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冉
余生疯狂一把,花甲之年“出逃”
徐玉坤1947年出生于河南省南阳市的农村,5岁就失去了母亲,11岁时父亲双目失明,小小年纪就成为家中的劳动力。虽然没怎么上过学,但徐玉坤一直喜欢听收音机,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因为经济条件不允许,徐玉坤前半生连省城郑州都没去过,出门最远的一次是进县城,为了买种子。
1999年,随着大女儿、二女儿相继结婚,52岁的徐玉坤感觉自己该尽的责任已尽到大半,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心底的愿望:“我想骑车到全国各地去看看。”家人一听瞪大了眼睛,妻子袁清芬摇头说:“不好,咱家老三老四还没结婚呢,再等等吧。”
但随后,女儿们也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陪父母去了一趟附近的三门峡旅游。来到黄河边,面对着汹涌奔腾的浪涛,徐玉坤激动得热泪盈眶:“原来真实的黄河这么壮观啊!那长江会是啥样?”老伴瞪他一眼,低声提醒道:“别得寸进尺。”
徐玉坤梦想的闸门,彻底被黄河水冲开了,他决定去看更广阔的世界,余生为自己活一把!此后,农忙时他是种庄稼的好手;农闲时,他就成了骑着自行车四处游荡的“怪老头”。徐玉坤的车子上带着干粮和水壶,从村里骑到县城,再到市里……他越骑越远,经常一离家就是好几天。
徐玉坤在路上很节约。他沿途捡点饮料瓶、废旧塑料和纸箱等,换成钱就够“旅行费”了。每一次“离家出走”归来,徐玉坤都要被老伴批评和指责。好几次,老伴甚至把他的装备和自行车都藏了起来。村里的街坊邻居也对他敬而远之,不理解花甲之年的徐玉坤成天瞎折腾啥。
2007年春节,四个都已经成家的女儿们回到家中和徐玉坤夫妻俩过年。团圆饭上,女儿们对辛苦了一辈子的徐玉坤说,您以后不用再去地里做繁重的庄稼活了。
听了女儿们的话,感动之余,61岁的徐玉坤内心隐隐躁动起来。女儿们的本意是让徐玉坤从此以后可以享享清福了,但徐玉坤想的却是:时机到了,终于能为自己的梦想活一次了。
从那以后,徐玉坤便开始制定自己的“出逃”计划,并开始了精心的准备。
为了自己的“骑行梦”,这些年徐玉坤其实已经陆续做过一些“前期工作”,包括查找旅行地资料,熟悉地图和规划路线等。现在,他要做的是一些更具体的准备,比如购置装备。他陆续购买了一些骑行需要的物品:自行车、帐篷、手工缝制的打包、指南针、相机、地图、衣物和修理工具等等。
做过一次“出逃宣言”的他深知家里人不会同意,所以这些准备他都是偷偷进行的。为了不让家里人看出来,在准备物资的这一段时间,徐玉坤每天在家里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老实安分”极了。而这些一点点添置的东西都被他存放在了对他骑行计划唯一知情的好友老张的住处。
徐玉坤将自己的“出逃”时间选择在一天半夜。等妻子睡熟后,徐玉坤悄悄下了床,溜出了门,跑到了老张家里。跟老张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徐玉坤就带着2000块钱和装备,跨上他早早就准备好的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如同他想象中的“飞鹰”一样,离开了村子。
半夜里,他的家人们发现他不见了,焦急地找了一宿。而徐玉坤直到跑出村子100多公里,才在早上七点的时候跟家人联系,说自己已经走了,不要找他。
简单交代完,没等家人们宣泄错愕和不满,徐玉坤就挂了电话,继续自己的骑行之旅。
拾荒骑行33省,暮年挺进“死亡之海”
徐玉坤第一次骑行的目的地是北京。他早就想好了,第一站一定要到天安门广场。到了之后,他要向毛主席和党宣誓:自己的大旅行开始了!并以此作为自己骑行计划开始的仪式。
计划听起来雄心壮志,但其实第一站就不轻松。北京和南阳的距离有将近1000公里,离得并不近,骑自行车得花上十几天。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来说,风餐露宿加上极大的体力消耗,都是不小的考验。
但徐玉坤没有半分后退的打算。每天早上五点到晚上八点,除了吃饭、睡觉、写日记和偶尔的休息,徐玉坤都在骑行路上。
12天后,徐玉坤来到了天安门广场,完成了自己騎行的“宣誓仪式”。
到了这里,徐云坤的第一次骑行之旅才开了个头。
随后,他一路向北,到了山海关,然后去了锦州,出了渤海湾后,再经营口、大连,最后到达了丹东。由于第二年就是举世瞩目的北京奥运会,徐玉坤将自己这次骑行的主题定为宣传奥运。他用红布在自己的大包上绣上了“奥运2008”几个打字,还在自行车上插上了奥运的小旗子。
在途中,他花了1200块钱换了一辆更适合长途骑行的自行车,最终就靠着几百块钱完成这趟历时两个多月,总计八千多公里的路程。
为了省钱,饿了他就吃大饼充饥,渴了就向别人讨点水喝,在野外山林里,他就喝点山泉水,摘些果子吃。
回到家后,村子里的人看到头发、胡子老长,衣衫破旧的徐玉坤都以为村里来了个乞丐。认出是徐玉坤的人都说他是不是疯了,连他自己的女儿都怀疑他得了精神病,要不要送去精神病医院治疗。
在这样的偏见下,徐玉坤并没有停下自己骑行的脚步。虽然为了防止他再“逃跑”,他的家人们没收了他的照相机、钱和手机。但他早已有准备,偷偷攒下了1500块钱。后来,在花了1420块钱买了一个新相机后,徐玉坤揣着剩下的80块钱又“出逃”了。
这一次骑行可以说是徐玉坤几次骑行中经济条件最差的一次,结束后,原本150多斤重的他只剩下了120斤。在旅途中,他睡过桥洞,吃过餐馆里的剩饭,摘树上不知名的野果充饥差点被毒死……纵是如此艰险的骑行,徐玉坤依然乐在其中,从未想过放弃。2007年至2010年,他独自骑行走遍了全国。
一次从大西北骑行回村后,徐玉坤再也没有听到家人的责怪与抱怨。因为妻子和女儿们都发现,当他讲述起自己的骑行经历时,双眼变得炯炯有神。以前因为常年劳作,徐玉坤落下了一身病痛,可几年骑行下来,孩子们都看到了父亲的变化:“他腿脚麻利了,身体也变得更硬朗,而且爱说爱笑了。”
多年的骑行经历,也让徐玉坤“越玩越野”。2011年,他又开始筹备骑行五大洲!家人听说后吓了一跳:“你又不懂英语和国外的交通规则,出了事怎么办?”徐玉坤笑着宽慰她们:“不会可以学嘛,这些都不是问题。”此后他真的自学起了英语,还向有出国经历的骑友请教相关问题。
但仅靠种地的微薄收入,不足以支撑徐玉坤的跨国骑行梦。为了筹备费用,他来到南阳市中心的天润广场上,在一众摆地摊的老板中间,办起了个人摄影展,向大家展示了他的骑行实力,并写明自己下一步要骑遍五大洲。
16年踏遍五大洲,为自己“增寿30岁”
就这样,徐玉坤很快攒到了一笔路费。他借助智能手机上的翻译软件,设计好骑行路线。2011年9月,徐玉坤开启了跨国骑行之旅,从云南出境,老挝、泰国……他一口气游历了东南亚六国。2014年,徐玉坤又开始了欧洲之旅。“讲不好外语就手持翻译器,肤色不同就笑脸相待。”这些经验让他的旅行顺利了不少。
在多年的骑行生涯中,徐玉坤遇到过不少热心人,但也有凶险时刻。一天夜里,他正在国外路边的帐篷中睡觉,突然有几名歹徒闯进来,用枪顶着徐玉坤的头,抢走了他的自行车、相机、手机……
在澳大利亚骑行时,因为事先没做足功课,徐玉坤进入无人区两天后就断了补给。随后徐玉坤却惊喜地发现,他每骑行四五百米,路边就有被车撞死的袋鼠尸体,有的腐烂发臭了,有的已经成为一堆白骨。
直到2023年夏天,76岁的徐玉坤仍然骑行在路上。目前,他已经基本完成“骑遍五大洲”的壮举,正骑着一辆插有五星红旗的破旧山地车,驰骋在非洲各国。
“我想通过骑行来展示一个有梦想的中国人的力量。不必受年龄束缚,只要你肯迈出第一步,多大年纪去追梦都不晚。”徐玉坤说,多年的骑行能让他“延长30年的寿命”,如今虽已是年过古稀的老人,他的身体和内心却强健得像个中年人。
日前,一家出版社联系上徐玉坤,准备把他的骑行日记出版成书。乡亲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在60岁之前连省城都没去过的老农民,竟在暮年活成了传奇,“骑”成了家人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