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婕
指导老师 甘雯敏
我的母亲是极美的。我总不善言辞,道不出她的模样——烟火纷呈的世界里,她不向油盐酱醋屈服的倔强;菜场攘攘间,她小心翼翼却又熟稔的优雅;抑或是此刻她从我颈间凑来的那双永远保持好奇心的闪亮眼睛,这些都无法用言语表达。我总笑她年纪那么大了,还化妆。她会嗔怪几句,皱着眉头,是伤心了吗?
“女性的优雅无时不刻。”母亲走到镜子前,在唇上点缀着她最爱的橙红色,像草原上奔驰的野马向阳而生——她说这是象征希望和热情的颜色。
我总是在假期得不到小憩。“来嘛,学习久了就该放松一下。”她搂着我的肩,像形影不离的亲密好友,给予我无限的温情与爱。她似乎最偏爱小巷里的衣店,那里总播放着20世纪的流行歌曲,几个年轻的姑娘裹着棉睡衣聊天。她在每件衣服前停留,问我好不好看。姹紫嫣红里,她侧身打量衣服的质料,光打湿了她的指尖。我想说,无论她穿什么都美。后来,她亲手把买回的衣服洗净,叠好后放在我的衣柜里,我常常拿出来穿。
虽然我总觉得她不属于厨房,但她能烹饪出一席天下。我曾几次看到她吮着手指找创口贴的慌张模样,菜板上的鱼头是我前阵子一直念叨的。那时她忙得不可开交,却把不多的休息时间全交给了灶台。我偶尔能在她的案头找到厚厚的一沓笔记,文字与文字交织在一起,共舞一道佳肴,竞奏一腔热情与感动。
总之,她应该在远方的花田里捧起一束向日葵,仰着头灿烂地笑,而不是靠在我身旁的硬沙发上陪我写作业。
“您应该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说。
“我走了,谁管你啊。”她打了个哈欠,抬头望着星空,月色正好。“您应该有。”我重复着。
她慢慢彎下腰,用刚捕捉完星辰的杏眼与我对视。她说:“好,等你长大了我就去。”那时的她没有半分睡意,整个人充满着闪闪发光的喜悦与骄傲。我甚至隐约听见她轻哼着一首昂扬的田间小调,音符间流淌着我见过太多次的温柔。
她总是抱怨自己因粗心而失去的自信,但她时刻抬高我的下巴,告诉我前方风景将至。我想每日清晨的喧嚣该打扰了她的好梦,又或许被托付给学校的我仍然在她的心里回旋,她放松的时间被我挤得所剩无几。
“我是不是拖累您了啊。”
她轻轻拍了下我的头,瞪着眼凑近我,用最郑重的语气说:“你是上天赐予我的宝物。”
“睡啦,时候不早啦!”她关了灯。夜已深,我很难看清她的模样——或许我很难有时间将匆忙的她定格在一幅画里。但是又很容易,我能准确描绘她的眼尾,那里有自我懂事后就不见湿润的粉红;我能完整勾勒她的背影,那里,我曾依靠过,躲过了许多雨的哀愁;我能写下她的一切,我知晓她是极美的,她是与众不同的,她是我的母亲。
母亲,是最美的。
(实习编辑/潘文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