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曲家陆世廉考补*

潘明福

(湖州师范学院 人文学院,浙江 湖州 313000)

陆世廉(1585—1669),字起顽,号生公、晚庵,又自号遐园主人。长洲(今江苏苏州)人。崇祯庚辰(1640)以荐授广州府通判。南明时累迁光禄卿,后还乡归隐。《传奇汇考标目》著录其传奇《八叶霜》(佚),另有杂剧《西台记》(1)此剧今存顺治《杂剧三集》本、诵芬室《杂剧三集》本、景诵芬室《杂剧三集》本。此外,王永宽等《清代杂剧选》收有校注本。。

《西台记》演文天祥兵败就义,兼写谢翱西台哭祭事,寓亡国悲痛心情,代表了清初遗民的普遍心态,颇为知名。清人邹式金论此剧云:“表贞臣志节易,写义士胸怀难。妙在不矜浮艳,实地描摹,肝胆须眉具见。”(见《杂剧三集》眉评)。

陆世廉还曾列名为《南词新谱》的“参阅者”。邓长风先生《明清传奇考略》据郑敷教《前中大夫陆晚庵小传》等文献,对其生平事迹有所发覆,然尚有不足。为了对陆世廉的生平、交游、著述等方面有一个完整的认识,笔者不揣谫陋,依据相关史料,对其生平行历作一番考补,以求正于方家。

一、《前中大夫陆晚庵小传》发微

郑敷教《前中大夫陆晚庵小传》(以下简称《传》)是探询陆世廉生平行历颇为重要的材料,邓长风《明清传奇考略》对其进行全文征引,并对里中信息有所钩稽,然遗漏尚多。笔者现据相关文献,细绎陆世廉的生平经历,以证郑说。为后文引述方便,现将陆氏小传复征引如下:

儒者而负盛名,入官而跻卿贰,履难而归故乡,享年而希大耋,同堂而见五世,此得天之至厚、而人世所不可期也,惟先生有之。先生讳世廉,字起顽,别号晚庵,吴之长洲人也。祖某,名孝廉,生五子,皆以儒术显,先生则季所出也。孝廉不谋生产,公少时即甚贫,至不能负笈从师。其以文章显、名闻诸侯,皆自其好学深思、深造而自得之者也。既游乡校,辄压时流,堂下横经奉手请问者恒数十人。两广古百粤地,擅珍珠、大贝、山海之利,公历任司牧,进为大吏,而去任无并州土物,百粤之民罔不勒碑纪德,而公卿大夫思慕之,比于刘梦得、韩昌黎、柳子厚,以焉经济文章,先后颉颃也。既以孤臣去国,经百重戈甲,虎狼在前、绿林在后,妻子童仆,无虑千指,而一无疾病死丧之戚。还里门者二十年,风景不殊,举目增感,而询陈人、具昔酒,里社鸡豚、忘年交酢。闲居则手麾一编,至死不辍。文辞诗赋,倚马立办,旁及传奇百种,皆喜为之。至八十余,神气不衰,短檠荧荧,能作小楷。而雪边月下,蝇头之字可读也。曾玄济济,几如郭令公不辨群孙。呜呼!备兹五者,亦复何憾?而独于哑哑笑言中,时怀幽忧喟咄之感,忠孝不可以假人,心之精微谁能喻之?公生平不善酒而有酒情,不善棋而有棋癖,不工画而能辨三史百家浓淡疏密之致,不深谈因果而好与黄冠野衲游。凡吉凶宾嘉大礼,有所疑,首于公而始定。口无臧否,而邪正善恶之介,片语提衡,万夫不能夺也。以公之灵爽,列于吾郡诸贤之后,天上泉下,必有引手歌呼,相视莫逆者矣。

现对小传所载,略作揭橥:

其一,《传》云:“祖某,名孝廉”。按:世廉祖象闰,嘉靖二十八年(己酉,1549)举人。《(同治)苏州府志》(2)《中国地方志集成》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卷六十一《选举三·明举人》于“嘉靖二十八年己酉科”下列“陆象闰”之名,本科解元乃常州人唐一麐。陆象闰“不谋生产”,世廉一如其祖,故《(同治)苏州府志》卷八十七《陆世廉传》云其晚年归家后“屡空晏如”。清顾沅(1799—1851)《吴郡名贤图传赞》(3)参见郭磬、廖东《中国历代人物像赞》,齐鲁书社2002年版。亦云其“弃官如屐,遁迹吴门。箪瓢屡空,步武颜原”。

其二,《传》云:“以文章显、名闻诸侯。”按:郑氏所言当不是空穴来风,大约崇祯十二年(1639)三月,陆世廉与黎遂球、李模、顾咸正、徐开宏诸人在京城有一次聚会(详下考),其间黎遂球赠陆世廉诗一首,称道陆氏之语为“酬唱动皇州”(4)详见黎遂球《都门三月三日李灌溪老师招同顾端木陆起顽徐孟博简伯葵集双河庵即席赠起顽》一诗,载《莲须阁集》卷七,清道光二十年(1840)伍元薇辑伍氏诗雪轩刊《粤十三家集》本。,时人亦多喜邀陆氏作“序”“传”之文(陆氏著述详下文辑考),由是可见世廉文名之一斑。

其三,《传》云:“既游乡校,辄压时流,堂下横经奉手请问者恒数十人。”按:世廉才高于时,为多人师,现可考者,即有清代著名诗人沈德潜之祖沈钦圻。沈德潜《清诗别裁集》卷七载《沈钦圻小传》云:“沈钦圻,字得舆,江南长洲人,邑诸生。……国初诗沿明季余习,多宗景竟陵。先大父往复陶杜,自摅胸臆,未尝求工而自中绳削。陆起顽太仆谓‘钟谭之风流毒天下,不能濡染沈生,大是豪杰之士。’太仆,先大父师也。不轻许人,当时以为笃论。”陆世廉曾为沈钦圻《晤书堂诗稿》作序(5)黄裳《来燕榭读书记·晤书堂诗稿》云:“《晤书堂诗稿》,长洲沈钦圻得舆撰。康熙刻,十行,十九字。白口,左右双边。前有同里友人陆世廉起顽序,后有‘《先祖行述》,孙男德潜稽首谨述。’”载《来燕榭读书记》下册第55页,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又,《清代版刻一隅·晤书堂诗稿》云:“康熙刻本。写手静雅,然字画尚有锋棱,不似乾隆刻之圆熟也。玄字避讳。前有陆世廉序。后附孙男德潜《先祖行述》,则刻于乾隆中。德潜尝选钦圻诗入《别裁集》,更易字句。赖有原刻,得发其覆。自昔选家喜点定旧文,自《文选》来已如此,最为恶习。德潜尤好信笔删易。钦圻集中颇写南京弘光一局故事,荒谬丑怪,穷尽形相,无殊诗史。”载黄裳《清代版刻一隅 (增订本)》第155页,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沈氏“山横去鸟外,人立晚霞边”“学易应观我,言诗或起予”“冷岸孤舟摇月白,荒村一犬吠灯红”诸诗句颇为世廉所称赏(6)见沈德潜《明诗别裁集》卷十一《沈钦圻小传》。。

其四,《传》云:“两广古百粤地,擅珍珠、大贝、山海之利,公历任司牧,进为大吏,而去任无并州土物,百粤之民罔不勒碑纪德,而公卿大夫思慕之,比于刘梦得、韩昌黎、柳子厚,以焉经济文章,先后颉颃也。”按:陆世廉于广州通判任内,为官清廉,颇有善政。《吴郡明贤图传赞》云其“崇祯庚辰以荐授广州府通判,多善政”。清花村看行侍者《花村谈往》卷二所载《两广勒劫》亦载:“苏州陆世廉,字起顽,拔贡授广州府别驾。莅任之后,两院、三司、海道、学道,皆荷赖其笔札,得蒙宠眷。五大县(南海、番禺、新会、香山、顺德)印篆递经署绾,所取不资,百踰甲榜之蓄矣。独无所用故也。”又,陆氏于通判任上,断案细致、严谨,颇为人称道。清人汤来贺《内省斋文集》卷三十二《杂说》载陆世廉断案事迹一则,颇见其履职之认真:“予分巡粤东,审一盗案,唐确纶等皆来兴所扳也,来兴毙狱,确纶拟斩矣。又扳曾秀沂等六名亦系狱,犹未成狱辞。阅卷拟辟,仅‘执月光下识,真。’一语,予呼原证婢女梅青,详讯,如初。问其何以识面?则云我在屋上望见。问:‘亦涂面否?’曰:‘未糊。’问其屋,则曰:‘高丈余。’予曰:‘月光朦胧,而登高视下,且远望,岂能确乎?况旧仆劫士身,自上盗而不糊面易形,独不畏人议其后乎?’驳。陆通判再讯,陆问梅青,云:‘劫系何日?’曰:‘初九。’问:‘何时?’曰:‘夜半后。’陆曰:‘果夜半后,非黄昏乎?’对曰:‘然。’陆曰:‘初十之月,夜半而沉。安得有光照人?来兴毙狱,枉矣!况所扳乎?’予大悦,立释诸人。叹曰:‘既无月光,而初讯者惑之。予于此犹费踌躇,遂忘夜半,智岂可专耶?’”文后注云:“陆别驾名世廉,字起顽,苏州人,以荐昨起家。”汤来贺(1607—1688),原名汤来肇,字佐平,改字念平,号惕庵,别号主一山人,世皆称其为“南斗先生”,江西南丰人,明末曾任兵部侍郎兼广东巡抚。由汤氏《杂说》所载,可知汤、陆二人同在广东为官,且属上下级关系,则二人必有交往。

其六,《传》云:“至八十余,神气不衰,短檠荧荧,能作小楷。而雪边月下,蝇头之字可读也。”按:清人庞元济《虚斋名画录》卷八在著录《明邵瓜畴贻鹤寄书图轴》(10)《贻鹤寄书图》轴乃明代邵弥于崇祯十年(1637)四十五岁时所作山水绘画。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具体可参王然《中国文物大典》第568页所载,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9年版。时,保存了陆世廉的题跋(详后),落款为“丙午长夏为苞书社兄题”。《贻鹤寄书图》作于崇祯十年(1637),题跋作于画成之三十年以后,可知此“丙午”必为康熙五年(1666),陆世廉时已八十二岁高龄。又,上海博物馆藏清金俊明等《花卉图》一册(11)据《中国绘画全集》(第20卷)著录,文物出版社1997年版,第10页。,共录画十幅,其中第三幅《张适补墨梅》题有陆世廉诗一首,诗后落款为“晚庵陆世廉,时年八十有三”。按:金俊明(1602-1675),原名衮,字孝章、九章,号耿庵,又号不寐道人,苏州人。明诸生,少随父官宁夏,往来燕赵间,以任侠自喜。诸边帅争欲延致幕府,不就。归里后,折节读书,名著复社中。明亡,杜门读书,不复出。卒后,门人私谥“贞孝先生”。工诗画,尤长于墨梅。著有《春草闲堂集》《退量稿》《阐幽录》等。陆世廉与金俊明既为同乡,又为同社好友,彼此交游亦当密切。陆氏于八十二、八十三岁的高龄,仍笔耕不辍,题画作诗,可知《传》中“短檠荧荧,能作小楷”“雪边月下,蝇头之字可读”云云,所言不虚。

其八,《传》云:“不深谈因果而好与黄冠野衲游。”按:陆世廉与僧、道颇有交游,此举数例,以证《传》言之不虚。《嘉兴大藏经》(新文丰版)第28册所载《季总彻禅师语录》序文后载录《众护法请住苏州慧灯禅院开堂启》一文,文后列“叶绍颙”“李模”“陆世廉”“姚宗典”等三十位“护法”之名,陆氏名列“护法”之中,可见其还是很有佛缘的。又,是《启》前有谭贞默所撰《继总禅师语录序》,序文后署“顺治丙申长至月望,国子监司业兼掌祭酒事、前戊辰二甲进士、工部虞衡司郎中、大理寺左寺副、曹溪憨祖弟子、福征道一居士谭贞默盘谈撰。”“顺治丙申”即顺治十三年(1656),则陆世廉作为“护法”请住苏州慧灯禅院开堂也很有可能就在是年。此时,已是陆氏晚年隐居家乡的时期。又,顾沅《元妙观志》载陆世廉《法师亮公祷雨元妙观赋颂》一诗,“法师亮公”即苏州元妙观著名道士施道渊(1616—1678),字亮生,法名金经,号铁竹,苏州人(生平事迹详见彭定求《南畇文稿》卷十所载《穹窿亮生施尊师墓表》)。这首诗未注明具体写作的时间,然紧接此诗之后,《元妙观志》载录了郑敷教的一首《亮生施法师振扬道法辛卯三月三日张子兜庵延致元都凡九日鸾鹤随台而舞观者乐之为赋召鹤诗》,“辛卯”即顺治八年(1651),陆世廉诗或亦作于顺治八年(1651)前后,是时其刚归家不久。又,《穹窿山志》卷一载陆世廉所撰《穹窿山增修上真观碑记》一文(文详后),亦可见陆世廉与施道渊之间的情谊。此外,清徐崧《百城烟水》卷二《吴县·福济观》载:“福济观俗称神仙庙,在皋桥东,宋为李王祠……清康熙间姚玉纬(名弘胜)重修,建火神殿、斗母阁,金之俊、陆世廉疏,李模、申演芳记,姚又刻《福济观文录》二卷,前后所题赠诗文具在。”陆世廉为道士施道渊祷雨而作诗赋颂,又为重修福济观作疏,足证其与道士间亦有交游,可知《传》言不虚。

陆世廉生平事迹还有两点未被写入《传》中,亦未被邓长风先生拈出,此略加点出:

其一,陆世廉于广东之宦迹,除任广东通判、梧州知州和光禄寺卿以外,还曾任廉州知州。《行在阳秋》于“隆武二年丙戌(1646)十二月”下载:“改廉州知州陆世廉于梧州。”知陆氏有知廉州之经历。

其二,陆世廉曾卷入南明王朝的党争。倪在田《续明史纪事本末》卷十四《永历党祸》云:“上下尸素而各自为党,严起恒、朱天麟、王化澄、堵胤锡、吴贞毓等从患难蔑降臣为一党,洪天擢、袁彭年、潘曾纬、毛毓祥、李绮于归附凌朝士为一党,吴燥、刘湘客、陆世廉、马光仪、丁时魁、蒙正发、金堡、李用楫、徐世仪、施召徵皆自诸路赴行在为一党,陈世杰、杨邦瀚、王应华、李贞、高赉明、吴以连、唐元楫皆广东人官本州为一党。”则陆氏曾卷入党争可明,谢国桢《明清之际党社运动考·南明三朝之党争》对此曾有评述,可参。

二、关于陆世廉的交游

陆世廉一生交游广泛,其友人广及儒、释、道三家,除上文已提及之沈钦圻、汤来贺、郑敷教、金俊明、陈迈、顾隐亮、施道渊等人之外,还有黎遂球、李模、顾咸正、徐开宏、简伯葵、顾之玑、马光、褚人获、袁重其、张蟾、沈自晋等人。

其一,大约崇祯十二年(1639)三月,陆世廉与黎遂球、李模、顾咸正、徐开宏、简伯葵诸人在京城有一次聚会。

黎遂球《莲须阁集》卷七载《都门三月三日李灌溪老师招同顾端木陆起顽徐孟博简伯葵集双河庵即席赠起顽》一诗云:“汉廷前席尚相求,燕市狂歌半倦游。马上新传陆生语,龙门惭附李膺舟。香尘绮月三千里,弱柳娇莺十二楼。回首自怜消渴甚,羡君酬唱动皇州。”诗题下小注:“予将南还。”

按:黎遂球(1602—1646),字美周,号长齐,又号莲须道人,广东番禺板桥人,天启七年(1627)乡试中举,曾数次赴京会试,崇祯十二年(1639)再次落榜后南归。黎氏后来参加了南明政权,被任命为兵部职方司主事,后战死于赣州,其生平事迹详见清黎景义《二丸居集选》卷七所载《黎美周私传》。

李灌溪,即李模,字子木,号灌溪,苏州人。天启五年(1625)进士,授东莞知县,有政绩。入为御史,因劾论中官,贬南京国子监典籍,改河南道御史。后见时事不可为,遂以病归事父,里居三十余年,年八十二而卒。生平事迹详见《(同治)苏州府志》卷八十一《李模传》、清徐鼒《小腆纪传》卷十四《李模传》。

顾端木,即顾咸正,字端木,乃嘉靖名臣顾鼎臣之曾孙。崇祯六年(1633)举人,崇祯十三年(1640)以会试副榜除延安府推官,有善政。后落入洪承畴之手,不屈而死。生平事迹详见《(同治)苏州府志》卷九十四《顾咸正传》、张岱《石匮书后集》卷三十二《顾咸正传》。

徐孟博,即徐开宏,字孟博,崇祯十二年(1639)副贡生。明亡,与子履恂、履恪、履慥守节不屈而死。生平事迹见《(同治)苏州府志》卷九十四《徐开宏传》。

简伯葵,生平事迹不详。

诗题中之“双河庵”在北京,明沈榜《宛署杂记》卷十九“庵”项载:“双河庵,天顺八年建。”由此可知,陆世廉与黎遂球、李模、顾咸正、徐开宏、简伯葵诸人此次集会乃在京城。又,黎遂球于崇祯十二年(1639)南归广东,此后未曾入京,是诗题下有“予将南归”之小注,则当作于崇祯十二年(1639)南归广东前,很可能作于崇祯十二年(1639)当年。有几条证据可作为是诗很可能作于崇祯十二年(1639)之参证:其一,是诗乃黎遂球赠给陆世廉的,诗称“羡君酬唱动皇州”,则是时陆世廉在京城颇有声誉,联系次年(崇祯十三年,1640)陆氏即受荐出任广州通判这一情况来看,则是诗很可能作于陆世廉受荐的前一年,即崇祯十二年(1639)。其二,徐开宏为崇祯十二年(1639)副贡生,则其本年当在京城,顾咸正于崇祯十三年(1640)中会试副榜,则其崇祯十二年(1639)亦很可能在京城,众人皆在京城,故有会集之可能。综上可知,陆世廉与黎遂球、李模、顾咸正、徐开宏、简伯葵诸人很可能于崇祯十二年(1639)三月在京城有一次聚会。

李模、顾咸正、徐开宏、简伯葵四人后来是否还与陆世廉保持交往,不得而知。然黎遂球回到广东后,与前来任通判的陆世廉交往密切。两人就当时境况下广东地区的平乱、救荒、安民、保甲等事宜进行过深入探讨和沟通,黎氏屡献良策。《莲须阁集》卷十三《答陆晚庵别驾(一)》《答陆别驾(二)》,卷十四《寄陆晩庵别驾书》诸文就有颇多此方面的记载。

其二,与顾之玑交游。

《元和唯亭志》卷十三“人物”项载《顾之玑传》云:“顾之玑,字在钦。……庠生。学力渊粹,尤熟于经史。校雠紫阳、涑水二书,淹贯本末。家世授《易》,得之庭闻,而讨论精当,为宿儒陈敕我器重。事父母以孝闻,待兄弟友爱。叔祖应骥末(按:当为‘未’)葬,无于(按:当为‘子’),父病,亟时以为念,之玑即于冱寒冰雪中奔走经营,祔于祖茔。父卒,哀毁逾情,殡葬尽礼。乙酉兵燹,负母避难,转徙村落,备历困苦。丁亥,弟子咸成进士,不以动怀,弃儒冠如敝屣。杜门养母。母卒后,皈心西竺间,亦寄情诗酒。与陆世廉、周师文、金永昌、郑敷教为忘形交。卒年五十九。”(16)清沈藻采编撰,徐维新点校《元和唯亭志》,方志出版社2001年版,第168页。按:顾氏于丁亥岁(清顺治四年,1647)始弃儒归隐,“杜门养母”,母卒后,又“皈心西竺间,亦寄情诗酒”,五十九岁而卒,则其生年,当晚于陆世廉。顾之玑亦为苏州人,其与同乡前辈陆世廉交往,乃为自然之事。

其三,与马光交游。

陆世廉曾为马光《两粤梦游记》(17)《两粤梦游记》记马光自崇祯十二年(1639)赴北闱、次年赴粤以至永历六年(1652)还家,中经目睹行朝门户相轧、兵马荒乱,后为清兵所执放归等史实,记载颇详,多为他书所未见。是书现较为常见者有《中国野史集成》本、台北新兴书局《笔记小说大观》本等。作序,《序》云:“予与涑庵,同应征书,同驱百粤,同膺祸患。”则其与马光交游乃可无疑。按:马光,清顾震涛《吴门表隐》载其事迹云:“马光,字涑庵,少从王敬臣学。由贡生荐官永宁知州,土司罗大政匿印杀人,光力治之,以功调全州。壬午夏,奸民倡乱,密捕渠魁十六人杖毙,众溃。癸未,献贼陷境,死守力擒伪官百余人,审为首者六十四人磔之。并发银赎回所虏妇女,归之家。永明王时,召为海北道,升全州巡抚,与权要不合,归隐尧峰山,明亡励志终。”(18)清顾震涛《吴门表隐》,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230页。马光亦为苏州人,陆世廉《序》后署“年社弟晚庵陆世廉题”,则陆、马二人不仅为同乡,而且还为同社之友。

其四,与褚人获交游。

褚人获《坚瓠集·补集》卷六载《陆云士词》云:“康熙己卯季秋望前一日,恕儿得榖孙弥月,为汤饼之会。适钱塘陆云士先生过访,留饮,因赠子《黄金缕》词……犹忆丙午孟秋,予得恕男,蒙陆起顽、郑桐庵、沈伯叙诸先辈皆有赠词,惜皆遗失,不复记忆矣。”按:“丙午”乃万历三十四年(1606),是年褚人获得子,陆世廉以词相赠,则陆、褚二人必有交往。褚人获(1625—1682),字稼轩,又字学稼,号石农,长洲(今江苏苏州)人。清初著名文学家,著述颇丰,传世的有《坚瓠集》《读史随笔》《退佳琐录》《续蟹集》《宋贤群辅录》等,其中最为知名的还是长篇历史小说《隋唐演义》。陆世廉赠褚人获之词,现已无处得见,当已佚。文中之“郑桐庵”即郑敷教,“沈伯叙”即沈明抡。据《(同治)苏州府志》卷八十八《沈明抡传》:“沈明抡,字伯叙,精《春秋》,得安成闻喜之传,与同里徐汧、李模、郑敷教友善,从游甚众。崇祯癸酉以恩贡中顺天副榜。乙酉乱后,授徒自给。三十余年卒。”沈明抡亦为苏州人,亦与郑敷教友善,且与陆世廉同以词贺褚人获得子,则陆、沈二人或有交游,然无实据,不敢遽断。

其五,与袁重其交游。

清陆心源(1834—1894)《穰梨馆过眼录》卷三十三载《曹有光霜哺图卷》文,曰:“长洲袁孝子重其,名骏,幼年遭父泰徵没于水,母吴守节,抚其兄弟二人,家甚贫,重其佣书以供菽水,并遍求海内名儒诗文图画数百家,以表母之苦志。分装成卷,皆同郡金孝章俊明为之裒辑,各书小引、姓名、目录于卷首。重其因无力全梓,将合各卷之目刻以传世。于是薛堆山寀、陆晩庵世廉为之序,名曰《霜哺篇》。金孝章目录后题丙申初夏,当是顺治十三年也。”陆世廉为袁重其《霜哺篇》作序,当与其有交往。据陆氏《穰梨馆过眼录》所载,金孝章裒辑完成于顺治十三年(1656),则陆世廉之序文当亦作于顺治十三年(1656)或稍后。按:袁重其,名骏,字重其,苏州人,生平不详,乃明清之际画家,吴伟业《梅村诗余》载录《千秋岁·题袁重其侍母弄孙图》词一首,可证袁重其作有《侍母弄孙图》,词有“少妇晨妆起,抱得佳儿侍。珠一颗,驹千里。石麟天上送,蜡凤阶前戏。回首道,待看儿长还如此”之句,可知此图所画内容之大概。

其六,与张蟾交往。

顾沅《吴郡名贤图传赞》载张蟾事迹云:“公姓张,讳蟾,字永辉,吴县人。善丹青,工人物,性狷介,喜摹古圣贤像。初郡人钱穀、王世贞俱绘有吴中先贤像,流传既久,缺佚散落。公搜罗残剩,重摹之,复增补启、祯时人,其用意尤在发潜阐幽于忠臣、孝子、遗老、逸民,博考穷搜,悉登于册,笔墨之妙,若有神助。……其时,如李灌溪、陆晚庵……咸与定交,称为高士。”云张蟾与陆世廉(晚庵)“定交”,则他们之间有交往,当可无疑。

其七,与沈自晋交往。

陆世廉名列沈自晋《南词新谱》的“参阅者”之一,则陆、沈二人必有交往。按:沈自晋 (1583—1665,一说1580—1660),字伯明,晚字长康,号鞠通生,南直隶吴江(今属江苏)人。戏剧家沈璟族侄。弱冠补博士弟子员。长于音律,为明末著名曲家。尝取沈璟所著《南九宫十三调词谱》加以增补,辑为《广辑词隐先生南九宫十三调词谱》,简称《南词新谱》。明亡以后,隐居吴山,卒年八十三岁。剧作有传奇《望湖亭》《翠屏山》《耆英会》三种。前二种存,后者仅存残曲。散曲集《鞠通乐府》,亦存。

三、关于陆世廉的著述

《(康熙)苏州府志》卷四五、《(乾隆)长洲县志》卷二四、《(道光)苏州府志》卷一○三、《(同治)苏州府志》卷八七皆言陆世廉“著述甚富”,且著有《遐园志》,《(康熙)苏州府志》卷五四又云陆世廉有《晚庵集》,然检核《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中国丛书综录》《中国丛书广录》等目录类典籍,皆未见载录,是否已经亡佚,不得而知。

为了尽可能多地了解陆世廉作品的风貌,笔者现将平时披览典籍过程中搜集到的陆氏著述的一鳞半爪辑录于次,以备论世知人之助。

(一)陆世廉的诗

1.《题〈张适补墨梅〉》

林壑遂沉霾,独与梅争白。若非香风吹,索笑安投策。溪桥几树花,正复奴魂魄。枝枝压欲残,触手寒如坼。仿佛见罗浮,凄清相主客。(19)是诗为陆世廉八十三岁所作,诗载上海博物馆藏清金俊明等《花卉图》第三幅《张适补墨梅》上,此据《吴湖帆文稿·吴氏书画记》录入,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4年版,第475页。

2.《题陈迈〈兰荪图〉》

祖枝郁起荪枝秀,九畹移来奕叶奇。从此徵兰歌则百,安排银鹿跨麟儿。(20)据赵苏娜《故宫博物院藏历代绘画题诗存》录入,山西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第327页。

3.《法师亮公祷雨元妙观赋颂》

元都彷佛是仙都,呼吸遥通帝座隅。剑影光寒山鬼殛,篆符飞动玉龙驱。土膏已竭三时泽,肤寸应苏万灶枯。人事天心两难问,九还丹鼎足相扶。(21)据顾沅《元妙观志》录入,《中国道观志丛刊》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11册。

4.《大中丞韩公步祷得雨敬赋长歌作颂》

六月三农恋雨泽,山川涤涤田龟坼。桔槔不住水泉枯,伫待神膏起捐瘠。劝雨当年欲焚巫,痴龙骄蹇不堪呼。风雨寂敛无消息,繁露遗规事已苏。原野萧条迹似扫,抚公远法松林祷。不辞足茧往来频,为惜民瘼着步早。凭仗穹窿老度师,灵符飞动鬼神知。亲承玉旨声相许,少女风微乍起时。便对瑶罂倾马鬣,甘霖骤浃人心惬。察眉惨戚转戏歌,妇子依然欣饷馌。谁道天心不易回,亦资调护亦栽培。肯教赋缓胥无忧,禁得商羊效舞来。肤寸均沾忽以遍,投壶天女争掣电。豚蹄无事祝污邪,丰稷应将珪璧荐。病叟支离苦不前,得邀涓滴庆无边。闲扶柱杖看禾黍,绿笠青蓑咏大田。(22)据顾沅《元妙观志》录入,《中国道观志丛刊》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11册。

5.《雨中入穹窿》

黄云割遍稻田收,山径欹斜据竹兜。丹叶经霜枫刺眼,青林飞雨笠遮头,三峰高拥仙都近,半壁中通暗水流,扪尽藤萝才得到,苍烟残砾不胜秋。(23)据清吴伟业、向球《穹窿山志》卷五录入,《中华续道藏》(初辑)本,第3册。

6.《吊挽塘村烈妇》

罡风渐散丝常薄,几个品危牢著脚。碧血消沉剑影寒,衣冠反面无坚诺。谁将钱石铸贞心,挟刀怀中衡亦深。暴客相陆来月夜。霜锋急抵力难禁。坠楼人还堪为绩,古井无波秋后竹。冷落荆君草野身,一朝归尽冰兼玉。断肠应自泣啼肠,肯把琵琶向别船。昔日山头人似石,今拼一死逝如泉。村□那复知娴习,一寸刚肠高百岌。野老惊闻泪暗流,请将列女从头缉。(24)据清三吴良墨仙主人《海烈妇百炼真传》录入,《中国古典文学海外珍稀本文库》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4年版,第161页。

7.《题〈邵瓜畴贻鹤寄书图轴〉》

谡谡风声落树颠,江头谁子共留连。一般诗画襄阳米,不是东坡即印禅。(25)是诗作于康熙五年(1666),陆世廉时年已八十二岁。此据清庞元济《虚斋名画录》卷八录入,清宣统乌程庞氏上海刻本。

8.《饷茶诗》

瓦壶欲燥炉烟冷,汲得清泉思瀹茗。岕叶收藏动隔年,色香已散存枯梗。春深谷雨正新晴,屋角钩辀鸟弄声。读倦不禁消渴甚,雅怀玉露吸金茎。山中一夜惊雷荚,处处春云披绿叶。倒箧倾筐摘取归,焙来不失卢仝法。蒙君遗我小龙团,绝世珍奇出草丛。幽冷自来同气味,启封如与故人逢。呼童拂拭安折脚,火候还叫细斟酌。蟹眼初生雪浪翻,渟瓯浅碧堪奴酪。梦回酒醒郁无聊,频啜愁中意亦消。解道茗柯多妙理,茶星烨烨耿清宵。(26)据褚人获《坚瓠集·补集》卷三载录,《续修四库全书》本。亦见于徐海荣《中国茶事大典》,华夏出版社2000年版,第855页。亦载朱世英、王镇恒、詹罗九《中国茶文化大辞典》,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2年版,第841页。

(二)陆世廉的文

1.《穹窿山增修上真观碑记》

去郡城三十里,当阊阖之西南,有杰然而竦峙者为穹窿山,与秦余杭势相颉颃而高实倍之。乃吾郡之镇专属秦馀,而兹山反若附庸,岂党霄截汉,复出霞表,不屑于郡邑间事耶!宜其为茹芝烹石、探玄叩寂之所栖止,而俗氛寝远,此上真观之所由建也。《志》称三茅真君显化于此,故观以名。夫句曲地肺,已为真君汤沐邑,则兹山之纡回声桦,吐纳烟云,或亦其衣冠月出游耳。观久颓圮,鞠为荒莱,迄无有能鼎而新之者。我法师亮生施公,乐彼松风,驯兹玄鹤,吹箫炙笙,如度步虚声,而寥寥空山安炉无所,设使真君一旦式临,如王方平之过蔡经家,其何以驻绛节而导霓旌,为仙灵停羽驾乎?于是惨淡经营,不谋于众,独力为之缔构。凡木石所购,工匠所攻,费且不赀,而卒未尝持一簿乞一缘。金钱粟帛,有若神为之运,而曾莫测其所自。不三年而文材碧瓦,络绎奔凑,剪榛棘,去朽巍,辟地数弓,弘开堂构,而且增益其所未备,回廊曲室,琳宇珠宫,下至厨传圊浥,无不极其精好。遥望金碧,有若丹霞,中奉真君,为之总统,而旁及百灵,咸皆备位。师乃拈一办香,罡步云回,剑锋雷迅,时时请命上真,为下民救度,固已呼吸通帝座矣。时方多故,疾疫烦兴,师复下山,于玄都胜地,建黄篆大醮,号召鬼神,驱除魑魅,一时响应。遂乃使和风翔、甘雨霪,而岁聿有秋,则师之加惠斯民者,山灵若为之助焉。然则师之于穹窿,葛稚川之勾漏,陶弘景之茅峰,陈希夷之华岳也。丹鼎猿封,黄庭鹤诵,师方饵菖蒲,餐沆瀣,徜徉容与,日与大罗诸仙真相揖让于青霞碧涧之间。觉海上三山,去此不远,功成有日,将山中鸡犬,咸且随而上升,而乘云御风,当不仅左浮丘而右雇佺,为足骄语千古矣。若夫山中诸胜,百丈有泉,紫薇有坞,海云国师望衡对宇,皆若与师削灵符而分仙篆。山空云净,含影流辉,东坡所谓金壁所在,草木亦被其光泽,况名山之与至人,有两相藉以不朽者。然则师之功行,又岂在一椽一瓦之间哉!师名某,郡人其高足弟子,共宣力而董其役者,为某某,例得并书。郡人晚庵陆世廉撰。(27)据清吴伟业、向球《穹窿山志》卷一录入,《中华续道藏》(初辑)本,第3册。

2.《〈霜哺编〉序》

读《霜哺编》而不欷歔流涕、激发于患难死生之际者,非情也。夫霜之降也,桑陨苕黄,山川改色,其苍然而不少渝者,独贞松与劲柏耳。而欲以概凡卉木,盖其难哉?今袁母吴太夫人之为霜哺也。松耶?柏耶?而复得重其氏以为之子,节以征慈,孝以隆养,庶几繁霜歇而阳和来,然志亦苦矣。当泰徵先生之为骑鲸游也,太夫人永矢柏舟死而,死尔顾独恤,彼藐孤忍此,视息其缕辟而指血为濡,点笔而荻画在地,亦何?曰:“不在冰霜寒冱中,迄于今而掌上双珍,乃得婉愉膝下也。”回视泰徵堕水时,泪痕凝碧矣。嗟夫!自教之衰也。臣背君,子抗父,妇弃夫,宁知彝秉伦常为何物?而太夫人顾克以九死一生之嫠妇,抚亡慰存,历四十年如一日,鬼神为之饮泣矣。然则媲太夫人于往古共姜也,陶婴也,怀淸也,而以律往古之贞臣谊士,则程婴之于赵武,王成之于李燮,而李善之于李续也。九鼎其身,千秋其义,可以下报泰徵,即彝伦为之攸叙矣。予亦久在冰霜中,近归自岭峤,重其偕薛子伟楚过予,出是编相质,语次泣数下,予怪问所以,薛子曰:“重其以不获表章其母,恒恻恻有余恨。”予曰:“不然,夫阐幽淑旌,有司责耳。于人子何与?今太夫人已届稀龄,其于陵谷之更迁,海田之变换,有不胜怆然于心。即今日而绰楔其门,吾知太夫人之冰霜如故也。然则重其氏亦第殚力于所事,毕太夫人百岁欢,母子偕隐,昔人以为美谈。且太夫人自有恃以不朽者,夫又何籍此。”区区晚道人陆世廉题。(28)据陆心源《穰梨馆过眼录》卷三十三录入,《续修四库全书》本。

3.《〈两粤梦游记〉序》

予与涑庵,同应征书、同驱百粤、同膺祸患,其滨死烟峦瘴海、稠戈密垒之中而栉风沐雨、忍饥耐暑以苟幸无罪,盖无之而不同也者。然则予与涑庵,皆梦中人也。同在梦中,迷而不悟,而涑庵独为拈出其邯郸一觉乎!缅怀十数年中,国势如飘风、人心如骇浪,事且岌岌;而行在诸君子,顾乃为蜗争、为蚁斗,门分户列,议论嚣然,以成败为儿戏。予思援手而不得,亦付之无可如何,流涕太息而已矣。涑庵行不避难,一旦把中丞钺,出镇永地;完残补弊,劳苦万状。至于骄兵悍帅,黾勉支吾,而岭右迄亦少延秋毫,皆中丞力也。及涑庵谢病,而遂不支。九关虎豹,岂不以人重哉?今读其梦游一编,大抵应变者什之七、靖乱者什之三;才敏而识深、锋铦而机利,故节解理断,奏刀砉然。其自守土以迄抚绥,无或有棘其手者;雅歌投壶,而有封狼居胥之意,隐若敌国矣。万里归来,经纶尽捐;乃复理前梦,如杨柳外晓风残月,乍明乍灭,当无问黄粱之熟与未也。夫蕉中之鹿、槐国之蚁,千古沉沉,谁为唤醒?阅是编而乃知风尘劳攘,举皆酣呓枕中,总非实相;苟得其解,亦可以洒然而雪释矣。虽然,因梦得觉,觉亦是梦,天下事何常之有!涑庵以醒眼澄观世外,升沈往复,终当有定,弱流方浅,夫将耸身瑶岛,为汗漫之游;而予顾沾沾焉。涑庵话畴昔、商甘苦,亦几于痴人说梦矣。年社弟晚庵陆世廉题。(29)据《中国野史集成》本《两粤梦游记》录入。

4.《题〈邵瓜畴贻鹤寄书图轴〉》

计僧弥之画此垂三十年矣。而僧弥之辞世,亦遂有年。梁月空明,玉楼不返,听山阳之笛韵,能无广陵散之思乎!抚怀今曩,慷当以慨。因系之以诗:“谡谡风声落树颠,江头谁子共留连。一般诗画襄阳米,不是东坡即印禅。”丙午长夏为苞书社兄题,陆世廉。(30)据清庞元济《虚斋名画录》卷八录入,清宣统乌程庞氏上海刻本。

5.《陈元素传》

陈元素,字古白,诸生。早负才名,万历丙午乡试,卷已拟解首,同乡司提调者以小嫌厄之,竟落去。元素以义命自安,无几微见于颜色。一时名辈多从之游,能诗文,尤擅临池,楷书法欧阳,行草入二王之室。兼善画兰,寸缣尺牍,人争宝之。殇后同志私谥“贞文先生”。(31)据《(同治)苏州府志》卷八十七《人物十四·长洲县·明》录入。

(三)陆世廉的尺牍

此外,钱澄之《藏山阁集·诗存》卷十一《行朝集》中有一首《放诏歌》云:“亲征诏草已一年,亲征诏书今始宣。诏下百官同拜舞,即时雷动边庭传。诸将接诏勇十倍,南军奋臂咸争先。白头光禄喜还泣,踊跃献颂情可怜。”句后注云:“陆光禄起顽撰《亲征颂》”。陆世廉官至光禄卿,据《行朝集》后注“己丑”,知此诗亦作于己丑年(1649),此时陆世廉已经六十五岁了,称其为“白头光禄”可谓名实相符。然不知陆世廉所撰的这篇《亲征颂》是否还存世。

以上所考,兼及生平、交游与著述,笔者试图从较为全面的视角来关照陆世廉这位晚明著名戏曲家的相关情况,以作知人论世之助,不妥之处,还请方家教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