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明
在当今诗坛,小凤好像是小有名气了,特别在女诗人的圈子中,不少人知道用本名发表诗歌批评文章的罗小凤,也经常用“罗雨”的笔名发表诗作。
而我知道罗小凤,是她2008年考入我们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攻读博士学位之后。除了博士论文《古典诗歌传统的再发现——1930年代新诗的一种倾向》,她还写作和发表了不少论文和诗作。有一天我在信箱取郵件,看见同月出版的“核心期刊”中,有两种学术杂志竟然都刊载着她的论文。短短三年,小凤取得了丰富的成果,她应该是最用功、最珍惜时间的学生之一。
在艰辛的学术研究之余,她一直坚持诗歌创作,尤其是就读北京期间,留下了大量作品。中国高校的学术体制,不鼓励教师和学生从事文学创作,文学创作的成果也不在工作业绩之内,我私心里却非常尊敬集学者与诗人(作家)为一身的人,尤其在我们这个学术被定量、被格式化的时代,我甚至认为那些不被业绩考核和统计表格接纳的自由写作,更好地体现了文学的自由精神。文学存在的意义,使心灵有所寄托,灵魂有所安顿,梦想得到表达,是不计功利的。健康的写作,其出发点一定是表达内心,而不是期待荣誉。
《诗大序》定义诗为“志之所之也”,认为诗为“言志”而存在,强调的就是诗歌寄托内心的意义。因为诗歌是自由心智的见证,所以我私心里欣赏会写诗的学生;也正因为诗歌是心智的见证,我希望他们不是只为当一个诗人而写作,而是更服役于强烈的内心需要。
小凤的诗一直要表达一个完整的精神历程,其完整性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相当真切地抒写了一代人面临的精神困境。这就是她所谓的“空心人”的感受:“我感觉到,我们是‘空心’的,理想已被社会和时代绑架,自我被彻底抽空,我们完全成为‘另一个我’,我们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这是她在其诗集《空心人》的“后记”所自陈的感受。而表达这种感觉意识最精彩之处,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已经无家可归的现代游子的抒情形象:那个从走了二十年的茅草路上仓皇出走的诗中说话者,从此“飘浮在别人的城市里”(《我的心如此空着》),“唯一能拥抱的,只是自己的影子”(《在异乡的日子里》),甚至连梦,也有“租来的”的感觉。更令人伤感的,是千万回梦里回故乡,但故乡无论在面貌上还是在精神上都已经变得陌生:
当我一步步靠近
故乡,我发现你如此遥远
今夜,我仿佛只是一个异乡人
──《故乡,今夜我是异乡人》
读着这样的诗,你会觉得那种宽泛概括一代人的“空心”感有了深切个人感受的落实。实际上,诗中说话者的这种故乡成异乡的感受,从一个角度揭示了社会转型时代当代中国人的精神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