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丽宏
蒸馍要讲究方式方法,而人在世上活一遭,又何尝不讲个“火候”呢?那就把自己当成一个“馍”,猛火当砥砺,慢火作阳光,蒸一蒸吧!
幼时过年,家里要蒸好几锅馍。娘干活儿精细,蒸馍和面,一定要用新汲的温井水,且一次将水倒足。一瓢面配半碗水,和出的面团光光滑滑、不软不硬。娘说,馍要蒸得好,水和面粉搭配都有定数,心里留个底儿,就会做得又快又好。
面发好后,要加入碱水中和。碱面放多少,一靠经验,二凭感觉。冬夏不一样,干湿不一样,一时有一时的情况。闻闻面团的气味,撕撕面筋的韧度,多少就有了谱儿。
等馒头剂子揉好安顿在箅上,锅底下先是小火慢烤,水开花了,就加火候。十几分钟,馍香溢出了锅。馍熟了!娘说:“稍凉一凉,等馍歇歇神儿。”
终于揭锅了,只见白汽缭绕间,馍们围圈而坐,文文静静,饱满润泽,端的是花开月圆的圆满与安详。这是蒸馍的最高境界。
看哟,简简单单蒸锅馍,也有着许多讲究。俗话说,不蒸馒头蒸(争)口气。这气,对馒头来说,是热力大小、火候缓急;对人来讲,则上升到志气、骨气的层面了。
蒸馍,要火候。火势过猛,馒头会裂缝,一张光滑的皮儿包不住膨胀的野心;火势不及,馒头会委顿,七歪八扭站不成一個馒头应有的姿势。馍蒸熟,且莫急,安心等待几分钟,等上行的热气渐渐平息,馍就缓过了神儿。这就避免了高热骤冷导致馍皮发皱,馍往回缩。那白胖胖的“杨贵妃”不至于变成皱巴巴的小老头儿。
想想,人活世上,也何尝不讲个“火候”?
令我惊喜的是,作家陈忠实有次在会上讲话,也说到人生与蒸馍的关系:“人生如蒸馍,馍蒸到一半,最怕啥?最怕揭锅盖。因为锅盖一揭,气就放了,馍就生了。”
是啊。馍,蒸到一半,就揭锅,最易泄气、散热。这让人想到那些心急难耐、焦虑不安的一副副窘态。他们也“蒸馍”,也做事,但做一点点就要揭锅看看。他们已忘记最好的结果是先把“馍”蒸好。你揭不揭锅,馍都在那里。默默无闻、心无旁骛地只管做事,何愁“馍”不完美?
所以,一事当前,唯有踏踏实实做事,一心一意往前奔,云蒸霞蔚般的美丽才可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