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的:贵州本土导演丑丑执导的电影《云上太阳》以唯美而纯净的镜头语言展现了贵州黔东南少数民族地区的原生态景象,获得了国内外的一致好评。影片以西方人波琳来苗寨采风为切入点,讲述了波琳在苗族人民的热情帮助下,心灵与肉体获得了重生的故事。影片从波琳的视角,展现了贵州“云上”苗寨如诗如画的自然风光以及当地苗族人民与天地万物和谐共生的诗意生活,具有深刻的生态美学意蕴。探析电影中的生态美学,有助于当代人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社会以及自我的关系。方法:文章以鲁枢元的“生态三分法”思想为理论基础,从生态批评视角研究《云上太阳》所体现的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及精神生态之美。结果:从生态美学的视角来看,电影《云上太阳》展现了良好的苗寨生态。在自然生态上,苗寨人尊重自然,与自然和谐共生;在社会生态上,苗寨中人与人的关系十分和睦;在精神生态上,苗寨人过着悠然自得的诗意生活。结论:探析苗族电影《云上太阳》中的自然生态美、社会生态美、精神生态美,体会苗族人与天地万物和谐相处的生态智慧,对当代社会人们突破生态困境具有深刻的启示意义。
关键词:生态美学;《云上太阳》;苗族文化;苗族电影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20-0-03
0 引言
面对日益突出的生态问题,20世纪90年代,中国学者结合古代生态智慧提出了“生态美学”这一美学论题。生态美学是生态学和美学有机结合的产物,依托生态学理论来研究美学问题。鲁枢元在《生态文艺学》中提出了“生态三分法”,将生态美学分为自然生态学、社会生态学和精神生态学。以鲁枢元的观点为基础,生态美学可划分为广义生态美学和狭义生态美学。“狭义的生态美学着眼于人与自然环境的生态审美关系,而广义的生态美学则包括人与自然、社会以及自身的生态审美关系。”[1]广义的生态美学不仅关注人与自然的关系,而且注重人与社会、人与自我之间的关系,追求人与自然、社会、自我之间和谐有序的理想状态。本文从广义生态美学的角度来解读电影《云上太阳》,分析电影所体现的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之美。
1 自然生态美: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
人的生存离不开自然,人与自然的关系是生态美学的基础命题。自18世纪工业革命以来,人类现代化进程加快,科技与工业越来越发达,人类对大自然的攫取也越来越多,大自然成为人类征服的对象。而影片《云上太阳》展现了人与自然和谐友好的关系,苗族人对大自然的尊重与崇拜贯穿整部影片,展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之美。
1.1 万物有灵,物我共生
“苗族同其他民族一样,其先民们在漫长的原始社会阶段,产生了最原始的宗教观念。所谓原始的宗教观念,最具普遍意义的就是万物有灵。”[2]万物有灵就是相信万物皆有灵魂,在苗族人看来,日月星辰、风雨雷电、虫鱼鸟兽等都是有灵之物,具有神奇的力量。在影片《云上太阳》中,苗族人民所信仰的“锦鸡”就是基于万物有灵观念的图腾崇拜。在苗族的民间传说中,因为有锦鸡庇佑,苗族人才能安居乐业,因此其对锦鸡满怀感恩与敬畏之情。影片中的苗族人将锦鸡的形象融入苗族服饰、苗族舞蹈、苗族建筑之中,他们虔诚地信仰锦鸡。在他们心中,锦鸡不仅能为小孩子驱赶“鬼变婆”,以其入药还能缓解病痛,是能保佑一方平安的神灵。在万物有灵观念的影响下,苗族人认为自然拥有神秘的力量,他们对自然万物充满敬畏,与自然和谐共处。影片中,麻鸟坐在田坎上对波琳转述的他爷爷的一番话深刻体现了苗族人物我共生的自然观。麻鸟说:“小时候,爷爷总是喜欢带我来这里看田,他说,‘我们祖祖辈辈跟山生活在一起,山是祖先的身体、田是背、泥是肉,田里的水是祖先的汗、是祖先的泪。”麻鸟爷爷的这番话体现了苗族人民的生态智慧,他们并没有将山川河流看成征服对象,而是把它们当作身体的一部分,他们意识到人类与自然并非主客二分的关系,而是一种共生关系,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苗族的物我共生理念,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提供了重要的支撑。要促进人类社会长远发展,人们必须摒弃“人类中心主义”思想,打破人类与自然二元对立的价值观念,寻求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之道。
1.2 山水相依,栖居自然
影片《云上太阳》以波琳这个外来人的视角向观众展现了美如仙境的苗寨:山峰俊美秀丽,峰上云雾缭绕;山中植被茂密,郁郁葱葱,野花点缀其间;梯田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林之间,山林中偶尔传来几声蝉鸣与鸟叫。苗族人民的房子依山而建,他们就在这样的环境里诗意地栖居着,远离城市的喧嚣与工业污染,感受着大自然的美好。他们所居住的房屋是吊脚楼,其最大的特色就是与大山融合,山与吊脚楼之间形成了一种和谐、亲密的关系,充分体现了融入自然山水的居住观念。吊脚楼一面靠山,一面悬空,这样的设计使房屋更加稳固,而且可以节约空间,留出更多的土地用于耕作。大自然不仅是苗族人的栖居之所,更是苗族人的生命之源,他们依赖大自然的恩赐,世世代代生活于此。可以说,人类的大部分生活物质都来源于大自然,波琳画画时所用的纸张由树枝制成,波琳昏倒后,苗医采集山林间的药草为她治病,这体现出了苗族人对自然的依赖,体现出了大自然对人类生存的重要意义。大自然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只有顺应自然、尊重自然,與自然和谐相处,人类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
2 社会生态美:人与社会的和谐统一
生态美学的内容是非常宽泛的,不仅仅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共处之美,而且追求人与社会的和谐统一之美。马克思曾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也就是说人的存在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存在,更是社会意义上的存在。《云上太阳》不仅展现了贵州黔东南原生态的自然之美,还通过展现苗族人民热情善良的人性、质朴的风俗民情,呈现理想的社会生态美,生动刻画了苗族人民与社会和谐相处的美好景象。
2.1 热情善良的人性
影片《云上太阳》充分展现了苗族人民优秀的性格品质,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青山碧水养育了一代又一代朴实的苗家人。他们热情善良、乐于助人,有美好的道德品质。电影中在水田晕倒的波琳,受到了麻鸟一家热情的帮助和款待,他们请来寨子的苗医为波琳医治,虽然素不相识,但他们一家待波琳这个异乡人如亲人一般,细心无私地照顾卧病在床的波琳。当得知波琳的绝症需要苗族圣物锦鸡做药引子时,寨老们以投石的方式作出选择,奉献出他们所崇拜的图腾神鸟锦鸡。为了救助患病的法国姑娘,他们宁愿违背自己的民族信仰,甚至变卖家产,可见苗族人的善良与高贵。苗族人还热情好客,影片中苗族姑娘热情地邀请波琳一起跳锦鸡舞,并大方地为其提供具有苗族特色的精美服饰。苗族老人也热情地邀请波琳到家中吃饭,为其准备丰富的美食。苗族人这种热忱善良、互帮互助的精神,是在长期颠沛流离、多次迁徙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苗族人为了更好地在险恶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形成了互帮互助、团结友爱的品质,从而使他们的生命得以延续、文明得以发展。虽然如今苗族人不再需要像他们的祖先一样颠沛流离,但是先辈们互帮互助、团结友爱的品质仍旧被传承了下来。
2.2 质朴的风俗民情
风俗是指特定社会文化区域内,人们在社会活动中逐渐形成的一种共同遵守的模式或规范,反映了一个地区的历史文化和风土人情,包含丰富的社会生态价值。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风俗,苗族也不例外,影片《云上太阳》对苗族风俗文化有较多展示,彰显了苗族文化的独特魅力。影片中苗族村民们过着朴素的农耕生活,他们依靠自己的劳作来维持日常生活所需。除了传统农耕以外,他们还会在集市上进行物质交换,如耳环与弟弟一起上山砍柴到镇上集市进行交换,他们在交易过程中并没有斤斤计较,买主也没有因为他们姐弟俩还是小孩而有欺压行为,并大方地将馒头赠予他们,这一场景体现了苗族人民淳朴、重义轻利的性格特征。虽然集市是交易的地方,却充满了人情味儿。影片还展示了贵州少数民族的寨老制度,所谓寨老就是村寨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寨老“既不是官府任命的,也不是世袭或选举的,称为自然领袖,人数不定,不脱离劳动生产,不享有特权。主要有理老、活路头、牯藏头和鬼师,没有统属关系,既有分工,又有合作”[3]。当需要决议村寨中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时,寨中有地位的长者会聚集在一起商议。在《云上太阳》中,波琳的病需要丹寨苗家人视为神灵的锦鸡作为药引医治,村中的寨老们围坐在一起商议,部分人以救人为先,部分人认为不能触犯神灵,寨老们各执一词,无法达成共识,最后采取民主的投票方式作出最终决定。影片中这一段展现了苗族群体内部和谐友好的人际关系,当他们遇到公共层面的问题时,寨老这一社会组织会出面协商,采用一种公平、民主的方式解决问题。苗族的寨老制度维护了苗寨社会的安定与团结,促进了人际关系和谐。
3 精神生态美:人与自我的和谐共处
鲁枢元指出,“人既是一种生物性的存在,又是一种社会性的存在,同时,更是一种精神性的存在”[4]。现代社会,虽然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但是精神世界却越来越空虚,在物欲文化、商品经济的侵蚀下,人遭受了越来越严重的“精神污染”,面临严峻的精神危机。因此,对于人类来说,构建和谐的精神生态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3.1 苗寨对波琳的精神救赎
鲁枢元提出,现代人的精神病症具体表现为精神的真空化、行为的无能化、存在的疏离化等。存在的疏离化集中表现为人与自然、人与人以及人与自己内心世界的疏离。影片中波琳昏倒在水田里,被麻鸟一家救下,醒来后因找不到相机、电脑而怀疑麻鸟一家是小偷。这一次的误会体现了波琳内心与人的疏离化,虽然他们刚刚救过她的性命,但她仍然对这淳朴善良的一家人充满了怀疑与不信任。波琳的多疑体现了现代都市文明下人们精神交往的异化,快节奏的现代化生活让人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异化的劳动中,人与人的心灵沟通越来越少,逐渐形成了一道心灵屏障,因此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疏离。虽然波琳最初对麻鸟一家充满了怀疑与不信任,但是淳朴的一家人并不介意,依然以一颗宽容的心对待她,真诚地挽留和款待波琳。苗家人用他们质朴、真挚的感情打动了波琳,为了不辜负苗家人的热情与善良,她积极地融入他们,帮助麻鸟一家挑柴放牛、下田插秧,在广场上与大家一起跳锦鸡舞。影片中波琳因为身患怪病,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曾出现了轻生的念头,这是现代人精神真空化的表现。所谓精神真空化,是指人类失去了精神信念,觉得生活不再有意义,在生活中感到无聊与绝望。然而在这古朴而美好的苗寨里、在俊秀的山水之间、在苗家人无私的关怀之下,波琳重拾内心的平静与生命的信念,主动回国接受治疗,病愈后又重回苗寨,成为一名山村教师,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在苗寨“天人合一”的奇妙境界中,她找到了自己的精神价值,获得了心灵与肉体的重生。
3.2 苗寨人悠然自在的心灵
海德格尔指出,“栖居是以诗意为根基的”。诗意是一种自在、自由的境界,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意味着人在大地上与自然和谐相处,获得心灵的宁静与自由。影片《云上太阳》中的苗族人过着悠然自在的生活,做到了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他们与自然和谐相处,房子依山傍水而建,苗寨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友好,他们不计较得失,互相信任,过着简单而淳朴的生活。虽然他们的物质条件有限,但是精神世界却非常富足,他们在日常生活中会组织各种各样的艺术活动,养成了以歌养心、以舞传情的习惯。在生产生活中,歌舞是他们不能缺少的精神食粮,他们用劳作歌来减轻疲惫,用情歌来表达爱意,用劝酒歌来表达对客人的欢迎。闲暇时男女老少围在一起跳锦鸡舞、吹芦笙,通过这些歌舞活动,他们获得了精神慰藉和身心愉悦。
4 结语
在《云上太阳》中,导演用诗意的画面展现了一个生态和谐、民风淳朴的苗寨,表达了对苗族聚居村寨自然美、人情美、心灵美的歌颂与赞美。苗族人民悠然自乐、与天地万物和谐相处的诗意生活,对当下社会所面临的生态困境具有深刻的借鉴意义,有助于当代人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社会及自我的关系。
参考文献:
[1] 曾繁仁.生态美学:后现代语境下崭新的生态存在论美学观[J].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3):5-16.
[2] 伍新福.苗族文化史[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00:
510.
[3] 周相卿.格頭村苗族原始宗教信仰与习惯法关系研究[J].西南政法大学学报,2005(1):21-26.
[4] 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147,155.
作者简介:陶芷伊(1999—),女,贵州锦屏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文艺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