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里的种子

灵汐

四月的天温和宜人，没有暴雨的狂澜，也没有烈日的炙烤。就是这样自在温柔、洋洋洒洒的日子里，小黄花的种子破土而出。一阵微风吹来，就能营造一片属于它的灿烂。它大概是唯一能够飞翔的花吧，是空中轻盈曼舞的精灵，最能触动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风把距离渐渐延长，视线的空白里留下温暖和爱凝结成的念想。

春天的香味总是杂拌在风中，随意走到一片有生气的地方，都有淡淡的香味在鼻间丝丝徘徊。最令我感到熟悉的是那风拂青草地时涌入鼻腔的气息，那股热情似祖父身上淡淡的、持久不散的草药清香。

提到祖父，腦海里就浮现出一幅美丽亲和的画面：银线般的发丝密密匝匝，一双慈爱的眼睛像两弯浅浅的新月。岁月的痕迹像金黄色的匙瓣儿装扮在他的脸上，微微发福的身躯走起路来丝毫不减精神矍铄的劲头。

小时候的快乐莫过于自由自在地吹着风，伴着叶间微簌与自然一起和鸣。在棵棵黄桷树下，绿色的叶子层层叠叠，将黑篷顶上的阳光细密地筛落，我坐在摇摇椅上吃着雪糕，祖父在一旁拨弄着他的草药，绘声绘色地讲着草药治百病的神奇故事。那时，我就与白芍、当归、熟地黄，还有木莲、金银花、蒲公英、车前草简单地交了个朋友。蓦然回首，那是一段缓缓流淌的快乐时光，一串斑斓的音符和着爱与自然在宁静的岁月里交响，不觉中已悄悄幻化成记忆深处最美的符号。

小忙的午后往往是喝点儿清茶休养精神的最佳时间。无需小巧玲珑的杯盏，习惯性地轻抓一把毛尖掷在宽口的瓷杯里，待沸水掀起缭乱混沌的碧波时，茶香也从杯中氤氲开来。不谓是馥郁千里的芳茗，却绝对算得上是无味蕴有味的清欢，淡淡的，如祖父至简质朴的气质。香味慢慢融入茶水，小啜一口，微涩不甘，别有一股清香萦绕在唇齿间。祖父常笑道：“多等一会儿是不是更香了呢？”确实如此，茶泡到一定时候，苦味就淡了许多。人生如品茶，在等待中坚持，走过蓄势时的寂寥迎来欣欣然之时，纷杂亦减。清茶已淡，心素如简，也许这就是一种活出人间真味的怡然姿态吧。

葳蕤蓊郁的黄桷树下开满了簇簇白色小花，我摘下几朵，呼了一口气，一颗颗种子飞向天空，轻盈透亮的羽翼带着它飘向远方。“我也想飞！”“哈哈，囡囡想成为种子，当然好啊。”空气中到处弥散着那股淡淡的清香，一如绵延着草药香的余音里的慈爱与守护。

日暖风恬的时节，不停的是窸窸窣窣的风声。不知齐整的柏油路旁，可曾走过谁的背影，留恋着那岁月静好的过往，而今却遗没在人世沧桑，提笔时方问，思量？思量！我想，祖父的爱也许已经变成某颗我注视的种子，那在我的心田里悄然种下的某一颗，正等着我们的春天再度盛开。

又是一年春好处，一颗颗种子即将追随微风，去营造属于它的一片灿烂。

（责任编辑/孙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