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有个旧书架

姜冰

出租屋的房客换了一个又一个，家具换了一批又一批，有一个小书架始终留在这里。

小书架是第一任房客留下来的。如今，出租屋的窗户上又重新贴上了房东的广告——“此房出租出售”。当然，出售是很不容易的，毕竟人们买房子不像买一双袜子那么容易，更大的可能是租出去。

小书架没什么别的想法，只希望这次遇到的房客能够温柔一些，不要把烟头摁在自己身上。它的身上有几个黑黑的烫伤印记，是上一任房客留下来的。

终于，新的房客跟随着房东到达，这是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普通女孩，放在人群中就会看不见的那种。但当这个女孩把目光落到小书架身上时，忽然眼睛一亮，这个女孩便有了动人的光彩。

房东一走，女孩就在房间里唱起了歌跳起了舞，小书架忍不住笑了，歌是跑调的歌，舞是胡乱的舞。然后女孩就站在书架前拿出手机给朋友打电话：“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新租的房子里还有一个小书架呢！”

“也只有你会对着这旧书架傻乐！”手机里传来朋友的笑声。

“哼！你不懂我，我要开始打扫啦！”女孩把所有的窗打开，清新凉爽的风吹了进来，跟小书架打招呼，祝贺小书架找到了不错的主人。

女孩开始忙了起来，她打扫的动作和脚步比舞蹈熟练得多。

她先把书架温柔仔细地擦洗。

“哎呀，怎么这么黏？那我得用点洗洁精。”

这是上上任房客留下来的，那个男孩把书架当成食品架。他喜欢点外卖，每次就把外卖盒子扔在书架上，油漏在上面也不管。

“哎哟，这是烟头烫的吧？真可怜。”女孩轻轻擦着那几个黑色的疤痕，这让小书架差点流出眼泪，如果它有眼泪的话。

花了不少功夫，小书架被女孩擦拭得干干净净，露出了本来的木头颜色，也露出了很多伤痕。

“这一定是一个有很多故事的小书架，从今以后我会好好使用的。”女孩说。

小书架在心里使劲点了点头。

女孩很快就把自己的东西搬来了，之前与她通话的朋友也前来帮忙。朋友一进屋就开始抱怨：“这地方也太偏了，离你上班的地方那么远，怎么选了这？以后房租到期了，赶快换一个房子吧。”

女孩说：“是有点远，不过我的预算只够租这里。”

女孩的朋友帮忙把书从箱子里拿出来，找到小书架：“这就是你说的超级可爱的小书架？什么嘛，这么旧？”

女孩的朋友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细心地帮忙把书摆在书架上。

新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女孩每天早出晚归，上班的地方远，自然很辛苦。

小书架想，自己也许能帮点忙。

小书架有一个自己的秘密空间。不知道制作它的人是有何想法，反正第三层的木板里还有一个夹层，里面有一些小书架的存货。

其中就有一张前任房客留下的地图。

其实这地图是小书架故意捣乱藏起来的，那天那个人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谁让他总往自己身上摁烟头呢！

调出地图后，小书架找到女孩上班的区域，确实很远。但小书架还是通过自身的努力找到了最近的路，并用笔画好，把地图放在书架夹缝中。

女孩晚上抽书时带出了地图：“咦，这地图从哪冒出来的？”她拿起地图看了看，发现了新的路线。

“这个路线规划得很不错呀，不会之前在这住的人也在我那块上班吧……”

女孩上下班比以前节省了一些时间。她有了更多的时间休息，更多的时间看书，更多的时间陪在小书架身边。

眼看着一年的租房合同快到期了，小书架还是担心女孩会因为通勤原因离开，它觉得自己再也无法遇见比女孩更好的房客了，它不希望女孩离开。

小书架默默想，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办法。

“真想换一份工作……”最近小书架听到女孩跟朋友聊天，说发现那份工作并不是自己喜欢的。她的朋友劝她边干边找新的工作，否则吃什么喝什么？有一份喜欢的工作也是得靠运气的。

小书架拜托风朋友帮忙，很快，风朋友就送来了有用的东西。

那是一张飘到书架上摇摇欲坠的招聘广告，女孩一回家就看见了。

“哎哟，我怎么忘关窗了呀！”女孩看了看窗口，又看了看广告，原来是一家书店要招聘店员呢，要求是喜欢读书、有责任心、热爱工作……

“说的不就是我嘛！”女孩看了看地址，就在这附近，于是立马前去面试，没过多久，女孩就得到了这份工作。

这份工作非常适合她，她又勤快又贴心，同事和顾客都喜欢她。就连书店附近店铺的人也都喜欢她，她总是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人。

女孩的生活充实而又美好，小书架也深受感染。在快乐幸福的时候，小书架心里又有点惴惴不安，害怕这样的时刻终究会过去。这并不是女孩真正的房子，如果有一天，这房子被卖掉了……女孩是买不起这房子的。

很多次女孩都说等自己攒够钱了就把这房子买下来。虽然这个房子在小城边缘，房价并不高，面积也不大，可是对于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孩来说，这仍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小书架突然想起自己身后的缝隙里掉落过一些之前房客的零钱，趁女孩上班，它把所有的钱都扫了出来。

女孩回到家，看见书架下的钱，很是奇怪：“怎么有这么多钱，是昨天整理包包掉出来的钱吗？”

她捡起来数了数：“真多！好几十元呢！也许可以去支持一下彩票站大姐的生意。”

女孩因为工作太忙，忘了要买彩票的事。过了几天，女孩给彩票站的大姐捎带一本杂志，却阴差阳错地买下了另一个顾客不想要的彩票。

但是，就是这张彩票，让女孩收获了一笔意料之外的财富。虽然不算多，但女孩反复计算了自己手中的积蓄，再加上中奖的钱，正好够付房子的首付。

女孩的朋友又来帮忙布置新家，她说：“怎么不再看看别的房子，天下房子那么多，还非买这一个。”

女孩对朋友说：“我很喜欢这里啊，尤其是喜欢它。”它，就是小书架了。

小书架默默对女孩的朋友说：“我也很喜欢这里，尤其是喜欢她。”她，就是女孩了。

女孩的朋友把带来的花束插在花瓶里，把花瓶放在书架上，细细欣赏了一会，嘀咕：“你别说，它倒确实是越看越顺眼了。”

小书架默默说：“你也是越看越顺眼了。”

整个世界在小书架眼中也是越来越顺眼，越来越美好了。

作者说

那年，大學毕业，我和室友同住在拥挤的出租屋里。属于我自己的空间实在太小了，缺什么就会想什么，我总会想象自己独立租住一个小房子，所有的时间和空间都属于我自己。在虚幻的空间里，我可以随意添加东西，但我只添加了一个小书架，让我的书也有独立的空间。后来，我还会想象我买下那个小房子，虽然我自知凭现有的能力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在文章中我为女孩加上了好运气。幻想，陪伴我度过了那段窘迫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