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白鹿原》人物形象的悲剧性

2023-10-27 08:57王泽
今古文创 2023年36期
关键词:悲剧性白鹿原人物形象

【摘要】《白鹿原》是作家陈忠实创作的长篇小说,该小说以陕西关中平原上素有“仁义村”之称的白鹿村为背景,讲述了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的恩怨纷争。在这部小说中,每一个人物形象都具有各自鲜明的个性特点,且体现了一定的悲剧性。本文着重探究《白鹿原》中人物形象的悲剧性:其一探究《白鹿原》的社会悲剧,从朱先生,冷秋月等人物形象入手探究其体现的社会悲剧;其二探究《白鹿原》的性格悲剧,从鹿子霖的双面人特点和黑娃的叛逆挖掘其体现的性格悲剧;其三探究《白鹿原》的命运悲剧,研究鹿三从封建道德的信仰到反叛,白嘉轩前六个女人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这两类人物形象所体现的命运悲剧。

【关键词】《白鹿原》;人物形象;悲剧性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36-0022-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36.007

一、《白鹿原》的社会悲剧

《白鹿原》是一部具有史诗气质的小说,描写了白鹿两家几十年的恩怨纠葛和几代人的起落沉浮,描绘了从清朝末年到20世纪七八十年代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历史风云,从中折射出传统与现代、自由与奴役、先进与落后等种种对立和冲突,深刻地表现了中国社会发展变革过程中农村与城市、阶级与阶层、文明与愚昧之间的复杂矛盾,揭示了在时代变迁和社会变革中人性的复杂变化。它是一部带有自传色彩,同时又具有史诗气质的长篇小说。

(一)朱先生——现代文明压迫下的关中大儒

朱先生是白鹿原上最具智慧的人,淡泊名利,慧眼识人,潜心修学,饱读诗书却不愿去做官,但每当有人遇到难事不能加以解决的时候,朱先生几句话便能点醒当事人,所以白鹿村的村民都视他为主心骨,他更是白嘉轩的精神支柱。朱先生是白嘉轩的姐夫,但是他学富五车见识远高于白鹿村的寻常百姓,所以白嘉轩有什么事都喜欢找他商量,以至于朱先生死后白嘉轩两次感慨道:“世上肯定再也出不了这样的先生啰。”

朱先生是一个理想人物。他代表了中国的传统文化儒家文化。儒家文化,在乡土社会中起着代替宗教的作用。朱先生身上凝聚了儒家文化最精深的奥义,他利用儒家文化为白鹿原制定了乡约来教大家德业相劝,过失相谅。

也正是在那个内忧外患的时期,朱先生的个性也展示出了他独特的人格魅力。那个时期外来文明的压迫,与朱先生自身传播的儒家文化正是矛盾之所在,而正是因為朱先生坚定自身的信念,他与时代的矛盾才如此激起我们的同情和思考。不可活则把朱先生的形象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仿佛一个站在历史的角落里思索的智者,正如张林杰在其文中描述的那样,他始终在人欲鼎沸的世界里保持了一份洞若观火的超然,以永恒的天理去衡量现代史。在他“鏊子”“窝里啃”之类的比喻中,历史被描述为“人欲”支配下的混乱争斗。

朱先生的传奇性在于他敢做常人不敢做之事,他自幼聪颖,考取功名后巡抚委以重任想让他去做官,他却婉言拒绝,一直秉持着“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理念,潜心修学,既不图名也不图利。朱先生是一个仁者,他一直是一个通透的人。不朽的是他本身,他的精神,这些才能让它在那革命斗争年代超然于政治之外。又能在人民危亡时,积极置身于政治之中,显示出一种圣人的气质。朱先生在对外来势力的压迫上不畏强权的态度令人敬佩,即使枪杆子抵到腰上,也绝不做违背自己做人的准则。

朱先生本性纯朴,崇尚农家自然,“一身布衣,青衫青裤青袍黑鞋布袜,皆出自贤妻双手,棉花自纺自织自裁自缝从头到脚不见一根洋线一缕丝绸。”同时,他也是白鹿精灵的化身。他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直到死的时候也坚守一生的信念。

在那一个内忧外患的时代,朱先生的理想最终没有得以实现,正是因为现代文明的压迫下,国人不断用自身的实践来为国家寻找出路的一种状态。朱先生想传播儒家思想,而在那之前不知有多少爱国学者也都这样实践过,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成功。这也体现出了朱先生的局限性是守旧,朱先生除了守旧之外,还排斥新的东西。而在那样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中朱先生想要传播儒家思想更是难上加难。

(二)冷秋月——压制环境中的殉道者

冷秋月一辈子遵守着那个时代的封建思想,一辈子都恪守着传统道德,但最终还是无法摆脱那悲惨的结局。她从小是一个读书人,知书达礼,是一个大家闺秀,是乡医冷先生的女儿。她本可以过幸福生活,但由于在那个被封建思想贯穿的年代,女性是不配拥有自由选择配偶的权利,所以冷秋月自始至终失去了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只能凭父亲做主。而由于她嫁给的对象是鹿家的鹿兆鹏,鹿兆鹏受过新式教育是绝对不会遵从父母给置办的包办婚姻。在新婚当晚便不负责任地溜之大吉,这也注定了冷秋月的婚姻是一场悲剧。

冷秋月虽然也想反抗,但碍于封建社会的观念,以及宗族的规矩,她反抗的力量实在是微不足道。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她就应该早起早眠,侍奉公婆。但现实是很残酷的,鹿兆鹏新婚之夜便走了,留她一人守活寡。而对于鹿兆鹏而言,他是不爱这个女人的,他从来没有了解过冷秋月,因为在他的思想里也一直排斥着这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他也不敢违背父亲,只能选择和冷秋月结婚。自从冷秋月嫁过来便一直遵守妇道,从封建思想下熏陶出来的观念她是绝对不会产生结束婚姻或者改嫁这种想法,因为这样会使冷家的脸面无处安放会使家族蒙羞。

而面对着种种的不公平,冷秋月只是一味地用一个好媳妇的道德标准来约束自己的,把这些当作自我安慰,即使自己心里很苦,也从不为自己辩白一句。从人性的角度看,性爱是人和动物生存的本能,它是生命的第一需要。面对这样的遭遇她选择一味地顺从,她用封建的伦理道德来约束着自己,将希望寄托于梦中与丈夫亲密来安慰自己。在这度日如年的岁月里,她想要为自己的生存争取权利,但是男权社会女性是无法翻身的。由于她从小受封建思想的熏陶,她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于是她就陷入了幻想和现实的矛盾中,但是她又摆脱不了封建礼教的束缚,于是她在这个矛盾中越陷越深,最后变成了一个疯子。在那个封建礼教时代中,冷秋月的死亡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心。她的死掩盖了白鹿两家难堪的丑事,冷秋月也变成了传统礼教下的冤魂。

二、《白鹿原》中人物的性格悲剧

《白鹿原》的悲剧,从某种意义上讲,是由性格决定的。白嘉轩是传统的农民,骨子里是封建保守的,所以他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比如他娶了七房女人,就是为了给白家传宗接代,因为他是要继承白家的祖业的。他对儿子白孝文期望很大,甚至到了最后一刻,只要白孝文能把他當祖宗一样供奉着,那他就觉得完成了任务。结果白孝文最后不愿意成为一个农民,染上了鸦片瘾,最终把自己搞得家破人亡。鹿子霖是个典型的商人。他是个狡猾、奸诈、贪婪的人。他在白鹿原上,做了一辈子生意,把别人的钱都挣到了手里,甚至到了最后一刻还在算计别人的钱。田小娥生活在那个时代,不能违背男人的意愿,她不肯忍受这种耻辱,最后成了牺牲品。黑娃骨子里的叛逆导致他的一生都是悲剧的,他桀骜不驯高傲倔强,使得他与白鹿原格格不入。

(一)鹿子霖——可恨可悲的双面人

在《白鹿原》里,我们看到了鹿子霖的精明、干练、好胜的性格,同时也看到了鹿子霖的为人和行事风格,以及他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作为白鹿原上鼎鼎有名的白鹿两家的鹿家,白嘉轩当上族长始终是他心口的一根尖刺。这样强大的嫉妒之心,使得他总是暗中作梗,报复白家,可以说白家的困局多与鹿子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也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也是人性复杂化和多元化的典型人物,所以将他称之为双面人。在人前,他是个善良正派的人物。在人后,他又作恶多端。鹿子霖性格上的阴暗面在私下暴露无遗,他是极善于伪装的。鹿子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他这一生非但没有为祖宗长脸甚至下场凄惨。到了最后他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可以搭救自己的朋友,他渴望有所作为,但是却没有得志,他渴望像普通人家一样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但是这些简单的愿望都没有实现。

鹿子霖是一个粗鄙淫荡之人,比如他诱奸田小娥,田小娥本是黑娃的妻子,但他却不管年纪辈分胡乱作为。鹿子霖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利用田小娥拖白孝文下水来对付白嘉轩,从而达到自己报复的目的。他的这些做法都让人感到可恨。但是,鹿子霖的两个儿子一个为国捐躯,一个下落不明,最后他自己也神志不清的冻死在屋外,这也证明了他的一生也是可悲的。

但是鹿子霖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田小娥死了之后,他觉得自己与田小娥合谋算计白孝文的事瞒过了所有人,白嘉轩觉得颜面尽失,所以将白孝文推荐到了保安团。这也算是他为自己干的坏事的一些弥补。总之,他的性格是算计,虚伪。影响他这样性格发展的也有很多因素,比如当时的社会动荡环境和经济环境,还有他在村里熟人可以促使他办事方便。然而,他最后却落了一个家败人散的悲剧。

(二)黑娃——叛逆的自我革命者

黑娃是一个叛逆的自我革命者,他从刚开始的抵制到叛逆再到皈依,经历曲折坎坷,最终走完了悲剧的一生。黑娃是白嘉轩家中长工鹿三的儿子,白嘉轩从未把鹿三当作长工。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白孝文看不起他们父子,觉得他们只不过是自家的长工。在日常的对话当中,便可以看出白孝文对于黑娃的嘲讽,所以黑娃无法摆脱长工身份给他带来的自卑心理,而自己的父亲又对白嘉轩极尽愚忠。虽然自己与白嘉轩是一种超出了血缘情感的父子关系,但是黑娃并没有感到温暖,他觉得在这个家里被压得喘不过气,人人都瞧不起他,于是他这种自卑又自尊的心理,刺激着他那不服气的个性。

黑娃不愿让白嘉轩花钱供他读书,因为他觉得白嘉轩作为族长,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怜悯和施舍。于是,黑娃的想法是与其去读书还不如去割草,他从小对于这些财富和地位就充满了满满的自卑感。就是因为这种自卑,他不想在白鹿原生活下去,想逃离白嘉轩的束缚出去靠自己的力量生活,要挣脱家里感情枷锁,宁愿去干活也不要去读书来获得他认为的自由。如果说,这是黑娃叛逆的一个初步表现,那么他与田小娥的结合便是他叛逆性格的彻底显现。在那个时代,他和田小娥的结合,是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带着田小娥回到了白鹿原,他都知道田小娥在自己的家族是得不到认可的,于是他便隐瞒着他与田小娥在一起的真相,但最终这个谎言还是被戳穿,于是他便挣脱了宗族祠堂的束缚建立起来自己的小家庭获得了自由。但对于黑娃来说,白嘉轩那又硬又挺的腰杆子,一直是他内心自卑畏惧的族长的尊严。农协革命失败以后,他的叛逆性格有增无减,他落草为寇,在血洗白鹿村的行动中还不忘了叮嘱同伙给白嘉轩那挺直的腰杆子拦腰一棒,或许这样做能减少黑娃对于白嘉轩的恐惧,他不满白嘉轩的腰挺得太硬、太直是他最初叛逆精神的表露。这个原因使黑娃形成了自卑又自尊的性格。他一直都在被传统宗族文化所束缚,以至于他落草为寇之后便非常仇视那个传统的文化,并试图摧毁它。

当自己之前的做法都是无用功之后,他步入了仕途,而官场的黑暗也使他不得不保住自己的性命。于是,他想回到白鹿原来忏悔自己之前的叛逆行为。然而,他并没有因此而过上安稳的日子,白孝文的公报私仇,使他命丧黄泉。这些都显示出了这位没有先进意识形态指引的盲从叛逆的悲剧性生活。

三、《白鹿原》的命运悲剧

鹿三是一个纯朴善良的庄稼汉,正是忠厚老实的人,他对于白鹿原上的封建道德一直坚守不移,谁能想到他是伤害田小娥的人。鹿三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私自杀死了田小娥,之后他便经历了百般的精神折磨。而白嘉轩那一生引以为豪的娶了七房女人,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哀,那前六房女人甚至都没有名字,只是男权社会下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一)鹿三——从对封建道德的信仰再到反叛

鹿三是一个传统的农民形象,“有研究者把陕西人的性格特征总结为‘生、蹭、愣、倔”。鹿三也是一个知尊卑,知是非的人,他不仅有作为一个长工应该有的勤劳和质朴,也有作为传统农民应有的善良和忠厚。在他闹交农时体现了他的强悍的性格特点,这也为以后他杀死田小娥的做法做了铺垫。他一直坚信白嘉轩所推崇的仁义道德,所以他一直深信宗祠文化和封建礼教。他一直活在准则之下,痛恨一切僭越准则的人。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黑娃居然做出了违背道德的事情与田小娥勾搭在一起,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田小娥还勾引了白孝文使他堕入深渊,让自己的主子白嘉轩活在痛苦当中。

在严苛的道德准则之下,他便把黑娃与白孝文的堕落全部归罪于田小娥的身上,鹿三对田小娥的恨更多的是他对白家的愧疚。于是鹿三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頭,在午夜时分,鹿三手持梭镖,害死了田小娥。从他杀死田小娥之后,他的悲剧命运就这样清晰地展现到了我们的面前。鹿三这个固执的老实人一辈子没做过什么错事,所以他对田小娥的残忍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田小娥固然有错,但是罪不至死。所以鹿三也为此付出了自己健康的精神状态,他每天都被自己的愧疚所折磨。恐惧和懊悔不断地侵蚀着他的内心。鹿三因为杀人导致精神失常,直到他临死的时候也没有恢复往日的精气神。他一直所信仰封建宗法,还有白嘉轩推崇的仁义美德,但是这些信仰就在他杀了田小娥之后破灭了,取而代之的便是对他百般的精神折磨。这是一个善良的灵魂,在传统道德与自己作为一个真实的人性面前的矛盾。

(二)“白某氏” ——传宗接代的工具

顺从男权社会的一切不平等正是白鹿原处于的那个男权社会的时代,正是因为人们都是这种思想,所以才导致了个人命运和婚姻的悲剧。从白嘉轩娶的那前六房女人来说,不难看出这一类女性婚姻的顺从特点。男权社会的规章制度深深印刻在她们的脑海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在她们的意识里。她们不敢不顺从,也不敢反抗。如果她们说了一个不字会被外人认为是不孝顺的,所以她们时刻保持对男性的顺从。虽有不满,但也不敢反驳。她们只是男权社会中的附属品,她们的所作所为必须顺从男人的意愿。就像白嘉轩的母亲白赵氏所说,女人就像一层窗户纸,坏了,撕掉重新糊一层就好了。

在男人眼里,女人是货物与工具,她们的人生是凄惨的人生,是悲剧的人生。白嘉轩的前六个女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是花高价买下来传宗接代的工具。这些都充斥着女性社会地位低下,对女性的压榨,她们对自己的命运也无力反抗,死了一个卖头骡子就可以再娶一个也暗指她们的价值与骡子无异。这六个女人死了之后是不被人怀念和惦记的。在那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被当作商品明码标价,被当作生育机器毫无尊严。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对女性地位的评价很中肯到位:“男权主义者在女人身上只见‘女’,不见‘人’,把女人只看作性的载体,而不看作独立的人格。” 她们没有反抗精神,只能被暗无天日的黑暗吞噬,男权社会成为了她们葬身的坟墓。

参考文献:

[1]陈忠实.白鹿原[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

[2]张林杰.《白鹿原》历史与道德的悖论[J].人文杂志,2000,(01).

[3]波伏娃.第二性[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4]樊子塽,刘晔原.艺术地理学视域下电视剧的地域特色——以电视剧《白鹿原》为例[J].中国电视,2020,(01).

作者简介:

王泽,女,汉族,吉林人,长春光华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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