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斯汀·库尔曼
大型哺乳动物也可能患上和人类相同的疾病,但往往能更好地应对。从它们的基因中,我们能找到新疗法的灵感吗?
在洛杉矶动物园,芭芭拉·纳特森–霍洛维茨正站直身子给马赛长颈鹿扎伊纳布喂生菜,这是它最爱的食物。这位心脏病专科医生指向扎伊纳布的胸腔,它的心脏大概在与她的视线平齐的位置。接着,她指向它的脑袋说:“要将血液运送大概三米高,才能到达它的脑部。”
正因如此,长颈鹿创造了哺乳动物的一个纪录:对它们来说,220/180毫米汞柱的血压十分正常。没有任何人的血管能长期忍受这样的高压。由于必须将血液送到如此高的地方,长颈鹿左侧心脏的肌壁尤其厚而有力。
对人类来说,相似的肌壁增厚会导致心肌无法很好地放松,心脏供血功能变弱,心肌梗塞的风险增加。“长颈鹿时常面临被捕食的威胁。它们的血压如此之高,逃命时的奔跑速度却还能达到每小时30到40公里,而不会摔倒在地甚至丢掉性命。”纳特森–霍洛维茨说。它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在进化的过程中,长颈鹿显然依靠厚厚的心壁适应环境,存活了下来。研究這种基因变化能帮助治疗心脏病患者。自2005年以来,纳特森–霍洛维茨成为洛杉矶动物园医疗顾问组的一员,为兽医提供帮助,比如在需要时为动物进行心脏超声检查。她说:“动物园的工作改变了我对人类医学的看法。”
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纳特森–霍洛维茨参与成立了进化医学研究所,同时是哈佛大学该学科的客座教授。她最重要的目标是,通过研究动物,为病人寻找新疗法。而长颈鹿的例子告诉了我们,这一切要如何实现。纳特森–霍洛维茨说,不久前,中国研究人员在长颈鹿的遗传物质中成功分离出让长颈鹿能够忍受高血压的突变基因。在成簇规律间隔短回文重复序列及其相关蛋白基因九系统的帮助下,科学家们将这七处突变基因加给实验室老鼠。这是一种“基因剪刀”,能够分离特定位置的基因物质,使得“剪切”特定基因或在“切口”加入新的基因段——这里是长颈鹿的基因——成为可能。同时,研究人员通过为动物注射荷尔蒙来诱导出现高血压。一个月后,他们发现,这种啮齿动物的血管没有受损。“这只是第一步。”纳特森–霍洛维茨说,“我们的梦想是,将长颈鹿基因用在人类医疗上。”
这位医生表示,尤其是女性将从动物疾病研究中获益,因为迄今为止,在医学研究中,女性的生理特性常常被忽视。纳特森–霍洛维茨批评道,就在几年前,美国都还没有关于在临床前阶段投入雌性实验动物的规定。在研究中,她尤其关注哺乳动物的孕期。“在人类孕期,高血压是造成胎儿和孕妇死亡的一个重要原因。”她将和圣地亚哥大学的兽医们在当地动物园研究长颈鹿如何应对高血压。
在与癌症斗争的过程中,一些哺乳动物进化出了令人吃惊的防御机制。1977年,英国流行病学家理查德·佩托这样描述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这一悖论:既然绝大多数肿瘤是体细胞突变导致的,那么更长寿的大型动物应该更容易罹患肿瘤,因为它们体内分裂的体细胞尤其多——实际却并非如此。
最好的例子便是很少患癌的大象。是什么在保护它们不得癌症呢?小儿肿瘤科医生约书亚·希夫曼找到了一种可能的解释。我们早就知道,特定的抗癌基因蛋白能阻止会改变遗传物质的细胞发生分裂,抑制肿瘤生成。健康的人出生时有两个这样的抗癌基因副本。希夫曼提取大象的淋巴细胞后发现,一头大象有40个这样的抗癌基因副本,是人类的20倍。而且,大象拥有的抗癌保护作用不仅体现在基因的数量上,还在基因的工作模式上。因此现在,希夫曼正致力于研究大象的这一基因在多大程度上比人类的效能更好。他希望自己的发现将来能用来抗癌甚至防癌。
纳特森–霍洛维茨希望越来越多的同事敢于走出人类医学的桎梏,将科学研究从人类中心视角解放出来,扩展到动物界。“我们人类可能不喜欢多思考这件事,”她说,“但是,不可否认,比起差异,我们和动物界,尤其是哺乳动物的共同点要多得多。”
选自《海外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