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旗,陆雅玲
(南京审计大学 经济学院,南京 211815)
当前,我国制造业的发展在内外因素综合影响下面临新的机遇和挑战。就国内环境而言,我国人口红利与资源优势逐渐衰退;就国际环境而言,发达国家制造业回流,同时以泰国和越南为首的东南亚国家的人口红利优势日益凸显。2021年,制造业企业积极推进对外直接投资 (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OFDI),流量达到268.7亿美元,占流量总额的15%,位列行业大类第三[1]。当前我国制造业存在的问题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传统制造业存在着产能过剩的问题亟待解决,高新制造业面临发展水平不高,供给无法满足需求的窘境[2];二是国际产业链供应链的中断风险急剧上升,导致我国产业发展的长期稳定性遭遇巨大挑战[3]。“一带一路”为我国制造业重塑产业链提供了重要平台。国际产能投资是开展“一带一路”产能合作的重要抓手,我国制造业企业通过参与“一带一路”平台建设深入推进与沿线国家的产能合作,既解决了自身产能过剩问题并提升了国际竞争力,又进一步扩大了“一带一路”倡议的影响力,形成了良性循环。我国与沿线国家逐步完善各国区位比较优势互补、生产要素流动和市场互动发展的经贸合作架构,推动共建“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 “一带一路”沿线直接投资中流向制造业的投资为94.3亿美元,增速达22.8%,占比为39%,制造业OFDI增速及占比均位列我国在“一带一路”沿线直接投资的行业大类首位。此外,2020年在我国OFDI流量排名前20的地区中,剔除中国香港、中国澳门以及避税地(3处),“一带一路”沿线地区(9处)占比高达53%,这也凸显了对“一带一路”沿线对外直接投资研究的必要性。
我国制造业企业在“走出去”战略推进过程中呈现出的动因决定区位的特征。王建和栾大鹏[4]研究得出,我国制造业企业向经济落后于我国的发展中国家投资的主要目的在于发挥企业技术优势,向与我国经济发展水平类似的国家投资的目的在于缩减贸易费用,向发达国家的投资主要基于我国低劳动成本优势。金靖宸[5]使用2015年我国制造业细分行业对 “一带一路”沿线东道国OFDI截面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得出我国制造业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的同时,受到比较优势动机、市场准入动机和劳动力寻求动机的影响。宫毓玮[6]选取2000—2015年我国制造业OFDI数据展开实证研究,其结果显示我国制造业OFDI存在技术寻求、市场寻求与资源寻求的动机。朱玮玮[7]认为,我国制造业OFDI通过投资海外能源矿物资源丰饶的国家,从而保障制造业资源供给,减轻企业原材料成本负担。高鹏飞[8]认为,我国制造业OFDI目前处于经历单一动因的自然资源寻求与战略资源寻求后形成的“全动因全面对外投资”的时期。
不少学者也对区位选择影响因素进行了研究。王晖和仲鑫[9]认为,影响我国制造业企业在沿线东道国OFDI的区位因素包括东道国市场规模、对外开放度、劳动力规模、资源丰裕程度、技术水平、同我国签订投资协定与否、同我国相邻与否、加入上海合作组织与否、同我国语言相同与否等。刘海云和方海燕[10]认为,我国制造业跨国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开展直接投资时,需要重点考虑政治距离和经济距离因素的影响;轻纺制造业企业要重点考虑母国与东道国的经济距离;资源加工制造业企业需要同时考虑经济距离和文化距离;机械、电子制造业企业则应重点关注文化距离。杨瑞瑞和刘永旺等[11]指出,“一带一路”沿线各国由于自身存在不同的区位因素,对我国制造业OFDI影响方向也不同,东道国制造业发展水平、市场潜力、资源禀赋、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对外开放水平均与我国制造业OFDI成正相关关系;地理距离、东道国的政治风险与我国制造业OFDI成负相关关系。
综上所述,学术界对我国制造业企业OFDI的研究已经较为成熟。然而,当前研究多以考察影响制造业整个行业OFDI的东道国区位因素为主,对我国不同类型制造业OFDI的东道国影响因素分组研究并不多见,缺乏对细分制造业的深入研究。此外,对我国制造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区位选择影响因素进行研究时,很多学者在研究中侧重于仅考察一两种东道国区位因素,比如仅考虑文化距离或者劳动力因素,未能使用全面的指标体系,综合覆盖全部影响因素。因此,本文将选择2005—2019年我国制造业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的投资事件,并将其分为低技术制造业、基础制造业、高技术制造业,采用条件logit模型进行实证检验不同类型制造业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OFDI的区位选择的影响因素。
本文使用条件logit模型进行回归分析,条件logit模型属于离散型选择模型,可以有效处理投资东道国区位选择问题。企业i进行对外直接投资时面临区位选择,使用Uij表示企业i投资东道国j能够得到的效用,Vij表示可观测的效用,εij表示随机效用,即
Uij=Vij+εij=αXij+εij。
(1)
其中,Xij是影响企业投资区位选择的主要变量,α是待估计参数。东道国j在n个备选东道国中被企业i选中的原因在于企业i获得了最大化的效用,A为样本中企业集合,B为样本中东道国集合,企业选择东道国j的概率为
Pij=Prob(Uij>Uik)=
Prob(εik-εij (2) 企业i在n个东道国中选择j的概率以条件logit形式表示为 (3) 本文基于我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CNRDS)的统计数据,以2005—2019年我国制造业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事件为研究对象,并按照表1的划分标准,根据投资东道国区域及制造业类别,总结得出我国不同类别制造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区位分布的情况(见表2)。从制造业类别来看,我国制造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OFDI主要为基础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分别为42.6%和47.3%。从东道国区域来看,低技术制造业OFDI主要集中在东南亚地区,基础制造业OFDI主要分布于东南亚、西亚中东、蒙俄地区,高技术制造业OFDI主要分布于南亚、西亚中东、东南亚以及中东欧地区。 表1 基于技术与资本特点划分的制造业分类 表2 2005—2019年我国制造业在“一带一路”沿线OFDI情况 1.被解释变量 本文参考了金中坤等[12]的处理方法,将样本期间我国境内主要制造业公司投资过的所有东道国作为备选东道国,企业根据每项投资事件对应可能的区位方案,被选择的东道国记为1,未被选择的记为0。根据该方式进行数据匹配,本文样本中共有317个投资事件,每个事件有43条观测值(43个备选东道国)。 2.解释变量 (1)经济因素。经济影响因素包括市场规模、国际贸易开放度、劳动力要素。周杰琦和夏南新[13]认为,当东道国的市场规模超过门槛值后,投资便利化政策将会引导我国国内的中小企业到所在国市场开展直接投资。随着我国市场体系的逐步完善与企业国际竞争力的逐步增强,我国跨国企业更倾向于选择市场规模大的东道国参与到国际竞争中来。本文采用GDP衡量东道国市场规模。DUNNING J H[14]从企业利润最大化角度提出国际直接投资理论,从国家和产业的比较优势视角论证国际贸易和外商直接投资之间存在的替代关系。东道国的贸易开放度越低,对于我国制造业企业而言,其商品出口越会受到限制,为了开拓东道国市场,故而选择在当地投资设立公司进行生产活动以越过贸易壁垒。本文采用东道国进出口贸易总额占GDP比重衡量贸易开放度。龙晓柏[15]基于东道国视域进行分析指出,东道国人力资本成本抑制了我国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开展的直接投资。劳动力是制造业企业的重要生产要素,劳动力资源丰裕会降低劳动力成本,进而降低生产成本,使跨国企业实现比在母国生产更高的盈利水平。本文采用劳动人口占比衡量劳动力要素。 (2)制度因素。制度因素涉及政治法律制度、经济制度。我国对外直接投资受东道国政治法律制度影响具有其特殊性。宗芳宇和路江涌等[16]认为,良好的东道国政治制度质量对吸引我国OFDI有着显著的促进作用。然而,BUCKLEY P J等[17]对东道国政治制度质量作用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提出了不同观点,他认为政治风险较高的东道国易于吸收我国的OFDI。原因在于高政治风险这一壁垒一定程度上会阻碍他国进入东道国市场,从而缓解企业的竞争压力。本文参照刘敏、刘金山等[18]的方法使用wgi 6项指数的均值来衡量一国的政治法律制度。目前关于东道国经济制度对我国企业OFDI影响的文献结论不一。张馨月和吴信如[19]认为,东道国经济政策的不确定性与我国企业OFDI的投资意愿和规模负相关,而王博君[20]研究发现,东道国经济制度与我国OFDI之间存在显著的正向关系。良好的经济制度会保障东道国良好的营商环境,有利于母国在东道国和本土企业享受平等待遇,因此会吸引母国对东道国的直接投资。本文采用Heritage发布的经济自由度综合指数衡量东道国经济制度质量。 (3)自然因素。首先,自然因素包括地理距离和自然资源。OFDI中的地理距离主要指我国与东道国之间的地理距离。黎绍凯和张广来等[21]基于二阶段引力模型进行实证检验得出,地理距离显著抑制我国OFDI。若投资东道国地理距离较远,将会造成产品或原料运输困难,增加很多运输成本,从而可能削弱我国企业在海外的竞争力。因此,很多观点都认为地理距离与企业对外直接投资成负相关关系,即地理距离过远不利于开展对外直接投资。本文以千米为单位,采用北京与“一带一路”沿线东道国首都的球面距离测度地理距离。其次,自然资源受东道国地理条件影响,国别差异很大,一部分国家和地区的自然资源供应紧张,而另一部分国家和地区的自然资源蕴藏量较为丰裕。为缓解母国能源供需失衡的矛盾,自然资源稀缺国家可采取对外直接投资手段以获取东道国丰富的自然资源,而通过OFDI方式所获取的资源通常较母国更为便宜且优质。刘晓宁[22]以2001—2009年我国企业OFDI数据为研究对象认为,东道国自然资源对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虽然我国自然资源总量较高,但是人均资源占有量却相当匮乏,所以许多企业在进行OFDI区位选择时也综合考虑了东道国的自然资源丰裕程度。本文按照陈岩等[23]的研究方法,选择以东道国矿产及燃料资源占总出口的比重来衡量自然资源。 (4)基础设施。基础设施条件也是OFDI的重要因素。过往很多研究指出,一个国家基建水平体现了其国民经济发展水平以及吸引外资的能力。良好的基础设施有助于保障在当地顺利开展生产活动。潘素昆和杨雅琳[24]将基础设施划分为通信类、运输类、能源类3种,并对面板数据分析得出,东道国的通信类基础设施和运输类基础设施对我国的OFDI区位选择存在影响,能源类基础设施并非影响我国OFDI区位选择的有效因素。相较于“一带一路”沿线基础设施落后的发展中国家,我国在大型重点工程建设方面存在比较优势,故在制造业对外直接投资区位选择的过程中,并不将良好的基础设施作为吸引因素。相反,“一带一路”沿线各国在完善自身基础设施建设的过程,将为制造业企业提供广阔的市场空间。本文以世界银行数据库中每平方千米国土的铁路长度来衡量东道国的基础设施水平。 (5)技术创新。更多企业意识到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要义,提升自身科研水平有助于在复杂的竞争环境中保持核心竞争优势[25],但对于很多公司而言,开发新技术不仅需要大量的研发资金投入与科研人员参与,更存在研发失败的风险。所以,为了获得东道国先进的技术能力和管理水平,这些企业通常通过直接并购具有专利技术的东道国公司从而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技术积累,之后再通过追加投资来对技术进行升级和优化,使之适应时代的变化[26]。这种在短时间内通过并购获取技术的方式在保障安全的同时,还大大缩短了研发进程。因此,在多种获得先进技术的途径中,对外直接投资是最有效的方式。张吉鹏和衣长军[27]选取企业层面投资数据进行实证研究,结果表明东道国的技术装备、创新能力以及专利等技术禀赋对我国OFDI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参考刘海云和方海燕[10]的研究,本文以高科技出口占制成品出口的比重衡量东道国技术创新水平。 (6)文化距离。李俊久和丘俭裕等[28]以2003—2017年我国对包含“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内的94个国家OFDI数据为对象进行实证研究,结果显示文化距离抑制我国在东道国的OFDI,且抑制效应受东道国经济发展水平的影响。从跨国管理角度看,因文化距离而产生的价值观、管理风格、信息理解、民族个性的不同,使得母国管理层与东道国员工在工作沟通与交流过程中存在隔阂,导致跨国企业的管理难度加大,管理成本上升,最终致使企业的经营绩效受到负面影响。此外,文化距离的增大还会使投资者面对东道国政府、市场的不同待遇,也可能受到母国政府的监管和限制,产生东道国环境成本和母国环境成本,进而抵消区位优势。本文采用Hofstede国家文化维度数据测算国家或者地区之间的文化距离,具体包括权利距离、个人/集体主义、男/女性别度、不确定性规避、长/短期导向和放纵与约束6个文化维度。根据Kogut & Singh的跨国文化距离模型: (4) 其中,CDj表示我国与j国之间的文化距离;Ixj表示j国在第x个文化维度上的分值;Ix表示我国在第x个文化维度上的分值;Vx表示全部样本国家分值距离的方差。 以上各变量及数据来源说明见表3。 表3 变量及数据来源说明 3.变量描述性统计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4,由于被解释变量的取值是0和1,且备选东道国有43个,所以企业进入某一东道国的概率并不高,均值为0.023。 表4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由总样本回归结果可知(见表5),所有解释变量基于不同模型都通过了显著性检验。根据回归结果中各变量的回归系数,东道国市场规模、劳动力因素、经济制度质量、自然资源、政治法律制度质量、东道国技术创新水平对吸引我国制造业OFDI有正向作用;东道国贸易开放度、地理距离、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政治法律制度质量以及文化距离因素对吸引我国制造业OFDI有负向作用。其中,东道国劳动人口比例、市场规模、地理距离、政治法律制度质量和基础设施建设水平的优势比变动均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因此,以上变量对我国制造业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区位选择的影响程度较大。 (1)东道国劳动人口比例对制造业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区位选择存在正向影响。在总样本回归中,rlabor的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模型2中劳动人口比例的OR值exp(2.565)=13.00,即表示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条件下,东道国j劳动人口比例每增加1%,j国被选中的概率是未被选中的12倍。劳动人口比例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东道国劳动力资源的丰裕程度,进而对制造业企业在东道国的人力成本产生影响,相对低的人力成本对吸引制造业企业投资具有促进作用。 (2)东道国市场规模对制造业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区位选择存在正向影响。总样本回归结果显示,ln gdp的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模型5中市场规模的OR值exp(0.801)=2.23,这反映了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条件下,东道国j市场规模每扩大1%,对于某企业而言,j国被选中的概率是未被选中的1.23倍。市场规模大的东道国经济发展潜力大,发展前景好,对其进行直接投资既可以为我国制造业企业的产品拓展广阔的市场,又可以为后续我国资本的输出与增值奠定基础。 (3)地理距离对制造业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区位选择产生负向作用。全样本回归结果表明,ln dist的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负值,模型5中地理距离的OR值exp(-0.804)=0.45,说明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条件下,东道国j与我国地理距离每增加1%,j国被选中的概率会下降55%。制造业企业选择从周边熟悉国家作为拓展国际投资版图的起点,可以降低投资的风险,并为长期向海外其他国家直接投资积累经验。 (4)东道国政治法律制度质量对制造业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区位选择存在正向影响。总样本回归结果显示,wgi的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模型4中基础设施建设的OR值exp(0.406)=1.50,表示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条件下,东道国政治法律制度质量每提高一个单位,j国被选中的概率会提高50%。良好的政治法律制度有助于营造公平透明、可预期的营商环境,保障外资企业与本土企业公平竞争,吸引我国制造业企业开展长期投资。 (5)东道国基础设施建设对制造业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区位选择存在负向影响。总样本回归结果表明,ln infras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模型5中基础设施建设的OR值exp(-0.229)=0.80,说明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条件下,东道国j的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每提高1%,j国被选中的概率会下降20%。制造业的下游产业包括与基础设施建设相关的行业,因此基础设施落后的东道国对制造业企业而言意味着广阔的市场。 本文对制造业企业进行了分组,并分组进行条件logit模型估计,表6、表7、表8是分组估计结果。 表6 低技术制造业企业样本回归结果 表7 基础制造业企业样本回归结果 表8 高技术制造业企业样本回归结果 (1)低技术制造业组回归分析。低技术制造业企业在选取OFDI目标国家时,注重东道国劳动力因素、市场规模、文化距离和经济制度质量(见表6)。根据模型2,东道国市场规模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其OR值exp(0.591)=1.81,即东道国的市场规模每扩大1%,j国被低技术制造业企业选择的OR值会提高81%,这表明低技术制造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具有市场寻求动因。根据模型2,东道国劳动人口比例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其OR值exp(6.305)=547,即东道国的劳动人口比例每增加1%,j国被低技术制造业企业选中的概率是未被选中的546倍,这表明低技术制造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具有极强的劳动力资源寻求动因。根据模型1,东道国经济制度质量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其OR值exp(0.111)=1.12,即东道国的经济制度质量每提高1个单位,j国被低技术制造业企业选中的概率会提高12%。根据模型5,文化距离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其OR值exp(-0.399)=0.67,即文化距离每增加1%,j国被低技术制造业企业选择的概率会降低33%。由实证结果可知,低技术制造业企业进行区位选择时偏好劳动人口比例高、市场规模大、与我国文化距离小且经济制度质量高的“一带一路”沿线东道国,这表明低技术制造业在进行OFDI区位选择具有市场寻求动因和劳动力资源寻求动因。 (2)基础制造业组回归分析。基础制造业企业在选取OFDI目标国家时,重点关注东道国劳动力因素、市场规模、地理距离、基础设施建设和自然资源(见表7)。根据模型5,东道国市场规模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其OR值exp(0.889)=2.43,即东道国的市场规模每扩大1%,j国被基础制造业企业选中的概率是未被选中的1.43倍。根据模型3,东道国劳动人口比例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其OR值exp(4.441)=85,即东道国的劳动人口比例每增加1%,j国被基础制造业企业选中的概率是未被选中的84倍。根据模型1,地理距离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其OR值exp(-0.764)=0.47,即地理距离每增加1%,基础制造业企业选择j国的概率就会降低53%。根据模型5,东道国自然资源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其OR值exp(0.081)=1.08,即东道国的自然资源每增加1%,j国被基础制造业企业选择的概率就会提高8%。根据模型5,东道国基础设施建设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其OR值exp(-0.353)=0.70,即东道国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每增加1个单位,j国被基础制造业企业选择的概率就会降低30%。由实证结果可知,基础制造业企业进行区位选择时偏好我国周边劳动人口比例高、市场规模大、基础设施不完善、自然资源丰裕的东道国,这也就表明基础制造业OFDI区位选择时具有市场寻求动因、劳动力资源寻求动因和自然资源寻求动因。 (3)高技术制造业组回归分析。高技术制造业企业在选取OFDI目标国家时,注重东道国市场规模、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政治法律制度质量和技术创新水平(见表8)。根据模型3,东道国市场规模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其OR值exp(0.797)=2.22,即东道国市场规模每扩大1%,j国被高技术制造业企业选中的概率是未被选中的1.22倍。根据模型4,东道国基础设施建设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其OR值exp(0.320)=1.38,即东道国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每提高1%,j国被高技术制造业企业选中的概率会提高38%。东道国政治法律制度质量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其OR值exp(1.123)=3.07,即东道国政治法律制度质量每提高1个单位,j国被高技术制造业企业选中的概率是未被选中的2.07倍。东道国技术创新水平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其OR值exp(0.307)=1.36,即东道国技术创新水平每提高1%,j国被高技术制造业企业选中的概率会提高36%。由实证结果可知,高技术制造业进行区位选择时偏好政治法律制度质量良好、市场规模大、基础设施建设完善、技术创新水平高的东道国,这表明高技术制造业OFDI区位选择时具有市场寻求动因、技术寻求动因和政府寻求动因。 我国制造业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OFDI进行区位选择时,主要受东道国劳动人口比例、市场规模、地理距离、政治法律制度质量和基础设施建设水平的影响。无论是低技术制造业、基础制造业还是高技术制造业,东道国市场规模都对企业的区位选择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对基础制造业企业而言影响程度最大。低技术制造业企业进行区位选择时偏好劳动人口比例高、市场规模大、与我国文化距离小且经济制度质量高的“一带一路”沿线东道国。基础制造业企业进行区位选择时偏好我国周边的劳动人口比例高、市场规模大、基础设施不完善、自然资源丰裕的东道国。高技术制造业进行区位选择时偏好政治法律制度质量良好、市场规模大、基础设施建设完善、技术创新水平高的东道国。 1.对政府的建议 一是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签订风险规避协议,为我国企业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实证结果表明,东道国的政治法律制度质量对制造业企业OFDI区位选择存在影响。“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以发展中国家居多,政治经济环境良莠不齐,企业对外投资需要耗费大量的成本,决策失误将会导致投资失败,亏损巨大。因此,在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行投资之前,站在政府的层面调研投资东道国,深入分析投资东道国的政治形势,出具风险评估报告,预判投资东道国可能存在的风险及相应降低风险的对策,有助于帮助我国企业树立风险意识,提高抵御风险的能力。此外,在国家层面签订风险规避协议,条款化建立保障体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东道国较差的政治法律制度的负面影响,从而为我国与各国保持长期有效的合作奠定基础,既保障了东道国利益,又为我国企业创造了良好的投资环境。 二是有序引导制造业企业加大对“一带一路”沿线发达国家的直接投资。对投资区位的选择,不仅要考虑发展中国家,还应考虑以中东欧地区(国家)为代表的发达国家。发达国家在“一带一路”沿线占比虽然不高,但是这些国家一般政局稳定,制度水平高,产业门类完备和齐全,且技术发展水平较先进。例如,以色列具有完备的国家创新体系,信息通信产业水平位于世界领先地位。然而,2005—2019年我国制造业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投资数据显示,我国在以色列的OFDI事件仅仅集中于农药和化工,并未涉及IT产业。政府应有序引导我国IT制造业企业及其相关产业在以色列的直接投资,通过对外直接投资的逆向技术溢出效应,从而提升我国国内的生产技术水平。 2.企业的建议 一是注意“一带一路”沿线区域要素分布,合理选择投资区位。“一带一路”沿线区域要素分布不同,不同类型的制造业企业应结合自身的投资动因,制定合理的区位选择策略[28]。低技术制造业企业的投资动因主要是劳动力资源寻求,应布局在劳动力资源充裕、市场规模大、与我国文化接近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以东南亚地区为主。基础制造业企业的投资动因主要是资源寻求和市场寻求,那么投资重点应该放在劳动力资源丰富、自然资源丰裕、市场规模大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以东南亚、西亚中东、蒙俄地区为主。高技术制造业的投资动因主要是市场寻求、技术寻求和良好的政治法律制度,那么投资重点应该放在技术创新水平高、市场规模大,政治法律制度水平高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以南亚、西亚中东、东南亚以及中东欧地区为主。 二是审慎考虑“一带一路”沿线东道国各区位因素,警惕短期利益转换为长期风险。我国制造业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OFDI区位选择时,应审慎考虑“一带一路”沿线东道国各区位因素,警惕短期利益转换为长期风险。由于沿线国家多为发展中国家,人口众多,基础设施建设水平较低,对基础设施建设材料产品需求较大,所以我国市场寻求型的基础制造业企业更应偏向于选择基础设施不完善的发展中国家。但是企业在进行决策时,必须做到综合考虑东道国落后基建对生产经营造成的消极影响,和其迫切需要优化完善自身基础设施建设的需求这两点因素,结合企业自身特点和发展规划,才能实现投资的效用最大化[29]。(二)样本选取
(三)变量选取
三、实证检验及结果分析
(一)总样本回归分析
(二)分组回归分析
四、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二)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