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儒弟
刘成勋(1883—1944),(1)关于其生卒年,有著作认为其生卒年为1885?—1945年(见刘绍唐主编:《民国人物小传》第10册,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5年,第348页),也有认为其生卒年为1883—1945年(见四川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四川省志·人物志(上)》,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73—175页),其生年本文以1883年为准。《大公报》记载1944年12月28日刘成勋因突患中风病逝于四川大邑县,其卒年本文以1944年为准(见《刘成勋病逝大邑》,《大公报》(重庆版)1944年12月29日,第3版)。字禹九,四川大邑人,四川武备学堂毕业,清末随锡良入滇,任云南新军学兵营队官、管带,辛亥革命后回到四川,1913年为征乡军支队长,1914年任川边镇守使署参谋长、征乡军宣抚司令。1917至1921年刘成勋先后任川军第二师第一混成旅旅长、川军第四师师长、川军第三军军长等职,1922年任川军总司令兼四川省长,1924年12月任川边督办,1925年2月被北京政府任命为西康屯垦使,10月被授予陆军中将加上将衔。(2)《临时执政令》,《兵事杂志》1925年第140期,第8页。1926年7月国民政府举行北伐,11月26日刘成勋通电易帜,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三军军长,(3)《本馆要电二·广州电》,《申报》1926年12月19日,第5版。1927年6月被刘文辉率部一举击溃,被迫下野,从此脱离军政界,回家乡闲居,1944年12月病逝于大邑县。1945年5月18日国民政府褒扬刘成勋,将其事迹存于国史馆。(4)《国府命令》,《新蜀报》1945年5月19日,第3版。
刘成勋是民国时期著名的四川军阀,担任西康屯垦使两年多,主要施政措施有哪些?又存在哪些治理困难?关于西康屯垦使的研究,相关论著涉及其治理西康的内容较为简略,目前学界尚无专门探讨刘成勋担任西康屯垦使的研究成果。本文拟对刘成勋出任西康屯垦使的经过、治康措施及遇到的困难做详细的考察,以加深对西康屯垦使的认识,对当今的甘孜涉藏地区治理提供历史借鉴。
川边土地贫瘠,而川内富饶,最后一任川边镇守使陈遐龄向川内发展,意图分一杯羹,曾担任川边分统的刘赞廷认为陈遐龄“夺四川一县胜于关外十县”。(5)刘赞廷:《三十年游藏记》(8),张羽新、张双志编:《民国藏事史料汇编》第20册,北京:学苑出版社,2005年,第137页。1918年陈遐龄防地除川边所辖县以外,还占据宁远七属和雅州六属。(6)宁远七属为西昌、会理、越嶲、盐边、盐源、昭觉、冕宁,雅州六属为雅安、荥经、天全、芦山、汉源、名山。1923年陈遐龄依附直系军阀吴佩孚,开始参与四川内战,在成简一役,丧折实力大半。(7)陈启图:《廿年来康政得失概要》,赵心愚、秦和平:《清季民国康区藏族文献辑要(上)》,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03年,第220页。
1924年初在川内争霸中,刘成勋所在成都被援川军(8)吴佩孚令杨森率领川军第二军残部、袁祖铭率黔军、赵荣华率北洋军组成“援川军”。攻下,只能退居新津、双流、蒲江、崇庆等县,其防地与陈遐龄部相接。刘成勋防地坐失,不能养两师三旅,“若不另开一殖民地,实不足以自存,即使他人不来攻击,而军食之筹措维艰,如果向东南发展,则成都泸州一带,大半为刘湘、杨森各军之防地,刘又不欲与援川军开衅,所以只有向陈遐龄挑战,而邛雅间战事发生矣”。(9)欧沧:《重庆通信陈刘在邛雅间交讧之经过》,《申报》1924年4月1日,第7版。
1924年3月,刘成勋的第三军与陈遐龄的边军在邛州发生冲突,陈遐龄战败,由汉源向川边引退,刘成勋进据雅州。(10)《国内专电二·重庆电》,《申报》1924年3月14日,第6版。1924年4月1日,《申报》对此有详细记述:“陈刘交锋以后,以邛州、百丈驿、雅州三处之战事最为激烈,陈军由雅州退到荥经县(距雅90里),刘军追击之,陈又由荥经退到汉源县,而扼守大小相岭山。”(11)欧沧:《重庆通信陈刘在邛雅间交讧之经过》,第7版。4月邛雅间战事暂告结束,边军与第三军在相岭山相持,作为粮食来源的雅安、名山被第三军占据,边军饷械匮乏,5月11日陈遐龄电请辞职,(12)《国内专电·北京电》,《申报》1924年5月15日,第3版。5月15日国务院电告刘存厚、杨森挽留陈遐龄。(13)《国内专电·北京电》,《申报》1924年5月16日,第6版。5月26日陈遐龄再次通电北京政府自愿退伍,并请拨发欠饷三十万,及派员监视解散、销毁武器。(14)《国内专电二·重庆电》,《申报》1924年5月28日,第6版。有人认为陈遐龄迫于刘成勋军力,再加上军心涣散,自请将所部给资遣散。(15)周开庆:《民国川事纪要》(1911—1936),台北:四川文献研究社,1974年,第310页。5月30日陈遐龄准备取道甘肃入京,向吴佩孚求援,“将镇使职交建昌道孙兆鸾代,炉关内外军队分饬原任将领负责。”(16)《国内专电·成都电》,《申报》1924年6月2日,第4版。6月17日北京政府再次电告刘存厚、杨森、邓锡侯慰留陈遐龄,责陈返川边原防。(17)《国内专电·北京电》,《申报》1924年6月18日,第4版。尽管北京政府多次劝陈遐龄不要辞职和离边,然而陈遐龄“乞援各方,无一应者”,(18)《孙兆鸾致陈宧告以三边军冲突经过电》(1924年12月26日),四川省文史研究馆:《四川军阀史料》第3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482页。遂去意已决,亲自赴京求援。7月15日刘成勋部第四师师长蓝世钲在向吴佩孚的电文中提到:陈使“乃于六月下旬,弃职逃遁”。(19)《蓝世钲向吴佩孚报告四川边情电》(1924年9月3日),四川省文史研究馆:《四川军阀史料》第3辑,第467页。
陈遐龄离边寻求吴佩孚援助,刘成勋迫于吴佩孚势力,对于占领川边有所忌惮。9月15日第二次直奉战争打响,11月3日吴佩孚战败南逃,刘成勋见吴佩孚倒下,意夺取川边。此时陈遐龄之边军第一混成旅孙涵部驻泸定一带,扼守马鞍山与飞越岭,边军第二混成旅张光典部驻防大渡河南岸,边军第三混成旅羊仁安部驻守富林、马烈,前敌指挥官贺中强部驻防大树堡,第六团邓秀廷部驻防越嶲。11月7日第三军第七混成旅旅长蓝文彬突派兵在雅安“将职署运送督署发给边军棉衣一千套完全劫去,并将督署参谋辛觉及职署副官吴鹤一并扣留,一面分兵三路进犯康泸”。(20)《孙兆鸾声明电》(1924年12月12日),四川省文史研究馆:《四川军阀史料》第3辑,第480—481页。11月13日刘成勋命蓝文彬由新军路、蒲麦地袭击边军防地马鞍山、飞越岭、大树堡等地,陈遐龄所属边军第一混成旅旅长孙涵退出泸定。11月20日蓝文彬旅进占泸定,于11月24日就职泸边安抚司令。泸定桥失守,打箭炉无险可守,蓝文彬旅从侧面攻到康定,孙涵旅一时措手不及,虽略有抵抗,终不能支,战死团长一员,连排长十余员,士兵百余。孙涵见敌来势盛,乃退出炉城,率残部向南路建昌一带溃走,陈部驻扎富林驿之羊仁安旅,则闻风降顺。(21)渊如:《川省援边军攻下康定》,《申报》1924年12月14日,第10版。《康定县志》和陈显良、吴祖沅撰写的《川边四镇守使》记述孙涵部退至泰宁,因陈显良是陈遐龄部下,当过汉军统领,所以此说法可信。见四川省康定县志编纂委员会:《康定县志》,成都:四川辞书出版社,1995年,第361页;陈显良、吴祖沅:《川边四镇守使》,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四川省委员会、四川省省志编辑委员会编:《四川文史资料选辑》第12辑,内部资料,1964年,第142页。此外,蓝世钲第四师由富林攻西昌大树铺(即大树堡),贺中强旅退入西昌。
12月24日第三军刘成勋部与川边军队又起冲突,当天北京政府下令刘成勋为川边督办。(22)周开庆:《民国川事纪要》(1911—1936),第315页。刘成勋认为:“川边之名,只有四川边隅之地,不能把他原来的防地,包括进去,而镇守使一职,只是镇守边地,权力有限不能有所施展,遂报准北洋政府,恢复西康之名”。(23)冯有志:《西康史拾遗》,成都:巴蜀书社,2015年,第81—82页。1925年2月7日,北京政府临时执政下令将川边特别行政区改为西康特别行政区,裁镇守使,置西康屯垦使,兼管民政事宜,为区内最高长官,仍下辖1道、30县、1设治局,刘成勋为西康屯垦使,行署所在地为康定。(24)傅林翔、郑宝恒:《中国行政区划通史·中华民国卷》,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240页。“陈遐龄气极,于报上大发牢骚,但木已成舟”。(25)陈显良、吴祖沅:《川边四镇守使》,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四川省委员会、四川省省志编辑委员会编:《四川文史资料选辑》第12辑,第142页。不久,陈遐龄试图东山再起,但求援无望,于是赴汉口观望,之后经重庆跑到泸州,见大势已去,便不再赴雅、炉,转而回湖南老家。
刘成勋在任时对西康采取的若干治理措施,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由于川内军阀混战不断,川军各部经常改编。1925年2月川军第三军与边军仍在冲突,2月12日的《申报》记述:“10日重庆电,刘成勋与边军停战议和”,(26)《国内专电·重庆电》,《申报》1925年2月12日,第6版。3月11日的《申报》称:“9日成都电,三、边军合约已签字”。(27)《国内专电·成都电》,《申报》1925年3月11日,第4版。不久,第三军和边军又发生冲突,4月四川军阀杨森发动“统一之战”,刘成勋加入混战,杨森联络陈遐龄所属边防军孙涵所部,讨伐赖心辉、刘成勋两部。9月杨森战败,反杨联军取得胜利,孙涵部退回川边,刘成勋再次占据雅州、荥经等地。11月5日《申报》提到:“嗣边军派员向刘输诚,现刘委边军孙涵为西康边防总司令,羊清泉、贺中强副之,刘将移驻雅安”。(28)《国内专电二·重庆电》,《申报》1925年11月5日,第4版。川军第三军与边军最终达成妥协条件,共分十二项,其要点是:“(一)边军承认刘成勋为西康屯垦使,(二)荥雅以东归第三军,(三)边军军饷由刘代发,(四)恢复西路商运,(五)建南防地仍归边军,(六)边军编制照旧,(七)以孙涵为边军司令,(八)划雅州至大象(即相)岭为缓冲地,(九)开放内属粮道,(十)设屯垦使署于雅安等项”。(29)《川边军妥协条件》,《晨报》1926年1月12日,第3版。边军归顺刘成勋后,刘成勋对边军和第三军进行整编,以适应形势需要。
1925年11月21日的《申报》报道了第三军和边军的驻防情况,如西康屯垦使署警卫旅旅长王直、川军第四师师长蓝世钲驻新津,旅长敖向荣、任宗煕、川军第十一师师长张成孝驻雅州,旅长陈万纫、周尚赤、独立旅方潮珍驻邛州,川边军总司令孙涵驻雅州,第一混成旅旅长李邦君驻康定,第二混成旅旅长张光典驻自流井,第三混成旅旅长羊清泉驻富林驿,第四混成旅旅长贺中强驻泸定桥,边军统领朱宪文驻西康北路。(30)渊如:《川省主客军派别之新调查》,《申报》1925年11月21日,第9版。
1926年1月,刘成勋对第三军和边军驻防进行调整,张成孝、蓝世钲两师驻防雅安、名山、邛州、新津、洪雅一带,孙涵、贺中强两部驻雅安、荥经、汉源,方潮珍旅驻康炉一带,羊清泉旅驻越宁一带,苏华洲旅驻会理,杨芳林旅驻炉城、汉源,贺中强指挥部驻雅州(即雅安)。(31)陈启图:《廿年来康政得失概要》,赵心愚、秦和平:《清季民国康区藏族文献辑要(上)》,第221页。1926年7月,刘成勋将所属嫡系部队紧缩编制,对边军加以整编,如边军总司令兼第一混成旅旅长为孙涵,副司令兼第二混成旅旅长为羊仁安,第三混成旅旅长为贺中强,第四混成旅旅长为苏化丹(应为苏华洲)。(32)魏煜焜:《刘文辉吞并刘成勋之战始末》,四川省文史研究馆:《四川军阀史料》第4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138—139页。1926年11月刘成勋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三军军长,1927年初对二十三军加以改编,“把原第三军嫡系部队和边军部队,一起混编。其编制为:刘国孝为第一师师长,任敏良为副师长;孙(涵)养斋为第二师师长,羊仁安为副师长;陈鸣谦为第三师师长,杨芳毓为副师长;刘成勋自兼第四师师长,王(植)心斋为副师长。”(33)魏煜焜:《刘文辉吞并刘成勋之战始末》,四川省文史研究馆:《四川军阀史料》第4辑,第139页。
此外,川军时有发生脱离和投降等情况,刘成勋部也不例外,如1925年刘成勋部第七混成旅(旅长蓝文彬)投靠川军第八师师长陈洪范,1925年杨森部何继祥旅向刘成勋输诚。(34)《刘成勋改编杨部》,《社会日报》(北平),1925年10月9日,第3版。根据形势需要,刘成勋屡次整编第三军和边军,便于统一管理,积极维护其在川内防区的利益,并兼顾西康稳定,此时康藏边界相对安定。边军部队名义上归刘成勋辖制,实际上与之貌合神离,难以调动。(35)魏煜焜:《刘文辉吞并刘成勋之战始末》,第139页。1927年6月刘成勋与刘文辉部激战时,边军很快倒戈,即是明证。
1925年2月28日刘成勋在新津宣布就职西康屯垦使,之后派遣西康财政厅厅长叶殿传前往康定,布置西康屯垦使署。(36)《刘成勋组织西康特别区》,《大公报》(天津版),1925年3月30日,第5版。1925年2月19日叶殿传被任命为西康财政厅厅长,见《临时执政令》,《政府公报》,1925年第3193期,第2—3页。因忙于川省军阀内斗,刘成勋本人无暇赴西康,于同年12月25日才从成都起程,(37)《刘成勋起程赴西康办理屯垦事宜电》(一九二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四川省文史研究馆:《四川军阀史料》第4辑,第401页;《国内专电二·成都电》,《申报》1925年12月29日,第4版;还有认为12月25日刘成勋达到康定,此说法有误,见魏煜焜:《刘文辉吞并刘成勋之战始末》,第138页。 此外,陈启图认为1925年12月刘成勋进炉城,说法有误,见陈启图:《廿年来康政得失概要》,第221页。率领警卫一营赴康定,(38)《国内专电二·重庆电》,《申报》1925年12月31日,第4版。于1926年1月4日到达雅安。(39)《刘成勋已抵西康》,《社会日报》(北平),1926年1月12日,第3版。刘成勋有可能于1926年1月底抵达康定,与孙涵商讨康事,接见了康定百姓、旧日土司头目、三十九族代表,“置屯垦行使署,以旅长方潮珍代行拆,率兵两营驻炉,拟设康东、康南、康西、康巴四道尹,以期就近监督,逐步实现开辟拓殖计划”。(40)陈启图:《廿年来康政得失概要》,第222页。刘成勋在失地未收复以前,督设康东、康北两道,康北道驻甘孜,康东道驻理化,因人力财力一时还不够条件,废川边道,遂先以川边道尹韩光钧为康东道道尹。移政务厅驻炉城,以陈启图为厅长。(41)陈启图:《廿年来康政得失概要》,第222页。陈启图在另一处说是自己担任西康民政厅厅长,见陈启图:《三十年来康政之检讨》,《康导月刊》1944年第6卷第1期,第28页。为督各政之进行,设实业厅,以孙式兰为厅长,着手民垦及督饬各县筹设农牧试验场,以资提倡。设财政厅,以谭砺陶为厅长,(42)陈启图:《廿年来康政得失概要》,第222页。陈启图在另一处说张中为西康财政厅厅长,见陈启图:《三十年来康政之检讨》,第28页。1926年1月17日的《申报》记述:“12日重庆电,刘成勋催川边财政厅长叶子充速由省赴康接任”,叶子充很有可能是首任西康财政厅厅长,见《国内专电二·重庆电》,《申报》1926年1月17日,第5版。管理全部收支,兼筹计西康全部岁入岁出,整理各县岁收。设成康马路局,以军需课长叶殿传兼局务,以参谋长刘耀炜为督办,先自雅成段起筑,限于1926年内完成,1927年起筑雅康路。1926年刘成勋将丹巴设治局和九龙设治局改为县,正式升级为丹巴县、九龙县,因粮食税收关系暂定为三等县,九龙县首任县知事为刘荃齐,(43)罗昌平、牛振武:《通讯:西康关外的九龙县》,《农本》,1941年第51期,第24—26页。也有认为是刘钦萱,又名刘鼎一,不知是否与刘荃齐为同一人,见邱得勇搜集:《民国年间九龙历任县长简况》,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九龙县委员会文史委:《九龙县文史资料》第1辑,内部资料,1989年,第114页。下设“文案、缮写、征收、庶务、管带”。(44)四川省九龙县志编纂委员会:《九龙县志》,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355页。丹巴县知事为李文员。(45)荣凡、陈学义搜集:《清末及民国年间丹巴历任县知事和县长名单》,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丹巴县委员会:《甘孜藏族自治州丹巴文史资料选辑》第1辑,内部资料,1987年,第167页。
1926年初刘成勋防地除西康外,自新津起,还有上川南(46)上川南道,1913年2月设置,1914年5月改为建昌道,辖28县。见傅林祥、郑宝恒:《中国行政区划通史·中华民国卷》,第223页。之宁、雅、邛三属,兼有嘉属之洪雅一县。(47)陈启图:《廿年来康政得失概要》,第222页。冯有志的《西康史拾遗》认为刘成勋防区包括上川南二十三县,即雅属六县、宁属七县、邛属三县、嘉属七县。陈启图和冯有志的记述有出入,有可能缘于刘成勋防区随时有变化,见冯有志:《西康史拾遗》,第81—82页。因其重点是在上川南,刘成勋不能久驻康定,在康定将各方面人事布置妥当后,便返回雅安,留方潮珍以代理屯垦使的名义驻康定,从而确保了西康屯垦使署的正常运转,维持了西康稳定。
西康地势险峻,山岭叠嶂,河流纵横,传统道路仅供人马行走,一些边远地区对外无路可通。“西康统治之困难,由于交通之梗塞,故欲解决西康问题,须先解决川康交通问题。”(48)任乃强:《川康交通考》,《新亚细亚》1932年第3卷,第4期。修建川康公路便于政令传达、军事运输和内地粮饷运送。川康公路早在清末赵尔丰时期就有谋划和筹建,限于经费、技术、设备和人才缺乏,以及川康局势动荡影响,川康公路修建计划一直难以贯彻执行。1925年刘成勋给北京政府提交屯垦西康计划,其中提到:“开辟道路,以利交通”、“惟是边地辽阔,控制甚难,重兵深入,运输多阻”(49)《刘成勋屯垦西康计画》,《益世报》1926年3月1日,第3版。等,于是着手修建成都到康定的马路,设立了成康马路局,派人勘察雅安到康定的线路,选定路线“自荥经经小河场,越蒲麦地,以合龙巴铺旧路”。(50)四川省档案馆、四川民族研究所:《近代康区档案资料选编》,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90年,第299页。1926年1月15日在成都武侯祠举行了开工典礼,(51)《国内专电二·成都电》,《申报》1926年1月18日,第4版。还有著作认为成康马路开工典礼时间为1925年12月20日,见《四川藏区史》(经济卷),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第321页。整个工程采取分段施工,同时新津至邛崃、邛崃至名山、名山到雅安也先后开工,1926年秋成都到新津段土路40公里建成,年底成雅一段告竣开车。康宁各段路途较长,工程浩大,非组织西康道路建设分会,不足以资建设而促进行。1927年上半年四川道路分会委托曹明彦、李绍庚为发起人,前赴雅安组织成立筹备大会,暂为推荐刘成勋为特别总队长,孙涵、贺中强、刘国孝、陈启图等人为名誉队长,叶国得为总务委办,尅日进行。(52)《西康筹设道路分会》,《道路月刊》1927年第3期,第53—54页。6月刘成勋兵败后,成康马路由刘文辉继续修筑。
刘成勋修建成康马路既有“备战争时运兵迅速”(53)李笑田:《康定》,《国闻周报》1926年第31期,第20—23页。的目的,也客观上改善了川康交通,为之后川康公路的修建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北洋政府时期康藏边界冲突频繁,川内政局动荡,再加上边费紧张,清末创办的大部分学校陆续停办,西康教育陷入停滞状态,刘成勋就职西康屯垦使时,上川南和西康没有一所高级中学,只有几个初中。“学生高小毕业后,家境富裕的,到成、渝等地去读中学,还有远去京沪的,既给家庭增加了负担,学生自己也增加了很多困难。家境清寒的,就只有失学家居,或到商店当学徒,或自己做小本生意,维持生活”。(54)冯有志:《西康史拾遗》,第83—84页。1926年刘成勋决定在雅安创办一所高级中学,以宁、雅、邛三属加征屠宰税为校款,因学校经费来自于上川南防区,所以定名为上川南高级中学校,原雅安县知事刘琼(字季刚)为校长,(55)合江县县志编纂委员会、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四川省合江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合江县文史资料选辑》第9辑,内部资料,1990年,第10页。负责规划和筹备建校事宜。1927年春,上川南高级中学校筹备就绪,正式招生,学校设三个班:文科班聘荥经人陶世杰,主要教授文史哲;理科班聘资中人刘必勋,主要教授数理化;预科班招收高小毕业生中的优秀者,入预科班补习初中课程一年,即转入高中本科,聘请的是雅安人刘北海,还特地为预科班增聘了一位国文教师文伯川、文陶二人,均是成都高等师范毕业的高材生,在成都是有名的教师。(56)冯有志:《西康史拾遗》,第85页。
为了给关外各县两等小学培养师资,刘成勋在康定设立初级师范学校,以便改进西康教育。1926年康定县知事梁仁俊奉令开办康定师范传习所,学员来源仍令关外各县选派和在康、泸两县招收,学制1年,校址设三圣祠,首批学员近40人,龙守贤任所长。同年,县知事梁仁俊在县立两等女子小学堂内,开办康定女子师范传习所,学制2年,每期招生40名,由女子小学校长汪席丰兼任所长。(57)四川省康定县志编纂委员会:《康定县志》,成都:四川辞书出版社,1995年,第479页。阳昌伯的《民国时期康区师范教育史略》记述康定师范传习所和康定女子师范传习所创办于1925年,且康定女子师范传习所学制为1年。见阳昌伯:《民国时期康区师范教育史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甘孜藏族自治州委员会:《甘孜州文史资料》第7辑,内部资料,1988年,第166页。两所师范学校仅开办6个月即告结束。
为了培训边务人才,刘成勋还在雅安设立西康文官仕学馆、西康陆军军官学校。进入西康文官仕学馆的西康人只有两位,一为明正土司甲宜斋的二儿子甲联科,一为康定女子两等小学的校长邓朝宗;进入西康陆军军官学校的西康人数较多,有康定明正土司的三儿子甲联芳、巴安的王天杰等人。(58)冯有志:《西康史拾遗》,第85页。雅安市人民政府网发布汉源县发现的《西康屯垦使行署陆军军官讲习所同学录》,编于1926年冬月,西康屯垦使行署陆军军官讲习所有可能就是西康陆军军官学校,西康屯垦使管教员名单有:所长刘成勋、监督李伦、教员傅振义、区队长吕保和、军校区队长罗伯希、区队副杨长芬等共70余人。该50页的册子还记录了全国各地选送培训的6个区队陆军军官学员名单,共有学员569人,且载明该批军官的职务、选送单位和通信地址。见“汉源惊现《西康屯垦使行署陆军军官讲习所同学录》”,http://www.yaan.gov.cn/xinwen/show/5d488d98-944c-4eb3-b857-09089c118318.html,访问日期:2023年2月13日。
刘成勋在任期间开办各类学校,培养了一批人才,这些人在西康军政和民政部门发挥了很大作用;增加了西康师资力量、提升了民智,使得西康教育有所起色,“惟限于经费,所有各种计划,仅能粗具规模,而逐步实施,尚有困难”。(59)陈启图:《廿年来康政得失概要》,赵心愚、秦和平:《清季民国康区藏族文献辑要(上)》,第222页。
民国前期康南民风彪悍,匪患严重,土司、头人和寺院僧人势力不时与政府和驻军相抗衡,严重影响地方政令执行和社会稳定。刘成勋在任时,一方面打击地方反叛势力,如剿灭巴塘南康喇嘛。1925年秋刘成勋派遣驻巴塘团长马成龙,进击南康喇嘛于巴属之仁波寺。南康喇嘛早投顺西藏地方,与附和藏方之定乡匪徒沙牙登巴,(60)沙牙登巴,是一位喇嘛,号称“定乡四杰”,能号召六七百人枪支,时而抢劫,是民国时期著名“乡匪”头目。狼狈为恶,曾于1923年6月末将驻防巴属白拉慈、乌宗坝、竹瓦寺等处之陆军三团三营万营长全营枪械围缴,并抢凤尾大炮一尊、步枪三百余支、子弹十余万发,(61)忠:《大混乱中之四川实状》,《申报》1923年8月4日,第10版。又逼去得荣知事雷振华,盘踞该县,且有进窥巴安(即巴塘)之意。马成龙团长定计征讨,咨会定乡知事黄恺,约期进兵。驻江卡之藏官致函与马成龙,送米一包,褥子一床,打算助兵五百,同击南康喇嘛。马成龙知道其中有诈,婉辞谢绝。10月2日马成龙团两路进击,包围仁波寺,夺回前失大炮,南康喇嘛战死,沙牙登巴在逃,得荣几乎被收复。(62)陈启图:《十二年藏事见闻录》,第232页。而《申报》记述1926年1月9日南康喇嘛伏诛,见《国内专电二·重庆电》,《申报》1926年1月22日,第5版。
另一方面积极笼络地方宗教上层人物,如委任理塘寺传号为“五路团总”。1908年十三世达赖喇嘛曾封理塘寺(即长青春科尔寺)香根活佛为康南最高活佛,从此理塘寺统管康南六县各寺教务,委派各寺堪布,确立对各寺的主导权,也逐步成为康南最大寺院。理塘寺人数众多,枪支充足,也是武力集团,再加上寺院宗教上层出自于土司、头人家里,因而在康南具有重要的影响力。1924年理塘驻军被稻城甲骨倾珍等人袭击,后驻军被撤,理塘寺势力更大。1926年刘成勋委派理塘寺传号洼降错为巴塘、理化、乡城、稻城、雅江五县的“五路团总”,总管康南地方武装,向百姓派差派粮,借传号力量推行政令。(63)四川省理塘县志编纂委员会:《理塘县志》,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513页。理塘寺传号与堪布任期相同,每任1人,在寺庙任期两年,虽一再换人,而“五路团总”一直由理塘寺传号担任。(64)朱革:《藏传佛教在康区的传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甘孜藏族自治州委员会:《甘孜州文史资料》第16辑,内部资料,1998年,第191页。
刘成勋对康南采取剿抚并施的方法,在一定程度上维持了康南地区的社会稳定,但康南问题积重难返,陈遐龄时期川边仅能委派一无权力之县长,充以代表而已,(65)古纯仁:《里塘与巴塘》,李哲生译,《康藏研究月刊》1948年第19期,第26—31页。刘成勋时期仍有几县知事不敢赴任。1926年西康只在巴塘和盐井两地有驻军,(66)《川边西康之现状》,《申报》1926年9月22日,第7版。因而刘成勋在康南推行政令不得不依靠土司、头人和寺院喇嘛。
1925年11月大勇法师率“赴藏学法团”经过成都,刘成勋请大勇法师授皈依戒,省中男女授结缘者千人。(67)《国内专电二·成都电》,《申报》1925年11月11日,第3版。之后“赴藏学法团”南下入藏,需从嘉定到雅安,路上有多处土匪区域,驻雅安的西康边防总司令孙涵给大勇法师一行人提供帮助,使得“赴藏学法团”三十几个人安全度过。1926年1月1日的《申报》记述:“大勇法师率赴藏学法团,已抵康定,驻鹊安寺,待开春雪解后再起程前进”。(68)《国内专电二·成都电》,《申报》1926年1月1日,第7版。因康藏边界川、藏两军对峙,大勇法师等人在西康就地寻师学习藏文经典。刘成勋对“赴藏学法团”给予了一定的支持,间接促进了汉传佛教与藏传佛教间的交流。
1926年初刘成勋还曾计划垦荒,向北京政府提出:“垦荒为治边急务,宜就权力所及之区先行试办,如康定附近之磨西面、安良坝、长坝春、与道孚甘孜等处,土壤肥沃,种植较宜,已派员切实考察,从此开垦,期于由近及远”。(69)《刘成勋屯垦西康计画》,第7版。之后由于垦荒存在诸多困难,再加上1927年刘成勋兵败,垦荒计划最终没有实施。
1925年7月四川上演川黔联军驱逐杨森之战后,刘成勋获得邛崃、大邑、蒲江、双流、新津、崇庆、彭山、丹稜(即丹棱)、雅六属和宁属等地。而刘文辉占据眉山、青神、乐山(嘉定)、仁寿、宜宾、南溪、屏山、资阳、威远、荣县等20余县,由成都到其防区的路线必须经过刘成勋控制的新津、双流、彭山等地。(70)四川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四川省志·军事志》,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63页。刘文辉认为其防区在刘成勋的东边,如有机会东进,刘成勋必乘机攻击他的后方,使他腹背受敌,难于成功,实为心腹之患。再者刘文辉还有更大的盘算,意图先统一四川,再称霸西南,最后问鼎中原。(71)冯有志:《西康史拾遗》,第85—86页。故刘文辉见防区交通命脉被刘成勋所控制,欲寻机将其兼并。
1926年11月刘成勋、刘文辉名义上投靠国民政府,分别被蒋介石委任为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三军军长、第二十四军军长。(72)1926年11月27日蒋介石任命刘文辉为川军第二十四军军长,见周开庆:《民国川事纪要》(1911—1936),第342页。1927年初刘湘在蒋介石支持下,联络刘成勋、赖心辉,拟向保定系开刀,解决邓锡侯、田颂尧、刘文辉所部。刘成勋向刘湘靠拢,积极备战,为刘文辉所察知。(73)魏煜焜:《刘文辉吞并刘成勋之战始末》,四川省文史研究馆:《四川军阀史料》第4辑,第139页。刘文辉暗中调兵遣将,准备先发制人,1927年6月6日刘文辉罗列十大罪状通电申讨刘成勋,斥责其“巧诈性成,昏庸不悟,残民以逞,罄竹难书”,(74)《刘文辉声讨刘成勋通电》(1927年6月6日),四川省文史研究馆:《四川军阀史料》第4辑,第403页。并提出四计:“为党国军纪计,为川康前途计,为解除边民痛苦计,为收复国防土地计,用敢破除私谊,忍痛誓师”,(75)《刘文辉声讨刘成勋通电》(1927年6月6日),四川省文史研究馆:《四川军阀史料》第4辑,第405页。可谓师出有名。6月8日刘文辉派遣第十师师长夏首勋(即夏仲实)为总指挥,分兵三路向刘成勋部队发起攻击。一路由双流向新津进攻,一路由崇庆、大邑向邛崃进攻,一路由眉山、丹棱向名山、雅安进攻。刘成勋部陆续退出彭山、双流、丹棱、大邑,向新津、邛崃集中,并未与二十四军部接战。6月15日刘文辉的第二十四军中路夏首勋部与右路张清平部,分别由崇庆、大邑、彭山、蒲江向邛崃进攻,刘成勋以为不战而让出数县或可缓和二十四军攻势,而刘文辉继续猛烈进攻,刘成勋调集数团兵力强力抵抗,而二十四军兵力数倍于刘成勋部,6月16日夜半二十四军占领邛崃城,刘成勋撤驻甘积堡、黑竹关、百丈驿一带,以保卫雅安。刘成勋委任边军第四混成旅旅长贺中强为前敌总指挥,积极部署,固守雅安,而后向驻重庆的刘湘及赖心辉求援。此时刘湘和赖心辉忙于其他战事,无力西顾。
刘文辉深知雅安系刘成勋之生命线,绝不会轻易弃守,于6月25日令夏首勋仍兵分三路向雅安进攻。6月28日,二十四军将刘成勋部队击溃,击毙刘国孝部团长一员、营长一员。刘成勋退到沙坪、雅城,继续防守,派贺中强旅长率兵两团反攻,战斗约两小时,贺中强部伤亡过半,溃不成军。刘成勋率残部从雅安退到荥经,意图逃往西昌。边军新编副师长羊清泉被刘文辉收买,率队在大相岭布防,拒绝刘成勋逃亡宁属。
1927年6月29日,刘成勋通电下野,在电文中自称“守边无状,致招兵戎。……所有二十三军军长职务,已于本日交边情较熟之二师师长孙涵暂摄”。(76)《刘成勋宣告下野通电》(1927年6月29日),四川省文史研究馆:《四川军阀史料》第4辑,第410—411页。6月30日,孙涵向刘文辉致电,恳请其前线部队在雅停止军事行动。当日刘文辉委任孙涵为川康边防军司令,7月2日羊清泉、贺中强被刘文辉委任为川康边防军副司令。刘成勋见手下师长依次被刘文辉收编,于7月3日致电刘文辉,拟回籍休养。(77)《刘成勋致刘文辉告以拟回籍休养电》(1927年7月3日),四川省文史研究馆:《四川军阀史料》第4辑,第413页。至此,刘成勋结束了自己的政治军事生涯,西康由第二十四军军长刘文辉接手。
刘成勋在任时对西康的治理也面临诸多困难,主要有以下几点:
北洋政府政潮动荡,权力式微,从1912年到1927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外部权力和军事力量对整个四川省鞭长莫及。(78)罗伯特A·柯白:《四川军阀与国民政府》,殷钟崃、李惟健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3页。1925—1927年南北政权对立,川内军阀混战,川、康主政者疏于对西康的治理。尤其是1925年刘成勋被任命西康屯垦使后,并没有立即赴康定就职,而是先后参加杨森“统一之战”及“川黔联军倒杨之战”,置西康事宜于不顾。此时杨森还调动边军孙涵旅、羊清泉旅、张光典旅加入川内争斗,使西康国防陷入空虚,直到杨森失败后,边军才退回边地。此外,西康(前为川边)一直由川省接济,当川内混乱时,四川主政者常易其人,协边经费不能按时拨发,易动摇边军军心,严重波及西康的稳定。
西康多高地,土地贫瘠,自然条件恶劣,灾害频发,常见的有冰雹、霜、水和火灾。如1925至1926年西康十余县遭受荒歉,灾异迭降,百姓宛转流离,惨不忍视。其中“理化因霜雨成灾,盐井因洪水成灾,巴安因冰雹成灾,定乡因霜雨成灾,炉霍、道孚、甘孜等县同遭受火灾,雅江、瞻化两县因临近灾民流离,情同匪扰,康定属鱼通一带,因接济临境,粮食顿荒”。(79)《西康特区天灾奇重》,《晨报》1926年5月16日,第5版。西康总商会经理姜桂文及分县商会会长,电请国务院,请求赈济灾民。1927年3月25日西康屯垦使署向北洋政府呈报“西康甘孜县属麻书、朱倭、阿都三乡各村被雹成灾地亩恳请将应征粮赋分别蠲缓”,(80)《咨内务部、西康屯垦使会呈核西康甘孜县属麻书、朱倭、阿都三乡各村被雹成灾地亩恳请将应征粮赋分别蠲缓一案已奉令准咨请查照办理文》(3月26日),《财政月刊》1927年第160期,第20—21页。3月26日大总统交批准分别蠲缓,以纾民困,由内务部办理。
由于自然条件恶劣和灾害频发,西康农牧业产量低下,导致百姓生活困苦,也直接影响了政府对农牧民的赋税和牲税征收,严重制约了西康经济的发展,无疑增加了西康治理的难度。
民元以来,康南匪患严重,其中乡匪(81)即乡城的土匪,乡城也叫定乡。最为突出,地方政府无力清剿。百姓粮食、牲畜被抢,部分村民被迫逃离出去,甚至驻军被缴械,这严重损害了地方政府的威信,也影响了赋税征收和乌拉供应。如1926年西康中区巴安来函,其中提到:“西康边民向称强悍,动辄抗粮抗差,近来各县之粮,每年均不能全征。其原因在边地南北两路,仅有马团所部驻扎巴安、盐井,其他各地无一兵驻防,人民遭邻村抢劫,县知事无力追究,康定当局,每年均言出兵,卒未实行,人民以官府不可靠,各村均买枪自卫,互相抢劫,以强欺弱,知事亦不敢过问。定乡各村夷人,有快枪三千枝,其他各县至少亦有千枝以上。”(82)《川边西康之现状》,第7版。1927年4月25日大总统核议西康九龙县三个村被匪抢劫恳请豁免牲税的情况,由财务部和内务部会同办理,其中提到:九龙县属“巴阿龙村十一家,失去毛(牦)牛一百一十三头,每头每年照章完缴牲税银八分,共应纳三二藏洋二十八元一咀;又三崖龙村六家,失去毛(牦)牛一百三十二头,……共应纳三二藏洋三十三元;又呷咡村十三家,失去毛(牦)牛四百五十四头,……共应纳三二藏洋一百一十三元二咀。……据称被匪抢劫,将牛损失,应纳牲税,无力完缴,系属实情,拟请准予照额豁免,以纾民困而昭核实。”(83)《呈大总统核议西康九龙县属八阿龙等村被匪劫失牛只恳请照额豁免牲税文》(4月25日),《财政月刊》1927年第161期,第2页。
康南强匪(也称土劣)滋长,其权力巩固和做大,由二十多年来地方政府无实力所积而成。康南土匪拥有几千支快枪,时而抵抗政府,剥削百姓。刘成勋治理康南时仅能维持现状,“因其在时间上之短促,而当时之康南,且已具有相当力量,以至整理,固亦甚难”,(84)《治理康区意见书》,赵心愚、秦和平、王川编:《康区藏族社会珍稀资料辑要(上)》,成都:巴蜀书社,2006年,第367页。其中康南乡城、稻城等4县完全脱离西康政府之管束。(85)任乃强:《任乃强藏学文集(上)》,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09年,第50页。
总之,刘成勋在任西康屯垦使期间,对西康采取了若干治理措施,如整编军队、布置人事、修筑成康马路、开办学校、剿抚康南等,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西康的稳定。然而,由于刘成勋实际主政西康不到两年,主要精力集中于川内防区,1927年被刘文辉击败,从而其治康计划来不及完全付诸实施。再加上北洋政府和川内政局动荡,西康自然条件恶劣和灾害频发,康南匪患严重,以及滥发纸币(86)李笑田:《康定》,《国闻周报》1926年第31期,第20—23页。等因素的制约,刘成勋治理西康的整体成效并不显著。
时人对刘成勋治康的评价多为消极,任乃强认为:刘成勋“对于康政,多所规划而鲜所设施。扰攘二稔,一无成就。边事之坏,于时为极。”(87)任乃强:《任乃强藏学文集(中)》,第530页。“刘成勋之地盘,东抵新津,虽受命为西康屯垦使,实未尝出雅州一步。”(88)任乃强:《任乃强藏学文集(上)》,第50页。前文所述,刘成勋治康也并非一无是处,故任乃强对其评价不完全准确。时任西康政务厅厅长陈启图认为:“盖刘使(刘成勋)为人,少殊毅力卓见,又喜以耳代目,少察多发,匪惟任人不专,又蹈博而不专之弊,以故人无肯出其死力,亦无有负其责任者,而内部遂形崩溃,其失败殆非偶然也。”(89)陈启图:《廿年来康政得失概要》,第222页。陈启图作为亲历者,他的说法有一定的可信度,也有迹可循。1925年底刘成勋才着手西康事宜,为布置人事只赴康定一次,之后再未踏入西康,通过手下“以耳代目”,这样何以能了解西康实情?再加上边军和川军第三军始终貌合神离,互相猜忌和戒备,内部易分裂,这也注定了其在任期间西康治理难有大的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