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的:在艺术创作中,对诚与真的界定以及它们之间关系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无数创作者。随着时代的发展与文学的流变,文学逐渐异化,丧失了本真,沦为商业化的牺牲品。让文学回归本真,已成为当下十分紧要的任务。方法:要想使文学回归本真,首先要弄清文学的诚与真的问题。艺术的真实建立在生活真实的基础上,作者需要通过文学的逼真性与假定性进行艺术加工,把握事物的本质,挖掘现实生活中潜藏的典型意义。结果:文学的真,是形与神、情与理的完美统一,这也决定了文学的真与现实的差距。而诚则引导文学走向个人化,它不仅具有独特性,也代表着人类的普遍情感与伦理价值,是一部作品的精神内核。读者能够与作者产生共情的原因,便是作品中弥散的诚,它看不见、摸不着,却是真实存在的。文学的诚与真是文学最为珍贵的地方,在不同的文学领域,诚与真发挥的作用不同。同时,诚与真是不可分割的。在小说中,人们透过真,可以看到诚,离开了真,诚就像空中楼阁;诚是真的升华,是真的本质。结论:能否处理好诚与真的关系,是一个作家能否写好文学作品的必要条件,是一部作品能否获得恒久生命力的关键,更是对文学本真的回归。
关键词:文学;诚;真;关系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20-0-03
1 文学的真
人们普遍认为,照片就是真实的代名词,照片可以完美地定格住过去的某个瞬间,还原生活本来的面貌。但是,假如从不同的角度拍摄,就会发现不同角度的照片其实遗漏了很多细节。每一张照片都是片面的,它们既反映了真实,又不完全代表真实。那么,真实到底是什么?
真,即真实。它意味着懂得生命的寻常坚硬,懂得生活的常态是甘苦杂陈、祸福相依、错对交织,它是生活和这个世界本身。文学的真,乃是艺术审美价值追求的基础。艺术创作只有真,才能引发接受者的共鸣,唤起信任感和认同感,从而获得思想上的启迪和精神上的愉悦。
文学是如何通过抽象的语言来体现真的呢?以《阿Q正传》为例,鲁迅选取了国民的劣根性,杂糅在阿Q身上,使每个人读罢都对他的思想与遭遇感同身受,而不同的人或同一个人的不同阶段,读鲁迅笔下的阿Q,都会有不同的感受。这便是文学逼真性的体现。作家选取那些最具个性特征和典型意义的人物、事件、场景和环境,经过选择与提炼,创造出具有高度艺术真实性的形象,显现出实际生活中本质的方面和客观事物间普遍的联系。
《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其实是曹雪芹对自身性格与际遇进行艺术加工与升华的产物。以《西江月》二词批宝玉极恰:“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1]贾宝玉是一个多面体,代表了富家子弟的不学无术,代表了明末清初知识分子对社会陈规陋习的质疑精神,更代表了那个时代封建大家族注定走向没落的普遍命运。《红楼梦》是一部百科全书,包罗万象,涵盖了衣食住行等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是一本关于世态与人情的书,可以通过它窥见那个时代世态的炎凉、人性的光辉与丑恶;更是一个谶言,预示着一个旧时代的没落和一个新时代的到来。《红楼梦》强烈的象征性和预言性,与曹雪芹对人物、情节、环境细致入微的描写是分不开的。文学来源于现实,却又高于现实,大抵语出于此。
文学的真,还依托艺术的假定性。人们为了捕捉到艺术对象在本质层面更为深刻的方面,往往不得不放弃对客观规律的守持,而屈从于人的主观心理规律。文学的真,是形与神、情与理的完美统一,这也决定了文学的真与现实的差距。
在许多浪漫主义的艺术作品中,作者常常将现实与非现实的幻想融汇到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幻世界里,这便是假定的艺术情境。汤显祖因情成梦,因梦成戏,塑造出了用情至深的杜丽娘。她因情生梦,为情而死,死不弃情,情至复生。如此荒诞的情节,却成就了感人至深的经典,原因就在于其表现的情感真理能够引发读者共鸣,表现了一个敢于以死抗争、冲破封建礼教桎梏、追求真爱的典型形象。这样的艺术效应是假中见真的,符合事理逻辑和情感逻辑。
2 文学的诚
鲁迅为何要写阿Q,人们读完阿Q为何会产生共情,这涉及文学的另一面——诚。
诚,即真诚。它与真相对,更强调精神进步和自我拓展,首先是针对自我,其次是针对外在的世界。它指向的是一种纯粹的追求,浪漫、高贵、理想化都是它的伙伴。
诚推动了文学走向个人化。诚是作者对自己的一个交代,很多时候,作者的个人理想、情怀与抱负在现实中无法实现,便将自己的情感寄寓笔下,通過作品表达出来。这份情感,可以战胜时间与空间,绵延不绝。
简·奥斯汀在现实生活中遇人不淑,坚贞的爱情败给了金钱、地位、流言与偏见,但她仍然坚持选择心灵契合而非以金钱为基础的婚姻。这一果敢而独立的想法是那个时代所不容的,于是,她终身未婚,写下了《傲慢与偏见》。小说中的达西,便是简的恋人勒弗罗伊与她的追求者卫斯理的结合体,其家财万贯,并与伊丽莎白情意相投。简给了她笔下的人物一个完满的结局,他们最终消除偏见,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夏洛蒂·勃朗特爱上了已是有妇之夫的老师,她的爱情在现实中无法得到回应,于是写下了《简·爱》。在她的故事里,简爱上了自己的主人罗切斯特,小说的最后,二人冲破种种阻碍走到了一起,再没有力量可以将他们分开。“对我们来说,守在一起既像独处时一样自由,又像在伙伴们中间一样快乐。我想我们整天都在交谈,而互相交谈只不过是一种更加生动活跃、可以听见的思考罢了。我把全部信赖都交给了他,他把全部信赖都献给了我。我们的性情正好相投——结果自然是完美的和谐。”在《简·爱》的最后,夏洛蒂·勃朗特满怀深情地向读者展现了她对爱情理想状态的美好构想——激情、平等、和谐与信任。
诚之于读者,是一种自我的反思和救赎。在某些时候,人们会忘记自己作为人的身份,也未曾对自己的生活作出反思,但文学会予以提醒。特里林在《论现代文学的教学》一文中写道,“它问我们是否满足于我们的婚姻生活、我们的职业生涯、我们的朋友……它问我们是否满足于自己,我们是获救了还是遭殃了。文学关心的是拯救,它甚于其他一切”。在阅读文学作品的过程中,人们也在寻找和反思,这有助于人们更好地了解自己,衡量自我与周遭世界的距离。
《哈姆雷特》中有一个独特而动人的场景,波洛涅斯在催促儿子雷欧提斯动身前往巴黎时对他谆谆告诫,有一句话完全超脱了一个老人的古板乏味,“尤其要紧的,你必须对自己忠实,正像有了白昼才有黑夜一样”,在波洛涅斯看来,真诚意味着对自己忠实。
3 诚与真的关系
真就像人们阅读文学作品时脑海里浮现的一个个画面,它们最初被作者的眼睛捕捉到,通过文字记录下来,当读者再看这些文字时,作者的眼便成了读者的眼。但这并不仅仅是单纯的画面,它是流动的,有一股情感弥散其间。它融于景中,无所不在,人们会不自觉地被诚感染,产生共情。于是,诚与真一起,构成了独特的意境,最终实现和谐,达到理想的艺术效果。
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作品的区别就在于对诚与真的关系的把握,二者都扎根于现实生活,目的都是批判现实,但采取的手段不同。
现实主义直接将现实世界赤裸裸地展现在读者眼前,正面抨击现实中的丑恶与黑暗。如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中,主人公聂赫留朵夫为马丝洛娃的冤案奔走上诉时,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官僚,他们无耻而贪婪,过着以压迫农民为代价的养尊处优的生活。这生动体现了当时俄国旧社会的群像,即真。
整部《复活》,好像一个漫漫长夜,无法消散,但其中仍然闪耀着人性的光芒。《复活》的内核,是善的觉醒,主人公聂赫留朵夫的心中有一个沉睡的“精神的人”,随着他为马丝洛娃因自己而堕落产生悔恨,并倾其所有去拯救她,他心中的“精神的人”觉醒了,他厌恶自己所在圈子的人,并将土地无私地分给农民。
小说中,聂赫留朵夫和马丝洛娃心中的那个“精神的人”便是诚的化身,同时映射了托尔斯泰晚年的思想。聂赫留朵夫是他思想的载体,坚决站在农民的立场,猛烈抨击贵族阶级和土地私有制,反对暴力革命,宣扬基督教的博爱和自我修身,希望从宗教伦理中寻求解决社会矛盾的道路。
在现实主义作品中,真占据主要地位,诚则隐入尘埃,在真的夹缝中艰难生存。诚虽渺小如零星火花,但它代表了作者心中的那一方净土。假如一部作品中没有诚,那它便失去了最基本的内核与灵魂。
浪漫主义则恰恰相反,它描述了作者心中充满热情、自由与理想的世界,极富大胆、浪漫的想象和传奇色彩。如拜伦在《唐璜》中,利用唐璜这个传奇人物的知名度和他的冒险经历来阐述自己的理想,在唐璜的游记里,有天真纯洁的海盗之女海蒂、雍容华贵的女皇和风流美丽的公爵夫人,沿途是绮丽的风景和牧歌式的恋爱,塑造了一个无限向往自由、极具叛逆精神的拜伦式英雄形象。拜伦笔下此类形象还有很多,如抒情长诗《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中的贵公子哈洛尔德、《海盗》中的主人公康拉德、哲理剧《曼弗雷德》中的主人公曼弗雷德……[2]从拜伦的作品中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其如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的激情和鲜明的立场,与拜伦本人的人生经历遥相辉映,这就是诚。
诚肆意流淌在浪漫主义作品的字里行间,大胆地展现了作者的内心——热诚、炽烈而悲恸,但它的骨架仍然建立在现实之上,或者说,无法逃离现实。
文学的真与诚是不可分割的。在文学中,有许多文学分镜头,一个个场景切换拼接在一起,构架了文学的底层逻辑。读者看到的真是作家一层层铺垫的逻辑,他们将真巧妙地拼凑起来,有时甚至会省去一部分真。以欧·亨利的小说《最后一片常春藤叶》为例,他将“老贝尔曼是一个终日酗酒、脾气差、一事无成的画家”和“他冒着风雨画上了最后一片常春藤叶”这两个情节按一定顺序组合在一起,最后,“老贝尔曼甘愿牺牲自己,画了最后一片常春藤叶,使琼重燃对生的希望”这一结尾便是典型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欧亨利式结尾。
回过头来,结合欧·亨利的经历,他长年生活在社会底层,过着颠沛流离、穷困潦倒的生活,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3],也许老贝尔曼正是他生活中出现过的一个人。在小說中,人们透过真,可以看到诚,离开了真,诚就像空中楼阁;诚是真的升华,是真的本质。
4 结语
卢梭曾在《论科学与艺术》中将文学归入腐败的力量,很多时候,人们悲哀地发现文学逐渐脱离了本真,扮演着“取悦者”的角色,大众也形成了随波逐流的人格,这样,文学便丧失了诚与真。文学是人的文学,诚与真是它最宝贵的地方。当下,人们应该坚定对文学本真的追求,回归“真诚”。
参考文献:
[1] 陈晓清.《红楼梦》中“词”的叙事艺术[J].安顺学院学报,2012,14(1):7-9.
[2] 康玉,巩纬婧.“拜伦式英雄”的背后:浅析“拜伦式英雄”的实质[J].海外英语,2010(3):111,124.
[3] 张秀娟,张红雪.欧·亨利与卡夫卡作品中的“小人物”对比研究[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5):70-72,91.
作者简介:周思嘉(2002—),女,江苏常州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中国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