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东艳 乔瑛
“是小乔吧!”
“对对,是我,老师。”
“来,快进来。”
这是我第一次在医院见到刘晋川老师。
那天,我站在楼梯间平台门口,斜对面便是神经科主任办公室,因离约定时间还有近半小时,决心还是等到九点再敲门进去。此时,走廊的另一头,一位身着白大褂、身形清瘦的医护人员朝这边走来,走近看清脸时,认出是刘老师。本想上前打招呼,又担心老师这半个小时有别的工作要做,决定还是再等等。便错开与老师对视的眼神,再往楼梯间门旁挪了一步,好让老师看不到我。结果这一动反而更显眼,被老师看出我的不自在,猜想到我可能是小乔,便走上前来询问。
与刘老师见面当天约的是周六早上九点,在老师办公室相谈,恰是他查房回来。期间,时不时有病人前来问诊,或是电话询问或是亲身前往,无一例外,老师总是耐心回答。
如果说看病救人是刘老师双面人生中的一面,拍照记录则是他人生中的另一面。可能比医生生涯迟了几年,但也持续了很长时间。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接触摄影,经历了相机从胶片到数码的演变,也经历了从门外汉到“摄影大咖”的过程。刘老师的摄影作品曾在中国文化报、人民摄影报、山西画报、环球人文地理杂志、大同日报、大同晚报等媒体多次发表。
影像:永存的记忆
2014年,“百位大同文化人物肖像——刘晋川摄影作品展”在中国雕塑馆成功举办。讲述到那天办展的场景时,刘老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眼神里藏不住的开心与兴奋。
那天展出安排在雕塑馆二楼的一个大厅,102幅一米多大的人物肖像把整个厅围了一个大圈儿。拍摄对象有作家、艺术家、学者,他们当中有鲁迅文学奖的获得者,有赵树理文学奖获得者,有戏剧梅花奖获得者,也有作品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亚太地区优秀音乐教材的词作者等等,他们是大同籍或曾在大同长期工作过的文化人士,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优秀大同文化的传承人、创造者,都是大同文化人的骄傲。
开办一场属于自己的影展,每个摄影人的梦想莫过于此,而让他充满开心与感激的,又不止于此。开展当天去了有300多人,从9点钟开展,一直看到中午12点,人们久久不散。102位拍摄对象,半数都前来为他站台喝彩,任谁看都感动,也包括刘老师。
《大同文化人影录》和《雁北耍孩儿记忆》是刘老师近年最重量级的两部作品。最初在大同市图书馆方志馆找到这两本书时,就被它制作精美的外观所吸引。两本书大小一样,因为是影像集,所以会比常见的书大一圈儿,体积更大,纸张也十分厚实,拿在手上都是沉甸甸的。两本书主色调一红一白,《大同文化人影录》以闪着金箔的白色纸为底,红色标题印在上方,闪烁的金箔仿佛是一位位文化名人闪闪发光的岁月,低调内敛,却又抑制不住的光彩;《雁北耍孩儿记憶》封面最抢眼的莫过于“猪八戒背媳妇”的剧照,八戒憨厚愚钝,小娘子婀娜妩媚。
两本书虽都是影像集,灵感来源则不同。《大同文化人影录》的选题来自偶然,一次,刘老师浏览到清华大学邓伟教授出版的《中国文化人影录》,想着自己所生活的这座城市——大同,24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厚重的历史孕育了辉煌灿烂的地方文化,而人又是历史和文化的主体,反映着城市的精神面貌,其中又以文化人最为突出,各行各业里的优秀人才,也成为展示文化名城的一张绚丽名片。就这样,刘老师敲定了摄影生涯的第一个主题,拍摄大同的文化人。《雁北耍孩儿记忆》则是多年拍摄积累慢慢涌现出来的主题,虽是文化人这本书出版得早,但要说哪个拍得早、时间长,非耍孩儿莫属了。一开始也并没有想着要做哪个选题,但当手里耍孩儿的照片慢慢攒到数千张时,才慢慢萌生了把耍孩儿戏编成图片故事做一个影展的想法。
刘老师第一次看到耍孩儿戏时,是在大同郊外的一个农家院子里,没有华丽的戏台,更没有身着华服的演员,地地道道的农民,却唱得有板有眼,深深吸引住了这个重庆汉子。从那时起,刘老师便痴迷于这个流传于雁北地区的小剧种。观看演出、走访剧团、拜访演员,一点点走进这个古老剧种,再用影像的方式将它展现出来,带到大众面前。
2011年冬天,“戏曲活化石雁北耍孩儿——刘晋川摄影展”在大同市工人文化宫成功展出。展出当天,刘老师特意邀请了耍孩儿剧团的演员来到现场,表演《扇坟》的精彩片段。表演结束后,身穿缟素孝衣的小娘子穿梭在场馆里,时不时驻足在照片前观看,真是叫人慌了神。一时不知是像中人出了像,还是眼前人入了像,只觉精彩!
在大同市工人文化宫展览结束后,又被邀请前往大同图书馆、云冈画院继续展出,观众达数千人。第二年,受邀到山西省图书馆演出,后又在全省多地图书馆巡回演出,颇受好评。这两年,耍孩儿的故事被更多人知晓,更多人了解到这个来自雁北地区古老的小剧种,这个戏剧史上的活化石,这个亟需抢救和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刘老师用影像的形式,生动再现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一个弥足珍贵的小剧种,这远远超过影像本身的意义。
耍孩儿摄影展的成功举办,更加激励起刘老师为耍孩儿做更多事情的决心,刘老师和耍孩儿的故事还在继续。2019年《雁北耍孩儿记忆》在大同市图书馆举行了出版研讨会暨首发式,随后新华社客户端发表《雁北耍孩儿记忆》出版首发消息,阅读量达50多万。这一次,这个富有魅力的古老剧种走出雁北,被全国各地更多的人所知晓。
正如刘老师朋友所言,这十多年的奔波俨然使刘老师成为了一名耍孩儿剧种的“专业研究学者”。2011年影展的成功举办,打开了剧团负责人的心扉,也获得了剧团主创人员的信任,刘老师虽不在团里就职,但剧团早已把他看作自己人,后来只要剧团有什么演出活动,都会知会刘老师一声,看看有没有需要的拍摄素材。《雁北耍孩儿记忆》里,除了精采绝妙的剧照,耍孩儿建团以来60年的发展历程都得以一一梳理记录。那些曾经繁荣如今荒凉的老戏台,那些曾步态轻盈到现在步履蹒跚的老演员,那些发生在台前幕后的故事,都在此得到记录。据刘老师介绍,上世纪60年代,曾有些戏曲专家、学者研究耍孩儿剧本及音乐,整理出版了一些珍贵的文字资料,但由于一些历史原因及1969年剧团解散,存留下来的影像及文字资料极其稀少。为弥补这一遗憾,他选择筹划编著一本图文并茂记录大同耍孩儿剧种的历史及其发展方面的书籍,为保护和传承大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于是,以1954年成立耍孩儿剧团作为开始,找寻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耍孩儿剧团的演员,这些演员的平均年龄都在八十岁。当年拜访时,第一任剧团指导员已是88岁高龄,刘老师也隐约觉得有些事再不做就真的来不及了,便加快节奏,抓紧采访。他深知每一次拜访的珍贵,总是将相机、三脚架、笔记本电脑、扫描仪一次性都带上,尽量一次把事情办成,既节约时间,也省的一次次麻烦这些老艺人们。采访中,每获得一张老照片或是收获一段人物口述,都让他满是激动,而每当他看到有些资料已经消失或正在消失时,更是心急如焚。采访奔波两年,查阅整理资料三年,再汇总这些年一直拍摄积累的照片,讲述出耍孩儿建团以来六十多年的故事,时空的变迁、剧团的更替、耍孩儿剧种发展现状的艰辛,都让人心生感慨。
在外人看来,刘老师所做的根本就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不过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终究还是被他做成了。“还是因为热爱,发自内心的喜欢”,热爱大同、热爱大同文化,所有的情感,终都凝结在这本沉甸甸的《雁北耍孩儿记忆》中了。他很开心,将这些散落在各个角落,快要被遗忘的记忆碎片串联在一起,收集、整理、保存、编著、出版,成为大同文化的集体记忆。
当问到关于这些年手里积攒下的资料时,刘老师说,未来如果有人需要这样的资料,无论是文字或图片、视频或音频,只要是他有的,一定悉数提供,全部无偿。他希望将这些他发自内心热爱的大同文化,被更多人看到、被更多人记住,希望让更多的人领略这座城市的文化魅力,感受到它深厚的文化底蕴;让更多的人一起加入到继承、保护、发扬大同文化的行列中。
吹尽狂沙始到金
“就是委屈的,好像要大哭一场的感觉”,刘老师说。
拍摄《大同文化人影录》那年,“仿佛是不曾歇息的一年”。在完成日常工作外,每周一天的休息时间,都被用来搞拍摄了。那年他也到了知天命之年。要拍摄一百多位文化名人,平均下来一周也得拍两个人,他总是上午跑一个地儿,下午又骑着车跑到另一个地儿,有时甚至一天要拍三位文化人。这一百多位被拍摄者,有的住在城区,有的住在郊区或地方县市,这都是比较好的情况,起码不用离开大同。而有些拍摄对象已不在大同定居,他就要奔波到省会太原,又或是到首都北京了。“但我只要下了决心做,就不怕这里头的艰辛”,耗费时间也罢、耗费精力也罢,只要能把照片拍好,累一点就累一点。
撥云见日终有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当问到是否有被拒绝的经历,刘老师说是常有的事,拒绝就拒绝,要理解人家。他解释到,要理解一些文化名人的心理,年轻时面容姣好,上了年岁容颜改变,不愿留下年老的照片;另外一些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不熟悉、不信任而滋生的,就要多联系、多沟通,消除隔阂,毕竟真诚破万难。有的拍摄对象在了解刘老师的人品后积极配合拍摄,但也有多次登门拜访无果,只能就此作罢的拍摄对象。总之,失败是常事,坚持是常态。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还是拍到了102位大同文化人。最后,一本制作精良,纸张厚实的人物肖像画册就这样闪亮登场。我们翻开的可能只是一本书,书的背后则是刘老师两年辛勤付出的故事:是奔波三地、辗转拍照的一年;是筹集资金、排版审核的一年。书的内容则是大同文化人缩影的一生,是他们为大同文化事业做出卓越贡献的一生。
2015年,在大同市图书馆馆长的引荐下,前往太原举办“大同文化人物肖像刘晋川摄影作品展”。原计划与朋友一同驱车前往,但当一切公告发布完毕,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打乱了所有计划。大雪后高速封闭,堵住了刘老师前往省城的路,可那时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影展消息已发出,太原那边的场馆也已经准备就绪,除了还滞留在大同的刘老师。最后多方帮忙,终于搞到了一张大同到太原的火车站票,就这样,刘老师肩背双肩包,手抱一摞书,再扛一捆大海报,五个小时站到了太原,大同文化人摄影展在太原得以亮相。
如果说文化人拍摄的难点在于如何联系这一百多位文化名人,耍孩儿拍摄项目则难在如何从繁杂的照片资料中理出顺序。首先作者得自己有想法,不然拿着一堆散乱的照片给编辑,编辑也无从下手。在朋友的建议下,刘老师决定以图文并茂的方式对耍孩儿的发展史做一次全面而系统的回溯与整理。完完全全的跨行,一切都得学习。收集资料,采访老艺术家,理出历史脉络,辨别资料价值,方方面面都得学,方方面面都有困难。那年乡下下着大雪,去寺庙拜访一位已经皈依佛门的耍孩儿老艺人,正值寒冬腊月的天气,又是在室外等候了大半天,甚是难熬,幸得寺庙工作人员帮忙,最终得以与老人交谈。老人感动于刘老师对耍孩儿的执着和认知,有些记忆虽已模糊,还是努力帮他回想那些过往的生活,补充了不少珍贵的资料。这已经算是顺利的,有些不顺利的采访甚至连耍孩儿艺人的面都没见到。“我深知采访的不易”,想来这便是刘老师慷慨接受我采访的原因吧。
在聊到《大同城墙百年影像》这本书时,刘老师从书桌角落将这本书的前三稿都抱了出来。他说,审稿是图书出版最重要的环节,出版物虽做不到零错误,但也得朝着这个方向无限趋近。编辑三审三校,他自然也得跟着一遍遍校订,一页一页上都留着他拿铅笔做的标记,这块儿的逗号要不要留,那块儿结尾的句号要不要删等等诸如此类。经过这番折腾,内里的书页早已散落,打开再合上书页,总得在桌子上墩好几下,才能聚拢对齐。从第一稿到第三稿,无论是版面还是文字,都有较大改动。四百多张图片调整删减到三百多张,配以五万余文字,系统讲述大同城墙的变迁,并对城墙历史展开百年回望。
回忆起出版这些书,刘老师叹了口气说到:“现在如果再让做一遍这些事情,我可能真的做不下来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回忆起,刘老师也是很佩服当时的那股勇气。毕竟是外行,三本书,每一个主题都是一个新的领域,古建保护、人像摄影、戏曲小剧种。一点一点查资料,一点一点学习,一点一点拍,都是积累很多年的东西。医生生活本就繁忙,坐诊、看病、查房、手术,以及行业内不停的考试,既得查医学资料,又要跨行学这些,便有人质疑他,这些东西真的都是他一个人、一个大夫,凭一己之力做出来的吗?从拍照办影展,到编辑出版这中间,有着装帧设计、编辑校订、审核出版等复杂的程序,这一项项,他能有这么多时间吗?他可是医生,一周只歇息一天,他有这么大精力?事实证明,他确实有。刘老师说:“我也没啥别的爱好,就是写写画画,拍拍照片,这二三十年里,除了工作,也就只干这事了。”别人可能下下棋、打打牌、喝喝茶来放松身心,他觉得到外面走走拍拍更放松罢了。好了,问题又来了,既然是放松,怎么又会想着搞影展、出书,“一开始也确实没想着,只是拍了几年,摄影技术越来越熟练,对摄影越来越了解,觉得摄影的目的最终还是要记录,要纪实”,刘老师如是说。
道并行而不相悖
关于工作和爱好如何兼顾的问题,刘老师的答案是“首先得把本职工作做好”,这也是他平衡工作和业余爱好的法则。
关于医生,很早就结缘了。17岁高中毕业,便进入部队当兵,兵种是卫生兵,四年军旅生涯结束后,选择在神经外科进一步学习。至于为什么是神经外科,因为很神秘。神经外科,医学中最年轻、最复杂而又发展最快的一门学科。刘老师说,当时研究脑神经系统可是一件很神秘的事。就这样入了行,开启了几十年如一日的医生生涯。而近几十年,科学技术的发展也推动着神经外科的飞速发展。技术的发展进步,意味着人也得一直学习更新,很苦很枯燥,但也只能是学。扎进资料堆里学,扑在电脑上学,后来手机也能查资料了,手机上也接着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刘老师成为了院里元老级人物。
拿起窗台上的玻璃相框,刘老师说,这是2006年与朋友一起在西藏自驾旅行的合照。一行人驾车前往西藏,光在路上就开了二十多天,一段热血又青春的历程。在我的设想中,刘老师的前半生应该有很多这样丰富的经历,拿着相机,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他摇摇头说,“条件不允许,医生太忙了”。一周一天的休息时间,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只能是大同周边。刘老师得留下来对自己的职业负责,对自己的病人负责。不过,这倒也给刘老师提供了一种反向思路,就以大同为发散点,立足大同,拍摄身边的东西:身边的人、生活的城、传唱的戏。拍摄城墙修复的照片时,正值夏天,施工队五六点起,他就五六点跟着拍,拍完后正赶八点上班,五点下班后又接着拍,从城墙施工维修的第一锹土,到最后城墙的合拢,关键的节点是一点儿也没落下,工作也一点儿没落下。拍摄耍孩儿艺人时,白天下了班,他便开始拜访城区里的老艺人,距离稍远的就利用周末一天的时间往返于大同周边县市,就这样拍了几年,手里攒下不少照片。
在医院,刘老师不仅是神经外科主心骨,更是医院的文化宣传工作主力军,写字、出板报、拍摄资料、设计画册,均是能手。他说,自己的兴趣爱好得以发挥,既能收获领导同事的认可,还能给企业文化增光添彩。很多人初识他时,并不知道他的医生身份,只当他是一个倔强的摄影爱好者。熟识后,才知道了他的医生身份,出于对他本人人品的信任,选择了信任他的专业能力,来到他所在的医院看病问诊,而刘老师则用自己的实力做出了证明,没有辜负文化人朋友们的信任。在问到“成名”对他的生活有什么影响时,刘老师回答到,一来是没有“出名”这说,二来是确实没啥影响,还是该干啥干啥,“我还是那个治病救人的医生,要真说有啥影响,倒是来找我看病的文化人变多了”,刘老师笑着调侃到。在他身上,工作和爱好得到了很好的交融。
“做一件事,付出了,得到了,這就非常幸运了”。刘老师说他在摄影圈儿这么多年,比他摄影技术好的大有人在,他们手里珍贵的照片更是数不胜数,但有些人确实是有心无力,不管是身体条件还是经济条件都不允许,又或是付出了很多却没有得到。而他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平平无奇的市民,在付出努力后得到了回报,实现了自己的心愿。他讲到一位以文字为生的朋友的故事,自是熟知朋友的才华,可对他变现困难也深感无力。因而另一方面,刘老师也很感激医生这份工作,给予了他一份稳定的生活来源,既能养家糊口,还能培养兴趣爱好,购买一些摄影器材。
医生也好,工作也罢,都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部分。刘老师说,他满足于朋友偶尔不舒服时的电话咨询,也满足于病人问诊时信任的目光。医生这个职业,一开始确实只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满足于从中获取的一份酬劳。可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中,发现了自身的价值,被人需要的感觉,一份自己存在的意义,这是工作额外带给他的收获。谈论到关于退休的问题时,刘老师的回答是,“不觉得自己是个老人”,虽然年龄的数字显示已是花甲老人,但自己不想服老,“年轻人能干的我也能干,年轻人不能干的我还能干”,不过他在最后又轻声说到“真到那一天,还是得把机会留给更多的年轻人”。
冥冥之中皆是缘
刘老师父亲是重庆人,母亲是大同人。因父亲工作原因,成年后跟随来到大同,便一直留在了本地,算是半个大同人,但他却把完整的爱都留给了这片火热的土地,用镜头记录下这座城市,表达着对它的热爱。刘老师是1960年生人,当时正处比较困难时期,家里没有闲钱给他发展业余爱好,唯一喜欢并持续多年的就是写写画画,写大字报、写春联、画板报,办公室窗台上的笔筒里是他用了几十年的旧毛笔,或许就是这些为他后来接触摄影提供了美术功底吧。
刘老师起初开始拍摄时,选择的拍摄对象也都是漂亮的花花草草、美丽的自然风光。当他的摄影技术越来越娴熟,照片也越来越精美,手里的“美图”也越来越多时,他突然觉得这样漫无目的的海量拍摄下去,无非是把“美”打包起来的一种自我欣赏,哪怕把这些“美图”仔仔细细珍藏起来,也只能是一种个人记忆,如果能把个人记忆变成一种公共记忆,这样的东西也才有留下来的价值吧。可什么东西值得成为一种公共记忆呢?偶然一天,刘老师看到瑞典艺术史学者喜仁龙出版的《北京的城墙与城门》,他惊叹一位外国友人对中国文化的痴迷,同时仿佛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摄影不应该只是一种爱好,而是通过摄影,有目的的记录一种文化,表达一种主题。他的拍摄主题及方向最终定格在了大同文化领域,用影像的方式挖掘、记录、保存他所热爱的这片土地,所热爱的地方文化。
关于家里人如何看待他搞摄影这件事,“不反对就是最大的支持了”,刘老师说。相比于其他工作,医生本就繁忙,再加上他还把一周一天的休息时间用于业余爱好,自然就意味着付出在家庭上的时间会减少,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必须做出取舍。刘老师也想在闲暇的时候陪陪小外孙,享享天伦之乐,但他知道时不我待,得速战速决,出版第一本书时已经54岁,精力不允许他把每本书的战线拖得太长,“时间嘛,挤一挤总还是有的”。刘老师很感激家人对自己的理解,作为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女儿的父亲,那几年忙于拍摄的时候,确实疏于照顾家庭,但他的家人们还是选择支持他,在他还没做出什么名堂的时候就选择支持他。
在刘老师写的《父亲的乡愁》中曾回忆道,父亲在他出版《大同文化人影录》的几个月前去世,在临终前几天还一直关注着书籍的编辑情况,鼓励他一定要把书出版,资金要是有困难需要资助就给他说。“没有他们的支持我完不成这件事”,刘老师感慨到。
2007年,他的作品荣获中国·阳高杏花节优秀奖;2010年获大同市第二届职工文化博览银奖;2011年,他的摄影作品在CCTV摄影频道展播,同年在大同举办“雁北耍孩儿刘晋川摄影作品展”,次年该展在山西省图书馆、太原市图书馆及省内其他图书馆巡回展出;2013年获大同市“工人艺术家”称号;2014年出版《大同文化人影录》并在中国雕塑博物馆举办“百位大同文化人物肖像刘晋川摄影作品展”;2015年在山西省图书馆举办“大同文化人物肖像刘晋川摄影作品展”,同年在“影像的力量”中国(大同)国际摄影文化展上,获得“组委会特别奖”;2019年出版《雁北耍孩儿记忆》;今年,《大同城墙百年影像》即将出版,与前面的两部作品一起构成古城记忆三部曲,共同讲述那人、那戏、那城的故事。
作家用文字记录,音乐家用音符记录,摄影家用照片记录,刘老师用他的镜头,挖掘记录着他挚爱的大同文化,这就是影像的意义。正如新华社领衔编辑陈小波为他所作的跋中提到:“摄影史认同的是摄影的担当,留下的是那些为当下人类存在境遇作证的有重量的图片。刘晋川以一己之力为故乡的杰出灵魂留下珍贵影像文本,故乡会记住他,摄影史会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