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新儿女英雄传》的版本修改与意义阐释

黄 梅，王娅婷，龚奎林

（1.井冈山大学人文学院，江西 吉安 343009；2.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陕西 咸阳 712082）

一、前言

在现代文学与当代文学过渡之际， 一批来自解放区的文艺作家横跨新旧两个时代， 把解放区创作的作品在新中国成立之际发表、出版，进而在新的文艺时代作为范本引领革命历史小说的发展。 其中，《新儿女英雄传》 就是这样一部具有革命传奇性的“章回体”小说，于1949 年5-7 月在《人民日报》副刊连载，彼时即将成立新中国，《人民日报》借这部红色作品庆祝新中国的诞生，具有政治导向的功能。作者袁静、孔厥在革命艰苦环境中以所见所闻为素材创作， 以抗日战争普通农民的革命转变为叙述线索， 书写革命英雄儿女的精彩华章， 生动紧张的故事情节富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和传奇色彩，让读者重温革命历史、学习党史知识。不仅如此，《新儿女英雄传》的这种革命传奇与章回体相融的“旧瓶装新酒”的结构方式成为“十七年”革命历史小说的鼻祖，被之后的《吕梁英雄传》《野火春风斗古城》《红岩》《保卫延安》《平原烈火》等多部“十七年”红色作品创作者学习借鉴。下面试作版本分析。

二、《新儿女英雄传》的创作历程

《新儿女英雄传》最初是袁静、孔厥、秦兆阳三人合写，当仅仅写到20 万字时，因为缺乏素材，三人都感到精疲力竭，再也写不下去，于是决定重新开始时，秦兆阳退出了合作[1]。在创作的过程中，首要问题就是小说的题目。 他们在题目中加入了“新” 字以区别清代文康的古典小说 《儿女英雄传》，因此“新”就是把革命者及其共产主义理想信念融入作品人物中，产生新的境界。

袁静与孔厥对相关人物和故事非常熟悉，对延安文艺座谈会精神的理解和实践也较为一致。所以，他们在被记者问道“两人合写怎么写”的时候，袁静说道：“过去我们合作是这样分工的：因为我冲劲儿大些，又是河北人，口语上方便，就写初稿；孔厥琢磨劲儿大些，文字修养比我强，就修改；然后再一块儿研究、修正、润饰。这次写《新儿女英雄传》也是这样，我冲他改，再一块儿修。碰到困难的时候，两个人就一起突。也有个别的地方特别熟悉，他先写；也有的地方他改了我再改……写到十万多字以后两个人都有些疲倦， 索性坐到一块儿商量着写。 ”[2]88-89他们先按时间先后顺序梳理创作提纲，然后构思小说的情节、结构和人物：孔厥构思了牛大水、杨小梅和张金龙的婚恋关系；袁静撰写出初稿；孔厥对文本进行修改和润色。

小说中的人物都是以事实为基础的， 作者袁静和孔厥把自身的革命经历映射到文本中。 为了挖掘和收集更多写作素材， 使作品能够生动准确描绘出革命发展脉络，1948 年， 两人决定到白洋淀去体验生活。白洋淀人民具有光荣的革命传统，抗日武工队“雁翎队”就是在党的领导下，利用错综复杂的地形，开展游击战，令敌人闻风丧胆。 两位作家深入白洋淀期间， 在与时任妇联主任马淑芳的闲聊过程中， 袁静获得了她不幸的人生经历和革命体验，作为女性的情感共鸣，袁静被这段经历所感动， 产生了想塑造以马淑芳为原型的革命女性典型形象的冲动。于是，马淑芳成为小说中杨小梅的原型。 此时， 袁静与孔厥在工作中坠入爱河。 婚后不久，两人一起深入基层，采访了“雁翎队” 的干部和成员， 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革命资料。 随后，把真实的革命故事提炼、改造、加工成革命历史小说。

1949 年5 月25 日起，《新儿女英雄传》 开始在《人民日报》副刊连载，至同年7 月12 日完结，深受广大人民群众喜爱， 郭沫若和谢觉哉分别撰写推荐评论在《人民日报》发表。 报纸的连载为两个月后海燕书店出版的《新儿女英雄传》单行本做了充分的铺垫。 后相继在1956 年、1963 年多次修订再版，并翻译成英、法、德等十余种语言文字在国外畅销出版。除此之外，《新儿女英雄传》还以多种文艺形式进行了改编：1951 年由北京电影制片厂改编摄制为同名黑白电影；1951 年开始， 由许多著名画家改编为连环画出版， 以及同名电视连续剧。《新儿女英雄传》的出版畅销，给一代又一代青少年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美国学者韦勒克和沃伦在《文学理论》中谈到版本问题：“一个版本几乎包括了每一项文学研究工作。 在文学研究的历史中，各种版本的编辑占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地位：每一版本，都可算是一个满载学识的仓库，可作为有关一个作家的所有知识的手册。 ”[3]56这里主要就1949 年初版本、1956 年修订本和1963 年修订本的版本修改和意义进行校勘和阐释。

三、《新儿女英雄传》的版本修改与意义阐释

对比《人民日报》的小说连载，1949 年初版本只是进行了个别文字的修改， 全书18.6 万字，著名画家彦涵作插图，郭沫若和谢觉哉分别作序，可以说规格非常高。 《人民日报》1949 年9 月18 日第5 版发表了郭沫若的《读<新儿女英雄传>》，高度赞赏这是一部成功的作品，大可以和旧的《儿女英雄传》甚至《水浒传》《三国志》之类争取读者了。郭沫若的评论成为了小说初版本的序， 名人的加持无疑促进《新英雄儿女传》成为“十七年”革命历史小说的典范，但在1956 年修订本中郭沫若序删除了这句话， 谢觉哉作的序也因为他本人担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长而没有保留。1956 年修订本总字数共17.8 万字，同1949 年初版本相比，作者署名的变化是一个引人瞩目的不同点，1949 年版本的作者署名是“袁静、孔厥合著”，1956 年则是“袁静等著”。1963 年修订本全书17.9 万字，作者署名改回“袁静、孔厥”，尊重创作者的劳动。 而且这两个版本的修改主要从方言土语、 人物形象、 情节安排、细节描写、标点符号等方面进行删改，以此来增强英雄人物的政治意识和历史责任感， 把反面人物进行了合适的集中。因此，三个版本在内容上的修改凸显了革命者的成就和精神风貌， 鼓励青年人在共产主义事业中向英雄学习。

（一）英雄主人公修改得更为立体

小说以牛大水和杨小梅从农民走向抗日的思想转变和情感故事为主线， 来反映冀中白洋淀地区人民的战斗场景，歌颂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从思想、生活、学习、工作等方面得到成长的英雄儿女， 这与当时的政治话语所要求的革命性相吻合。

1949 年初版本中“牛大水二十一了，还没娶媳妇”“她（杨小梅）今年十七岁”[4]5，由于1954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 规定男性不能早于22周岁结婚，女性不能早于20 周岁结婚，因此，1956年修订本把上述男女主人年龄改为了 “二十三”“十九”[5]4。初版本中《义勇军进行曲》在1956 年修订本中被改为《大刀进行曲》和《新中华进行曲》，较为契合抗日形势。小说中多次提纯牛大水、杨小梅等英雄人物的政治觉悟和历史责任感。

1956 年修订本第20 页， 双喜较为委婉地试问牛大水对入党的看法，大水愣是没听明白，作者把双喜和大水之间的谈话描述得比较详细， 更加直观地把大水刻画成一个老实憨厚的庄稼人[5]20，但这种引路人式的交流在1949 年初版本和1963年修订本中只是简略带过。 牛大水是一个忠厚朴实、在党的领导下锻炼成长起来的新一代英雄，当时的他还无意识地存在着根深蒂固的 “农民意识”，在党的洗礼下，牛大水克服了组织纪律散漫的缺陷， 成长为具有牺牲奉献精神和大我意识的革命者及共产党人。 因此，在1956 年修订本第93页， 牛大水去斜柳村抓张金龙一行人回来时，“大水严肃的说：‘你们这样胡闹，太不像话！八路军跟国民党军队可不一样， 有个纪律管着哩’”，“你要敢当面一套， 背后一套， 回去跟你算账”[5]93，而1949 年初版本和1963 年修订本只写大水奈何不了李六子等人、无奈转身离去的情节。

1956 年修订本第115 页，小梅被老大娘赶出家门时，作者将小梅周边环境描写得十分恶劣：在淅淅沥沥的雨中， 小梅无处可逃，“心理乱麻麻的”，但“想起那天全县干部开紧急会议的情景：县委书记老蔡号召大家不动摇，不悲观，誓死和人民站在一起，渡过难关，争取胜利，大伙儿望着毛主席的像，庄严的举起胳膊宣誓……”[5]115，便又打消了消极的念头， 这里对她的心理描写是如此的细腻， 但1949 年初版本和1963 年修订本只简单写小梅想跳井寻死， 只是想起党的号召便放弃轻生的念头，革命者的格调也不一样。 因此，杨小梅在党的教育和领导下， 逐渐挣脱了农村封建礼教的精神枷锁， 进入了一个可以追寻自我价值的新生活机制。

黑老蔡是个鲜活的有血性的战士， 更是个有坚定信仰的中共党员，1956 年修订本中多次作为抗日战争进程中党的地方领导人形象出现。 当抗日斗争出现一些问题时，黑老蔡便出来控场，当有人思想动摇时，黑老蔡也首先站起来进行劝说。比如1956 年修订本第52 页 “黑老蔡大喊”[5]52，但1949 年初版本和1963 年修订本却是 “黑老蔡大怒的喊：‘谁跑？ 谁跑我崩了他！ ’”[6]50后者这种谁跑枪毙谁的生硬语言显然不如前者灵活， 作者在紧要关头、需要反映出各种政策、解决困难的时候都会将黑老蔡进行白描， 讲述他如何引导以牛大水和杨小梅为代表的新英雄儿女们， 使其思想行为不偏离轨道， 科学合理地描写出新英雄儿女们成长的动态过程， 这种描写使典型人物形象更为饱满，也成为党领导地方抗日的最好佐证。

（二）反面人物的不足更为集中

1949 年初版本第116 页双喜从小小子嘴里问出杀胖会长事件的原委，报告给黑老蔡之后，黑老蔡决定去争取张金龙， 不料张金龙发一通脾气就走了， 回家和妻子小梅吵架并将正在生病的小瘦抱走， 要求与小梅离婚。 但1956 年修订本和1963 年修订本描写更为细致、紧张，张金龙和黑老蔡发完脾气回家之后，与小梅在家里大吵一通，让小梅在工作、婚姻中二选一。小梅选择革命工作后，张金龙不顾小瘦重病，将其抱回部队驻地往床上一丢，便开始煽动队友别跟共产党干。背叛革命的张金龙无疑是一个好逸恶劳、 投机革命的无赖形象，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队伍绝对不允许这种无组织无纪律和流氓做派的人存在。 黑老蔡等人及时把张金龙抓起来并逼他交出赃物， 小梅坚决要求和张金龙离婚， 但孩子小瘦因医治不及时去世了。这种修改使矛盾冲突更为激烈，反面人物的不足更加集中，人物也就更为栩栩如生。

竹可羽曾批评1949 年初版本主人公牛大水、杨小梅、 张金龙的三角恋爱关系和故事过于追求曲折的缺陷[7]。 随后作者在再版中就把小说中的爱情进行了修改， 强化了叛徒张金龙的狡猾和狠毒。 同时，1949 年初版本中的一些不雅方言土语在1956 年修订本中逐渐修改， 但在1963 年修订本中又重新出现。可以说，三个版本的修改都带有明确的文化背景， 体现了时代的发展和不同时期的教育要求。同时，这些修改也深刻地诠释了文学创作的复杂问题——作家不仅要真实地描绘现实生活场景，还要表达人物的意义和思想内涵，同时符合文学语言的规范和时代的审美期望。

（三）竖排繁体与字词变化

三个版本副文本最大的不同便是排版和字体形式，1949 年初版本为繁体竖排，1956 年修订本为简体横排，1963 年修订本是以横排的方式排版，字体既有繁体也有简体。 新中国成立前，阅读书籍对于大多数农民和孩子来说是非常奢侈的事情，许多人因文化程度不高，仅依靠他人口头逐字念读，才能了解事情和文本信息，对于文化水平较低的人而言， 若在阅读过程中遭遇生疏难懂的生字，就难以阅读下去。 因此，能看书的多是些知识分子， 而竖排的阅读形式与当时老百姓忙于生计的生存状况不切合。1955 年全国文字改革委员会做出了八条关于“推广报刊书籍横排”的决议，使汉字简化改革和横排印刷成为当时的语言改革方向。 于是，1956 年修订本、1963 年修订本中，作者对故事进行了重新修改， 将其改成了更为通俗易懂的形式，以适合更广泛的观众，故事中使用的口语和俚语被修改成了标准汉语， 这是为了符合语言文字的使用规范。字体和排版的形式的转化，使《新儿女英雄传》更加易读易懂，真正地走进千家万户。

有关字词的修订， 选取一些代表性字词进行分析，具体见表1 所示。

表1 部分代表性字词的修订

从上表1 可以看出， ①到④都只是字词的修改，含义不变；⑥⑧则是不同年代对事物不同的叫法， ⑨是为了凸显人物形象，的修改是为了使语言更加严谨，是受政治影响得修改用词。1956 年修订本的修改因为“双百方针”的提出， 更加精准合理。 1963 年版本则有重新回归1949 年初版本的趋向， 也就是不太认可1956 年修订本的部分修改，而1956 年正值“双百方针”提出时期，文学的人性也时有彰显。

我国的标点符号有着一个从简到繁、 日趋完善的绵延变迁史，起初始于汉朝，用短横、竖线标示一个句子的结束。随着鸦片战争的结束，西方标点符号随着新思想的传入一并到来。 西方标点符号的便利引起了大批文人对中文标点符号的变革热忱，1920 年2 月2 日， 北洋政府教育部发布第53 号训令——《通令采用新式标点符号文》，批准了北京大学六名教授共同提出的《请颁行新式标点符号议案》。1951 年9 月，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出版总署公布了《标点符号用法》，规定标点符号有十四种，包括句号、逗号、句号、分号、引号、冒号、问号、感叹号、括号、破折号、省略号、专有名词、书名和强调符号。在《新儿女英雄传》的版本校勘中发现了大量例子，例如1949 年版中地名、人名、国名下会加下划线，而1956 年修订本和1963 年修订本并不会；1949 年初版本引号、 双引号都用中括号，1956 年修订本和1963 年修订本会区分单、双引号，尤其是1949 年初版本第236页“老祖宗”并非传统意义上父亲或母亲直系或者家族中的祖先， 而是指申家庄一位八十岁代表的外号称呼，因此，1956 年修订本和1963 年修订本中，“老祖宗”打上了双引号。

总的来说，版本修改中的竖排繁体和字词的变化，可以说是作者对原有内容的改动，旨在更好地表达作者的意图，而不是完全的文字变化或替换。

（四）插图的修改

小说中的封面和插图是对文字强有力的形象说明和补充， 往往以较为直观和具体的方式使读者对小说中的文字有更加深刻的理解和共鸣，并且有清晰的形象概念， 特别是文化程度较低的人，趣味十足的封面和插图总是能够引起他们的注意。

《新儿女英雄传》1949 年初版本的封面是一幅民兵们在水中的战斗图， 分别以黄色和红色为底色和辅助色的封面，从华夏始祖、封面的传统文化的角度看来黄色是与中华传统息息相关的典型元素色； 从另一个角度看，《新儿女英雄传》 作为“十七年文学”的鼻祖，封面里“红色已从可视之像中被抽纳出来，被赋予某种意识形态的抽象含义，承载着政治内涵——红色政权”[8]。1956 年版本的封面描绘的是夕阳西下， 由六名战士组成的一支游击队在小船上朝着敌人射击的场景。

1956 年修订本和1963 年修订版不仅封面大不如以往，彦涵的插图更是全部删除。著名画家彦涵为1949 年初版本作了12 幅活泼生动的插图，主要是英雄人物的革命、反面人物的奸刁、日本鬼子的残暴三类。第一幅是张金龙请小梅吃好的，并哄她回家；第二幅是训练图，牛大水问游击队员们“你们学会放枪啦？ ”大伙儿一声叫：“学会啦！ ”第三幅是牛大水迎亲出岔子； 第四幅是张金龙请牛大水吃饭的鸿门宴；第五幅是等敌人走了，老乡们急忙把活埋的人刨出来； 第六幅是牛大水他们睡在冰上埋伏； 第七幅是牛大水带领战士打下敌人岗楼；第八幅是刘双喜智斗敌人；第九幅是牛大水端枪攻进申耀宗的屋里； 第十幅是牛大水和杨小梅新婚场景； 第十一幅是张金龙在城墙上用绳子把何世雄他们吊到城外； 第十二幅是抗日战士们封锁大石桥。尤其是第六幅“睡冰”，活灵活现描绘游击队战士们崇高的战斗精神与气魄： 为了伏击日本兵，他们睡在冰上，嚼冰棱子，插图淋漓尽致地展现了艰苦环境下革命战士们保家卫国的崇高气魄和革命精神。

王朝闻曾对文学插图作过解释， 认为真正的插图应该“形象清晰、明确、动人，给人不能忘却的形象，具有概括性，有利于启发想象和联想，它才是既不依赖文学作品的文字来作注释， 而且更能辅助文学原作”[9]。 艺术家彦涵在《新儿女英雄传》初版本中所作的插图便达到了这种高度， 比较真实细致描绘出了战争年代的生活场景。例如，插图中的儿童角色身上穿的衣服比较破旧， 一些场景反映了当时中国经济贫困和社会动荡的状况。1956 年版的插图更多地为社会主义建设和家庭生活做宣传，反映出新中国的崛起和发展，同时，这个版本也在强调爱国主义，插图中出现了红旗、毛主席像等符号。1963 年版的插图描绘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明显变化， 主角变成了一群勇敢的少年和青年， 在建设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描绘了这些角色和他们的革命事迹，强调了平等、勇气和宽容的价值观。 因此，这个版本的插图色彩鲜艳，具有时代烙印。 总的来说，三个版本的插图所反映的社会背景都有所不同， 这也体现了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所经历的政治、 经济和文化变迁，具有各自独特的历史价值。

（五）版本修改的意义分析

《新儿女英雄传》是一部反映革命历史的优秀作品，是红色资源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红色是中国共产党、 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鲜亮的底色”“要讲好党的故事、革命的故事、根据地的故事、英雄和烈士的故事，加强革命传统教育、爱国主义教育、青少年思想道德教育，把红色基因传承好，确保红色江山永不变色。 ”[10]版本修改不仅要充分保护原始版本中所蕴含的红色精神和历史价值， 同时也要考虑到现代读者的接受程度和阅读需求。1949 年、1956 年1963 年三个版本的修改非常重视原著中所蕴含的红色精神和历史价值， 尽可能地在修改版本中保留原著的核心内容。随着社会的变化和文化的发展，现代读者的审美和阅读习惯也在不断变化。在修改《新儿女英雄传》时，情节发展的内在逻辑合情合理、人物性格逻辑更为得体适宜。

从艺术的完善方面来看， 这三个版本的修改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使小说的艺术表现更加精细和完善。如将故事情节加入或删减，使其更具张力和紧凑性；改变段落结构和语言风格，使其更具读者吸引力；增加大量文学描写，塑造更加鲜明的艺术形象等。通过一次次的版本修改，典型环境的规定性和主题表现的需要逐次得到完善。 尤其是每个版本都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主人公牛大水的正面形象。例如1956 年修改本第28 页中，牛大水在培训班跟不上大家的学习进度时，产生了“往后受罢训回去，也不懂，可怎么着？”的疑虑和担忧，“咱不信！人家是人，咱也是个人，咱就学不会？”[5]28的语言描写， 对牛大水从消极到积极的心理过程的巧妙描述，突出了他坚定不移的积极形象，牛大水在“大扫荡”中经历了艰苦的磨砺，最后终于成为理想信念坚定的革命青年。

从故事的合理性方面来看， 这三个版本的修改主要是为了修正小说中存在的不合理、 矛盾和缺失，使其内容更加合理、完整。如修改故事情节，使其更加连贯；增加或删减角色，使其更加完整和有机；修正历史事实，使其更加真实和客观。

从人物形象发展性方面来看， 这三个版本的修改主要是为了使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更加具有生命力和可塑性， 能够更好地表现革命时代的复杂性和多样性。 如增加或删减人物的性格特点和行为表现，使其更加丰满和有特点；增加或删减人物之间的关系，使其更加真实和细腻；增加文学描写和心理描写，使其更加深入人心，引人入胜。 在描写大水的农民本色时， 作为普通农民中突出的新英雄形象，牛大水同张金龙、黑老蔡等人的差异较为鲜明， 后面将牛大水与其他英雄儿女对比时也并没有因为他们都是农民而混合成同一化脸谱，如“毒计”中详细描写马胆小和艾和尚在面对危险时的胆怯心理和逃亡行为， 以此反衬牛大水坚忍不拔的正面形象，从而呈现无产阶级在性格、生活作风、 阶级意识和政治思想水平上的成长动态过程， 并通过新英雄儿女们八年抗战中的革命故事发现革命者成长过程中的严谨性和曲折性。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弘扬以伟大建党精神为源头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用好红色资源”[11]。在传承红色基因的过程中，我们应该更好地挖掘和利用红色革命历史文化资源，通过不断研究、修改、创新等方式，为广大读者提供更加丰富、更高质量，符合新时代需求的红色文化产物。同时，也应该不断提高读者的阅读素养和革命精神教育，引导人们发扬民族精神，坚定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信心与决心。对《新儿女英雄传》 版本的修改都是基于对中国革命历史的深刻理解和对文学艺术的深入探索，使《新儿女英雄传》更加完善丰富，能够合理、生动地展现抗日儿女的英雄形象。

四、结语

《新儿女英雄传》 是由现实革命故事改编而来，“很多投身军旅或转业地方的文艺工作者深受鼓舞，他们愿意现身说法，以自己的革命经历作为文学创作的源泉，既是叙述革命的历史，也是梳理自己的历史”[12]，因此，真实的人物和事件在革命小说家的笔下妙笔生花，通过对英雄主人公、反面人物的修改与艺术的完善等正文本和横竖排版、简繁字体、封面画、插画等副文本的修改，使小说故事更为合理、人物逻辑更为清晰，因此1956 年修订本是做了很好的修改，但1963 年修改本基本上又改回到1949 年的初版本，显得较为仓促。 总之，作者巧妙地运用文学文本的多义性，引导人民重温革命历史、学习党史知识，使文本具有更强的层次感。 正是多方面的修改， 使得这部革命传奇“章回体”小说以浓郁的生活气息、规范的语言、响应政治主体的召唤、完善的艺术形式在众多“十七年”小说中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