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中国科普出版市场的机会与挑战

文｜赵屹

面临如此好的历史机遇及动态变化的市场，科普出版应该怎么做？

2022 年8 月，科技部、中央宣传部、中国科协联合印发了《“十四五”国家科学技术普及发展规划》，2022年9 月，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又联合印发了《关于新时代进一步加强科学技术普及工作的意见》。一系列政策的发布为科普工作指明了方向、明确了目标。作为科普工作重要手段之一的科普出版工作在众多政策、制度的支持下，被出版界给予了更多的关注。科普出版成为众多出版社开始涉足的领域。根据北京开卷的数据显示，全国涉及科普图书（包含科普和少儿科普百科两个细分领域）出版的出版社多达522 家，占全国总出版社数量的89%。其中2023 年1—7 月有科普新书的出版社达到338 家，占全国总出版社数量的58%。

正如上述数据所显示，众多出版社参与到科普图书市场的竞争当中，而科普图书市场确实在近三年都保持着较高的增长速度，2020—2022 年（不含少儿科普百科）市场规模的同比增长率分别为4.67%、9.98%、21.42%；据北京开卷的数据显示，，而同期整个图书零售市场的同比增长率仅为-5.08%、1.65%、-11.77%，说明科普图书领域成长性遥遥领先于整体市场，成为近三年为数不多的高成长性的图书市场细分领域之一。

图1：2020—2022年科普图书市场规模和成长性

然而科普图书市场是否真的一片欣欣向荣呢？答案并不尽然。首先从实洋比重和品种比重来看，如果不含少儿科普百科类图书，那么科普图书在整个图书零售市场中属于非常小的细分领域。按照2022 年的数据，全年科普新书种类只有964 种，而该市场销售前十位的出版社新书品种数达到了254 种，占总体市场的26%，实洋占有率达到55%。从另一组销售数据来看，2022年科普图书市场前10%产品创造了近90%的销售额，“二八法则”演变成“一九法则”，说明这个细分市场存在超高的产品集中度，而大量的产品市场表现为低认可度、低关注度、单品效益较差。虽然科普图书市场的新书品种逐年增加，但市场集中度在逐年增强，说明该领域品牌、资源优势已经初步形成，马太效应已经凸显，优胜劣汰后可能形成几家优势品牌社与一众跟随者竞争市场。

再看少儿科普百科市场的同比增长率近三年也呈现出一些变化，2020—2022 年少儿科普百科细分市场规模的同比增长率分别为17.8%、17.7%、-2.33%。在2022年，少儿科普百科的同比增长率有所回调，这一方面是由于少儿图书市场整体由增量市场变为存量市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直播带货的兴起，受少儿类图书的销售折扣急剧下降的影响，造成该细分类别的实际销售额同样呈现下降趋势。

在内容端，虽然有很多优秀产品脱颖而出，但我们依然无法摆脱对引进版科普图书的依赖，无论是少儿科普百科还是一般科普图书的版权费用逐渐增高，且竞价激烈。外版图书在内容图片设计、国际化视角及科学传播领域的经验方面都要领先于本版图书。按照开卷的数据，以开卷2022 年科普图书畅销榜top100 为例，其中有66 种外版图书，即使余下的34 种本版科普书，也是由一些个人作者和团队的多个作品构成。目前我们可以看到以民营工作室为主体的内容创作团队已经在设计方面弥补了本土科普图书的不足，但在内容严谨度和文字质量方面，民营工作室依然存在较多的问题。同时也要清晰地认识到，由于同质化产品多、价格竞争激烈、需求不足，将会严重影响内容创作者的积极性，以致产品内容、图片质量的下降，无法形成有效的竞争。

综上所述，科普图书市场目前整体规模还比较小，市场竞争却非常充分，并且呈现出“几家欢喜，多家愁”的市场态势。然而面临如此好的历史机遇，以及动态变化的市场，科普出版应该怎么做呢？

第一，主动引导、共同营造全社会科学氛围，推动科普市场化进程。众所周知，相比欧美发达国家，我国的科普工作还处于主要以政府公益化引导的阶段，科普市场化、产业化的步子还是滞后的，但随着习总书记提出两翼齐飞的论断，我们发现，全社会对科普工作有了新的认识和责任。在近几年科普事业突飞猛进的发展中，社会力量参与科普成为趋势，政府充分调动了企事业单位、研究院、学校的力量，积极构建起了社会化科普发展大格局。科普出版作为科普产业化、市场化的重要环节，也应该加大对科普内容和科普图书的宣传，利用好国家对科学普及、科学教育的相关利好政策，跨行业举办科普活动，引导作者进社区、进校园，共同构建起全社会的科普氛围，促进科普工作公益化和市场化同步发展。

第二，加强原创科普作品的出版工作。正如上文所言，传统科普图书出版中，原创占比不高，一方面跟作者对科普的重视度有关，另一方面则跟出版单位的出版形式创新有关。但随着国家对科普的重视，比如2023 年9 月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将科普纳入年终考核要求，以及探索对开展科普工作积极主动、成效卓越的依托单位和科研人员予以表彰奖励等措施，意味着科研工作者和科研单位有更多的动力做科普工作，这对原创科普作品的出版有着重大意义。但有原创内容，也需要在形式上进行更多的创新。科学知识是严谨的客观存在，而出版形式随着时代的变化，应该呈现出更多的创新，视觉化、交互性等各种创新形式有待科普图书策划编辑们进行策划开发。精美的图片、立体书的呈现方式、与小朋友们的语音交互、点读、视觉交互、游戏盒子……越来越多的科普图书形式呈现在中国读者面前。

第三，科普出版要迎接数字化浪潮。数字中国是我国实现现代化的重要引擎，而科技创新、科学普及又是国家创新发展的两翼。面对全产业的数字化升级，科普出版应该拥抱大时代背景下的数字变革，将传统出版和数字化进行融合。目前已经有很多科普融合出版的案例。例如医学科普就做了一系列的数据库，中科院物理所将数字化的科普内容转化成传统出版物等。对于科普数字出版物，除了电子书之外，传统出版社应该更多地利用数字化手段，将科普内容进行数字化转化，形成短视频、中长视频、数字课程等方式。机械工业出版社作为国内一流的科技出版社，在疫情前投入2000 多万元建立数字演播室，随后成立了数字资源创作中心、数字技术研发中心、数字产品销售中心，2022 年融合出版项目销售额就达到2000 多万元，目前科普数字化项目也在进行中。

第四，科普出版单位应该尝试内容自研工作。对于传统出版而言，出版社起到了连接读者和作者的作用，我们形象地将我们的角色比喻成“知识的搬运工”。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短视频、直播带货的兴起，大众类图书的实际销售价格逐年下降，出版社的利润被严重挤压，科普类图书也概莫能外。笔者在2019 年对欧洲的中小型出版机构进行了一次调研，部分中小型出版机构自己研发内容以压缩开发成本——特别是针对青少年和儿童读者的科普类图书。比如西班牙的Sol90 出版公司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其科普图书产品全部由自己研发，并且书内的图片还供其他出版社使用。Sol90 的不少图书都引进了国内，在国内也有不错的销售成绩。其实国内不少民营出版公司，围绕青少年和少儿科普类图书内容进行自研，进一步压缩直接成本，以适应短视频和直播带货市场。

科普出版是全民科学素养提升的重要一环，也关系着下一代的科学教育。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科普出版的主体是青少年群体——是传统纸质图书非常重要的读者群体。因此，可以说科普出版的意义非常深远。作为一名科普出版的从业者，我也建议相关部门做好科普出版的引导工作，鼓励本版、原创科普图书出版，提升科普图书出版的内在价值，落实出版科普作者的职称评定和其他奖励；推动各部委科普出版项目的曝光和评奖，在全民阅读活动和全国科普日活动中单独设立科普图书的展示和评选；引导科普图书走进社区、走进学校，在专项资金扶持的各类馆配中，科普图书应该不低于一定的比例，整体营造全社会的科普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