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与重构——从福柯话语权理论解读《坏蛋联盟》

黄钰涵

（作者单位：湖北民族大学）

梦工厂动画公司作为全球最具代表性的动画工作室，曾推出《怪物史莱克》系列、《功夫熊猫》系列和《驯龙高手》系列等具有代表性的动画作品，这些电影为中国观众带来了无限的欢乐，其中的《坏蛋联盟》改编自畅销全球的同名漫画，并且影片当中反转之再反转的创作手法和具有特色的好莱坞风格，深受观众喜欢。从影片当中主角团队“坏蛋联盟”转型为“好人联盟”的情节发展可以窥探到现实社会的矛盾，为了更好地梳理电影的内涵表达方式，本文以福柯的话语权理论作为切入点来探讨主创方传达给观众的理念，从而揭示藏在影片形式下的话语权力逻辑。

1 话语权理论概括

话语权力是指话语当中蕴含的某种力量，它代表了一种权力关系，这将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力。巴尔特认为，隐藏在话语背后的隐形的支配力量便是权力，“权力寄寓其中的东西就是语言”[1]。而福柯认为哪里有话语，哪里就有权力。此处的“权力”是众多一致的话语展现出来的话语权力，这权力被话语包含着，因此可以认为话语的实质是权力，也可以认为话语权力是通过话语表述来达到目的、意义的构建，这种构建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人们的行为规范和价值理念。这里的“话语”不是语言学中的抽象语句，而是在社会生活当中与人们的思想生活密切相关联的话语实践的一系列事件，因此福柯曾经说过：“必须将论述看作是一系列的事件，看作是政治事件：通过这些政治事件，它运载着政权并由政权又反过来控制着论述本身。”[2]从福柯的表述可知，话语的陈述规则主要与说话者的地位、说话者的合法来源、说话者与对象领域的关系这三方面有密切的关系。

本文主要是从福柯的理论焦点之一“话语”方面入手来剖析问题，关于从福柯理论角度来解析影视作品的研究并不少见。例如，风靡全球的动画电影《疯狂动物城》于2016年上映之后，有许多学者从意识形态角度[3]和视觉文化角度[4]对该影片进行解析阐释。此外，学者朱佳明和付天海借助福柯话语权理论分析《疯狂动物城》当中夺取城市统治权这一线索，主要将侧重点放在人物背后的“权力”[5]。学者张化夷则借助福柯话语权理论对影片背后的理念和隐喻进行分析，探讨人物情节主题展现出来的话语特征，并与美国社会问题联系，同时也对影片当中的名场面进行更加深层次的解读[6]。

2 话语权解读分析

本文以动画电影《坏蛋联盟》为例，按照话语的构建、颠覆与重构逻辑思路系统分析影片主创方传达的价值理念，剖析电影中反映的社会现实，同时将正确的价值观传达给受众。该影片主要讲述的是由五个无恶不作的坏蛋——大坏狼、贪心蛇、美肚鲨、食人鱼和骇客蛛组成的全球头号通缉团伙“坏蛋联盟”的故事。坏蛋联盟臭名昭著，偷盗无数金银财宝并且和警察“斗智斗勇”，但始终没有被警察抓到。直到看到金海豚奖的展示牌，他们决定偷盗这个奖杯，但是不料被狐狸市长抓捕到，于是他们决定伪装成“好人联盟”逃脱监狱，并且再一次偷盗金海豚奖杯，没想到却被设计陷害成偷盗陨石的罪犯，他们在另一名大盗的帮助下决定找回真正的陨石，以证明自己不是小偷。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发现伪装善良的橘子酱教授（豚鼠先生）其实是真正的反派，“坏蛋联盟”在经历一系列困难挫折后找回陨石，豚鼠也得到应有的惩罚，最后“坏蛋联盟”自首并且决定成为善良公民。

2.1 话语权的构建：故事背景分析

《坏蛋联盟》以大坏狼为第一叙事视角逐渐展开，以小人物见大世界的叙事风格将故事背景环境呈现出来，在动物与人和谐共生的拟人化的世界里，动物在城市当中占据重要的岗位，因此可以看出影片中的社会具有很高的包容性。而电影开头的场景，大坏狼和贪吃蛇坐在咖啡厅闲聊时，桌子上刊登“坏蛋联盟”犯罪行为的报纸，以及电视主持人报道关于“坏蛋联盟”的新闻之后民众的恐慌，都强烈反映了这个看似和谐的社会对于传统故事中的反派角色的刻板印象非常严重，毕竟狼、蛇、蜘蛛等动物容易让人联想到狡诈、阴险、冷血等刻板印象。然而，影片在结局发生反转，残暴的狼先生反而有帮助弱小的善举，不仅拯救树上的小猫，而且还会帮扶摔倒的老人；冷血的贪吃蛇为了保护朋友的安全，假装反水成为反派团队的一员，但在兄弟团受到危险迫害的关键时刻随即挺身而出。并且“坏蛋联盟”其他成员的趣味行动，给观众带来欢乐的同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种寓教于乐的表达方式使观众更容易接受，并且这些都可以在现实世界当中找到投射。就新闻来说，网络普及背景下的反转新闻层出不穷，而新闻的反转可能会对当事人造成伤害，人们往往根据第一印象对新闻主角做出判断，在影片当中，大坏狼讲述小红帽和狼外婆的故事就有主创团队试图消解刻板印象的隐喻。

话语制造是受到一定程序的选择、控制和组织的[7]。基于这个角度，电影作为展示陈述的一种手段，主创团队对社会现实有感，将价值理念通过电影创作表达出来，这是显而易见的。作为美国好莱坞动画电影制作当中的佼佼者，“梦工厂”的电影风靡全球，主创方自然会高举自由、平等和多元的价值观大旗，迎合美国本土观众的口味，并且在进行跨文化传播当中输出美国文化，但在影片当中也能发现主创团队对美国当前的社会问题进行了深刻的批判与影射。将这部电影作为切入口，可以窥探到话语的构建来自主创方对社会现实进行调查审视之后对内容的选择与组织。电影当中狐狸市长对坏蛋联盟的犯罪行为进行批判并大力赞扬橘子酱教授的善行，并且说出经典台词“观看的角度很重要，用心观看，即便是垃圾，也能变成美好的事物”。从“坏蛋联盟”被诬陷偷盗陨石之后，社会大众的反应与真凶橘子酱教授试图逃脱制裁的诡辩可以看出主创团队对于社会现实的批判痕迹。

2.2 话语权的颠覆：人物形象分析

作为主角之一的大坏狼，很容易让观众联想到《小红帽》《狼来了》等故事里面塑造的阴险狡诈的狼的形象，而在这部电影当中大坏狼是一个风度翩翩，且在团队当中担当扒手的年轻男性。他从开始对于犯罪行为的洋洋得意，到最后成为拯救城市的英雄，其间既有受到赞扬而感到满足的幸福，也有面对善恶不定的迷茫。在他受到困难挫折的时候，接受到来自狐狸市长的帮助和启发；被诬陷入狱的时候，又是狐狸市长主动去帮助大坏狼脱困。这些都表明了主创团队对于传统社会当中男性占据主导地位的批判，且也表明当今社会在此方面的改变，从情感到能力，女性逐渐具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在传统话语体系当中，男性往往承担起指引者、启迪者和包容者的角色，而在该影片中这种话语权力的改变，其内在逻辑是当代女性意识的觉醒以及对于传统父权的反抗。原著漫画当中，骇客蛛是个男性角色，但通过电影改编最终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名女性，她通过自学成为技术卓越的黑客，同时电影当中的警长也是女性，但她身材魁梧、灵敏机智，并且她的下属都是男性，这些设置显示了女性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并且女性有能力成为超越男性的佼佼者。

在大众的印象当中，狐狸总是和“狐狸精”挂钩，并且也会联想到魅惑邪恶，而电影中狐狸市长的形象被设计为一个具有独特反叛精神的女性。虽然政治人物往往给人以严肃刻板的印象，但在电影当中，狐狸市长却拥有个性的眉钉，并且着装打扮都很亮眼，但让人最意想不到的是为民服务的市长竟然是大盗“红爪”，身份的转变反映了她以实际行动消除了大众对于“狐狸”这一角色的固有认知。在福柯看来，话语权力不是绝对的相互对立，在规训和被规训之间二者互为表里。大坏狼由刚开始的无恶不作，到通过拯救小猫被社会群体认可，再到决定自首改过自新被社会大众真正接纳。在影片情节发展过程当中，人物的形象也在不停地发生反转，占据舆论优势的“橘子酱”教授竟然是真正的大反派，而被群众摈弃的“坏蛋联盟”最后成为城市“英雄”，人物形象的反差使社会秩序当中话语体系发生颠覆，以往的话语权力坍塌，“橘子酱”教授主导话语体系来操控舆论，但最终被舆论反噬，而这也提醒观众要对刻意主导社会话语的群体保持警惕，尤其是在如今网络传播时代，网民在被信息裹挟的同时要保持理性。

2.3 话语权的重建：情节主题分析

梦工厂从创立之初就立足于传达有别于传统的新意的故事，在颠覆性的故事情节背后表明对精神的重构。在情节主题的背后，敏锐的观众能感知到主创团队在作品中埋藏的隐喻。

首先，情节的反转表达了主创团队对现实生活当中价值观的建构。影片中的橘子酱教授前期是正义善良的代言人，面对“坏蛋联盟”怀有拯救的态度，拥有巨大的声望，但实则他是最终的反派。“保护者”成为“加害者”，传统意义上的“坏蛋”最终成为城市的保护者，一改以往破坏者的形象，情节的反转也显示了个体往往不以单一的形象存在，脸谱化的刻板印象并不友好，在社会发展的话语权构建当中要摒弃单一的刻板印象。

其次，影片当中普通人物最终成为“英雄”的情节设定符合美国主流价值观。这一点从以往的美国动画电影当中也可以看到，《疯狂动物城》中狡诈的尼克最终成为破案者，美国动画电影向外传输的价值观就是普通人也可以做英雄，讲究个人对社会的责任，电影通过情节向外传输的价值观也是对社会主流话语权的加强，同时也满足了受众对于主流价值的情感。《坏蛋联盟》中塑造的非脸谱化角色提升了电影内涵的深度，为传统扁平的角色注入了内涵，也帮助故事情节发展至高潮，加强了影片的可观赏性，在潜移默化中将话语意识植入观众心中。再次，电影当中“要么当坏蛋，要么滚蛋”“也许他们会相信你，也许他们不会”“除非能证明无辜，否则永远有罪”等言论佐证了对于社会某一群体的刻板印象会导致负面影响，影片当中不乏关于“坏蛋联盟”的负面舆论的情节，在现实世界当中也可以看到缩影，电影背后的主创方通过电影媒介向观众传播自己的思想，带动观众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借助影片将善恶、平等、正义等观念传达给受众。在观影中受众或许会有疑问：有前科的‘坏蛋’是不是只会做坏事？而看起来的好人是不是不会变坏？这些问题也会在现实当中得到解决，社会善恶的价值观在电影的话语构建过程中得到观众的共鸣。

最后，在福柯看来社会现实是被建构的，理解现实秩序建构的关键是“话语和权力”，权力是话语的内核。影片背后的话语是一种社会意识的体现，观众在追求平等的同时也对社会话语权力关系进行新的审视和思考，影片当中人物情节关系的发展映射了社会权力话语的建构，将社会当中追求平等意识的提高用电影话语来表现出来。影片当中大众对大坏狼的刻板印象导致大坏狼发出的话语不被真正接受，这与现实社会当中被刻板印象影响的群体非常相像，但在影片当中，大坏狼最终被接纳也是在告诉受众消除刻板印象在社会秩序当中的紧迫性和必要性，社会意识往往会在媒介话语表达当中更容易被受众接受。

3 结语

《坏蛋联盟》基于对社会现实的反思构建了一个理想的虚拟社会，影片当中制造的人物情节的话语权冲突，也使观众进行了更深层次的反思和探讨。在现实世界当中，男性依旧处于社会话语权力体系当中的主导地位，但在电影当中我们看到了独具个人魅力的女性角色，这些女性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社会的认可，进而改变旧的话语体系。电影作为媒介类型之一，承担了构建女性形象的职能，在传统动画电影当中不乏将女性塑造成依附于男性的情况，而《坏蛋联盟》将这一点逆转，建构了女性的多元形象，向受众传达出社会话语权力的改变，女性逐渐拥有话语权力。

《坏蛋联盟》的导演彼埃尔·佩里菲尔说：“你在这里实际上可以看到一点自己的影子。”影片内核“善与恶”尽管已经老生常谈，但是善与恶在影片当中的话语表现也让观众眼前一亮。所以正如主创方对于现实的反思，影片当中对于话语权的构建、颠覆和重建启示观众，当今社会现状关于权威话语的传播影响着受众的思维和价值观，需要意识到话语背后隐藏的社会权力关系和社会秩序，并进行深度思考和合理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