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朱先生

张达明

1924年春，朱自清受邀到浙江上虞春晖中学任国文课教员。有个学生名叫王福茂，非常喜欢上朱自清的国文课。一次，朱自清要求每个学生写一篇作文，主题是“我喜欢的一个老师”。第二天中午，王福茂就将写好的作文交给了朱自清，题目是《可笑的朱先生》。他在文章中这样描述朱自清：“他是一个肥而且矮的先生，他的脸带着微微的黄色，头发却比黑炭更黑。近右额的地方有个圆圆的疮疤，黄黄的显出在黑发中；一对黑黑的眉毛好像两把大刀搁在他微凹的眼睫……他的耳圈不知为何，时常同玫瑰色一样。当他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看了他的后脑，似乎他又肥胖了一半。最可笑的，就是他每次退课的时候，总是煞有介事地从讲台上大踏步地跨下去，走路也很有点滑稽的态度……”朱自清看后，深为王福茂细致入微的观察和精准到位的描写所折服，情不自禁地夸赞：“妙，妙，妙！”并将文中精彩的地方都画上双圈，以示赞许和肯定。

而王福茂在将这篇作文交给朱自清后，有点后悔，他害怕自己在文中如此“糟践”平时非常喜欢和尊敬有加的朱先生，会让朱自清感到十分难堪，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忐忑不安。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的国文课时间，只见朱自清拿着一摞作文本来到讲台上，刚站定，就拿出了王福茂的作文本对同学们说：“昨天给大家布置的作文，都完成得很好，我认为写得最精彩的还要数王福茂同学，我现在将他的作文原文读一读，我想你们一定会从中获得有益的启示。”

朗读过程中，同学们不时被文中诙谐幽默的语句逗得哈哈大笑，朱自清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而此时的王福茂，将所有的不安抛到了脑后，跟着大家一起乐。

在朗读完王福茂的作文后，朱自清语重心长地对同学们说：“我平时教大家怎样写作，有的同学恐怕理解得还不够透彻，王福茂同学给大家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他的这篇作文写得实在妙，让人不由得击掌叫好，这就是描写人要让人读后如见其人，最好还应如临其境、如闻其声。”王福茂后来回忆此事感触颇深：“朱自清先生的言传身教，传达出对学生的善意、信任和关爱，唤醒了学生的向学之心和向善之志。所谓的大家风范，我想大抵如是了吧。”

小A//摘自《文史博覽》2023年第13期，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