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新技术对电影表演创作的影响

□范柳成

纵览电影的发展历史，可以发现电影表演创作始终受到与时代密切相关的新技术的影响，且随着技术水平的更新迭代而不断进行自身完善，使得演员的表演创作能够时刻与银幕的需要保持一致。

电影新技术和电影表演创作的关系

电影新技术的发展是电影表演创作发展的基石。 在无声电影时期，电影表演创作必须通过演员的肢体动作来完成角色塑造，因而这一时期的电影表演创作受到舞台剧的影响，通过高强度、过分夸张的肢体语言来吸引观众，以此刻画银幕形象。发展到有声电影时期，随着新技术开始运用到电影领域，演员的声音逐渐成为电影表演创作的有力工具，电影台词参与到影片叙事中也使得角色的呈现更加真实自然，进一步拉近了演员与观众之间的距离。进入到大银幕时代，电影新技术中发展出了数字特效技术、动作捕捉技术、表情捕捉技术以及虚拟角色等，使得当代的电影表演创作愈发丰富立体，并且表演创作的主体不仅包括演员本身，还将范围扩大到了由数字技术产生的虚拟演员，极大提升了电影的可观赏性。因此，电影领域不断应用的新技术逐步拓展了电影表演创作空间的可塑性，并让电影的视觉效果呈现更加逼真。

电影新技术对电影表演创作的作用。 当下，电影新技术主要包括数字合成、虚拟仿真和三维动态。首先，电影新技术通过动作捕捉和表情捕捉能够激发电影表演创作的想象力，并不断突破原有可能性，从而塑造出更多新奇、立体、丰富的角色形象，以达到观众与时俱进的观影需求。2008 年上映的《本杰明·巴顿奇事》首次使用了面部捕捉、动作捕捉、复合化妆等多种电影数字技术，成功完成了主人公能够不留痕迹般返老还童的角色塑造任务。此外，该片在演员表演过程中，为了实现不同年龄段下不同替身演员在特写镜头和近景镜头中表演的连贯性，采用动作捕捉术移植主人公的面部表情表演，再合成到其他替身演员的脸上，再由替身演员最终完成形体动作的表演，大大优化了观众的视觉体验。

其次，电影新技术还能够对电影表演场域形成重构，将不同时间和地点所拍摄的场景进行解构后形成全新完整的电影空间，为演员进行角色塑造带来无限可能性。伴随电影新技术的升级，现场画面可以实现即时渲染与合成，演员表情动作捕捉通过面部动作编码系统升级为情感捕捉，《双子杀手》中就实现了51 岁的威尔·史密斯扮演23 岁的小威尔，并实现了将同一演员两个角色置于同一画面的表演。

最后，电影新技术的运用使得电影表演创作中出现了大量的特效演员，与传统的表演方式进行了更为明确的区分。与传统的表演方式有所不同，特效演员在银幕镜头前要拥有强大的角色塑造信念，在进行表演创作时必须时刻具备丰富的想象力和坚定的空间假定性，在没有场景布置和道具的情况下，必须具有快速入戏的能力，能够沉浸式地展现出没有环境和实物依托的各种空间信息量。这就需要特效演员在日常训练中注重与环境的相融性，不断树立自我信念下所建立的物质世界认同感，使得状态能够自然流畅，最终成功诠释出角色的本来面貌。

演员在新技术背景下的不可替代性。电影新技术愈发频繁运用到电影领域之中，虚拟的场景空间中也可以出现各种虚幻的角色形象。这些虚幻的角色形象能够表演出各种传统表演方式所无法达到的银幕效果，使得传统演员未来在电影创作领域中将不会存在的看法甚嚣尘上。但是，纵观电影史当中优秀的视效大片，真人演员的表演不仅没有被隐藏在新技术的光环下，反而使得演员表演的魅力不断增强。电影演员自然流露的情感、形体表现以及生活经验，都是单纯的虚拟技术所无法取代的。因此，在电影创作领域广泛运用各种新技术进行表演创作时，具有丰富表演经验的演员总是能够利用特效技术发挥出最佳的表演效果，丰富观众的感受，可见演员表演与特效技术存在着辅车相依的关系。

电影新技术对电影表演创作带来的桎梏

电影新技术使演员的表演难度增大。 电影新技术中一个较为常见的技术是绿幕或蓝幕技术，俗称“抠图”，其实质是运用绿色和蓝色背景通过反射进行人物抠图，之后再通过图像技术构建出虚拟场景，搭建成一个完整的影像空间。

在拍摄过程中，演员身处于摄影棚之内（技术搭建的虚拟空间）却缺乏真实可见的场景道具，即使是具有多年表演经验的演员，在此环境下，演员要准确传达出数字空间里各种复杂的信息和情感表现，表达出剧本预设的完整创作意图，其难度不言而喻。因此，电影新技术给演员的表演创作带来了巨大挑战。

电影新技术局限了电影表演创作空间。 银幕空间呈现范围是有限的，有限的画面决定了有限的表演，[1]因此也就决定了演员能够展现的表演创作是有限的。由各种技术手段所构成的银幕形象是无意义的，观众在影院中看到的银幕形象也是有限的。演员在表演创作中通过与摄影机机位进行配合，只需要着重突出局部重要叙事主体，使观众能通过了解局部画面获知电影创作者所要表达的全部创作意图即可。

因此，电影表演创作就得时刻迎合电影技术的需要，演员在表演的过程中要有镜头意识，始终明确自己的表演区域，将自身所呈现的最佳表演效果呈现在局部的画面中，并在此过程中时刻与摄影机配合，追随摄影机位移动的轨迹，可见电影新技术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电影表演创作本身的发挥空间。

电影新技术将终结真人表演的争议。近年来，随着电影新技术的不断革新，新技术的应用是否会破坏表演乃至摧毁表演成为极具争议的话题。如果由电影新技术所诞生的一大批虚拟角色具有完美的形象、扎实的表演技能以及低廉的成本，那么电影领域将无法回避真人演员遭到替换的现实。当电影数字新技术得到广泛应用，虚拟演员甚至可以完全摒弃以往真人演员的表演方式，形成一套自身完整严格的拟像，真人表演的方式反而将成为一种多余的存在。如《双子杀手》画面达到120 帧，使人类的每一个皮肤毛孔都异常清晰可见，[2]也正是因为清晰顺畅的画面使得特写镜头下的演员内心活动都展露得一览无余，即使是以往恰到好处的表演方式也会稍显蹩脚与多余。

当技术已经成为电影创作领域中一种司空见惯的手段后，那么真人演员会被一个个所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所代替。同时，真人演员所尽心竭力展现的表演方式也会被新技术轻松取代，方兴未艾的电影新技术无疑打开了电影表演创作的潘多拉盒子，电影表演创作迎来全新的挑战。

电影新技术对电影表演带来的契机

拓展表演的边界。 在演员的表演中有一个重要的特征——创造性，其决定了各种虚拟角色的七情六欲，因而电影新技术利用虚拟角色进行表演创作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取代，而是为了演员的表演不再受环境和生理限制，进而拓宽了表演的边界。[3]通过各种捕捉技术，演员的身体、情感以及思想以数字化的形象得以呈现，所以演员表演与虚拟角色都是为了表演创作的真实性在作出各种努力，只不过是二者的参照物不同，演员通过控制自身在镜头前进行贴近生活的真实角色塑造，而数字技术人员通过各种技术手段为虚拟的身体创造出真实感，可见表演创作因新技术手段的使用而不断拓宽着边界。

加强演员面部与肢体的表现。 电影新技术的运用与演员进行表演创作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对立关系，而是为了给演员的表演带来更多可能性。随着高清技术的广泛应用，特效演员的专业能力将会进一步增强，并逐步具备类型化的特点。在奇妙魔性的世界中，专业的特效演员为了准确传达导演意图，会充分调动主观能动性，进行自由发挥，不断细化面部微表情控制，通过更加多元丰富的形体动作塑造着各种非常态的角色形象，为角色注入生活的底蕴，与观众搭建起正常的情感联系。

因此，电影新技术的发展对电影表演创作中的面部表情表现和肢体动作的呈现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演员只有加强对身体的控制与管理，熟练自如地调动面部和肢体的每一部分，并形成肌肉记忆，从而可以在任何环境中快速作出最为真切而正确的反应，才能赋予表演创作灵魂。

追求更加真实的规定情境。电影新技术运用到电影创作领域中并非单纯追求高科技对银幕效果的加持，而是在优化视觉效果的同时营造一个极具感染力的虚拟空间，从而丰富角色塑造的内涵，使得观众对角色有着更为深刻的认识和理解，最终完成烘托电影主题的目的。

在2019 年的电影《1917》中，战斗飞机和俯冲是长达20秒中的CG 视效合成技术，与以往的演员近景镜头或特写镜头反映捕捉镜头不同，观众与两位演员的视角保持一致，观众身临其境般地看着飞机由远及近，充分调动观众的紧张感。特效新技术的使用实现了与演员表演的完美融合，同时后期技术不留痕迹的合成则让视觉审美效果更加深刻体现，成功展现了残酷战争中人类的困境。

同时，电影《1917》还运用了大量的捕捉技术和特效照明技术，所有的新技术都是为了制作出“看不出任何技术手段”的归真般表演创作追求。利用数字合成的新技术为演员搭建出精准的战壕和精确的路线设计，使演员能够在长镜头中自始至终保持连贯的情绪，使得演员与规定情境真正融为一体。另外，整部影片搭景、拍摄到后期合成全部严格遵循了一镜到底的画面效果，让演员真正进入角色的内心世界，建构出极具突破性的表演创作方式。就是在这样不着痕迹的新技术运用下隐藏着极为复杂的技术水准，恰如其分地流露出了创作者对战争强有力的控诉和痛苦的记忆表达，既实现了演员更加真切的内心感受和自然的表演创作，又实现了观众深层次的审美感知。因此，电影新技术的不断发展与运用，使得演员能够自然融入到虚幻的假定性中，使得自身的情感沉浸到规定情境中，让演员真实表现内心感受，赋予角色内在品格与外在形象独有的灵韵。

电影新技术与电影表演创作的融合发展

电影新技术下电影表演创作内涵延伸。 在电影运用数字技术进行创作的年代，关于银幕角色塑造形式的讨论极具争议。人们在看到电影新技术的独有优势时，也逐渐认识到电影表演创作不再是由真人演员进行的表演活动，也可以是非人类数码技术的成功尝试。电影表演的内涵也由传统表演的范畴开始扩大，表演主体除了真人演员，也包括虚拟演员。随着电影新技术的发展进步，演员在镜头当中的所有动作，甚至是微小幅度的肢体语言和细腻动人的神情流露，都能在银幕中展现得一览无余，使得角色形象得到了整体性、细节性的呈现，塑造出立体丰富的银幕形象。

好莱坞电影《指环王》中的“咕噜姆”是一直为电影界所讨论的新技术与真人演员实现完美融合的典范，其借助先进的动态捕捉技术，演员在表演的过程中虽然并未以自身真实面目而出现，但是却凭借演员夸张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捕捉技术，实现了一次电影的新技术与真人表演的对话，成功塑造了灵活生动且亦真亦幻的“咕噜姆”。

电影表演创作的审美要求推动新技术的进步。 伴随艺术教育的日益普及，电影观众对银幕形象的塑造要求也在日益提升，观众愈来愈期待银幕形象以别样化、立体化的方式呈现，这就推动着电影表演创作的审美维度进行升级革新。这时，要想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表演创作方式塑造出吸引观众注意力的银幕形象，就必须将工业技术与表演艺术进行完美融合，这就相应地推动了工业技术以更加智能化的手段进行更新换代，从而符合不断提升的银幕表现审美需要。

在电影《阿甘正传》中，主角与已经过世的总统相逢并冰释前嫌、影片中腾在半空中的断腿都充分给予观众前所未有的银幕真实感，[4]利用银幕抠像技术，在没有采用特型演员的情况下，将真实的总统形象与演员表演进行对位，满足了观众对银幕真实性的视听审美需求。而这些银幕形象所创造出的不可能，正是得益于电影新技术的不断应用与进步。

电影新技术与电影表演创作的统一性。 毫无疑问，电影新技术的运用与发展为电影表演创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平台，但是作为电影表演创作者更要充分认识到，智能化技术的利用不能完全脱离电影本体而存在。尤其进入到21世纪，数字合成、特效技术以及各种捕捉技术的充分发展使得电影创作的主体开始向新技术倾斜，但事实上，无论是多么高清精密的科学设备和先进的技术，都不可能达到人类先天就具备的各种复杂的生理结构。对此，电影新技术的开发者们要不断发明创造出人类所能感知到的一切视觉极限。

电影新技术与电影表演创作之间并不是相互对抗产生分歧的状态，电影表演者凭借越来越先进的新技术，在不脱离固有真情实感的状态下完成更有高度的表演任务，能够促进电影创作的良性发展。因此，电影新技术与表演创作之间应是相互统一、相辅相成的关系。

结语

电影新技术的到来使得电影表演创作进入到了机遇与挑战的阶段，一方面，电影新技术会突破传统电影表演创作的局限，为演员带来更为丰满立体的银幕形象。另一方面，电影表演创作也会由传统的重视人文、强调演员主体性逐步转为与其他媒介形式进行融合发展，形成全面、多变、多样的电影表演。值得一提的是，不管电影的新技术如何发展变化，电影表演创作始终不能脱离生活的底蕴和现实中最为真切自然的情感状态，演员也只有与生活保持着紧密联系，时刻观察生活、体验生活和感受生活，其创作才会具有艺术生命力。反之，如果一味依托新技术进行角色塑造，即使银幕表演技巧和画面质感已经达到极限，这样的表演创作也是缺乏生命力的，难以形成真正撼动观众、令人为之动容的情感。总之，电影新技术和电影表演创作只有相互推进共同发展，才能够在电影发展历史的螺旋中和谐共存，实现更具魅力的电影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