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开放越绿色: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与企业环境绩效提升

张兵兵 张烨薇

一、 引 言

自党的十八大以来, 我国经济发展取得了瞩目成就。 2022 年, 我国GDP 规模高达121.02 万亿元,稳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然而, 长期以来重“速度”轻“质量”的粗放型增长模式也导致我国生态环境问题日益凸显。 2021 年我国SO2、 NOX和颗粒物排放量分别高达274.8 万吨、 988.4 万吨和537.4 万吨。其中, 工业企业生产活动所排放的这三种污染物占比分别高达76.31%、 37.32%和60.53%①数据来源于《中国环境统计年鉴2022》。, 主要是因高污染、 高能耗、 高排放的“三高”生产模式导致了如此之高的排放量。 因此, 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工业企业粗放生产模式所排放的各种污染物是危害我国生态环境的主要原因。 与此同时, 伴随着我国经济发展水平的不断提升, 人民群众对高质量生态环境的需求也日益高涨, 显然这与愈发严峻的环境污染问题之间存在较大矛盾和冲突。 在此背景下,已公布的“十四五”规划和2035 年远景目标纲领切实提出“继续打好蓝天、 碧水、 净土保卫战”的战略目标, 并且着重强调了“企业环境治理责任制度建设”。 企业能否积极承担环境责任、 履行环境义务、提高环境质量, 是环境问题能否有效治理、 绿色发展能否全面实现的关键所在(张涵钰等, 2023)。 因此, 进入新发展阶段, 深入探究影响企业环境绩效提升的关键因素, 推动企业绿色转型升级, 不仅有利于完善企业环境治理责任制度建设, 也是贯彻落实新发展理念, 全面推进生态文明建设, 加快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重要抓手。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是在设立城市特定区域内,通过创新跨境电子商务活动管理模式并给予特殊政策优惠, 推动跨境贸易自由化和便利化的数字贸易制度安排(张兵兵等, 2023)。 理论上来讲,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可以通过提高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以及智能制造水平来促进企业环境绩效提升。 具体而言,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的设立为数字技术人才和新型数字基础设施协同效应的发挥提供了应用场景和制度保障。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搭建金融、 技术等服务平台, 积极完善产业生态圈内人才培养制度, 为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提供人力资本保障, 也为智能制造打造坚实基础。 企业智能制造水平的提升, 可以优化生产流程, 改进生产工艺, 提高资源利用效率, 减少污染物排放量, 从而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鉴于此, 本文将在厘清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影响企业环境绩效内在机理和传导渠道的基础上, 以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为准自然实验,运用双重差分模型(DID)对上述作用机制进行实证检验。 这不仅是对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政策因果关系识别相关研究的丰富和拓展, 研究结论也可以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我国以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实现经济绿色高质量发展提供依据和参考。

与以往的研究相比, 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 第一, 运用双重差分模型(DID)识别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影响企业环境绩效的政策净效应, 拓展了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引致环境效应的相关研究; 第二, 揭示了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通过提高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尤其是智能制造水平促进企业环境绩效提升的内在机制; 第三, 运用主成分分析法从企业相对价值、 企业风险承担能力、 企业发展能力和企业盈利能力等维度衡量企业经济绩效, 并考察了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对企业环境绩效和经济绩效协调发展的具体影响。

二、 文献综述

目前, 与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相关的文献主要关注于其引致的贸易促进效应或经济效应。 现有文献表明,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通过缓解融资约束促进企业出口的扩展边际(马述忠等, 2022)、 通过提高贸易便利化和物流效率降低贸易成本(Lendle等, 2016)和通过制度创新提高出口企业市场进入率(胡浩然等, 2022), 并且通过进口中间品技术效应和门槛效应, 降低搜寻成本, 提高企业出口产品质量(魏悦羚等, 2022)和企业价值链参与度(刘斌等, 2022)。 除此之外,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还有利于促进经济发展。 一些学者的研究发现,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显著推动了国内跨境电子商务行业的发展、 缩小了城乡收入差距(黄先海等,2022)、 加快了地区经济发展和产业结构升级, 并促进了区域协调发展(张兵兵等, 2023)。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还可以从微观层面增强企业主动承担风险的能力(宋颜群等, 2022)、 提升员工工资收入水平与企业创新能力(史亚茹等, 2023)。

关于企业环境绩效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微观和宏观两个层面。 在微观企业层面, 一些学者以上市公司为研究案例, 对企业治理结构、 战略布局和企业环境绩效的内在机理展开了很多有益探索。众多研究表明国际化董事会(杜兴强, 2021)、 高管环保认知(席龙胜等, 2022)、 企业绿色债券发行(吴育辉等, 2022)、 环境处罚频次和处罚力度(陈晓艳等, 2021)、 社会责任战略以及企业环境战略都会对企业环境绩效产生影响。 此外, 完善数字基础设施以及推动制造业和服务业融合能够显著改善企业环境绩效(苏丹妮等, 2021)。 李静等(2023)发现贸易方式转型能够通过增加污染治理投资影响企业环境绩效, 服务型制造对企业具有显著的污染减排效应(张远等, 2022)。 王博等(2023)研究表明,企业数字化转型通过促进企业绿色产品创新和绿色管理创新等途径提高企业可持续发展绩效水平。 宏观层面的研究主要围绕政府环境规制政策, 以及贸易制度创新对企业环境绩效的影响展开。 绿色金融改革政策完善了环境管理体系和环境认证体系, 强化社会资本促进企业绿色绩效(苏冬蔚等, 2023)。遵循成本效应和创新补偿效应构成了“节能低碳”政策以及低碳城市试点政策作用于企业环境绩效的桥梁(车帅, 2022)。 进一步研究表明, 城市环境立法(Zhang 等, 2023) 和中央垂直监管(王贤彬等,2022)对注重末端治理的企业具有更深层次的环境作用。 此外, 盛斌等(2021)的研究表明, 减排设备投资和技术进步是降低企业出口污染排放强度的重要原因。 而国际环境认证、 绿色贸易壁垒(李静等,2023)、 进口贸易网络地位的提升(罗丹, 2022)都与企业环境绩效提升正相关。

通过梳理相关文献发现, 现有关于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和企业环境绩效的文献虽然已比较丰富,但仍存在一些可以拓展的空间: 第一, 现有关于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的研究多关注于其引致的贸易促进效应和经济发展效率, 较少有研究从微观企业视角切入考察其对企业环境绩效的影响; 第二, 现有研究多运用企业环境保护税、 环保投入等单一定量指标或者企业环境管理数据等定性指标来衡量企业环境绩效, 较少有研究构建企业环境绩效多维评价指标, 并运用双重差分模型(DID)识别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对企业环境绩效的政策净影响。

三、 理论机制与研究假说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通过提高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 以及智能技术与制造技术的融合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一方面,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通过降低产业成本、 推动企业跨行业融合、 重构产业组织方式, 促进企业自身技术迭代(史亚茹等,2023), 促进了数字信息技术的传播和应用, 有力地推动了企业数字化转型。 企业数字化转型打通了企业间技术合作、 信息共享的渠道, 降低企业对专业知识的搜寻成本, 通过技术效应共享成熟经验,使得更多的高端技术资源被企业获取。 另一方面,企业内外部知识信息的快速融合, 带动环境治理、绿色计算和清洁减排等信息的动态汇集, 从而促进企业绿色技术创新与发展(张涵钰等, 2023), 有利于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数字应用技术通过信息化、集成化的管理方式, 实时监管产品生产流程, 获取产品生命周期中对环境有益的信息, 减少污染物排放以及资源浪费对环境产生的不利影响(王博等,2023), 通过配置效应以及智能管理合理分配资源,使企业形态和管理模式发生根本性转变, 提高企业污染治理水平, 有利于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此外, 跨境电商行业数字化、 智能化的发展对高技能技术人员的需求也逐渐增加, 企业需要专业化的跨境电商技术人才进行数字化建设。 在引进相关技术设备以及人才的过程中, 企业往往面临着内部资源重新分配、 高素质劳动力供给不足和生产线调整成本等障碍。 各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引导跨境电商园区服务建设, 积极完善产业生态圈内人才、制造、 检疫、 物流、 通关等供应链综合服务(马述忠等, 2022), 搭建金融、 技术等服务平台并提供相应的制度保障, 从而为企业数字化转型提供充裕人力资本, 也为企业开展智能制造打下了坚实基础。智能制造作为企业数字化升级的主攻方向, 贯穿于生产、 管理、 物流、 服务等活动的各个环节(权小锋等, 2022), 具有自管理、 自控制、 自监测、 自执行等方面的新型生产方式。 智能制造为数字化转型提供生产和辅助设备, 带来了高度集成式的智能化生产模式, 通过智能控制、 自动监测等技术的运用, 将数据要素的优势投入到产品生产加工的核心制造链中。 企业智能制造水平的提升, 可以优化生产流程, 改进生产工艺, 提高资源利用效率, 减少污染物排放量, 从而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假说1: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可以显著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假说2: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可以通过提高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以及智能制造水平来促进企业环境绩效提升。

四、 模型构建、 变量说明与数据来源

(一)模型构建

在理论分析的基础上, 本文以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为准自然实验, 运用双重差分模型(DID)来识别其对上市公司环境绩效的政策净效应, 基准模型如下所示:

其中,i、t、k分别表示企业、 年份和城市。CEPit表示上市公司i在t年的企业环境绩效,treatk×postt是t年城市k是否设立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的虚拟变量。Xit是上市公司层面的控制变量矩阵, 具体包括: 企业股权性质(soe)、 财政杠杆率(lev)、市盈率(pe)、 企业规模(size)、 企业年龄(age)。ηi和ηt分别表示企业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εikt是随机扰动项。

(二)变量选取

1. 被解释变量: 企业环境绩效(CEP)

本文借鉴Zhang 等(2023)的方法, 基于内容分析法共选取9 个指标, 对评价体系中污染物排放、环境监管程度、 环境运营等多个维度进行赋值, 构建企业环境绩效评价指标。 具体地: 首先, 根据企业披露信息中是否包含环境指标相关信息等定性指标, 赋值为1, 否则为0; 其次, 若企业相关环境信息指标中涉及定量描述进一步评分为2; 最后, 将所有分数加总得到企业环境综合绩效指数。 其中,选取是否通过ISO14001 环境认证、 是否有环境违法事件和是否披露环境报告等指标代表企业在环境方面所做的努力以及企业对环境保护的重视程度; 用污染物排放达标、 污染物利用与处置情况以及清洁生产实施情况等指标来表示企业污染排放治理情况。具体指标和变量赋值如表1 所示:

表1 环境绩效指标选取和变量赋值

2. 核心解释变量: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政策(treat×post)

2015 年3 月, 国务院同意设立杭州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 杭州市成为全国首个设立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的城市; 2016 年1 月, 国务院将杭州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六大体系”“两个平台”的经验做法推广复制, 同意批复了上海、 天津等12 个城市设立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 2018 年7 月, 试点城市建设逐渐从东部向中西部以及东北地区倾斜, 北京、沈阳、 呼和浩特等22 个城市成为第三批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试点城市, 形成东西双向互济的新局面;2019 年12 月, 石家庄、 太原等24 个城市获批建设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 2020 年4 月, 为推动外贸升级, 国务院进一步扩大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试点范围, 新增46 个试点城市。 至此,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已全面覆盖30 个省, 形成了陆海内外联动的发展格局。 2022 年1 月和11 月, 国务院公布了第六批和第七批试点城市名单, 分别确定鄂尔多斯等27 个城市以及廊坊等33 个城市为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试点。 截至2023 年, 先后7 个批次在全国共设立了165 个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 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和完整性, 本文以7 批次165 个城市设立的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为准自然实验, 收集数据的样本区间为2009—2022 年。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政策为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treat×post), 反映一个城市在某一年份是否设立跨境综合试验区的虚拟变量, 若一个城市在样本期内设立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 则treat取值为1, 否则取值为0。 其中,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当年及之后年份,post设置为1;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以前的年份, 则post设置为0。

3. 控制变量

参考Zhang 等(2023)的研究, 本文从企业层面设置如下控制变量: (1)企业股权性质(soe), 若企业为国有控股则取值为1, 民营企业取值为2, 外资企业取值为3, 否则为4; (2)财政杠杆率(lev), 用企业总负债除以企业总资产取对数得到; (3)市盈率(pe), 以每股市价与每股收益比值的对数来衡量;(4)企业年龄(age), 以企业成立年数取对数得到;(5)企业规模(size), 以企业年末总资产的对数衡量。

(三)数据来源

本文研究样本为2009—2022 年沪深A 股的上市公司。 在剔除ST、 *ST 和金融行业的样本后, 最终获得1260 家具有出口业务的上市公司, 共计11953 个有效样本。 上市公司数据来源于国泰安(CSMAR)数据库和万得(Wind)数据库; 企业数字化转型数据利用Python 量化巨潮资讯网上市公司年报后获得; 上市公司所属行业分类来源于中国证券监督委员会2012 年《上市公司行业分类指引》;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相关数据来源于中国海关总署,其他省级及市级变量来自国家统计局以及历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 整理后再按照地级市代码与上市公司匹配而得。

五、 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

本文采用双向固定效应的多期双重差分模型来识别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对上市公司环境绩效的影响, 基准回归结果如表2 所示。 第(1)列为未纳入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treat×post的估计系数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 第(2)列为纳入控制变量后的回归结果, 核心解释变量treat×post的估计系数在1%水平上依然显著为正。 基准回归的估计结果表明,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可以显著提升上市公司环境绩效。

表2 基准回归结果

(二)平行趋势检验

满足平行趋势检验是采用DID 模型进行实证分析的重要前提假设, 即没有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政策干预的前提下, 实验组与对照组企业环境绩效的发展趋势应是相同的。 对此, 本文使用事件研究法对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的政策效应进行平行趋势检验。 所用模型如下:

其中, 以政策实施前的第1 期(t=-1)为基期,平行趋势检验结果如图1 所示, 发现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政策实施以前各期系数估计值均不显著且在0 值附近波动。 这意味着该政策实施前实验组和控制组的企业环境绩效并未表现出明显差异, 满足平行趋势假定。 该政策实施后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这表明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的设立可以显著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图1 CEP 趋势检验结果

(三)稳健性检验

基准回归结果表明,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政策显著提升了企业环境绩效, 但这一结论是否稳健仍需进一步检验。 因此, 本文将从排除其他并行政策干扰、 倾向得分匹配、 安慰剂检验、 替换环境绩效指标等多个维度进行检验, 以确保结论的稳健性。

1. 排除其他并行政策干扰

政府同期实施的其他一系列政策也可能会改善企业环境绩效, 若不剔除同期其他潜在政策的干扰,估计结果会因未被观察因素的干扰而产生误差。 对此, 本文搜索到2009—2022 年期间可能影响企业环境绩效的相关政策: (1)自党的十八大提出建设生态文明以来, 国家发展改革委在2013 年和2015 年陆续开展了两批循环经济示范城市试点工作, 共确定101个循环经济示范城市试点建设。 试点政策的推行可能会促进试点地区上市公司进行绿色转型升级, 从而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本文构建循环经济示范城市政策的虚拟变量circulareco, 来控制循环经济城市试点的冲击。 (2)我国2015 年1 月开始施行的《环境保护法》第四十一条规定: “建设项目中防治污染的设施, 应当与主体工程同时设计、 同时施工、 同时投产使用。 防治污染的设施应当符合经批准的环境影响评价文件的要求。”“三同时”制度作为中国出台最早的一项环境管理制度, 通过加大政府环境管理力度, 强化各主体环境治理责任, 推动企业绿色技术创新, 从而影响企业环境管理制度以及企业环境绩效。 基于此, 根据企业信息中是否披露执行“三同时”制度情况, 赋值为1, 否则为0, 将企业实施情况的虚拟变量three-simultaneity纳入基准回归模型, 来控制“三同时”制度可能对企业环境绩效造成的影响。 (3)2016 年2 月国务院发布《关于钢铁业化解过剩产能实现脱困发展的意见》, 要求坚持市场倒逼、 企业主体, 严格执行环保、能耗、 安全等产业政策和法律法规, 达不到政策要求的产能要依规退出。 对此, 本文参考谌仁俊等(2019)的研究, 将样本数据与2012 年证监会行业代码进行匹配, 并剔除上市企业中钢铁、 煤炭两类一级重点行业和水泥、 船舶制造等三级重点行业的样本重新回归。 如表3 所示, 第(1)至(3)列汇报了排除上述政策干扰后的估计结果, 发现treat×post的估计系数依然显著为正。 表3 第(4)列显示将三种政策同时纳入基准回归模型后,treat×post的估计系数仍显著为正。 综上, 在排除并行相关政策干扰后, 核心解释变量treat×post的估计系数都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 结论具有较好的稳健性。

表3 稳健性检验I

2. 倾向得分匹配(PSM-DID)

本文使用卡尺最近邻匹配等方法进行PSM-DID估计, 来缓解可能产生的样本选择性偏差问题。 具体而言, 通过是否为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试点城市的虚拟变量treat对可观测指标进行logit回归, 将包括企业股权性质、 企业规模、 企业年龄、 市盈率以及财务杠杆率5 个可观测指标作为协变量, 以1 ∶1最近邻匹配方法进行倾向得分匹配, 再将倾向得分值最接近的城市设置为综试区政策的对照城市。 估计结果如表4 第(1)列所示, 试点政策虚拟变量的估计系数在1%水平上依然显著为正, 这表明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有利于提高企业环境绩效, 结论呈现出较好的稳健性。

表4 稳健性检验II

3. 安慰剂检验

为了进一步验证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确保企业环境绩效是受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政策的影响,本文分别进行了时间安慰剂检验和间接安慰剂检验。第一, 设定虚假时间虚拟变量进行时间安慰剂检验,将每个城市设立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的时间分别提前3 年和4 年, 重新构建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交互项, 再纳入基准回归模型。 回归结果如表4 第(2)至(3)列所示, 发现交互项的估计系数不再显著,这意味着上市公司环境绩效的提升是由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引起, 基准回归结论具有较好的稳健性。 第二, 参考Liu 等(2015)、 马述忠等(2023)的方法, 采用间接安慰剂检验。 具体地, 对treat×post交互项随机抽取500 次, 从而产生500 个错误估计系数β′1, 查看错误估计系数β′1是否与基准回归估计系数β1存在较大差异。 如图2 所示, 发现500 次抽样中随机抽样系数以0 为均值并呈正态分布, 真实估计系数0.143 显然独立于随机抽样系数分布之外。 此置换检验通过排除不可观测因素引发的计量偏误, 表明企业环境绩效的提升确实是受到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政策的影响, 基准回归结论具有稳健性。

图2 安慰剂检验结果

4. 其他稳健性检验

由于省会城市是国家一级行政区, 相较于其他地级市, 省会城市具有经济发展水平较高、 执法力度更强以及绿色创新激励政策更完善等特征。 因此,本文剔除位于省会城市的企业数据重新进行回归检验, 回归结果如表4 第(4)列所示, 结果显示treat×post的估计系数仍显著为正。 此外, 为了缓解企业层面变量同期之间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 本文对基准回归模型中的控制变量做滞后一期处理。 估计结果如表4 第(5)列所示, 发现交互项的估计系数始终显著为正, 基准回归结论依旧具有较好的稳健性。 实际上企业绿色管理也会对企业环境绩效产生影响。 本文在原始的企业环境绩效指标中加入企业是否具备环保管理制度体系、 是否参与环保教育和培训, 以及是否参加环保专项行动三个变量, 若有则赋值为1, 否则为0。 重新测算企业环境绩效综合得分替换原环境绩效指标, 回归结果如表4 列(6)所示,treat×post的估计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

(四)异质性分析

基准和稳健性检验的结果均表明,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有利于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而不同的政策主体会因其财务能力、 发展水平等异质性, 使得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对企业环境绩效的影响存在差异。 因此, 下文将进一步从融资能力、 股权激励体制的企业特征, 环境管制程度和科技水平的行业特征这四个维度, 揭示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对企业环境绩效的异质性影响。

1. 企业特征: 债务融资能力异质性

债务融资是企业获取外部资金最重要的来源。企业融资能力不足将制约企业进行绿色技术研发升级以及环保投资从而影响企业环境绩效。 银行贷款是企业不可或缺的一种资金来源, 本部分用上市公司银行借款总额与期末总资产之比来衡量企业债务融资能力, 考察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对企业环境绩效的影响是否因企业债务融资能力不同而产生异质性。 本文将样本以占比年度中位数为依据划分为两组, 如表5 第(1)和(2)列回归结果所示,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对债务融资能力较强企业环境绩效的提升作用更为显著。 这是因为债务融资能力强以及融资约束低的企业能获取充足资金来满足企业运营, 企业研发投入、 环保投资和绿色技术创新等方面的推进才能够得到保证, 从而促进企业环境绩效提升。

表5 异质性分析I

2. 企业特征: 股权激励异质性

当高管持股比例过高时, 会使企业内部代理问题加剧, 扩大高管的投票权和影响力, 削弱股东、董事会和市场等对管理者的监督作用(Hubbard 等,2017)。 由于企业从事绿色创新和环保投资需要耗费企业不少财务资源, 出于壕沟防御目的, 高管可能会削弱企业环保投资以及研发等项目的成本支出,从而减少企业可自由支配的资金。 因此,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带来的企业环境绩效提升效果可能因高管股东持股比例不同而存在差异。 基于此, 本文将高管持股比例按照三分位数将样本划分为高管股权激励适中和高管股权激励过高两组进行检验。实证结果如表5 第(3)和(4)列所示, 在股权激励适中样本组, 交互项的估计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 这说明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对股权激励适中企业环境绩效的提升效应更为显著。

3. 行业特征: 环境管制异质性

本部分还将原环境保护部制定的《清洁生产标准目录》中受环境管制的行业与2012 年证监会行业分类指引进行匹配, 将企业所属行业划分为受环境管制较强和较弱两类, 进行异质性分析。 表6 中第(1)和(2)列的估计结果表明,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对受环境管制较强企业环境绩效的提升作用更为显著。 在较强的环境管制约束下, 企业为降低环境规制成本会积极开展绿色生产模式(苏丹妮等,2021), 以减少污染排放, 从而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4. 行业特征: 行业技术异质性

此外, 本文还参考石琦等(2020)的方法, 将样本划分为高科技行业企业和非高科技行业企业来进行异质性分析。 如表6 第(3)和(4)列结果所示,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对高科技行业企业环境绩效的影响显著为正, 对非高科技行业企业环境绩效的影响并不显著。 可能原因是高科技行业企业本身具备优厚的技术优势, 更利于企业进行绿色生产和产业结构升级, 提高资源利用率。

(五)机制检验

前文的实证分析表明,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有利于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接下来, 本文将对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影响企业环境绩效的作用机制进行实证检验。 借鉴赵宸宇等(2021)的方法, 从数字技术应用、 互联网商业模式、 智能制造和现代信息系统等四个维度确定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关键词。运用Python 提取、 Jieba 分词处理和词频统计等文本分析法, 统计上市公司年报中关键词的披露次数。在此基础上, 对词频数据进行加1 取对数处理, 最终得到企业数字化转型指数。

表7 第(1)至(6)列是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政策影响企业环境绩效的机制检验结果。 第(1)的回归结果显示,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政策对企业数字化程度在未纳入控制变量的情况下显著为正; 第(2)列为在未纳入控制变量时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环境绩效的影响, 其估计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第(3)列显示, 纳入控制变量后treat×post的估计系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 这表明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会提高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 观察第(4)列可知, 纳入控制变量后digital的估计系数也显著为正, 这说明企业数字化转型有利于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第(5)列为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对企业智能制造水平的回归结果, 这表明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可以提高企业智能制造水平; 从第(6)列的估计结果可以发现, 企业数字化转型中智能制造维度对企业环境绩效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 可能的原因是智能制造的发展显著推进了企业绿色制造并提升资源利用效率。

表7 机制检验

六、 拓展性分析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不仅可以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更能为企业经济绩效提升持续赋能。 因此, 在识别了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对企业环境绩效的政策净效应之后, 本部分又考察了其对企业经济绩效的影响。 本文借鉴苏为华等(2017)的方法, 从企业盈利能力、 风险承担能力和发展能力等角度选取了10个二级指标构建企业经济绩效指标评价体系。 企业经济绩效运用主成分分析法获得, 其中企业相对价值由市值(cap)取对数衡量。 指标体系中只有负债与权益市价比率(D/E)为逆向指标, 因此利用其相反数将其转化为正向指标。 具体构建方法如下: 首先对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 然后进行KMO和Bartlett球形度检验, 最后判断数据是否适合进行因子分析。通过检验后, 根据主成分分析模型矩阵, 提取特征值大于1 的因子作为主成分因子, 各主成分的加权平均值为企业经济绩效指标。

表8 第(1)列为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影响企业经济绩效的回归结果, 发现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对企业经济绩效的影响显著为正。 同时, 选取长期资本收益率、 可持续增长率和资产报酬率衡量企业风险承担能力、 发展能力和盈利能力, 并将其纳入回归模型进行回归。 如表8 第(2)至(4)列的回归结果所示,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对企业风险承担能力、发展能力和盈利能力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这表明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立可以从多个层面角度促进企业经济绩效提升。

表8 拓展性分析

七、 研究结论和政策启示

(一)研究结论

本文首先厘清了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影响企业环境绩效的理论逻辑和作用机制; 其次, 将2009—2022 年1260 家上市公司的数据与地级城市进行匹配,以国家先后七批次设立的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为准自然实验, 运用双重差分模型(DID)检验其影响企业环境绩效的政策净效应。 结果表明: 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建设可以显著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该结论在进行PSM-DID 检验、 安慰剂检验等多种情形下依然稳健;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的设立对债务融资能力强、股权激励体制完善、 环境规制程度高以及高科技行业企业环境绩效的提升作用更为显著。 机制检验表明,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可以通过提高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以及智能制造水平来促进企业环境绩效提升。进一步的分析还表明, 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还可以显著改善企业经济绩效, 是强化企业风险承担能力、发展能力、 盈利能力和偿债能力的有力抓手。 因此,不断扩大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政策覆盖范围, 积极推动企业数字化转型是促进企业环境经济绩效协调发展的有效路径。

(二)政策启示

上述研究结论为我国以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推动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形成, 促进企业环境绩效提升, 实现经济绿色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启示。

第一, 充分发挥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的集成制度创新优势, 推动企业数字化转型, 促进企业环境绩效提升。 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在我国经济发展中扮演着“试点实验”的重要角色, 应充分发挥其赋能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正向功能, 促进企业环境绩效提升。 因此, 我国应继续深化跨境电商制度创新, 强化城市、 行业以及企业间的技术交流合作, 充分发挥调动企业数字化建设和绿色研发的主观能动性。同时, 应加大对数字应用技术以及人才的投入, 充分利用专业知识和技术, 以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此外, 我国还需要进一步优化数字基础设施布局, 合理配置资源, 加快智能化绿色化协同转型, 进而提升企业环境绩效。

第二, 激励并引导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设计更高标准、 更严要求的环境改善导向型政策工具, 协同推进经济绿色高质量发展。 在生态文明建设已融入社会经济发展全局的背景下, 实现经济绿色低碳高质量发展是贯彻新发展理念的最好实践。 因此,在持续完善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环境政策工具体系时, 应进一步强化顶层设计, 彻底扭转“重经济、轻生态”的贸易模式, 多举措推动区域经济、 生态环境的协调发展。 企业应结合自身优势和所属地区特色, 进行差异化制度创新探索。 此外, 各区域应联系自身实际, 设定科学合理的生态环境监管体制和规制标准, 提高能源利用效率, 从增强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关联性入手, 切实推进和增强社会经济与生态环境的协调发展与良性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