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百吨船

朱闻麟

“是110吗？我要报警！有人把我的运输船偷走了！”

对接线员来说，遇上奇葩报警是家常便饭，先前常接到报警，说电瓶车被偷，可运输船被偷，这还是头一遭，“你那船多大啊？”

对方说是一百二十吨的铁船。这在内河里算得上是巨轮了，光天化日的，哪个小偷吃了豹子胆，去偷这么一个大家伙？会不会是其中有什么隐情？问清姓名、地址后，接线员才知道，报警人叫李杨，船是他去吃饭临时停靠时被偷的。

“喝酒了没？会不会记错位置了？”接线员善意地引导着。

“我喝了，我大哥没喝，说好下午他驾驶的。我们现在就站在停船的地方，除了栏杆上的半根缆绳，什么都没了。你们快点过来，帮我们把船找回来，那可是我们兄弟俩的全部家当，求求你们了。”

“你别急，在那里等着，马上会有民警过去。”接到单子，张勇带着两个辅警驾车来到桥头，找到李杨兄弟俩了解情况。

原来，兄弟俩刚运送完一船货，驾着空船往回赶。经过小河镇时已是晌午，肚子唱起了空城记。想着过了小镇，前面两三个小时的行程里，没有可以停船就餐的地方，两人一商量，打算在镇上找个饭店填饱肚子再走。正好丁字河口有座大桥，桥边有水泥栏杆，船可以停泊。

停好船系好缆绳，两人走向马路对面的一家小饭店，点了四五个菜，要了一瓶酒。运输任务已完成，兄弟俩很是放松，一边吃一边聊，等李杨把一瓶酒喝进肚后，两人这才起身原路返回。

来到桥下，两人吓了一大跳：船不见了。看着空荡荡的河面，兄弟俩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奔出好长一段距离，哪还有船的影子？两人回到桥下一合计，保不定船被人偷了，连忙报警求助。

一条大铁船，说不见就不见，想来也是蹊跷，目前最重要的是盡快找到船。想起有电子监控，张勇忙问李杨有没有船的照片，李杨点头说手机里有。从李杨手机里找出船的全景照后，张勇把它发到了电子监控中心，请工作人员帮忙查。

道路上的监控几乎是全覆盖，很多还是高清的，河道却都是盲区。就拿大桥头的那个监控来说，它所对的就是桥面和路口，能清晰地看到兄弟俩从桥头走到马路对面饭店的情景，却无法看到桥下河里发生了什么。

趁监控中心调监控的当口，张勇上网搜了下，看是否有类似的案例，能给自己一点启发。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还真有类似的案件报道。说是有伙小偷，看上了一条大铁船，趁着夜色，用小货轮把它拖到一个早已废弃的修船厂，连夜把铁船大卸八块，用卡车运出去当废铁卖了，后来还是同伙被抓后供出来的。

眼前的情景还真有点像。真要是遇上这样的小偷，得抢时间才行，等铁船变成铁块，那损失就大了。

张勇不敢大意，忙跟自己的顶头上司汇报，还把网上的案例简单地说了下，请求支援，尽快破案。

领导很快联系上了海事部门，请他们协同对附近港口进行管控，防止可疑人员驾船离开。随后，又派了两拨人，一拨到镇区附近查看，有没有容得下百吨铁船拆卸改装的修理厂或运输码头，一拨随张勇一起沿河加强搜索。

虽说小镇河道多，可如今用得上船的地方少之又少，河里行驶的都是过境的运输船，镇上有几家汽修厂，还真没有修船厂。

沿河倒是有几个装卸码头，却只装卸水泥、黄沙等建筑材料，也是小打小闹的，不要说是百吨铁船，就是三五吨的水泥船，老远也能看到。一番巡查下来，根本没有失踪铁船的影子。

接到配合张勇的任务后，老民警王荣来到大桥下，一边听着张勇介绍，一边细细查看着。

很快，他笑着对大伙儿说，这船没有被偷，是它自己闲着没事，溜出去玩了。

大家原本都紧绷着神经，生怕晚了一步，船就被小偷给拆卸了。王荣这么一说，李杨兄弟俩急得跳脚，船又不是人，这么大的个儿，一台八缸发动机才能把它往前推进，居然说是自己溜出去玩了。

张勇听了也感觉离谱：“老王，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不怕当事人录音录像传到网上，局里把你给炒了？”

王荣继续笑着说：“我当民警都快三十年了，平时是爱开玩笑，但办案时哪次马虎过？我是有十足的证据，才会这样说的。这样吧，我知道附近能借到摩托快艇，我们兵分两路，你往西我往东，我敢打包票，一定能找到这艘顽皮的大铁船。”

王荣说到这个分上了，张勇自然要听，两人分别带着李杨兄弟坐上快艇，一路找去，遇上有分汊的河道时，就做上标记，生怕漏掉任何找到铁船的机会。

还别说，就在张勇的快艇绕进一个河湾时，眼尖的李杨立马发现，自己那条心爱的大铁船，正静静地停在那里。

快艇靠近后，李杨兴奋地爬上铁船，一番检查后发现什么也没丢。

听了张勇的喜报后，大伙儿都很高兴。不过，张勇有个疑惑：王荣到底凭什么说铁船是自己溜出去的？

回到局里后，张勇第一时间找到王荣，一遍遍地问，王荣拗不过他，说：“我再带你到现场看看，你就明白了。”

两人来到大桥下，王荣拿起留在水泥栏杆上的半截缆绳，说：“你看，这缆绳上面就有答案。”张勇提着粗粗的缆绳，看了半天，不过是一根平平常常系船的缆绳，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比平时看到的要粗一点，毕竟那是百吨级的大船。

“行了，我也不卖关子了，你看看它是怎么断开的。”

经王荣这么一说，张勇注意到，缆绳像是被什么东西烫断的。“它就是被烫断的，要是真遇上小偷，解开缆绳要比烫断快得多，当时我就在怀疑，这不是小偷惯用的伎俩。你再往这儿看，就会彻底明白。”

王荣拉紧缆绳走向河边，贴着断口的地方露出一小段乌黑的大铁管，“来，你摸一下。”

张勇用手一摸，立马缩了回来，“好烫，这是什么？”

“应该是热电厂的供热管。你再看河面，水流是不是蛮急的？本来供热管上有保温层的，那铁船在水流的作用下，像个顽皮的孩子，用缆绳把保温层磨破了，偏偏缆绳又是尼龙做的，你说巧不巧？”

“原来是这样啊，老王，你太厉害了，我得好好向你学习才行，要是早想到这个，就不用兴师动众了。”

“也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长处和短板，真要是盗窃案，你的方案就是最佳的，毕竟那是李杨兄弟俩全部的身家，来不得半点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