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权
(贵州师范大学喀斯特生态文明研究中心,贵州 贵阳 550025)
贵州虽自汉武帝开西南夷时已见诸史册,然历代多羁縻治之,中央权力的渗透亦较有限。明代贵州建省本为保障入滇通道的畅通,所谓“西南万里滇中,滇自为一国,贵竹线路,初本为滇之门户,后乃开设为省者,非得已也。 ”[1]故此,其辖地逼狭,号“蕞尔之地”;朝廷编户不多,“民居其一,苗居其九,一线之外,四顾皆夷”[2];经济落后,“黔省土瘠民贫,(税收)不及中州一大县”[3],四川、湖广两省每年即需协济贵州粮食20万石,而贵州布政司每年的田赋仅5万石左右。因此,明代的贵州有着非常强烈的军事性特征,战争、冲突频繁。为了应对严峻的安全局势,无论卫所官兵、土司抑或普通百姓,均营造了数量不少的寨堡聚落。目前关于明代贵州寨堡的研究,还主要集中于对屯堡修筑的历史背景、社会结构、文化遗存和文化价值的探讨,且偏重于社会史、文化史、民族学等角度,或对某个寨堡进行个案分析(如青岩堡、天龙屯等)。因此,明代寨堡聚落的研究尚有较多可深入的空间,本文试从其功能性出发,对明代贵州寨堡的类型进行探讨,以求教于方家。
城市是一个区域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在战争中是敌人进攻,故需修筑城墙,挖掘护城河,形成以城池防御为核心的寨堡聚落。同时,由于贵州严峻的军事形势,单纯据守城池将陷入孤立。故此,城池以外,尚需营造大量乡村寨堡聚落,与城池互为犄角,形成拱卫城池的作用。以贵州省城为例,其周边就有青岩堡、巴香城、朱昌堡、新场堡、马场堡、羊场堡、孙官堡、赵官堡、洪边堡等一系列寨堡聚落。[4]这种情形的出现,即与贵州省城军事局势的严峻性密切相关。明代贵州省城,是洪武初因元旧址而建。建立之初,即有着浓郁的军事性:城中既没有设府,也没有设县,只驻扎有贵州卫,还与贵州宣慰司同城而治,这与全国其他地区截然不同。永乐十一年(1413年)贵州设省后,省城依然无府无县,城内只有布政司、都司等省级机构,以及贵州都司辖下的贵州卫、贵州前卫。成化十二年 (1476年),分贵州宣慰司南境置程番府 (治今贵州惠水县城)。隆庆二年 (1568年),移治于省城,次年改为贵阳府。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改贵阳府为贵阳军民府,体现了贵阳府辖境内有大量军籍的客观事实。万历十四年(1586年),改贵竹长官司设新贵县,至此省城才有了县级建制,形成较为完备的行政系统。即便如此,贵阳城周边依然大多为土司地区,百姓不多,故需要设寨堡以资防御。其中青岩堡与贵阳城的相互关系,最能体现寨堡对城市的支持作用。
青岩堡,明代文献又写作“青崖堡”,在今贵阳市南之青岩古镇。青崖堡建于明代,不少当代资料认为其建于明洪武十年(1378年),这虽没有直接证据,但在明中前期就已修筑当是事实。在现存最早的贵州省地方志《弘治贵州图经新志》中,就有了青崖的记载:“青崖,在治城(贵阳)南五十里,贵州前卫屯田其下。”[5]9青岩附近地势较平,水源充足,故成为明军屯田的重要场所。在贵阳府辖区内,其北面主要为水西土司控制,明廷无法插手。而南面定番、广顺一带则多有地形平坦的坝子,是贵州境内水稻主产区之一,自元代设置八番顺元宣慰司以来,农业垦殖是就得到了较好的发展,明清两代成为省城贵阳的重要粮食来源地,直到清代贵阳仍有“高家的谷子,华家的银子,唐家的顶子”的谚语,形容定番大地主高氏的田谷很多,也从侧面映射了定番粮食对贵阳的重要影响。为了控制这一地区,明成化间即设立程番府,后府治虽移至贵阳,仍设定番州以镇之。青崖堡正处于定番与省城之间,其得失就决定了省城贵阳的粮食安全是否得到保障。天启二年(1622年)安邦彦围贵阳之时,即攻青崖,断贵阳粮道,这一举措让贵阳的防御带来了极大困难。最终,虽然在贵州巡抚李枟、巡按御史史永安、提学刘锡玄等的有力领导下,贵阳守军利用先进武器和机智战法,多次挫败安邦彦的军队,但由于长期坐困,粮秣不济,十余万军民(一说40万)最终仅剩二百多人,城内因饥饿导致的惨烈情形更是历史少见,连参政潘润民的女儿也在偶然外出后被人食,知县周思稷则以“自杀以飨军”的悲壮方式以全忠节。[6]在新任贵州巡抚王三善击退安邦彦、解贵阳围不久的天启三年(1623年)正月,安邦彦复攻贵阳,“使李阿二围青岩,断定番饷道,令宋万化、吴楚汉为左右翼,自将趋贵阳,远近大震。”[7]6456王三善急令部将王建中、刘志敏救青岩,“焚贼寨四十八庄,定番路始通”[8]5252,这才使贵阳免于再次遭遇人间炼狱般的围城考验。为了加强这一地区的防御,明朝进一步完善了青崖城防,崇祯十一年(1638年)徐霞客游历至青崖堡时称,“是贵州南鄙要害,今添设总兵驻扎其内”[9]371,其地位可见一斑。
又如,龙里卫城东15里有龙头营、东南有江门白杵营、西有莲花堡,在明军与水西叛军争夺贵阳东大门——龙里城的过程中,其得失对战役成败起到了关键作用。[10]356在安位投降后,明廷削贵州宣慰司的水外六目,在其地建立敷勇卫等卫所。为了控制这个新开辟之地,在其周边相继修筑了六广城、扎佐城、九庄城、息烽城、虎场城、下羊朗城、大堡、腊鲊堡、扯泥堡、乌江渡堡等大量寨堡聚落[11],亦可看出寨堡聚落的营造对拱卫城池、维持区域局势稳定的重要性。
明代之所以设立贵州省,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即是“开一线路以通云南”,因此尤其注重贵州境内驿道的守卫。除了将大部分卫所设在入滇大道上、实行“府卫同城”“州卫同城”之制外,还专门将一些容易受到威胁的驿站也筑堡守卫。
对贵州宣慰司的控制在明代云贵地区的统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故当洪武十五年(1382年)正月,蓝玉等遣使报云南捷于京师时,朱元璋就专门指出“至如霭翠辈不尽服,虽有云南,亦难守也。”[12]霭翠即当时的贵州宣慰使。在霭翠死后,其妻奢香秉政。都司马烨为了激怒贵州宣慰司的土官,借故令人将奢香的衣服扒掉,用鞭子抽打她,企图借故对贵州宣慰司用兵,以达到“开边以立军功”的目的。为了安抚奢香,朱元璋下令将马烨处斩,奢香也同意在其境内开设龙场九驿以报答朱元璋之恩情。这些驿站中,就有不少筑有堡城守卫,如西溪驿(又名奢香驿),筑有西溪城;谷里驿,筑有谷里城;周泥驿,也筑有周泥城。[13]
安顺以西地区,明代以前还属土司或“生苗”地区,明初为保证入滇道路的畅通,始在这一地区修筑城池,先后设立安南卫城、普安卫城、永宁州城、安南所城、平夷所城、乐民所城、新城所城、安笼所城、永宁州城、普安州城等。建城不久,阿榜和丰宁土司等即相继发动反明抗争,明廷以顾成率大军方讨平之[14]。明中后期后,随着卫所军士的大量逃亡,明廷对这些地区的控制日渐困难,州城皆不能守,只得迁至卫城,徐宏祖称,“三卫三州,旧各有分地,卫俱在北,州俱在南。今州卫同城,欲以文辖武,实借武卫文也。但各州之地,俱半错卫屯,半沦苗孽,似非当时金瓯无缺矣。”[15]1622除了驿道北部的贵州宣慰司经常与明廷为敌,不断袭扰外,南部的“生苗”也经常劫夺商旅,甚至窥伺城池。故至天启年间,明廷又在这一地区增修11座城堡以加强防御,明代闪继迪《创建十一城碑记》载:
盖寨苗以水西为头额,水西以寨苗为爪牙,反贼炽则截路之冦滋,孔道迷则中国之援绝。威清以南,跫然声断。滇之宦于四方,与四方之宦滇者,率北道建昌,南假交趾,冒瘴疠,经岁年而后达,文轨之世,顿若异域者六七年矣。朱同人大参奉命监安普军,蒙茸荆棘,重开一线,厥功綦伟。于是相地势,酌远近,创议建城者十有一座。则盘江、西坡、板桥、海子、马场诸要害,地皆蛮苗所据,盘而受指顾于水西者。诸城建则宿兵其中,出可攻,入可守,行李往来,收保足恃。且于地之中界,垒石为楼,名曰望髙,急则树帜鸣金,连珠营,可合并邀击,贼乃不能施其飘风疾雨之故智,而我无深入覆败之虞。声应脉合,势如臂指,盖不血刃而盗贼止息。威清、鸭池间,水西贼无复有犷而饮马者,阅二年而安邦彦授首,余孽惴惴请降矣。是故彼一时也,生理穷于山川,往来穷于盗贼,黔几不可为矣。
这些城池大部分并不是州县治所,而是单纯为控制驿道的军事防御城寨。其中连云城,“在安南县之盘江”[17],即今贵州省晴隆县光照镇盘江大桥旁、盘江西侧,城址今存。徐霞客的《黔游日记》载,“度桥西,已入新城门内矣。左转瞰桥为大愿寺,西北循崖上,则新城所环也。自建桥后,增城置所,为锁钥之要云。”[15]1644有嘉城,“在普安县之江西坡”,徐霞客又称其为西坡城,在今贵州省普安县江西坡镇,遗址尚存。靖氛城,在今普安县三板桥镇,遗址尚存。徐霞客称,“有城当坳间,是曰板桥铺城。城当峡口,仰眺两界山凌空而起,以为在深壑中矣,不知其西犹坠坑下也。路在城外西北隅。”[15]1662奏肤城,“在安南县之马场”,即今晴隆镇马场乡。资孔城,在亦资孔,即今贵州省盘州市驻地亦资街道。徐霞客称,亦资孔驿“有城依西山下,而水绕其东焉。”[15]1691鼎新城,在顶站,又写作“鼎站”,在关岭之西,因其为关岭西界高山而得名,又称“查城”,查城驿在其中[15]1635,即今贵州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西南永宁镇。定边城,“在贞丰州之定头汛”,即今贞丰县西北15公里的龙兴街道定塘村。城今存,平面呈梯形,墙垣以青石垒砌,西南长约650米,南长约350米,东、北各长约55米,高约4米,厚约1.5米,有东、南、西、北四城门,占地面积约30万平方米。维藩城,“在安南县之尾洒”。查安南城南二里有尾洒山,“山势髙耸,其颠尝有云雾,土人因名尾洒,犹华言水下也。”[18]1364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曾设尾洒卫,即因该山而得名。不久,尾洒卫废。二十三年,又在其地设安南卫。又,《大清一统志》载,“尾洒堡,在安南县东北。又尾洒驿、尾洒站,及递运所,俱置于此,今废。”[19]尾洒驿建于洪武十七年[18]1364。明代贵州设省因“开一线路以通云南”,故驿道交通显得尤为重要,明万历间尾洒站即有旗军236名,尾洒堡也有448名[20],维藩城的修筑,应该就是为了保卫尾洒屯兵的安全,其位置当在安南卫城郊。石棋城,在今兴仁市回龙镇计屯村境,遗址尚存。恬波城、龙新城,待考。
明军进入贵州后,为了在这片新辟疆土上立足,将内地军士大量调往贵州,分给土地,令其耕种自给,且耕且战。这些屯军进入贵州后,势必压缩土著百姓的生存空间,故而引起双方之间的冲突。为了防止遭到敌人攻击,屯军大多修筑堡城以资守卫,故被称之为“屯堡人”,他们与周边少数民族较少沟通,一直保留着明代汉族人的生活习惯和文化风俗,与其周边环境相较显得特立独行,甚至是格格不入,形成独特的“文化孤岛”现象,甚至与后代的汉人也已有了明显不同,到了清代甚至还被归为“苗”群体中,如《贵州通志》载,“凤头苗,惟安顺府有之。此族原系明初征苗来黔,其始祖皆凤阳人也,女子挽髻于项,与各族迥殊,俗以凤头苗目之。其习俗多与汉人同”[21]。
明代屯田之所,大多在卫所周围,特别是“一线路”周边地区,比如地势比较平坦的平坝卫所在之地,一直以来都是贵州重要的粮食产区,其地“屯堡为驻军之所……散在四乡,原设五十屯堡。”[22]306又如都匀府在弘治五年(1492年)才设立,迁移了大量移民入境屯垦,明代有屯堡24座,至民国时期仍存有22座,堡有世职指挥,可考者有张、屠、萧、杨、王、徐、江、吴、陈、沈等姓[23]。
明代贵州虽然设省,仍没有改变“一线之外,四顾皆夷”的情况,许多地区仍然是土司控制,甚至还有不少地区为“生苗”居住之地。为了进一步加深对贵州各地的控制,明廷在深入民族地区之地修筑寨堡聚落,作为前哨阵地,保护乡村安全。特别是在临近湖广行省的镇远府、黎平府一带,依靠湖广都司的镇远卫、清浪卫、偏桥卫、铜鼓卫、五开卫等卫所,深入苗民聚居区修筑寨堡聚落数十座。如镇远府南部的邛水、施秉与洪江一带,毗连黔东南苗疆腹地,“生苗接踵,苗东入则由邛水,西入则由施秉。”[24]181为防御这一地区,明廷在邛水长官司辖境内的要冲之地设立了荡洞、岑楼、八弓、得民等堡,又于镇远城西南25里的鼓楼坡设立鼓楼营,该地“重岗峭阜,望之如谯楼,然上有双峰并立,每晴挂云辄雨,苗自施秉来者,必由此处,明万历中,都督陈寅建戍营于此。”[24]57黎平府东40里“山箐深险,苗蛮出没”,明隆庆中设宁溪堡以拱卫。东南30里燕窝冲“山谷深险,苗贼潜伏处也”[10]487,明代于其上设关,筑燕窝冲堡以守御。又如铜仁府下辖的平头著可长官司境,“孤悬苗界,地最广饶”[8]5325,为了加强这一地区的统治,相继设立了油蓬堡、苗羊坪堡、冠带河堡等一系列寨堡。在都匀府境有杨安堡,在今三都水族自治县周覃镇阳安村境,地处都匀府南下广西的交通线上,且靠近黔东南“生苗”腹地,明军于此置杨安堡以为前哨,“弘治二年,苗贼七千人攻围杨安堡,都指挥刘英统兵觇之,为所困,命镇巡官往援,乃得出。”[7]8190能够被七千人围攻而未破,可见此堡内的军事力量是较为强大的。
明代贵州境内土司众多,为了能够稳定辖境内的统治,也纷纷筑寨堡以资防卫。例如贵州宣慰司,其治城本在贵州城,衙署为明初霭翠于城北门内在元顺元宣抚司的旧址而建。[5]20但是,也许是经历了奢香被都司马烨侮辱的经历,很少有记载贵州宣慰使在贵州城内生活的,而是主要居住于宣慰司腹地的大方城。此外,贵州宣慰司境内大量寨堡聚落,其名称常贯以城、堡、屯、营、箐、洞等名,皆为土司守御之地,《野记》载:“夷人所据,或箐名,或洞名,皆因险筑垒,如内地之城郭,而所属之地界多谓之则溪,如内地之乡邑。其号为则溪者,凡十有一,而箐洞之属,以累百计,未易悉数也。”[8]5352如此而言,仅贵州宣慰司境内的寨堡聚落数量是较多的,具体情形在下文详述。
其他地区大小土司也常有筑寨屯据的行为,以普安州为例,城北35里有木瓜营城,“崇祯二年黎土司所筑”;城北50余里有希黑营,“又名撒线营,柳土司官所筑。”城西南112里练山坡之上有楼下营,“土司官旧筑之,清朝顺治十七年营长龙吉祥叛,巡抚赵臣讨平,因废。”城西南75里有鼠场营,“土司旧筑,清顺治十七年营长龙吉祥叛,巡抚赵臣讨平,因废。”[25]136独山城东20里有苗林屯,“相传蒙嘉祚夺四民田产,在此虎踞。州牧赵完璧率街民往擒之。嘉祚又逸至隔岸马家屯。”[26]80
一些地区的土司发生争袭事件后,也常筑寨堡聚落以攻守。独山州西郊有白虎屯,“名以形似。山顶有垒痕一条,相传明时蒙司姑媳争袭,其媳舒乜踞白虎屯结营”;城西南又有羊角屯,“一峰斜出,与白虎屯对峙。相传明时蒙司姑媳争袭,其姑祚打踞羊角屯对垒。”[26]79
战争之中,坚固的壁垒能够起到较好的防御作用。故此,在一方军队需要长期屯扎一个地方之时,就会以夯土或垒石的方式营造坚固围墙,修筑寨堡聚落。例如奢安之乱时,水西军曾两次围攻平坝,明军亦在境修筑军寨与之对垒,城北40里的大营坡营垒,即为“朱燮元破安邦彦所宿营处。”[22]306六广河畔有古胜城,为明末水西反明时总兵王国正筑以防御,“每夜辄闻金戈铁马声,及安氏灭,遂不复闻。”[27]
各类武装发动反明斗争之时,常依山据险以图自固,其中著名的有香炉山、凯阳山、摆沙大寨、普纳大山、截洞等处。香炉山在今凯里市西15里,“壁立千仞,延袤三十余里,众山环列,若戈铤相向”[10]418,以四周险绝,形如香炉而得名,其附近有截洞,皆险要之地。景泰元年(1450年),“苗贼韦同烈伪称苗王,纠众数万屯聚截洞,攻平越、清平。官军进讨,会师兴隆。贼迎战,击败之,遂退据香垆山洞,盖与香垆山接。”[8]5283次年,明廷派平蛮将军梁珤自沅州进军、都督方瑛由西路而军,会于兴隆卫,攻截洞,韦同烈等退守香炉山,坚守不下。明廷又调方瑛由龙场,都督陈友由万潮山,都督毛福寿由重安江,三路齐发,攻破黎树、翁满等300余寨,斩首3,000余级,招抚滚水等200余寨,切断香炉山的外部援军,合兵香炉山下,“下发炮轰击崖石,声动地,贼惧,缚同烈并贼将五十八人,余悉解散。”[7]4584正德十一年(1516年),阿榜又率众反明,攻清平卫、平越卫,杀指挥王杞,“遂盘据(盘踞)香炉山,转掠湖广偏桥等处,道路阻绝。”[28]卷一三九,正德十一年七月乙酉明廷命湖广总兵官杨英、巡抚都御史秦金会和贵州巡抚邹文盛等率兵征讨,并调永顺、保靖、播州、酉阳等土司兵从征。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十二年二月,都匀守备周吉还因平叛不力被贵州巡抚邹文盛参奏下狱。直到正德十三年(1518年)二月,明军才宣告攻克香炉山。[28]卷一五九,正德十三年二月戊戌香炉山四周壁立,只有小路五处可上,阿榜等树寨栅以隔断道路,明军仰攻不得,乃制战楼与崖齐,乘夜雨附崖而上,遂攻上香炉山之,擒拿阿榜。[7]5148
凯口屯,在今贵州省都匀市凯口镇凯口村的凯阳山,“围十余里,高四十丈,四壁斗绝,独一径仅尺许,盘旋而登,上有天池,虽旱不竭。”[8]5277苗人王阿向先世曾为朝廷任命的土官,后为王仲武的祖先所夺。至正德年间,王阿向自称土司王阿童的后代,率兵数千争土司之位,据凯口屯,明军屡攻不克。[28]卷一五五,正德十二年十一月丁亥嘉靖十四(1536年)十月,贵州巡抚陈克宅率土汉官兵3万围剿,屯兵囤下3月,仰视绝壁,无计可施。明军先招抚附近49个苗寨,以绝其援。一天雨夜,贵州宣慰使安万铨率众以软梯钩绳偷上山顶,大声呼喊着从上往下进攻,总兵杨仁也率兵乘势从下往上进攻,屯兵大乱,遂攻开寨门,斩阿向,凯口诸洞也相继平定,斩首250级,生擒及俘获360人,招抚男女2万余人,陈克宅、御史杨春芳、杨仁、安万铨等都得到赏赐。[29]卷一八七,嘉靖十五年五月甲戌战争结束后,明军将该地改名灭苗镇,王仲武也乘机向苗民征发重税,苗民不堪忍受,又推王阿向的侄子王聪、王佑起兵,又据凯口屯[7]8190,参将李宗佑、指挥陈佐、周钟并百户军舍等30余人俱被执。明廷得知后对贵州相关官员进行里严厉处分,将总兵官杨仁革职,罢免巡抚都御史陈克宅回籍,下土官王仲武于巡按御史狱,停监军副使陈则清、兵备副使林茂竹俸,左布政使张峨、宣慰使安万铨俱行戒饬,铁冠、王达、周人、李宗佑等指挥官25人俱褫冠带、停俸戴罪。[29]卷一九二,嘉靖十五年十月戊申十六年(1538年)六月,以贵州总兵官李彰统率湖广保靖宣慰司土兵1万及酉阳、清浪等处土汉官军5万讨凯口屯。[29]卷二〇一,嘉靖十六年六月壬子九月,李彰所部还未到达,贵州巡抚汪珊已调指挥李佐之、都指挥朱文、贵州宣慰使安万铨率军3万余再次围攻凯口屯,王聪突围后被抓,明军再次占领凯口屯。[29]卷二〇四,嘉靖十六年九月乙巳王聪被擒后,其党王佑、王毛复乘虚据屯,官军购旁寨顺民为向导,才得以再次攻占之。[8]5277
摆沙大寨,在今麻江县谷硐镇摆沙村。天启初年,安邦彦拉拢都匀、麻哈一带苗民反明,以切断湖广进入贵州的驿道。其中,摆沙大寨居诸寨之中,是反明武装的一大据点,“数出没劫掠清平、新添地方,饷道为梗。”[30]天启六年(1626年),平越知府周鸿图会同都司张云鹏率兵乘夜由间道掩袭摆沙大寨,将其攻破,寨民逃往深山中,明军在寨中得到堆积如山的粮食。
普纳大山,在普安城北70里,“山高十余里,纵横互五六十里,成冲霄凤形,为北区群山之望。四面巉崖,仅一小径可通,步不能容骑,山顶宽平,可容万余人。”[25]132明代苗民发动反抗斗争,于山腰修筑寨堡,明廷调集湖广兵攻之,历时三年才得以平定。
除了各种政权和军队常营造寨堡聚落以资防御外,百姓在战乱中为图自保,也常自发修筑。毕节“地当冲要,屡遭兵燹。元明时居民择地筑屯,多保全。”[31]普安城北25里老道山上有老道山营,“明时里人筑以避贼。”[25]365又有老岿山,“与四楞山毗连,明洪武初,里人筑营其上,遗垒尚存。”[25]136独山州城北15里有避兵岩,“蛮凹寨湾柳河西,石岩壁立,有类削成,色如玉,高百丈,旁有数小孤峰,四维险绝,一道河流,临河有岩如柱,斜立,腰结古松,上书成化时避兵处。”在鸡场冠山后又有避兵洞,“深数十里。初进洞口,黑暗。渐进数十步,过一小口,划然开朗。有河一道,古树扶疏。平处曾为场市,石臼石床等甚夥,相传明时苗叛,州人入其中避兵。”[26]79其他不见于记载的乡民寨堡,数量想亦不少。
明代贵州处于“夷多汉少”的局面,军粮又不能够自给,故其并不能实现全面的军事戍防。其防御策略,一是以贵阳为中心,将大部分卫所安设在入滇大道上,以达到控制驿路的目的。二是借助其他省份的力量,分区域来协同防御贵州各处。三是采取守点为主、连点成线、连线成网的方式,重视军事聚落的建设,包括城池、营堡、关堡、山寨、哨卡等,军事聚落对于维持贵州局势的稳定具有重要作用。故此,作为拱卫城池、保护驿道、保卫屯田、经略乡村的寨堡也就开始出现。同时,出于对“地利”的争夺,无论土司、明军、反明武装抑或百姓,均需要营造寨堡以资防卫,也就促成了更多类型寨堡的营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