资者的关注、合作者的信任、消费者的支持,抵御市场竞争,通过企业的稳定经营来维持自身声誉。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H4: 分析师关注度对CEO声誉与企业社会责任之间的正相关关系具有正向调节作用,即分析师关注度越高,CEO声誉对于企业社会责任的促进作用越明显。假设H5:市场竞争强度对CEO声誉与企业社会责任之间的正相关关系具有正向调节作用,即市场竞争强度越大,CEO声誉对于企业社会责任的促进作用越明显。
由于2010年前后我国A股上市公司才开始密集且常规地披露社会责任相关情况,且和讯网最早发布关于企业社会责任数据的年份为2010年,为保证数据的连续性,本文选取2010—2019年A股上市公司作为样本,探究CEO声誉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其中,用于测量CEO声誉的媒体报道数据来源于CNRDS数据库,企业社会责任数据来源于和讯网公开评分披露,其他数据均由CSMAR数据库获取。为保证研究的可信和有效,本文对样本数据作以下处理:①由于金融行业会计准则与普通企业有差异,因此剔除金融、保险行业的样本。②为避免ST、*ST的上市公司连续亏损导致的异常数据影响,剔除此类公司样本。③通过查找年报补全样本中存在的部分缺失值,并剔除无法补全缺失值的样本[21]。最终得到7 303个有效样本。使用Stata 16进行数据处理和分析。为避免异常值或极端值对检验结果的影响,对回归所需的所有连续变量在1%的水平上进行缩尾处理。
(1) 被解释变量
企业社会责任(CSR)。本文选取和讯网企业社会责任评分衡量社会责任承担水平。和讯网上市公司社会责任报告测评体系根据企业的社会责任报告和年报中对股东、员工、供应商、顾客和消费者五大类主体责任分别给出了不同的权重,反映了企业社会责任的行业特征。
(2) 解释变量
CEO声誉(Rep)。社会媒体对于CEO的曝光与评价促进了其声誉的构建。由于媒体具有全面性和公开性,所有CEO被媒体曝光的概率相同,公共媒体相较于单一的利益相关者能够更加客观、公正地反映高管声誉,因此,通过媒体报道数量[22]对CEO声誉进行测度。本文应用CNRDS数据库中上市公司高管报刊新闻数据,数据来自《人民日报》《中国经济时报》《中国证券报》等权威报刊。在数据库中手动检索CEO姓名并进行人工判别。最后,为了解决模型中可能存在的多重共线性问题,且高管新闻样本数据过于离散,本文对高管新闻数据取对数处理。
(3) 中介变量
第一类代理成本(AC1)。总资产周转率是反映企业运营能力的重要指标,体现了公司管理层利用股东资产并产生利润的能力和效率,总资产周转率越低,表明公司管理人员越有可能将公司资本用于其他方面的消费而非生产投资性行为,代理成本越高[23]。本文选取总资产周转率衡量第一类代理成本,该指标数值越小,第一类代理成本越高。
第二类代理成本(AC2)。资金占用率越高,控股股东占用公司资源并侵占中小股东利益的情况就越严重,故本文选择资金占用率作为第二类代理成本的代理变量[24]。
(4) 调节变量
分析师关注度(Analysis)。参考谭松涛等[25],通过本年度内关注企业的分析师团队数量衡量企业的被分析师关注度,将分析师团队数量+1并取对数作为企业被分析师关注度的代理变量。该指标数值越大,说明企业被分析师关注的程度越高。
(5) 控制变量
本文在公司层面和管理层个人特征层面设置控制变量。公司层面,资产回报率(ROA)、公司规模(Size)和成长性(Growth)可能影响企业在社会责任方面的投入,其中业绩较好、规模较大及前景较好的企业可能会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独董比例(Rind)反映了公司治理水平,目前有关社会责任的研究都考虑公司的董事会构成。公司财务杠杆(Lev)、产权性质(Ownership)和两权分离度(Sep)也会对企业社会责任造成影响。考虑到个人特质会对社会责任造成较大影响,本文控制了CEO年龄(Age)、CEO性别(Gender)、CEO任期(Tenure)及两职兼任(Dual)情况。此外,鉴于时间和行业因素也会对社会责任产生影响,本文控制了年份(Year)和行业(Industry)固定效应。具体变量定义与衡量方式如表1所示。
表1 主要变量测量方式
为检验前文提出的假设,本文构建模型如下。
其中,模型(1)检验了CEO声誉与企业社会责任之间的关系,模型(2)、(3)分别检验了第一类代理成本与第二类代理成本的中介作用,模型(4)、(5)检验了分析师关注度与市场竞争强度的调节作用。在回归模型中,使用i代表公司个体,t代表年度,α为模型截距项,βi(i=1,2,3,…)代表回归模型的系数,CVs代表控制变量,εi,t表示残差。
表2描述性统计结果显示,我国上市公司企业社会责任评分整体参差不齐,社会责任水平和意识整体不足。CEO声誉在10年间整体呈上升趋势,显示出CEO逐渐开始重视自身声誉的管理,分析师关注度标准差总体呈上升趋势,可见分析师团队对于企业的关注呈现出分化的态势。表3相关性分析结果显示,CEO声誉和企业社会责任之间存在着明显的正相关关系,初步验证了假设H1,几个主要变量之间存在相关性,接下来将通过回归分析进一步检验假设。
表2 描述性统计
表3 主要变量Pearson相关系数矩阵
CEO声誉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回归结果见表4。其中,Control模型为控制变量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回归,在模型1中加入自变量CEO声誉,自变量系数显著为正,说明CEO声誉能够有效促进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假设H1得证。CEO声誉作为一种信号,一方面反映了CEO的个人能力和企业的经营状况,另一方面为外部利益相关者评估其所在公司提供指引。CEO声誉提高向外界传递企业向好的态势,提升外部利益相关者对公司的信心。承担社会责任是企业回馈社会的一种表现,社会责任感高的公司普遍得到社会的赞誉,提升公司及其高管在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地位,于是,具有较高声誉的CEO为了维护自身已有声誉,倾向于将企业社会责任作为减少潜在负面影响、保持地位的手段,加大了在相关方面的投入。本文进一步进行多重共线性的检验,其中主要变量的VIF值均小于10,模型回归的平均VIF值为2.28,说明模型基本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
表4 主效应、中介和调节效应回归分析结果
本文采用三步法检验两类代理成本的中介作用。表4模型1~3的回归结果显示,CEO声誉能够显著提升总资产周转率,缓解第一类代理问题,从而促进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假设H2得证。模型1、4和5的回归结果显示,CEO声誉通过抑制大股东侵占行为,减少第二类代理成本,继而改善企业社会责任表现,假设H3得证。为保证结果的稳健性,对两类代理成本在CEO声誉与企业社会责任之间的中介路径进行了Sobel检验和Bootstrap检验,结果见表5,进一步证明了CEO声誉的确能够通过抑制两类代理成本提升企业的社会责任。以上结果说明,CEO声誉不仅能够作为CEO个人的资产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发展增色,对公司治理也具有重要的内外部治理意义。对公司层面而言,重视CEO声誉激励,建立科学的考评体系能够减少机会主义行为,有效降低第一类代理成本,利于公司内部利益一致;对社会层面而言,良好的公司治理体系能够减少资源的浪费,促进社会整体福利的增加。CEO声誉对于中小股东的利益也具有重要意义,良好的声誉不仅能促成代理人与委托人达成良好合作,还能从保证公平和效率的角度有效抑制高管与控股股东的合谋,减少对于中小股东财富的侵占与消耗,推动企业的健康良好运行。
表5 两类代理成本的中介效应的Sobel、Bootstrap检验
表4模型6、7分别列示了分析师关注度与市场竞争强度在CEO声誉影响企业社会责任承担过程中发挥的调节作用。其中,模型6为分析师关注度的调节作用检验结果,可以看出,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分析师关注度与CEO声誉的交互项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当企业面临较强的分析师关注时,CEO声誉对企业社会责任的积极作用更加明显,假设H4成立;市场竞争强度的调节作用如模型7所示,赫芬达尔指数与CEO声誉的交互项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市场竞争强度在CEO声誉促进企业社会责任承担的过程中能够发挥积极的调节作用,假设H5成立。以上结果说明,外部压力能够增加CEO声誉促进企业社会责任的动力,外在的监管与市场的竞争迫使CEO更加积极地承担社会责任,以维持甚至提高个体的声誉,为其职业生涯的健康发展奠定良好的基础。
(1) 滞后变量法
积极履行社会责任的企业CEO曝光度可能更高,且部分学者认为社会责任履行状况本身就是CEO声誉的一部分,因此,CEO声誉和企业社会责任之间可能互为因果,存在内生性问题。为解决此问题,本文采用CEO声誉滞后一期(L1_Rep)、滞后两期(L2_Rep)作为解释变量加入模型,结果如表6模型8、模型9所示,回归结果表明自变量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支持主假设。
表6 内生性与稳健性检验
(2) 替代变量法
本文继续采用替代因变量的方法检验结论的稳健性。采用润灵环球出具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作为企业社会责任的变量衡量方式[28]。由于润灵环球在2019年更改了评分规则,将原有的社会责任CSR报告升级为涵盖了治理(G)、环境(E)和社会(S)的环境、社会责任、治理的ESG报告,2019年出具的报告与之前的评分标准不一致,故本文采用2010-2018年的润灵环球社会责任报告评分(CSR_RL)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如表6模型10所示,CEO声誉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CEO声誉能够促进企业社会责任的承担。
(3) 倾向匹配得分法
本文继续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SM)处理潜在的内生性问题,选择CEO声誉均值作为基准将样本分为高声誉组(处理组)与低声誉组(控制组),进行1∶1近邻匹配,匹配后所有协变量的标准化偏差均小于10%,且P值在匹配后大幅增加,通过了平衡性检验。倾向得分匹配(PSM)后的回归结果见表6的模型11。以CEO声誉(Rep)为自变量,以企业社会责任(CSR)为因变量,CEO声誉的系数为0.657,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CEO声誉对社会责任具有积极作用的稳健性得到证明。
基于前景理论与双重委托代理理论,深入诠释了CEO声誉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机制,并运用2010—2019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得出以下结论:第一,CEO声誉越高,其所在的企业越有可能具有更好的社会责任承担水平。CEO作为关键决策者,处于影响企业社会责任战略和实践的首要位置,而基于损失规避的心理及归因的过程,具有较高声誉的CEO会持续投入企业社会责任工作,以维持和加强自身声誉。第二,双重代理成本在CEO声誉和企业社会责任之间的关系中发挥显著的中介作用。具体而言,声誉机制有助于将高管的个人价值实现与企业的长期发展绑定在一起,促使委托代理双方利益趋同,降低第一类代理成本,使得高管加大对社会责任的投入;高管声誉抑制了控股股东的侵占效应,降低第二类代理成本,促使高管发挥积极的治理效应,促进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对中介机制的分析揭示了CEO声誉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具体影响机制与深度逻辑。第三,分析师关注度与市场竞争强度对于CEO声誉与企业社会责任之间的正相关关系具有正向的调节作用,即两者会强化CEO声誉对企业社会责任的促进作用。继而证实了外部市场压力因素对于CEO声誉治理效应的情境作用。
基于以上结论,本文的政策建议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企业在选聘和评价CEO时应该考虑声誉因素,以充分发挥CEO声誉对企业社会责任的促进作用,帮助企业塑造良好的公众形象,增进社会福祉。当前,CEO的选聘与评价逐渐成为我国企业面临的重要问题之一,企业在考察CEO的职业背景、个人能力的同时,应该将声誉因素纳入选聘标准,激励CEO重视个人的声誉积累。应合理利用声誉,通过建立考评机制等将其制度化,充分发挥声誉的有效契约作用,引导和强化CEO行为,促使CEO作出有利于企业长期价值提升的决策。第二,企业内部应建立合理有效的CEO激励和约束机制,除关注薪酬、股权、期权等显性激励外,应将CEO声誉与上述激励契约相结合,建立综合性协同性激励契约,将CEO声誉与企业的长期发展挂钩,对外巩固利益相关者关系,对内降低双重代理成本,推动CEO利益与企业长远利益一致。第三,对于政策制定者而言,应进一步完善外部治理,优化监督与约束机制,充分发挥资本市场与产品市场的约束作用。加快培育充分竞争的经理人市场,确保高管声誉产生和传输的准确性,为高管市场化选聘与声誉机制治理效应的发挥提供更好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