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和斐
我们常常低估了科学家工作的繁重程度。有名气的学者,其工作时长远远超过一般上班族,同时还要承担行政管理、会议组织和学生辅导等工作。最后能在学术界的顶端留下来的那群人,说是站在世界之巅也不为过。
在职业生活之外,他们有什么样的爱好?我一直在观摩这一点。
我十分敬仰一位德高望重的天体物理学家,他在哈佛大学工作了数十年,其成就在整个华人圈子里也属于凤毛麟角。有一天,他和我说他最近失眠,于是在凌晨四五点钟看德国电影,已经学会了好多德语单词。“我年轻时看得多,现在已经有20年没看过欧美电影了,太花时间。”
为了职业发展,占用大块时间的爱好必须舍弃。有位年轻的天文学家说她从前喜欢追剧,但是这些年下来,只剩一两部还在坚持看。
音乐是许多科学家的爱好。据说音乐和科学在大脑运作方式上有相通之处。即便如此,科学家也并不会投入太多时间练习。物理学家玻尔会弹钢琴,他情愿和朋友合奏,而不会像钢琴家那样每天练习几个小时。爱因斯坦自学小提琴,但技术很一般,甚至连拿弓的姿势都不太对。
同為物理学家的泡利和奥本海默是同学,泡利不理解奥本海默为什么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去读闲书。他自己喜欢跑到咖啡馆去埋头研究物理。从物理史的角度来看,奥本海默的成就也确实没有泡利大。
很多科学家都非常愿意做科普,但大部分成果丰硕的科普作家,都是退休前后的科学家。而在青年学者中,科普是一件需要权衡利弊的事情。我认识一位爱好十分广泛的天文学家,她写的博客文章精彩极了,但相比较而言,她写科普文章那些年研究工作似乎较为平庸;近几年不怎么更新博客之后,论文才越来越精彩。
大浪淘沙之下,科学家们只会保留几类爱好。
最多的是运动。和“书呆子”这一刻板印象不同,科学家们简直太爱运动了。随便点开一个国外学校的主页,教授们写的个人爱好一定有徒步、野营、骑行,或者一两项球类运动。中国有几位特别有名的天文学家都很擅长马拉松,甚至能完成八百流沙极限赛(150小时内穿越400千米无人区)。近年有一位拿了大奖的日本天文学家是世界跳绳大赛的冠军。
毫无疑问,运动对科学家的科研起到了促进作用,而且对其生活也是必须的。爱因斯坦说,他最具突破性的相对论思想,就是在一次郊外散步时想到的。奥本海默喜欢骑马,海森堡擅长游泳和攀岩,空间天文望远镜的发明者斯皮策建立了“斯皮策登山奖”。
其次的爱好是掌握生活技能。一位在加拿大某名校做院长的天文学家说她最喜欢织毛衣——开一次学术会议,她在下面能织好半个帽子或者一条袖子。还有很多科学家喜欢做饭和品鉴美食,乃至于对调酒也颇有研究。最后,科学家们的爱好还有博物学。科学家,尤其是大科学家,往往不止对一个领域感兴趣。但是,要精通几个领域实在是太难了,于是这种兴趣就往往止步于“了解”。天文学家里有不少人同时是星空摄影师,喜欢观鸟、观虫的也不少。加拿大一位做光学阵列的科学家喜欢拍蜻蜓,还出版过摄影图册。不少物理学家对于花、蘑菇以及大气现象也颇有心得。
可以看出,这些爱好要么服务于职业,要么与职业相关。聪明的人往往将爱好也干得很出色,但与此同时,要获得职业上的成功,聪明人往往也必须牺牲些什么。
(摘自《读者》(原创版)2022年第11期,罗再武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