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阳,苗海民
(燕山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河北 秦皇岛 066004)
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提出“发展多层次、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明确了养老保险制度的发展方向。虽然中国已于2021年完成了基本养老保险全覆盖,但是在养老保险体系建设方面仍存在三支柱结构发展不平衡、第三支柱个人养老保险发展滞后等问题。据统计,截至2019年中国三支柱养老保险基金占比依次为73%,26%和1%。可见,第三支柱养老保险发展还处于起步阶段,政府在促进多层次养老保险市场发展方面存在欠缺。同时,当前居民购买商业养老保险内在动力不足,不利于多层次养老保险体系的构建。
关于商业养老保险购买决策的影响因素中,已有研究从个人角度,如收入、受教育水平等方面进行解释。随着研究的深入,也有学者将社会互动、养老观念、个体风险态度等纳入影响因素中。
随着国家推进第三支柱个人养老金制度,商业养老保险逐渐成为政府主导的社会保障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第三支柱个人养老保险政策的实施效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居民的参与程度,并关系到居民自身利益。文章认为,居民对政府信任程度将成为其商业养老保险购买决策的重要因素。因此,探究“政府信任”如何作用于居民商业养老保险购买决策,对提高政府公共政策实施效果和人民福利水平具有重要意义。
基于上述观点,文章使用具有全国代表性的调查数据——中国家庭人口调查(CFPS),实证分析居民对政府信任程度对其商业养老保险购买决策的影响,并从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的角度分析了政府信任对居民购买商业养老保险的作用机制,为完善多层次、多支柱养老保障体系,保证养老保险制度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对策建议。
关于政府信任问题的早期研究主要集中在个体投票决策。研究发现,居民对政府的信任水平对其参与政府组织的投票选举具有显著正向影响[1]。Ding等(2016)[2]发现,社会保障体系建设和生态环境改善对政府信任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能够显著提升居民主观幸福感。Huang和Gao(2018)[3]认为扩大社会保障范围能显著提升居民主观幸福对地方政府的绩效评价,这说明居民对政府信任的形成是对当地政府工作效果感知后的综合结果[4],居民会根据政府的行为调整自身决策。因此,政府在施政过程中应充分考察社情民意。
对于养老保险的研究主要以基本养老保险为主。部分研究把老人居住方式选择[5]、主观福利水平[6]、劳动供给决策[7]等作为被解释变量,探讨参与基本养老保险对其影响。另一部分研究把基本养老保险作为被解释变量,探讨影响其购买决策的因素,如人口学特征[7]、社会环境[8]等。其中,孙红敏和潘炜迪(2019)[9]、Ding 等(2016)[2]在研究基本养老保险需求时,都选取了“政府信任”“干部新人”作为解释变量,为文章带来了很好的借鉴。然而,与基本养老保险不同,民众购买商业养老保险是一种融资行为,为的是将来有确定的经济回报。目前,多数商业养老保险大多由政府背书,如专属商业养老保险、惠民保等。商业养老保险与政府信任度密切相关,成为影响商业养老保险发展的关键因素。
基于上述观点,文章使用中国家庭人口追踪调查(以下简称CFPS)数据,实证分析了居民对政府信任程度对其商业养老保险购买决策的影响及作用机制,为完善多层次、多支柱养老保障体系以及保证养老保险制度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对策建议。
考虑到地方政府是社会公共政策的直接执行者,在政策的日常运营过程中与家户或个体的接触更为频繁,个体获取社会公共政策的基本信息主要来自地方政府。因此,居民对当地政府的信任程度会影响其商业养老保险的参保决策。对参保决策的影响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方面是基本养老保险带来的替代效应。基本养老保险属于强制性个人储蓄,而商业养老保险是自愿性质的私人储蓄,因此,基本养老保险带来的养老金财富对于私人储蓄存在显著替代效应[10],进而降低了居民对商业养老保险的需求;另一方面是居民养老规划意识带来的收入效应,具有养老规划意识的民众更容易接受政府关于养老服务方面的政策,增加其对于投资商业养老保险回报的期望值[11]。因此,居民对政府信任程度越高,越会相信养老投资回报的可能性,从而积极参保。
假设1:对当地政府工作人员的信任会影响民众对商业养老保险的参保决策,其影响程度取决于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的大小。
民众参保商业养老保险可能还受自身的人口学特征影响,如年龄、收入等因素[12]。考虑到传统养老观念根深蒂固,文章重点探讨了未成年子女数量的影响。
假设2:未成年子女数量对民众参保商业养老保险行为可能存在非线性影响。
文章采用CFPS数据作为数据来源。就本研究而言,使用CFPS数据有如下优势:其一,CFPS是全国范围内的家户问卷调查,研究结论具有普适性;其二,CFPS发布了2020年问卷调查数据,研究具有较好的时效性;其三,问卷包含丰富的个人信息,详细收集了受访者在受教育水平、社会保障、主观态度等方面的信息,满足本研究需求。
4.1.1 因变量
CFPS的2020问卷调查中,有关于受访者“是否参加商业养老保险”的问题,参加为1,反之为0,作为文章的被解释变量。
问卷调查中,有关于受访者“是否参加商业养老保险”的问题,参加为1,反之为0,作为文章的被解释变量。
4.1.2 自变量
根据理论假设,文章共包含三个核心解释变量。核心解释变量1:对政府工作人员的信任水平依据“对本地政府官员的信任度打分”,0代表“非常不信任”,10代表“非常信任”。核心解释变量2:养老观念。问卷中,没有直接关于受访者养老观念的问题。因此,文章参考汪润泉(2016)[13]购买基本养老保险的居民更具有养老观念,将是否参与基本养老保险作为对受访者养老观念的测量,是为1,不是为0。核心解释变量3:对社会保障的问题意识。问卷中体现对社会保障问题意识的是“您认为社会保障问题在我国有多严重?”回答选项为0~10的定序类型,0代表“不严重”,10代表“非常严重”。
4.1.3 控制变量
根据传统理论对保险购买的解释,文章引入了受访者性别、年龄、受教育水平、户籍等作为控制变量。根据中国劳动法规定,年满16周岁即为合法劳动者,文章将样本控制在年满16周岁的成年人口。对各变量的定义和统计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与统计描述(N=10028)
考虑到被解释变量是0~1虚拟变量,因此将回归模型设定为个人层面的Probit模型。
(1)
(2)
(3)
其中,被解释变量(sy_insi)为是否购买商业养老保险的虚拟变量(sy_insi=1代表购买)。根据理论假设和指标选取,构造了上述3个模型。模型(1)为基准模型,研究核心解释变量政府信任(trust)对商业养老保险(sy_ins)购买的影响。模型(2)加入了政府信任(trust)和参保意识(jb_ins)的交互项,以探究对政府信任且具有养老观念的民众对商业养老保险(sy_ins)购买的影响。模型(3)研究社会保障问题意识(wt)对商业养老保险(sy_ins)购买的影响。下标i代表受访者i,下标j代表第j个控制变量。Xij为个体特征变量,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水平、户籍、婚姻状况、收入、未成年子女数量和自评健康状况。
表2汇报了Probit模型估计结果。第(1)(2)列是个人购买商业养老保险对政府信任的回归结果,第(1)列仅包含了个人特征变量,政府信任在5%水平上显著为负。第(2)列进一步引入了地区固定效应,对政府信任的回归结果类似,说明结果较为稳健。第(1)(2)列的回归结果表明政府信任显著负向影响个人商业养老保险的购买决策,此结果可能由两方面原因造成:一方面是基本养老保险产生的替代效应,参与基本养老保险降低了民众购买商业养老保险的积极性;另一方面来自养老规划意识产生的收入效应,对政府的信任增加了具有养老规划意识的居民对投资商业养老保险的回报期望,进而增加了其购买商业养老保险的意愿。
表2 政府信任对商业养老保险购买的影响
为考察商业养老保险的替代效应,将是否参与基本养老保险作为核心自变量进行Probit回归。第(3)列仅包含受访者个人特征。根据回归结果,参保基本养老保险对商业养老保险的购买产生了显著负向影响,这说明人们的养老观念并没有完全从传统的家庭养老和社会养老过渡到个人养老,第(4)列进一步引入了地区特征变量,回归系数和显著性未发生明显变化,表明结果较为稳健。
为考察商业养老保险的收入效应,文章将政府信任和基本养老保险参保与否的交互项作为核心自变量进行Probit回归。根据第(5)列的回归结果,与没有参与基本养老保险的居民相比,参与基本养老保险的居民对政府信任水平越高,越倾向于个人商业养老保险的购买。第(6)列引入了地区特征变量,交互项的显著性和系数未发生明显变化,表明结果较为稳健。
比较第(3)列和第(5)列回归结果发现,替代效应显著大于收入效应。这解释了第(1)列的回归结果,即政府信任水平对商业养老保险的购买具有显著负向影响。其他人口学特征的回归结果显示,年龄对商业养老保险的购买具有显著负向影响,这可能与个人养老规划意识有关,年轻人对商业养老保险的接受度更高,而年长的人可能更倾向于家庭养老。个人收入和受教育水平会正向影响商业养老保险的购买。与农村户口相比,城镇居民会更多地购买商业养老保险。这些个人特征都反映了在经济状况更好、信息获取更便捷的环境下,居民更倾向于商业养老保险的购买。
考虑到对社会保障问题的重视程度和未成年子女数量可能会影响民众的参保行为,表3汇报了回归方程(3)的估计结果。第(1)(2)列是个人购买商业养老保险对社会保障问题重视程度的回归结果,结果表明对社会保障问题越重视的民众越倾向于商业养老保险的购买。第(2)列进一步引入了地区固定效应,回归结果类似,说明结果较为稳健。第(3)(4)列在模型(1)基准回归模型的基础上加入了未成年子女数量的平方项。通过系数符号可以判断,“未成年子女数量”对“商业养老保险”具有“倒U型”影响。当受访者子女数量较少时,经济条件较为充裕,个人养老意愿强烈,由此对商业养老保险的需求更多;而随着子女数量增多,受访者生活支出压力增大,“养儿防老”观念让民众对商业养老保险的需求下降。以上结果验证了假设2。
表3 社会问题意识和未成年子女数量对商业养老保险购买的影响
文章基于CFPS 2020问卷调查,讨论了政府信任对个人购买商业养老保险的影响。研究发现基本养老保险对商业养老保险的购买具有显著替代效应,具有养老规划意识的民众对政府信任程度越高,越倾向于参保商业养老保险。文章还验证了个人特征对商业养老保险购买的解释,发现经济条件好、信息获取便捷、对社会保障重视程度高的民众更倾向于参与商业养老保险。基于以上结论,给出如下建议。
第一,定期披露商业养老保险相关信息以转变民众传统养老观念,提高对政府的信任水平。实证结果显示,具有养老规划意识的民众对政府信任水平越高,越倾向于购买商业养老保险。因此,打造服务型政府,通过社交平台定期披露商业养老保险优惠政策、工作进程,保障群众的监督权和知情权,从而提升居民养老规划意识和对政府的信任感。
第二,降低商业养老保险参保门槛。回归结果显示,基本养老保险对商业养老保险有较强替代效应,因此,可以通过降低商业养老保险参保门槛、上调参保利率等方式减轻居民参保负担,提高对未来收益的预期,以减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对社会保障的替代作用,提高民众的参保积极性和商业养老保险的覆盖率。
第三,提高商业养老保险保障水平。回归结果显示,“农业户口”对于商业养老保险的购买具有显著负向影响,说明农民对商业养老的期望较低或者其投保的基本养老保险对可支配收入造成挤占效应,无法兼顾对商业养老保险的消费。因此,在政策实施过程中,需考虑城乡差别,优化精算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