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琪
网生代正在摒弃室内餐厅,转而投身户外享受热辣约会——野餐就是这样演变而来的。
现如今,最热门的餐位预订转到了户外。在伦敦,皇家公园在社交媒体上非常受欢迎;在美国,人们会在汽车后备箱里备好漂亮的桌布、垫子和餐具。野餐已经不再是挤得变形的三明治和冷掉的茶,围绕野餐已经形成了一个可以提供整套服务的产业。
在世界各地,野餐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为客户创造出基于食物的美妙体验。比如,澳大利亚野餐公司会提供神秘野餐产品,顾客可以在去野餐的途中到美食精选店购买;英国野餐公司会在顾客去往摄政公园野餐地点的路上为其播放喜欢的歌曲。
“奢华”野餐公司的简·吉莱斯皮为了赢得顾客的认可,会为顾客定制曲目单。她的合伙人艾丽西娅·弗雷德里克兹曾经是名人的私人厨师。吉莱斯皮会在伦敦皇家公园举办豪华野餐,布置好鲜花、杜松子酒吧台、《家居廊》风格的家具和精致的美食。
新冠疫情期间,吉莱斯皮的营销公司难以为继。疫苗问世前,唯一能进行安全社交的地方就是户外,吉莱斯皮因此萌生了创办豪华野餐公司的想法。公司2020年4月刚一成立,就在社交媒体上接到了大量订单。之后,大众对豪华野餐的热情持续上涨。去年夏天,公司承接了216场野餐,准备的食物包括泡菜热狗、配有印度薄饼的波奇饭等。
还有人会不远万里飞到其他国家去野餐。接待过中东国家王室成员和英国名人的吉莱斯皮,近期迎来了一位法国客户。这位亿万富翁和他邀请的客人乘坐私人飞机飞到英国,请吉莱斯皮为他们组织了一次野餐。这位富翁想给每位客人定制不同的野餐篮,为男士准备巴拿马帽,为女士准备一把扇子和一支稀有的香槟王。吉莱斯皮的团队花了三天时间准备。她说:“这是目前我们承接过的最贵的野餐。12个人花了1万多美元。”
不过,“奢华”野餐公司一开始提供的野餐篮非常亲民,适合两个人,售价约45美元,里面有松露巧克力、迷迭香佛卡夏面包、莓果和焦糖馅饼。“大家当然也可以去餐厅。”吉莱斯皮说,“这只不过是另一种可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用餐形式。”
野餐也激发了网生代的想象力。社交媒体网站“品趣志”发现,网生代在约会时更愿意选择野餐,而不是去餐厅或者看电影。仅去年,野餐约会的搜索量就增加了385%。社交媒体上,野餐的场景比比皆是,随时都能刷到装饰有鲜花、烛台、小吃拼盘和玻璃餐具的野餐毯。
“罗得岛”野餐公司的凯莉·麦克菲利普斯说,公司最抢手的产品是晚间野餐约会。她说:“我注意到很多夫妻平常很忙,只能尽量找时间和对方相处,我们提供的服务为他们免去了准备时的麻烦。经常有人为了制造惊喜而预订野餐。这是相处的好机会,可以让他们从日常的纷扰中暂时脱离出来,哪怕只有几个小时。”
网生代会选择野餐来给约会对象留下深刻印象。“你可以用野餐来展示自己的风格和创意。”杰西·科夫勒说,“这是一种创造独特经历的方式。每个人可以带一样东西来和大家分享。”科夫勒是纽约某新陈代谢及健康中心的首席心理学家,研究方向是人类和食物的复杂关系。
如今,人们野餐时注重的是舒适和新鲜空气,但野餐的起源并没有这么清新脱俗。“野餐”一词首次出现在法国17世纪一首下流诗歌中,其中有一个特别贪吃的角色名叫“匹克尼克”。在法国贵族中,这个词逐渐演变成一种餐饮形式,每个参与者都要携带食物和酒水与大家分享。1801年,伦敦一群亲法人士成立了“匹克尼克”协会。协会在伦敦市马里波恩举办室内聚会,每个人必须携带一道菜和六瓶葡萄酒才能参加。在这种晚间聚会上,会提供餐食,有戏剧爱好者进行表演,还有赌博。据说,威尔士亲王曾是协会200名成员中的一员。伦敦市德鲁里巷剧院所有人、爱尔兰政治家理查德·布林斯利·谢里丹认为,这种聚会体现了道德的沦丧。这场口水仗吸引了讽刺漫画家詹姆斯·吉尔雷的注意,他为此画了一幅漫画。画中,谢里丹站在舞台上同袒胸露乳的白金汉夫人对峙,格雷维尔上校穿得像一名低等侍从,而埃克斯库姆勋爵正打算吃餐桌上掉下的食物。
这种粗俗的聚会也给了拜伦灵感。他在1809年一首题为《英格兰诗人与苏格兰评论家》的讽刺诗中写道:
午夜的狂欢,迷踪般的舞步,
美丽的笑颜,微醺的红酒,
不过是纨绔子弟、愚人、赌徒、无赖
和贵族沆瀣一气罢了。
英国国家图书馆馆长、食物历史学家波莉·罗素说,该协会于1850年解散。这群寻欢作乐之人也分道扬镳,但“野餐”一词却流传了下来。
随着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期工业化的推进和城市的发展,逃离城市变成了一种时尚,野餐也转移到了户外。野餐也不再是淫乱的聚会,而是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19世纪30年代,美国的城市居民开始效仿欧洲人,在公园里铺上野餐毯来拥抱乡村生活。
19世纪的文学作品中经常会出现野餐,通常会有地毯和柳条野餐篮,地点会选在河边或是像简·奥斯汀《爱玛》中写的那样,在萨里郡博斯希尔的山顶上。野餐的目的是讓人们享受无拘无束的状态,但为此准备的餐食却和无拘无束毫不相干。比如,1880年前后在伦敦出版的《比顿夫人的家庭管理之书》中,比顿夫人为20人准备的野餐包含龙虾、烤禽肉、牛肉派、香槟和很多草莓。
“这是一种回归田园的生活方式,也不会有黄蜂的侵扰。当然,前提是这些人都有仆人伺候。”食物历史学家安妮·格雷说。格雷主研英国自1600年至今的食物及用餐习惯,著有《唐顿庄园官方烹饪书》等作品。
20世纪50至60年代,现代野餐随着汽车旅行兴起,主要形式是在地上铺好毯子,用冷藏器皿携带食物。不过,上世纪70至80年代,英国和美国的野餐活动主要受到了市场营销的影响。格雷说:“20世纪70年代,市场上涌现出大量野餐用品套装,比如便携的塑料餐具。这其实与旧时的野餐用品无异,只不过是塑料特惠版的。”
上世纪70年代同样见证了自制食物的衰落。职场妈妈们没有太多空闲,伴侣们也帮不上太多,因此人们通常会用冷冻袋装上在超市购买的三明治。1977年,肯德基推出了“野餐套餐”,里面有可供六人食用的炸鸡、沙拉、面包卷,还有盘子、叉子、餐巾纸、桌布,售价7.5美元。
“快餐越来越受欢迎。”格雷说,“重点逐渐转移至野餐本身——我们在户外野餐,主要是为了感受这种氛围,而不是什么特殊的食物。”
很多国家都会举办野餐来纪念特殊的日子,比如芬兰五一节的鲱鱼野餐,还有日本人会在樱花树下野餐来庆祝历史悠久的樱花节。现在,这些新兴公司正在极力推广野餐的概念,想将其打造成一种特殊的仪式。
来自伦敦的马克斯·哈雷是一个走在潮流前沿的人,正在试图重塑野餐的形象。哈雷是一名厨师,他的三明治店备受追捧,他本人也因改进了简单的经典午餐而闻名。哈雷携《马克斯的野餐教程:野餐的艺术》一书加入了改变人们对野餐印象的潮流。“我注意到,长久以来,人们的野餐习惯并没有太大变化,”哈雷说,“无非还是一些常温食物和饮品。”
哈雷向人们展示了,只需要一點点创意,就可以将野餐变成奢华盛宴。对,一点创意和一个保温瓶就足够了。他说:“一次徒步活动中,我和好朋友在山顶吃到了意式肉汤饺子、滚烫的面条、各种炖肉、咖喱、冰淇淋球,还有冰凉的马天尼鸡尾酒。”
野餐重回大众视线和豪华野餐的流行帮助小型公司在疫情期间渡过了经营难关。“圣莫尼卡”野餐公司创始人山姆·安科纳为“百叶窗海滩”高档酒店提供豪华野餐服务。他和其他当地企业家合作,一方面增加了自己的产品种类,一方面也促进了其他企业的发展。安科纳和当地摄影店、花店、巧克力和奶酪制造商及面包店合作,一起为顾客打造一场完美的日落野餐。“过去三年中,我们助力当地企业发展,这对我们自己的发展也非常重要。”安科纳说,“我们和一些非常努力的小企业家合作,大家有着相同的价值观,都致力于提供最好的服务。”
格雷发现,疫情暴发以来,人们更愿意从野餐这种平静的时刻中寻求慰藉。她说:“我觉得怀旧的氛围很浓厚,特别是现在。一般在社会不太稳定的时候,人们就会开始怀念自己的童年,说以前多么好,无论以前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
不过,无论何时,各类野餐的共同目标都是——为人们带来欢乐。不管你吃什么食物,准备什么活动,抓住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出错。就像比顿夫人在19世纪时说的那样,即使你没带开瓶器或沙拉酱,又或者突然下雨了,也不会破坏气氛,而只会让野餐更加有趣。
编辑: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