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龙》写于黑暗的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沙皇亚历山大三世为报复民意党的暗杀活动,变本加厉地推行反动高压政策,狂叫:“要让全俄国冻结起来!”秘密警察和特务遍布全国,各级政府可以任意逮捕政治犯,这使本来就黑暗的俄国,沉入了更黑暗的地狱。
本來就软弱的知识分子,面对恐怖和高压更加软弱,绝大多数陷于苦闷绝望或苟且偷安的状况,少数走向堕落和反动;资产阶级在俄国一开始出现就缺乏革命性,现在更是依靠和封建统治者妥协、勾结以求生存和发展,一些资产阶级暴发户们则是扬扬得意,飞扬跋扈;如同汪洋大海的小市民阶层则满足于眼前的温饱和安宁,继续躲在自己的安乐窝里过着庸俗麻木的生活;工人阶级的觉醒尚待经历艰难的历程……整个俄罗斯像一片荒地,一潭死水。
契诃夫清醒地观察着这一切,研究着这一切。他深深感到悲愤的是,专制独裁的高压政策使一些人变得比以往更粗野、更贪婪、更冷酷,而更多的人则变得更愚昧,更奴性十足。契诃夫比其他同时代的作家的高明深刻之处在于,他不仅认识到高压政策必定产生更多的大大小小的走狗——如奥警官之流,而且还进一步认识到,即使是那些无职无权的平头百姓,那些屈膝受辱的人,骨子里也包含着欺压别人的毒素。不是吗?独眼鬼在奥警官面前揭发赫留金,众人嘲笑赫留金,而赫留金自己呢?他在奥警官面前得意地表白“我的兄弟就在当宪兵”。自己的亲属里有跟专制政权挂得上勾的,这该是他多大的荣耀啊!
契诃夫在《变色龙》里无论是写奥警官、围观者,还是写赫留金等人,都是为了揭示那个社会、那个产生最丑恶的人性──压迫的社会和时代。高压和皮鞭不仅造就了走狗和奴才,而且还将压迫的毒菌传染给奴才。最高统治者实行高压和恐怖手段的目的,就是为了造成这样一种社会现象,让越来越多的人成为独裁专制制度的义务卫道士。契诃夫对奥楚蔑洛夫之流自然是充满仇恨和鄙视的,他写作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激起人们对大小走狗的仇恨,而是让人们用文中那些麻木、庸俗、愚昧的角色当镜子照照周围的人,也照照自己,进而深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