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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等待后,2023年的夏末秋初,《樂队的夏天》第三季(以下简称《乐夏3》)再次与乐迷们在屏幕前相见。
一档综艺节目走到第三季,改变已经成为了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此次参加《乐夏3》的27支乐队里,既有二手玫瑰、Nova Heart这样实力强劲的老牌乐队,也有柏林护士(Berlin Psycho Nurses)、八仙饭店等让人眼前一亮的新生力量。在风格上,除了前两季主打的摇滚和朋克,这次节目中也加入更多样化的音乐类型,比如后朋克、爵士、电子、金属、后摇滚等等,颇有些要让各类观众都能在节目中一饱耳福的野心。
但比起变化,那些不变的东西往往更加迷人。比如,此刻坐在电视前,打开一罐汽水,与舞台上的乐队共同心潮澎湃的你。再比如,无论来自何方,无论风格如何,无论成立多久,乐队们始终热爱音乐的一颗心。
在《乐夏3》的舞台上,Nova Heart算得上成立时间悠久。2011年,主唱冯海宁和贝斯手博譞组成了Nova Heart,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们迅速走出国门,在不同的国家、城市开演唱会、参加主流音乐节,成为了最早几支在国际上获得名气的中国乐队。
然而,对于许多观众来说,Nova Heart并不是一个十分耳熟能详的名字。2019年,冯海宁前往德国,隔着长距离与时差的创作对于一支乐队来说并不容易,低效的、慢节奏的工作方式让Nova Heart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里。
今年,冯海宁回到了北京,与博譞一起重新出发,再次以Nova Heart的身份站在了观众面前。
从出道之初,“疯狂”“玩命”这样的形容词总是伴随着Nova Heart,尤其是主唱冯海宁。
“(做母亲以后,)这次本来想收一点,但是在舞台上有点过于开心,因为好长时间没演出了,再加上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一些误解,所以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在节目第二赛段的录制中,冯海宁为了在表演里加入一段编舞,摔倒在了录制现场,造成右腿十字韧带撕裂。
与健谈、开朗、爱笑的冯海宁不同,博譞的话少了许多,声音低沉,在嘈杂的片场,偶尔需要我们提醒他提高音量,才能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
就是这样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在过去的十二年里,陪伴着彼此的浮浮沉沉,始终未曾放弃以音乐表达他们对于世界的看法。当观众们在舞台上再次看到睽违已久的Nova Heart,这过往十二年的故事,都已经谱写在每一首曲、每一句词里了。
ELLEMEN:这些年Nova Heart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更是几乎没有参加过综艺节目。你觉得和音乐节、演唱会这样的现场演出相比,乐夏这个舞台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Nova Heart:《乐夏3》的舞台可能需要为了五分钟的节目准备一星期、两个星期,音乐节通常一个小时的演出只有一两个小时准备。音乐节的演唱很多时候是要燃烧的,但同时你也是放松的。在《乐夏》的舞台上,需要更多考虑团队的配合。我们在准备的时候,每一首歌都需要考虑到这个舞台和音乐节舞台的差距,然后去做一些大大小小的调整,这次也为节目创作了三首新歌。
在《乐夏》的舞台是比较以视觉为主的,因为大家都是通过屏幕来看到我们的演出,我们希望这次有更多视觉的东西能给到观众。
ELLEMEN:乐队成立十二年来,从名声大噪到淡出公众视野,你们最大的成长在哪里?
冯海宁:我们开始明确生活中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现在知道如何把自己的生活布置好,同时把事业弄好。原来做音乐的时候,其实脑子里想的很多事情跟音乐没有太大关系,现在我们可以把各种噪音降得很低,专心去做一件事。
博譞:我們这些年分头去做了很多事情,经历了这次再重新回到音乐的时候,已经不再是按照原来的想法去组建一支乐队,而是想得更加清楚。
在今年的节目中,安达组合是舞台上最受瞩目的几支乐队之一。组合的九名成员均来自内蒙古,擅长在音乐中融入马头琴、口弦琴等传统蒙古族乐器与呼麦演唱。但如那句老话所言,“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早在出道之初,安达组合就在法国、美国、西班牙、芬兰、瑞典等国家进行过巡回演出,在国际上颇具影响力。
“让传统的东西更具有当代性”,这是安达组合一直以来期望在音乐里做到的,也是他们选择在此时参加《乐夏3》的原因。他们身上自带的猛烈冲突感,成为了吸引观众的重要原因,也让每个属于安达组合的舞台都成为一片草原,每一首唱过的歌都带着他们独有的属性。
流行歌曲改编一直以来都是《乐夏》节目非常重要的一环,越是大家耳熟能详的音乐,越考验乐队的改编能力。在这一赛段,安达组合选择了最近几年频频登上热歌榜单首位的《孤勇者》。
“大家对这首歌都太熟了,尤其是副歌,我们家里的两个小孩也都会唱。其实我们改《孤勇者》的时候没有一个太清晰的路线,就是想去玩一玩,用这种状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首歌,知道我们的音乐。”
ELLEMEN:安达组合里哪些东西是民族,哪些是世界的?
安达组合:我们的内核肯定是民族的东西,但更重要的一点,我们是生活在今天的年轻人,我们在用非常当代的心态去做我们的音乐,想要告诉大家传统的东西不一定就是土。传承的过程中一定要发扬,要有创新。
ELLEMEN:在《孤勇者》的改编里,你们加入了哪些安达组合的元素?
安达组合:《孤勇者》原本的开头是一种比较慢的、氛围式的音乐,我们把这个颠覆了,用了之前一个作品的开头,开场就直接炸起来。我们在改编中用了很多有安达特色的东西,但能被大家喜欢,也是因为运用了很多流行音乐和摇滚音乐的手段。
在参加《乐夏3》的27支乐队里,二手玫瑰的大众知名度几乎是独一档的,或者说,主唱梁龙的名声已经远远突破了乐队这个圈子。
这些年,梁龙更多以演员、导演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但在过去二十多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二手玫瑰主唱才是他最舒适的身份。久违的,在2023年的夏末,大家再次看到主唱梁龙,和乐队的其他四名成员一起,纯粹地以音乐与观众相见。
就像过去几年他坦然地去尝试各种不同的工作一样,这次来到《乐夏3》的舞台,梁龙和二手玫瑰也没有太多的纠结和负担。
“和预想的差不多,前两季《乐夏》我们也看了,和一些来过的乐队也聊过感受,利弊基本也看得比较清楚,所以没有太大的负担。”
ELLEMEN:成立二十多年,你们的音乐如何始终与流行文化和时代产生沟通和交流?
二手玫瑰:这个可能不完全是设计出来的,因为一支乐队很难在每一个时代都产出准确的对话,这种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一定要说经验,那就是尽量把自己先搞清楚,如果你只是想把市场搞清楚,但却没有足够对话的作品,那也没用。
ELLEMEN:二手玫瑰所创作的摇滚,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二手玫瑰:我们独有的东西,其实就是我们的不拘一格。我们不会被任何一种风格限制,也不拒绝各种元素的介入,甚至考虑过出一个有布鲁斯风格的单曲或者是蓝调、重金属(的音乐)。我们希望自己是多变的,任何元素加进来都不尴尬。
在来北京参加节目之前,瓦依那乐队的三名成员聚时为歌,散时为农。岜農忙着春种,自从2012年离开城市回到老家种地,这就成了他每年春天最重要的事;路民在工地做瓦工,偶尔跟十八去街头唱唱歌;十八的生活算是和音乐联系最紧密的,他受岜農的影响最近两年才回到村里,一边种地一边做街头歌手。
就连他们选择参加节目的时间点,也和农耕息息相关:“我们春天种地以后,夏天是水稻生长的时间,刚好可以过来玩一下。”
和许多音乐人不同,瓦依那的三位成员并不以音乐为生。创作于他们而言,更像是对于生活感悟的记录,“生活中有什么感动我的,想去记录了,才会去创作”。
“我的创作是生活的产物,生活的地方不一样,生活方式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我们现在唱的就是当代乡村发生了什么变化以及我们从中的感触。”
ELLEMEN:站在《乐夏3》的舞台上,有什么独特的感受?
瓦依那:跟站在田里的感觉有点不一样,田里累了你就可以去田边休息,这里累了还得坚持把工作完成。
ELLEMEN:三位成员在年龄上的差距比较大,平时在创作和演出中会不会有代沟?
瓦依那:肯定会有,但是至少我们有共性,就是大家都对土地这个创作主题感兴趣。其他个人爱好、私人生活,你都可以继续创作,想写说唱什么的也可以。我们觉得音乐是自由的,而不是用来束缚人的。
哪怕你从来不了解麻园诗人,仅仅只是听听他们的歌、看看他们写的歌词,也能迅速发现这是一支来自云南的乐队,而云南的地域性也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他们的创作。从在短视频平台上爆火的《泸沽湖》到《昆明》再到“麻园诗人”的名称由来,都不难看出这支乐队的在地性。
以云南为创作灵感,更是因为云南丰富的地形地貌与自然风光,在无形中给予了他们诸多感触。
“最核心的一点,云南是一个比较朴实的省份,那里的人相对比较佛系、平和,这种心态也影响了我们创作音乐的情绪。”
ELLEMEN:作为乐队界的劳模,你们如何在日常工作中平衡演出和创作的时间?
麻园诗人:我们对于这个问题也挺困惑的,现阶段其实是无法做到平衡。希望未来演出的时间能够相对而言少一点点,尽量选一些比较优质的演出去参加,然后把更多的时间用来创作和沉淀。
ELLEMEN:你们是怎么看待《泸沽湖》这首歌在短视频平台的爆火的?
麻园诗人:我们一开始觉得这对乐队是一个挺好的机会。到了三四个月以后,我们的心态反而变成了不要让自己关注这方面。我们乐队不想通过一些非音乐的东西来创造卖点、让大家关注,还是希望专注在自己的音乐上。
新兴力量,是许多人在讨论柏林护士时会提到的词。和节目中动辄成立了十几年、二十几年的乐队相比,成立于2017年的柏林护士是一支年轻的乐队。
年轻或许意味着经驗与阅历的不足,但也让柏林护士的音乐充满当代感。许多人在他们的音乐中找到了很强的电影戏剧感,这源于成员们对于电影、文学的热爱。
昆汀·塔伦蒂诺、盖·里奇、雷蒙德·钱德勒……
《银翼杀手》《低俗小说》《漫长的告别》《星际穿越》《宇宙探索编辑部》……
仅仅是列举出这些名字,我们便已不难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酷与怪异,而这也恰恰是柏林护士的几位成员希望在音乐中表达的。
ELLEMEN:作为一支新生乐队,和老牌乐队们同台竞技会紧张吗?
柏林护士:我觉得紧张是舞台给我们的紧张,而不是跟别人对决带来的紧张,我们追求的从来都是演好自己的舞台。
ELLEMEN:作为一支土生土长的湖南乐队,地域给你们的音乐带来了什么影响?
柏林护士:一种辣味的冲击力。我们的性格可能都比较直接一点,做的音乐也很直接,我们希望它比较简单、比较冲。
《乐夏》的资深观众们对于声音玩具一定不陌生。2020年,他们参加了《乐队的夏天》第二季,止步第一赛段,让许多乐迷震惊又遗憾。
作为参赛者,声音玩具同样对这个结果、这个舞台带着遗憾,因此收到新一季节目邀约时,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参加。
作为一支并不高产的乐队,在创作与演出之外,声音玩具的成员们大多数时候过着和音乐关系不大的生活。“就像普通人一样生活,音乐只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也正因此,声音玩具的音乐里带着一种天然的松弛感,这与他们生活的城市成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音乐跟生活之间的关系是比较密切的,我们尽可能把音乐里好的感觉带到生活里,同样也会把生活里的感受表现在音乐里。”
ELLEMEN:成都这座城市如何影响了声音玩具的创作?
声音玩具:每一种文化都有它的地理土壤和精神土壤,成都的文化底蕴和生活节奏不可避免地会影响我们的创作。但作为艺术家,外部环境对你的影响应该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你其实是生活在全人类之中,所以要尽可能脱离一座城市对你的束缚。
ELLEMEN:如果要挑选一张人生歌单,你会选择什么歌?
声音玩具:曾经有人问我一个问题,你到一座荒岛上去,需要带一首歌,你会带什么?我当时的回答是,我应该不会带音乐,我可能要带本书。
紧张、刺激、开心、好玩、紧绷又放松,出现在拍摄现场的回春丹用了一连串的词和我们形容自己刚刚经历了复活赛的心情。
网红乐队,是回春丹出现在《乐夏3》舞台上时被外界贴上的标签。走红后,面对各种各样扑面而来的评价,回春丹坦言其实很少去网络上看各种评价。
“要更加坚定自己,相信自己做的是对的,选择的是对的。”
ELLEMEN:面对突如其来的流量,你们的生活和创作有什么变化吗?
回春丹: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只要不演出的话,我们都回到家里面,回到家一切都会变得很慢。创作模式可能不太一样了,因为创作的时间地点会发生变化,需要去重新适应,找到一套新的创作模式。
ELLEMEN:你们的很多创作灵感都来源于生活,能否用几首歌举个例子?
回春丹:《五彩斑斓的黑》《乐色车》,都是在表达一些现实中的常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