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支敦士登：一份家族“打工”史

顾健

矗立在陡峭半山坡的瓦杜兹城堡至今仍是列支敦士登国王的住所。

前莱茵河从瑞士中部的图玛湖发源，向正东方向流淌72公里之后，在瑞士东部的莱歇瑙村与后莱茵河会合，真正的莱茵河干流从此开始，它在汇合点附近的塔明城拐了一个90度的大弯，沿着宽阔的莱茵峡谷向正北方向流淌，注入瑞士东北边境、德奥瑞三国交界的康斯坦茨湖。这一段莱茵河被称为阿尔卑斯莱茵，它的河道被整治得颇为规整，河水呈浅绿色，峡谷两侧的山峰属于阿尔卑斯山脉的北麓，逐渐向平原过度。在阿尔卑斯莱茵河将要注入康斯坦茨湖之前，河东岸先要经过一个风景如画的袖珍国家列支敦士登，它是欧洲第四小的国家。

列支敦士登虽然小，至少不像梵蒂冈一样全国只有一座城市，面积160平方公里，比厦门主岛的面积稍大一点。2020年列支敦士登人口不到4万，但是按照购买力计算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在2008年排名全球第一，超过了14万美元。

邮票和艺术是这里的标签

列支敦士登从南到北划分了11个市级行政区，沿着莱茵河纵向排开。首都瓦杜兹在国家中部，给人的感觉似乎就只有沿河边山谷平地南北平行的两条街，一条行车，一条是商业步行街。其实出了步行街范围，北面山坡上才是瓦杜兹大部分居民的住宅，从平地沿着山坡向上蔓延，房子都不大，看上去和瑞士的中小城市没有什么分别，看不出太多的豪宅或者豪车，这一点跟迪拜、阿布扎比的风格截然不同：同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几个国家之一，阿联酋等阿拉伯国家喜欢把财富堆积在超级现代的建筑上，让人们体验到财富的极大冲击力，而列支敦士登却显得低调得多。

瓦杜兹整个城市非常安静，把汽车停在步行街起始处的圣弗洛里安教堂门口，走到中心区只需要3分钟。列支敦士登的国家财富主要来自银行业和避税天堂的名声，吸引了很多欧洲富豪来这里居住或者成为银行客户，而普通游客最容易接触到的列支敦士登的拳头产业就是集邮了：和梵蒂冈、圣马力诺等袖珍小国一样，这里的邮票世界闻名，可以说是全世界集邮爱好者的胜地，据说邮票业的产值可以占到这个小国总产值的10%！列支敦士登的邮票绝大部分都不是实际使用的，有80%都被各国的集邮者收走了。列支敦士登每年发行的新邮票在12—24种，但是印数不多，每种新邮票发行数量控制在100万枚以内，而且设计精美，每一枚都有独特的艺术价值。说起来列支敦士登发行邮票的时间并不长，19世纪一直使用奥地利的邮票，直到1911年才开始在奥地利印刷第一套本国设计和使用的邮票。

《吉内薇拉·班琪》是达·芬奇1474年在佛罗伦萨时期创作的一幅画作。这幅画现存于华盛顿国立美术馆，之前是列支敦士登家族的藏品。

邮票博物馆旁边的另一个著名景点是艺术博物馆，展出列支敦士登大公的艺术品收藏。其实过去很多年来，列支敦士登的艺术博物馆都只展览大公家族的现代艺术收藏，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另外有一座列支敦士登博物馆，是大公家族在维也纳的府邸，富丽堂皇的巴洛克式建筑，展览大公家族收藏的古典艺术大师的画作，而这批收藏足以傲视全世界很多艺术博物馆。其中最著名的一幅画，达·芬奇的《吉内薇拉·班琪》在1967年以500万美元的价格转卖给美国华盛顿国家画廊。今天仍然保存在维也纳列支敦士登博物馆的大师作品有拉斐尔、鲁本斯，还有弗兰德斯的《哈尔斯、凡·戴克》等的画作。其中鲁本斯的油画特别多，因为鲁本斯曾当过维也纳皇室的宫廷画家，而列支敦士登家族正是宫廷的重臣。

为什么列支敦士登顶级的国宝艺术品在维也纳？为什么瓦杜兹城中心半山腰上的城堡，大公的府邸，不叫列支敦士登城堡，而叫瓦杜兹城堡？实际上列支敦士登这个国名源于大公家族最初的产业——一座名叫列支敦士登的城堡，这座城堡不在国内，而在维也纳郊外。这又是为什么呢？

买两块地，得到一个国家

欧洲古代贵族有诸侯贵族，也有宫廷贵族。诸侯贵族拥有大片领地，在自己的领地上有自主权。另外还有一类贵族是宫廷贵族，有一片小的封地，通过为国王服务被授予贵族爵位。列支敦士登家族就是这种情况。

他们家族的封地在维也纳森林的边缘，一座名为列支敦士登的古堡，家族就以这座城堡为姓氏。1683年的战乱中，列支敦士登的古堡被毁，直到今天废墟还在，一直没有修复。列支敦士登家族历代都生活在维也纳的神圣罗马帝国宫廷内，是宫廷重臣，也在帝国各地拥有很多产业，但他们不是诸侯，换句话说，他们没有自己的独立主权，每一块封地都有上级贵族作为宗主，没有一块封地是直属于帝国的，而只有直属帝国的诸侯和自由城市，才能在帝国议会拥有席位。所以列支敦士登家族一直都想要为自己搞一块直辖于帝国的封地，于是在1699—1712年间，分两批购买了瓦杜兹伯爵领地和附近的谢伦贝格郡，这两块封地本身都是直属于皇帝的，1719年，列支敦士登家族请求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卡尔六世宣布把两块地方合并，授予列支敦士登家族，建立一个直属于帝国的诸侯国，从此列支敦士登家族才跻身诸侯之列，在帝国议会拥有了发言权。

列支敦士登藝术博物馆以收藏展出世界现代和当代艺术作品为主，此外也展出列支敦士登王室收藏的艺术品。

其实列支敦士登家族早在18世纪初获得封国之前就已经是哈布斯堡王朝的宫廷重臣了，这个家族第一位在帝国历史上有重要影响的族长卡尔·列支敦士登一世，当时还是一位公爵，1599年从新教改宗天主教，得到皇室重用，拿到了两块公爵封地。1622年卡尔还当上了波西米亚总督，就是波西米亚的实际统治者。第三代列支敦士登家族族长汉斯-亚当·列支敦士登没有在朝廷担任正式职务，但他是一位金融专家，非常富有，就是他买下直属封地，建立了封国，又在维也纳城里建造豪宅。今天已经对外关闭的维也纳列支敦士登宫，收藏拉斐尔等大师画作的艺术博物馆，就是他建造的。

从家族历史可以看出，不管获得封国之前还是之后，历代列支敦士登家族的族长主要从事为奥地利皇帝领兵打仗的工作，而封国只不过是获得诸侯地位的一个工具，他们并不在意自己的领地。所以历史上列支敦士登亲王从不住在本国，而是寓居维也纳。

瓦杜兹是列支敦士登的首都，坐落在群山环抱的盆地中。

列支敦士登是全世界集邮爱好者的胜地，每一枚邮票都有独特的艺术价值。

从家族经营到突然独立

1806年拿破仑强迫弗朗西斯皇帝解散了绵延千年的神圣罗马帝国，列支敦士登就这么被动地突然获得了独立地位。在拿破仑倒台以后，1815年欧洲列强召开维也纳和会，再次确认了列支敦士登的独立地位，不过作为历史上的德意志诸邦之一，它还是加入了德意志联盟，并且和旧主奥地利帝国维持紧密联系。19世纪后期普鲁士为统一德意志而发动对丹麦、对奥地利、对法国的三场王朝战争，在1871年实现了德国统一，因为列支敦士登历代都是亲奥地利的，所以就没有加入统一的德国。这就是现在列支敦士登保持独立地位的由来。

今天到了列支敦士登，必去之处，除了步行街上的邮票博物馆和艺术博物馆，就是城市背后半山腰的大公住所瓦杜兹城堡，大公家族就住在这里，所以平时城堡并不对外开放。据说只有新年那一天，大公会邀请全体国民来城堡共庆节日。但就算不能进入城堡，游客还是值得上山来看看这座建造于半山突起岩石上、下临悬崖的有700年历史的古建筑，古城堡和远处的连绵雪峰融为一体，谷底城市边缘莱茵河如一条翠绿的玉带纵贯南北，一群一簇的居民点之间，平原和山坡上布满一片片翠绿的果园和葡萄园，这样的田園景色宁静而悠远，历经数百年从未变化。只为了这片景色，也值得游客从山下爬这20分钟的山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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