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卫市场，而不是资本

谭保罗

改革开放以来，在经济领域，我们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物质出现了极大的丰富。在思想领域，很多理念不断冲击着我们，有些还深入人心，改变了我们看待世界运行的方式。但也有一些概念很容易被弄混，影响我们对变革的思考，因此需要理清。

最近几年，资本二字成为被大家热议的词汇。在一些特定领域，资本无序扩张，挤压中小创业者（比如蔬菜摊贩）的生存空间。同时，资本也通过技术手段特别是大数据优势，损害消费者利益（网约车杀熟），进而引起了全社会的重视。之后，有关部门对这些现象进行了规制，大型互联网公司的扩张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另一方面，也有一些人认为，经济发展要依靠资本，如果节制资本，很可能会引发民间投资意愿的下降，企业家精神和创业的热情减退。最终，会影响全社会工作岗位的创造，特别是年轻一代的就业。

因此，一种围绕着资本而生的“对立观念”开始产生。其实，这种对立根本没有必要。之所以有这种对立，在于市场和资本的概念，经常被混淆。一些观点经常以资本替代市场，认为资本扩张的自由，即是对市场自由的最好评判。这完全不对。

市场，是高于资本的，资本从来都谈不上是一种正向的价值，但市场一直都是。很多看似正确的谬误，都在于有人时常以资本来衡量市场，甚至以资本替代市场。

在中国经济体制改革之初，从政府到学界，再到民间，基本上都将市场化改革视为要务。中国经济的发展，也主要得益于各个领域市场的发育和完善，如金融市场、商品市场和人力资源市场。

金融市场，尤其是信贷市场的发展，让很多民营企业得到了宝贵的融资，实现了壮大发展。股票市场，暂时不谈。

商品市场的发展，更是极大地调动了企业家精神，从1980年代“鸡毛换糖”走街串巷的创业者，到如今建立了全球500强企业的顶级企业家，他们无不在各自的商品市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他们所构建的企业品牌背后，就是成功的产品。正是商品市场的自由发展，给了他们成功的机会。

人力资源市场的重要性不容低估。过去，所谓大学生“毕业分配”看似美好，但本质上是一种劳动力对国有机构和国有企业的人身依附，并不存在一个真正的人力资源市场。随着民营经济的发展，这种人身依附被彻底打破，人力资源市场开始成型和发展，越来越多的优秀人才开始在自由流动的人才市场寻找人生价值，实现职业发展。

但是，市场发展起来之后，它是需要保护的，因为它可能被损害。基本在每个市场，我们都可以找到资本损害市场的案例。比如，资本可能通过“关系”扭曲信贷市场，或者在股市转移股民财富，这类现象实在不少；资本也可以在商品市场通过不正当竞争，打压后起之秀和竞争对手，在互联网领域，这类案例尤其常见。

此外，当资本强大到一定程度，它还可以损害人力资源市场，比如过度的加班或者被美化为“毕业”的被迫离职。而且，这些非正常现象，却被逐渐视为理所当然。

和资本相比，市场是一种更高维的理念和价值。资本绝对不能替代市场，它的扩张自由度更不是市场好坏的評判标准。好的资本，在市场中会如鱼得水。而坏的资本，却会时常破坏市场，扭曲资源配置，以便获得超额收益，最终，会损害社会的整体福利。这样的资本会从“做蛋糕”，堕落为“分蛋糕”。

市场是一种至高的价值，远远高于资本。改革是捍卫市场，而不是资本。当然，好的资本，也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