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莉
重阳节(农历九月初九)是中国传统节日。古时民间在重阳节有登高祈福、拜神祭祖及饮宴祈寿等习俗,而登高赏秋与感恩敬老则是当今重阳节日活动的两大重要主题。让我们回顾一下一百年前的人是怎么过重阳节的。
宜聚餐合影,吃家乡味道,会至交亲朋
“三日,晴。午后抵上海,寓共和旅馆。下午同广平往北新书局访李小峰、蔡漱六,柬邀三弟,晚到,往陶乐春夜餐。夜过北新店取书及期刊等数种。玉堂、伏园、春台来访,谈至夜分。”这是鲁迅先生1927年10月3日的日记,也是他生命中最后9年定居上海的起点。共和旅馆位于上海爱多亚路(今延安东路)长耕里内,长耕里夹杂在今江西中路、四川中路、延安东路之间,与外滩的距离非常近。鲁迅和许广平在共和旅馆住了5晚,于10月8日搬到了景云里。这几天时间里,他的活动主要是跟亲友会面。
鲁迅来到上海的第二天(10月4日)是重阳节。“四日晴。午前伏园、春台来,并邀三弟及广平至言茂源午饭,玉堂亦至。下午六人同照相。……”这是鲁迅当天的日记。伏园、春台指鲁迅的绍兴老乡孙伏园(原名孙福源)、孙福熙兄弟,他们在北京时就与鲁迅相识。鲁迅三弟周建人几年前从北京来到上海工作,此时已经在上海安了家。玉堂指林语堂,鲁迅与林语堂是老朋友了,同在北京当撰稿人、当教授。特别是前一年,林语堂受邀回家乡,任厦门大学文学院长,还邀请鲁迅去厦大任职。鲁迅在厦大任教一个学期后,离开厦门去了广州。不久,林语堂也离开了厦大,最终也来到上海。对比鲁迅前后两天的日记可以得出如下结论:作为胞弟的周建人自不必说,当时的林语堂、孙氏兄弟与鲁迅的关系也极密切,否则不可能初到上海就连续两天都见面。
由于鲁迅初到上海,住在旅馆,因此饮食基本都是在饭馆解决。这5天里,我们可以从其日记中看到,鲁迅和亲友去的饭店,主要有“陶乐春”“言茂源”“全家福”“六合馆”等,在这几个饭店里,由他人邀请的是“陶乐春”“全家福”“六合馆”,而由鲁迅发起邀请吃饭的场所很固定,就是“言茂源”,他在10月4日中午、5日中午、7日晚上,三次邀请了不同的亲友在这里吃饭。
熟悉鲁迅小说的人可能还会发现这家饭店的名字有些似曾相识。“赵七爷是邻村茂源酒店的主人,又是这三十里方圆以内的唯一的出色人物兼学问家;因为有学问,所以又有些遗老的臭味……”这是鲁迅小说《风波》中写到的“茂源酒店”,现实中绍兴确实曾有这么一家酒店,因为主人姓言,又叫“言茂源”。
上海的这家“言茂源”位于福州路福建路东,是一家绍兴酒店,兼卖热菜。这个饭店离共和旅馆不远。连吃三次“言茂源”,一来是已经熟悉了,二来说明鲁迅对这家饭店的口味也是认可的。一个人的口味很难改变,对于家乡味道的喜欢可能也是鲁迅频频光顾这家饭店的原因之一。
当天的六人午餐后,大家还去拍了一张记录友谊的照片。六个人排成两排,周氏兄弟在前排,孙氏兄弟在后排,许广平在前排中间位置,林语堂在后排中间位置。虽然后来鲁迅和林语堂因为文学理念或其他原因渐行渐远,稍显遗憾。又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友谊与生活吧,因为谁都无法预测友谊的小船具体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翻掉,但是亲友们曾经的欢聚时刻永远值得珍惜。
宜逛庙会,翻墙免票入场,时间场次不限
季羡林出生于山东省清平县(今并入临清市)一个农民家庭,6岁离家去济南,与叔父一家一起生活。他先入济南山东省立第一师范附属小学读书,1920年开始进入济南新育小学读书。当时季羡林9岁,他同一位长他两岁的亲戚一起去报名,面试时因季羡林认识一个“骡”字,定在高小一班;亲戚不认识,便被定在初小三班。季羡林说:“一字之差,我争取了一年。”季羡林在新育小学学习三年,毕业后考入正谊中学。直到晚年,他还对当时的校舍、教员和职员印象深刻,用他的话说,“新育三年,斑斓多彩”。让他印象深刻的,还包括九月九庙会。
在季羡林的记忆中,济南的重阳节庙会(实际上并没有庙,姑妄随俗称之)是在南圩子门外的大片空地上,西边一直到山水沟。每年进入夏历九月不久,就有从全省各地,甚至全国各地来的艺人会聚于此,其中有马戏团、杂技团、地方剧团,还有变戲法的、练武术的、说山东快书的、玩猴的、耍狗熊的等等,应有尽有。
艺人们各自圈地搭席棚围起来,留一个出入口,卖门票收钱。根据剧团和表演的规模不同,席棚有大有小,总数至少有几十座。再加上临时赶来的卖米粉、炸丸子和豆腐脑等的担子,卖花生和糖果的摊子,还有特别显眼的柿子摊,气势庞大,“仿佛能南摇千佛山,北震大明湖,声撼济南城了”。
新育小学的校舍与庙会场地仅一墙(圩子墙)之隔,坐在教室里,庙会上的声音依稀可闻。季羡林和小伙伴们根本无法安心上课,即使勉强坐在那里,也是身在课堂心在庙会。一有机会,他们就溜出学校,又嫌走圩子门太远,便就近爬过圩子墙,飞奔到庙会上一睹为快。小伙伴们手里没有钱,买不起门票,好在都是小孩子,混在购票观众中挤进去并不算难。
表演的席棚很多,大家先挑大的去看。挤进去以后,不管里面表演的是什么,大家总要尽情看个够。看完了,走出来,再混在购票观众中钻另外一个棚,几乎没有钻不进去的。实在钻不进去,他们就绕棚一周,寻找哪个地方有小洞,就透过小洞往里面看,也要看个够。
十几天的庙会中,季羡林和小伙伴们几乎钻遍了大大小小的席棚,对整个庙会一览无余,一文钱也没有掏过。可是,对那些卖吃食的摊子和担子,则没有法钻空子,只好口流涎水,望望然而去之。用季羡林的话说,就是“虽然不无遗憾,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宜登高庆生,可歌颂母爱,可书写乡愁
1928年10月21日是重阳佳节,家住南京的孙秀君女士和亲友登栖霞山,动了胎气,回家后生下一个男孩,家人为孩子取名“光中”。因在重阳登高时出生,又有“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诗句,余光中喜欢称自己是“茱萸的孩子”,他的一本传记用的就是这个名字。
余光中学外文专业,先后在多所大学任教,写诗,也写散文。他最广为流传的作品是《乡愁》: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余光中曾说,这首诗“蛮写实的”:他在南京度过童年,抗战期间,他在重庆和四川等地上学,有一段时间上的是寄宿学校,特别想家,就拼命给妈妈写信;21岁时,余光中和家人由大陆到台湾,婚后他曾三度赴美读书和讲学,那时候从台湾到美国多乘轮船,航程长,时间久;余光中是家中独子(他有一位同父异母哥哥,早逝),与母亲感情非常好,他30岁时,为全家操劳一生的母亲因病早逝(去世时才53岁),余光中后续写了许多怀念母亲的诗文。余光中一家赴台之前,曾在厦门住过一段时间。20世纪70年代,余光中住在台北厦门街,巷道里的景色非常近似厦门的鼓浪屿。当时两岸关系紧张,他曾想可能一生都无法回到故乡。
直到1992年,64岁的余光中第一次回到大陆探亲。走了近半个世纪的归乡路,“掉头一去是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雪满白头”(《浪子回头》),他终于跨越了那湾浅浅的海峡。2001年,余光中曾受山东大学的邀请到济南,专程去黄河“认亲”。回到车上,同行的人都拭去鞋底的湿泥,只有余光中不忍,把其带回了台湾。泥浆干成了黄土,余光中珍藏在盒子里,摆放在书架上。“从此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书房里就传来隐隐的黄河水声。”
2008年重阳节,余光中携夫人首次回到小学母校——南京市秣陵路小学,并在母校度过自己的80岁生日。此次回宁,是余光中早早拟订好的一个计划,“是一条怀古之旅,怀念母亲,怀念母校。”他在接受访问时说:“我与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女性的第一次见面,都在南京。一位是母亲,她生我在南京,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只会哭闹;一位是妻子,我们第一次相逢也在南京。我童年起经历了两次战争,小学和中学都在南京度过,曾经就读于秣陵路小学(就读期间为崔八巷小学)、南京市五中(就读期间为青年会中学),其间因为战乱到重庆一段时间。……今天,我在这头,新娘也在这头;今天,我在这头,大陆也在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