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富裕目标下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内在逻辑和实践路径

2023-10-23 13:06:12潘妍妍高梦琳

○ 潘妍妍,高梦琳

(青岛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青岛 266061)

一、引言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着力解决好人民群众急难愁盼问题,健全基本公共服务体系,提高公共服务水平,增强均衡性和可及性,扎实推进共同富裕。”[1]基本公共服务作为保障和改善民生的重要制度安排[2],是与民生紧密联系的最低范围的公共服务[3]。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是指在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均质化发展的基础上,人民公平享受符合自身需求的公共服务的难易程度 ,具有公共性、普惠性、公平性的特征[4]。近年来,随着党和国家对基本公共服务支持力度的加大,基本公共服务事业发展呈现梯度式的升级模式,从完善服务制度到推动服务均等化、标准化,再到推动服务的优质共享[5]。但是,从当前我国主要矛盾来看,基本公共服务领域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基本公共服务的可及性程度不高等问题仍较为突出,这既违背基本公共服务“机会公平、过程公平和结果公平”的核心要求,也使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在实践中的成效打了折扣,阻碍了共同富裕的实现进程。为此,构建均衡可及的基本公共服务体系、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是党和国家在新阶段完成脱贫攻坚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后,接续推动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课题。

关于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问题的研究,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方医疗卫生服务领域。1968年芝加哥大学学者安德森(Anderson)在公共医疗卫生供给中首次明晰了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概念,此后,学术界逐渐形成了关于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内涵、研究范畴、构成维度、提升机制等方面的系统研究。斯坦福大学学者达顿(Dutton)从“使用视角”认为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即“卫生服务的使用”[6],密歇根州立大学学者洛伊·潘查斯基(Roy Penchansky)等从“匹配视角”出发,认为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是指“卫生服务系统与顾客适配度”[7]。在以上两种主流观点的基础上,2005年,世界卫生组织机构和哈佛大学学者斯文加力(Shengelia)等形成了一种更为系统的观点,认为基本公共服务的可及性可解释为“政府对卫生服务的覆盖程度”和“患者对卫生服务的使用程度”[8]。《世界卫生报告》明确指明,卫生服务的可及性是居民实现最基本医疗卫生需求的难易程度,即居民到医疗卫生机构的方便程度[9]。

近年来,国内关于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问题的研究成果逐渐增加。学术界关于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研究有不同的视角:其一,系统分析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提升路径。李克让、高薇以社会整体治理为背景,创新性地构建了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提升模型和框架体系,并进行了相应的政策设计[10-11];任梅等从基本公共服务标准化的顶层设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区域协调和基本公共服务精细化的精准执行三个层面对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进行了体系构建[12]。其二,从供需视角出发,研究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供需平衡问题。陈旭佳从供给角度构建了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委托—代理”理论模型,对不同区域的地方政府所提供的公共物品的可及性效应进行了相关分析,认为地方政府的公共物品供给可及效应较为显著[13]。熊兴等从供需联动视角阐述了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逻辑内涵,并基于问题导向和目标导向从服务的资源配置、提供方式、成本分摊、质量体系等方面构建了系统的分析框架[14]。其三,从制度研究视角出发,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审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完善公共服务体系,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可及性”[15]。总体而言,国内学者在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之前,借鉴国外学者关于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研究视角和方法,立足国内基本公共服务实践,主要以医疗卫生服务领域的基本公共服务为研究点,对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概念内涵[16]、影响因素[17]和对策建议进行了阐述。在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之后,学者们主要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角度,对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展开实证分析,例如将基本医疗公共服务可及性与新生代农民再生意愿结合[18]、研究基本公共服务对农村人口流入的具体影响[19]等。此外,还有学者从社会保障政策的角度,将社会保障事业与各类主体的参与性进行了关联分析。刘凤义认为,在事关民生的住房、医疗、教育等方面,民生服务产品的政策导向应结合“共同需要”,充分发挥好市场和政府的双重激励作用[20];王洪波认为,要充分发挥社会保障政策中的正反馈效应,有效塑造公民政治行为,提升公民对影响社会保障决策的感知信心[21]。

上述研究围绕民生福祉、社会保障等问题对基本公共服务的理论和实践进行了探讨,并从不同视角分析了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历史演进、因果机制、政策影响等问题。通过梳理国内外既有的相关文献发现,对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细化和深化研究还需要进一步与社会发展的阶段目标相结合。因此,本文拟从共同富裕的视角,就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与共同富裕目标的内在逻辑进行探讨,进而探究以共同富裕为目标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现实差距、实践动力和优化路径。

二、共同富裕目标下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内在逻辑

共同富裕和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都以实现社会公平正义和福祉共享为目标。共同富裕作为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全体人民的共同期盼。其中,“人民性”作为共同富裕的价值属性为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提供了价值遵循,而“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现实要求则为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提供了目标遵循。因此,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作为共同富裕在民生保障领域的具体要求,其社会功能唯有从“被动”转向“积极”,才能够有效地链接经济增长、收入分配和人力资源流动,充分发挥其兜底保障,缩小城乡差距,促进社会物质和精神共同富裕的积极作用[22]。由此可见,实现共同富裕与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具有紧密的逻辑相关性。

(一)共同富裕是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目标引领

推进共同富裕需要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在实践中不断增进民生福祉,满足人民不断发展变化的需求。共同富裕的“人民性”内涵为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提供了价值遵循。其一,“全民富裕”作为实现共同富裕的根本要求,强调的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追求。这就要求在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实践中,坚持全过程人民民主,在基本公共服务的供给、平衡、监督、反馈等各个环节发挥人民的主体作用,并通过提高基本公共服务产品供应的质量和效益,把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提升人民群众感知度和满意度作为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重要原则。其二,“全面富裕”强调的是“富裕”的覆盖程度,前提是坚持“全面共享”。这就要求基本公共服务不仅要涵盖最初的卫生服务领域,还应在养老服务、教育、住房保障等领域均有所发展,并且对基本公共服务的评价应以“最大多数人的满意”为衡量尺度,充分体现基本公共服务的“公共性”。其三,“渐进富裕”是指共同富裕的推进力度,即在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进程中需坚持“循序渐进、量力而行”。这就要求在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过程中,要以“因地制宜、梯次推进”为行动方略,从政府供给情况、社会发展能力、居民满意程度等方面加以综合考量,坚持稳中求进、渐进式的发展,并在稳健的基础上努力实现基本公共服务从“普惠化”“均等化”到“可及性”的梯度式发展。其四,“共建富裕”是实现共同富裕的路径,即在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进程中需坚持“共建共享”的原则。这就要求以基本公共服务为主体,调动各类主体积极参与基本公共服务的供给,并在政府主导的基础上构建公共服务“1+N”的共建共享机制,真正实现人人创造、人人享有、人人分配,统筹协调好“分蛋糕”和“分好蛋糕”的问题。

马克思认为:“真正的富有是物质的和精神的富有。”[23]新时代共同富裕是指人民群众在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两方面都富裕[24]。共同富裕覆盖人民群众对物质、精神、文化等领域的美好愿景。物质的共同富裕包括人均收入增加、生活环境优美、居住条件舒适、饮食种类丰富、公共服务可及;精神共同富裕是指人民群众多元化、高品质的精神文化需求能够得到普遍满足。从共同富裕的内涵和实现过程来看,共同富裕既涵括物质富裕与精神富裕的辩证统一,还体现在共建富裕与共享富裕的协调推进。因此,共同富裕是渐进式地实现全体人民在物质上和精神上的动态富裕,是新时代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目标遵循。

(二)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是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内容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把“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作为 2035 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远景目标之一,将公共服务优质共享作为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内容[25],并在均等化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公平可及的基本公共服务新要求。可见,推动基本公共服务实现公平可及,有利于实现社会公平正义,提升人民生活的品质,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为实现共同富裕奠定更加坚实的基础。

从党和国家对基本公共服务领域的改革来看,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和国家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依据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变,以普惠均等、公平可及为原则,深化了基本公共服务领域的民生改革,并从完善顶层设计出发,不断加强基本公共服务政策的法规和制度建设,有序推进了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见表1)。党的十九大通过瞄准民生需求,将民生发展目标拓展至“七有”,并在民生保障事业中新增了“幼有所育”“弱有所扶”两项内容,为实现共同富裕的跨越式发展补齐民生短板。党的二十大从分配制度、就业战略、社会保障体系、健康中国建设等方面对进一步增进民生福祉,改善人民生活品质做出了新部署。

表1 2012-2022年我国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政策沿革

党的十八大以来,基本公共服务成为民生保障和服务事业的有力抓手。党和国家为保障人民群众都能享受基本公共服务的权利,多措并举地提升了基本公共服务水平,从供给和需求两个层面努力实现平衡协调,持续增强了居民的感知度、满意度,有效促进了基本公共服务的可及性。自党的十八大以来,以基本公共服务为核心的民生改善工作得到不断发展和完善,民生保障更加优质高效,实现共同富裕的现实基础更加坚实。

构建完善的民生保障体系是新时代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事业精准化、公平性发展的内在要求,也是基本公共服务资源高效合理化运用的现实保障。从基本公共服务的具体领域来看,党和国家通过推进教育领域的综合改革,加大了数字化教学建设力度,健全了义务教育均衡发展体系,实现了义务教育基本公共服务配置的可及性;通过优化收入分配制度,完善以社会保障和转移支付为主要手段的再分配调节机制,构建了“橄榄型”收入分配格局;通过调动慈善力量和志愿服务,构建了基本公共服务的多元供给机制;通过推进就业优先政策再规范,落实、落细就业优先政策,拓展了多层次的创业增收渠道,实施了更加充分、更高质量的就业服务政策;通过强化医疗卫生服务水平、推动优质医疗资源均衡布局、促使医药改革持续释放红利、构建优质高效的医疗服务体系,有效促进了城乡基本公共卫生服务事业的均衡发展;通过推进社会救助制度再完善、加强住房保障、推进“租购并举”,以及在各类住房制度上的持续发力,进一步完善了住房保障体系;通过强化“老有所养”的养老服务保障体系,系统化地构建了养老服务支持网络,有效提升了老年人的幸福感和获得感。这些实践探索和取得的成果充分表明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把推进公平可及的基本公共服务作为保障和改善民生、提升人民生活品质的重要途径,这也为实现共同富裕奠定了充分的现实基础。

(三)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是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手段

基本公共服务在一定程度上对巩固脱贫攻坚成果、推动高质量发展、促成合理收入分配格局、促进人民群众精神富裕等方面具有显著的积极作用[26]。从一定程度上而言,完善和发展基本公共服务对于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具有兜底和赋能的双重作用。因此,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事业发展,是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手段。

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要求能切实兜住民生底线,而基本公共服务是实现共同富裕道路上的稳定器和助推器[27]。从兜底层面看,在先富带动后富的实践进程中,由于部分社会群体受恶劣的自然环境、匮乏的社会资源以及意外风险事故的影响,在多数情况下,无法依靠自身力量摆脱贫困,这就需要基本公共服务制度发挥积极作用。截至2020年,我国历史性地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但在后精准扶贫时代,我们仍然需要继续瞄准刚摆脱绝对贫困人群的需求,帮助这类群体在物质和精神可得性上的双向持续提升,巩固脱贫成果,这也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关键环节。兜底性的基本公共服务不但可以客观反映并满足扶贫工作的根本需要,还能够为扶贫人群提供最低的生活保障,为特困人群提供基本的供养和临时救济服务,坚定地维护和保障人民群众的基本生活权益和生命健康权益。因此,通过提供兜底性的基本公共服务,能够兜住民生底线,使共同富裕基础更加坚实。

从赋能的层面看,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不但能够为农村人力资本的发展和人才素质的提升积累力量,还可通过改善农村经济发展环境,提升农村引智、引财的潜在吸引力。长期以来,受户籍制度影响,城市是人口流动过程中最大的获益主体。近年来,党和国家相继出台系列规划和政策,农村基本公共服务领域的境况有所改善,尤其是随着义务教育的普及和职业技能培训的推广,这些基本公共服务项目不仅为农村居民提供了自主学习的机会,也为农村积累了广泛的发展型人力资本,并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农村人才队伍整体素质的提升和农村人力资源结构的调整和完善。此外,农村基本公共文化、医疗和教育服务的完善,为生存型和发展型的人力资本提供了基本保障。可见,党和国家通过倡导新思维、新观念,提供新技能培训,激发了农民创新意识和创造能力,为农民致富创造了一定的条件。因此,通过缩小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差距,不仅能促进资金、人才、技术等要素的城乡双向流动,为农村经济发展营造良好的发展环境,还能激发农民的主体能动意识,实现“要我发展”向“我要发展”的根本转变,有效提升全社会共同富裕的发展水平。

三、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发展现状与现实困境

新时代以来,党和国家进一步明确了基本公共服务的目标和方向,提供了资金、政策的大力支持。随着我国民生事业的发展进阶,基本公共服务领域呈现需求不断升级、体系不断健全、设施不断完善的新发展态势,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和可及性程度稳步提高,为扎实推动共同富裕奠定了坚实基础。然而,城乡、区域、群体间的基本公共服务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依然存在,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事业的推进仍面临诸多现实挑战。一方面,区域间和城乡间基本公共服务资源分配不均衡,在基本公共服务资源配置和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建设方面存在差距;另一方面,基本公共服务的供需结构不完善,供给质量和效果参差不齐,整体供给效率较低,难以满足人民多元化发展的需求。

(一)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发展现状

1.基本公共服务需求不断升级

随着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变和居民物质财富的增加,居民的消费速度和支出比例发生重大转变,居民消费已由传统生存型消费向个性化需求、发展型消费转变,对基本公共服务的需求不断升级。近年来,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不断增加,物质财富不断积累(见图1)。从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来看,截至2022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为31370元,与2021年比较,同比增长4.7%。其中,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49283元,同比增长3.9%;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20133元,同比增长6.3%[28]。随着物质财富的增加,新时代居民对基本公共服务的需求内容更加多元,要求不断提升,更加关注基本公共服务的品质和效果。据《2022年居民收入和消费支出情况》统计,事关民生的食品烟酒、居住、教育文化娱乐、交通通信和医疗保健在2022年已成为居民消费和支出的主要方面(见图2),基本公共服务支出成为居民日常支出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新冠疫情形势放缓、政策逐渐放开的大环境下,居民接触性消费显著回升,外出旅游意愿不断增强。经文旅部数据中心统计测算,在2023年的春节假期期间,国内旅游出游达3.08亿人次,同比增长23.1%,恢复至2019年同期的88.6%[29]。由此可见,相比传统生存型消费,新时代居民的物质消费比重不断下降,精神文化消费比重逐渐上升,且随着城乡居民消费能力的不断提升,人均消费结构得到不断优化。

图1 2018—2022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及增长速度

图2 2022年全国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及构成

2.基本公共服务体系不断健全

近年来,党和国家按照优质高效、均衡可及的分配原则,对基本公共服务资源进行优化布局和调整规划,构建了更为完善的民生保障体系和更为公平高效的基本公共服务制度。以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可及性为例,党和国家积极构建符合中国国情的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制度,开展为居民免费发放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的活动。比如每年为城乡儿童免费提供2亿多针次的免疫规划疫苗接种服务,并在渐进式改革发展中以法律法规的形式加以确定。此外,不断完善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的服务人群、服务内容、服务供给,基本实现了县、乡、村、社区的全覆盖,不但方便居民就近就便、公平可及地获得基本的公共卫生服务,还持续提升了城乡居民的健康水平。截至2022年,全国共有医疗卫生机构103.3万个,基层医疗卫生机构98.0万个。其中,乡镇卫生院3.4万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站)3.6万个,门诊部(所)32.1万个,村卫生室58.8万个。截至2022年,全国共有卫生技术人员1155万人,从事公共卫生健康事业的人员数量呈连续增长趋势[30](见图3)。

图3 2018-2022年卫生技术人员数

3.基本公共服务设施不断完善

从基本公共服务网络的基础设施建设来看,近年来,我国对互联网基础设施的建设力度持续增加,积极拓展并推进数字适老化及信息无障碍服务事业。在党和国家的领导下,农村互联网信息基础设施建设进程加快,城乡间的信息资源和基础设施差距逐步缩减。据中国互联网发展统计数据调查,截至2022年6月,我国城镇地区互联网普及率为82.9%,较2021年12月提升1.6个百分点;农村地区互联网普及率为58.8%,较2021年12月提升1.2个百分点(见图4)。农村网民由2010年12月底的1.07亿人增长至2022年6月的2.93亿人,实现了城乡移动网络全覆盖,以数字技术为支撑的网络基础服务在农村基本公共服务中得到了广泛的应用[31]。

图4 城乡互联网普及率

(二)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发展的现实困境

1.基本公共服务资源分配不均衡

目前基本公共服务仍存在供给数量总体性不足的问题。这主要是因为区域间和城乡间的基本公共服务资源配置体系未能理顺,基本公共服务资源分配不均、社会分配效能不足,所以,距离实现公平可及的基本公共服务仍存在较大差距,不平衡不充分问题较突出。

从区域可及性看,基本公共服务的供给质量和服务效果呈现由东向西渐次递减的态势。其具体成因,主要是中西部地区与东部地区存在自然环境、经济实力、管理服务等方面的差异。经济实力强劲的东部地区一般能够提供水平较高、公平可及的基本公共服务,而中西部地区的基本公共服务建设水平和资源配置程度相对较差。以基本公共教育服务为例,我国经济发展较快的京沪地区以及较为发达的沿海地区的整体教育实力与世界主要发达国家的教育平均水平基本相当,但我国经济欠发达的中西部贫困地区仍面临“入学难”“入学远”等问题,基本公共服务资源分配和设施建设在区域间的差距较大。从我国城乡间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来看,党和国家虽然加快了城乡二元体制的破解进程,但农村基本公共服务的优质资源仍然匮乏,基本公共服务供需结构并不平衡,“城强乡弱”的局面仍然存在。一方面,农村基本公共服务的硬件设备和软件设施的发展速度缓慢,城乡服务水平差异较大;另一方面,在基本公共服务的供给数量和使用效率方面,农村部分服务项目仍存在覆盖盲区,尚未有效惠及全体流动人口和困难群体。以基本医疗卫生服务为例,据全国调查资料表明,我国医疗卫生资源80%集中于城市区域,其中80%又集中在大中型医院,呈现出“倒三角”的资源结构[32],而相较于城市医疗卫生资源供给,农村和基层的医疗卫生服务供需缺口较大,呈“正三角”的需求结构(见图5)。医疗资源的倒三角与医疗需求的正三角导致“看病难”,落后地区和农村地区“看病难、看病贵”现象依然存在。

图5 医疗资源倒三角与医疗需求正三角的不匹配

2.基本公共服务供需结构不完善

新时代的社会主要矛盾已发生转变,人们对基本公共服务的需求呈现新变化。虽然地区发展的差距导致各地基本公共服务事业的发展参差不齐,但不同地区的行政部门在提供基本公共服务的过程中,因未能有效解决基本公共服务资源供大于求或者供不应求的两极现象,造成了基本公共服务资源的闲置浪费。所以,从基本公共服务的供需两端来看,其可及性的进程仍相对缓慢,存在供需结构失衡、供给效率低下、供给质量不高的现实挑战。

基本公共服务的供需结构失衡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方面,从供给结构看,在城市扩容发展和城镇化迅猛推进的过程中,涵盖流动人口在内的人口激增,使得基本公共服务供给总量存在不足,加上受公共服务设施在分布上存在过于集中、优质资源的相对缺乏等问题的影响,地方基本公共服务供给的现实困境更显突出。此外,在医疗、教育、住房、生态治理等基本公共服务领域,还存在供给数量不一、服务质量不高的现象,难以满足人民群众全方位、多样化、多层次的需求,导致基本公共服务资源配置效率低下,民众感知度、满意度偏低。另一方面,从需求结构看,受年龄差异、文化素质不同、收入差距等因素的影响,社会群体对基本公共服务的需求呈现复杂多元的态势,导致不同群体对基本公共服务的获得感存在较大差距。研究发现,我国青年群体在住房保障、劳动就业、公共文化、体育等基本公共服务方面存在较大需求,我国中年群体深受公共教育、医疗卫生、社会服务的质量和水平的影响,而医疗卫生和社会保障体系的完善则对提高我国老年群体的基本公共服务获得感效果明显[33]。此外,研究表明,个人收入是影响基本公共服务获得感的重要因素,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对于中、低收入群体具有正向的显著影响,但对于高收入群体的影响不明显[34]。因此,在中、低收入群体中,仍存在不同程度的基本公共服务供给缺位问题。尤其对于贫困弱势群体而言,他们在获得公平、享受基本公共服务的机会方面,仍缺少有效的引导。总体而言,人民对公平可及的基本公共服务需求尚未得到有效满足。

四、共同富裕目标下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实践路径

党和国家以实现共同富裕为目标,以促进公平可及为价值导向,从理念转型和技术支撑两个维度为推动基本公共服务向高质量、均等化和可及性的目标发展提供了现实动力。在党和国家大力支持和基本公共服务事业不断进阶的前提下,要紧扣共同富裕的目标要求,把握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现实动力,从范围、机制、效能等层面对基本公共服务进行多维路径的优化,不断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全领域的精准化发展,深化基本公共服务机制改革,增强数字化基本公共服务效能,以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助力实现全社会共同富裕。

西北铅锌冶炼厂两段除铜镉净化工艺的改造是成功的,从源头上缓解了系统钴循环、富集的问题,同时提高了净化系统对高铜原料的适应性,对稳定生产、提高技术经济指标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共同富裕目标下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现实动力

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是打通群众的“最后一公里”,因此,在推进基本公共服务普惠均等的基础上,各级政府还需积极转变理念思路,坚持以人民的需求为导向,不断丰富和创新数字化基本公共服务新模式,从理念和技术层面为发展公平可及、精准高效的基本公共服务事业注入强大的现实动力。

1. 理念层面:需求导向的精准化基本公共服务供给

基本公共服务要以实现共同富裕为目标,以公平可及为价值导向,从“有机会享有”向“更多公平优质享有”转变,从“公共产品供给”到“人民需求满足”转变[35]。新中国成立初期至改革开放前,受计划经济体制的约束,政府是基本公共服务的唯一供给主体。同时,受当时国家财力水平的限制,基本公共服务资源存在较为严重的分配不均问题[36]。此外,受当时发展环境的制约,国家在政策理念上采取“城市偏向”和“城乡分治、以农促工”的发展倾向,优先发展城市各项事业,致使城乡发展差距逐渐拉大,这在基本公共服务领域体现的较为明显[37]。改革开放后,政府立足社会公平,逐步构建起了普惠均等、公平可及的基本公共服务体系。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持“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的发展理念[38],在实践中始终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党的奋斗目标,力求全方位、多角度地改善人民的生活水平,延伸了基本公共服务的领域和范围,向提供精准高效的基本公共服务方向持续发力。依据《国家基本公共服务标准(2023年版)》的要求,基本公共服务要建立涵盖9大方面22个类别的81项服务[39],逐步形成可持续发展的长效投入保障机制,全方位推动基本公共服务的开放和共享。基本公共服务关系民生,连接民心,必须始终贯彻基本公共服务“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统筹发展基本公共服务各个领域,从物质与精神两个层面为促进全体人民实现共同富裕创造条件。

2.技术层面:创新数字融合基本公共服务的新模式

《“十四五”公共服务规划》强调要持续推动公共服务数字化,保证基本公共服务的普惠均等[40]。提升数字技术赋能基本公共服务治理水平是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发展的新举措。伴随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对基本公共服务的支撑引领作用剧增,基本公共服务数字化发展成为未来社会治理的新趋势。目前政府通过数字技术赋能基本公共服务重点群体的识别定位,建立了网络化、数字化、智慧化的民生服务体系。数字化治理水平的不断增强,有效提升了基本公共服务的供需匹配和精准效率,降低了服务的交易成本,拓展了服务的边界。在具体实践中,将数字技术与基本公共服务相结合,不仅在基本公共服务网络基础设施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等领域取得了较快进展,也为实现公平可及的数字化基本公共服务奠定了现实基础。

(二)共同富裕目标下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路径优化

1.扩范围:有效扩容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范围

第一,加快推进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建设。构建高质高效的城乡基本公共服务供给制度有利于高效配置城乡基本公共服务资源,促进城乡融合发展。为此,要把精力更多地投入农村地区的基本公共服务资源配置,以财政转移支付、农村金融等经济手段积极构建生产要素市场,形成财政、货币、劳动力、土地资源的一体化合力,助推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实现。首先,以县为核心统筹城乡需求,通过利用县域发展的平台和载体,有序引导基本公共服务的优质资源向落后地区精准转移;通过下沉基本公共服务各类资源,缩小基本公共服务设施建设和资源承载力在城乡间、地域间的差距。其次,在人民关切的社会保障制度方面,统筹建立关于城市居民和乡村居民的医疗保险、养老保险的管理方案,形成与制度并轨、标准统一的社会保障政策。最后,对于偏远地区的农村居民,应当实施更加细化的方案,发挥乡镇政府、村委会等各级政府机构的服务职能,有针对性地满足农村不同区域对基本公共服务的需求,确保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社会保障、公用事业等方面的基本公共服务的兜底保障供给,为农村居民公平享有精细化的基本公共服务提供健全的社会保障机制。

第二,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的全领域发展。首先,由于城市具有集聚效应和规模效应,基本公共服务设施及资源在城乡间呈现“中心与边缘”的空间分割态势,优质公共服务资源在城市中心集聚。为此,应打破“积聚式”资源的配置结构,推动基本公共服务全领域、全要素的发展,畅通城乡基本公共服务的流通。其次,树立“共享共富”理念,从基本公共服务的要素完善、资源分配、主体参与等层面不断提升基本公共服务供给的范围和广度。再次,各级政府要依据实际情况协调全国范围内的基本公共服务财政投入力度,加大对贫困落后地区的财政支持,着力清除落后地区在教育、医疗、就业等方面的发展阻力,增强基本公共服务的可及性和便利性。最后,强化政府对基本公共服务薄弱地区的支持力度,优化事权与财权的分配,完善转移支付方式,出台跨地域的资金流转、劳动就业、社会保险等基本公共服务政策,推动基本公共服务体系实现跨地域的统一设置与统筹协调,缩小地、市、县级之间的基本公共服务的空间距离。

2.优机制:深化基本公共服务机制改革

优质高效的运行机制是实现公平可及的基本公共服务的关键,这在一定程度上将影响可及性的发展进程和速度。唯有坚持公平性、可及性原则,努力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各领域的改革建设,在机制层面为人民群众享有公平可及的基本公共服务奠定可靠保障,才能从制度层面打通基本公共服务通向共同富裕的“最后一公里”。

第一,完善基本公共服务的供给机制和成本分摊机制。政府和各类社会组织是新时代基本公共服务供给的主要力量。首先,政府在基本公共服务供给方面居于主导地位,是基本公共服务的主要供给主体。政府在基本公共服务资源配置方面具有自身优势,能够通过制定政策引导资源配置。例如通过补贴、税收减免等政策促进基本公共服务具体领域的发展;通过整合各方资源,满足公共设施、公共服务等方面的需求,等等。为此,政府必须立足于人民的发展需求,从公共服务价值最大化和社会福利最优化两方面对基本公共服务供需次序制定统一标准,对不同地域空间的基本公共服务资源和设施进行优化分配,从供给端提升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事业发展的精准高效性,将人民群众最关注、最直接、最实际的需求与基本公共服务资源的供给次序有机结合。其次,从长远看,依靠单一的政府投入难以满足新时代居民对基本公共服务的多元化需求。为此,要充分考虑经济社会发展的可能性与前景,依据社会各主体意愿和实际情况灵活动态调整,结合类型特征、供给结构、主体偏好等要素对基本公共服务资金成本进行分摊协调,并在基本公共服务供给过程中积极引入PPP模式,引入市场机制参与供给分配,在供给端形成政府主导、市场主体共同参与的供给合力。最后,要充分发挥企业、民间经济、专门机构等市场主体在信息预警、资金协调、人才技术等方面的优势,适时调整动态服务供给,通过合作运营、特许经营等市场运作,最大限度地保障供给数量与质量,实现供给主体与客体的动态平衡,并通过提升供给匹配度实现政府和企业在基本公共服务供给中的互动合作,充分发挥企业优势,化解传统筹资模式下基本公共服务资金供给的各项问题。

第二,健全基本公共服务的质量监督和保障机制。政策执行是一个长期且复杂的动态过程,在政策执行过程中唯免出现“政策阻滞”“制度失灵”“政策绩效贬损”[41-43]等问题,这就需要对公共政策进行“制度约束”[44]。一方面,政府作为基本公共服务制度和相关政策制定的主导者,要落实好职能分工、部门责任以及监督反馈,为基本公共服务提供可靠保障机制,形成自我约束。这就需要,采取基本公共服务清单制度,清晰了解服务的范围和内容,在听取民意、科学决策基础上建立内外部监督和保障机制。同时在行政机关内部,政府要加强自我监督力度,创新自我监督形式,形成上下级间的有效监督,使政府提供公共服务的方式和形式更加制度化、规范化,及时发现问题,纠正错误。另一方面,应充分发挥基本公共服务的政策制定者、公民、相关利益主体等在政策变迁中的积极作用,通过推进相关主体与社会保障政策间的良性互动[45],形成各类主体与基本公共体系机制的弹性约束,构筑外部监督。可通过构建“1+N”模式形成主体多元、体系完善的基本公共服务质量监督机制和保障机制,并以居民感知度和满意度为这两项机制制定的基本标准。还可通过第三方评估对居民享有基本公共服务的满意度进行调研,加强对相关职能部门的监督。此外,也可通过建立民主评议决策制度、民主听证制度和信息公开制度调动多元主体参与基本公共服务的监督过程。

3.强效能:增强数字化基本公共服务效能

数字技术改变了传统公共服务方式。渠道多元、形式多样、服务精准的智能化公共服务方式,能够切实提高人民群众的感知度和满意度,加快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事业。因此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等新兴数字技术能够有效提升基本公共服务供给效能,从点到线、由线及面地提升基本公共服务的供给质量和能力[46]。

第一,构建“互联网+公共服务”平台,持续提升基本公共服务效能。对比传统基本公共服务模式,数字技术融合基本公共服务能够实现基本公共服务的高效定位和全面辐射,拓展数字化基本公共服务的目标群体和覆盖范围。因此,要以大数据为基础,以信息要素服务为驱动,进一步提升政府部门决策的智能水平和公共服务的精准供给能力,建设服务于民的“数字政府”。首先,可通过加快农村“一体化”数字政府平台的建设,将数字技术与政府管理服务相融合,推动数字技术“下沉”。其次,可将数字政府职能的发挥和应用延伸到农村基层层面,从时间和空间上拓展传统政府服务的范围,全面提升城乡居民享受基本公共服务的质量和效果。例如,在农村公共医疗服务领域,可通过突破传统医疗机构的合作模式,从市、县、乡、村四级实现医疗机构的数字化合作,实现医疗资源共享、异地办理就诊服务,分类分层地构建智慧化医疗服务体系,不断缩小城乡间、区域间的基本医疗服务差距。

第二,加大数字平台建设和数字技术支持,推动城乡基本公共服务资源的共享发展。首先,可通过强化相关行业大数据资源的整合,做到统计数据的计量考核公开透明、监督反馈及时高效,进而做好数据信息的综合研究与应用工作,以技术提升促进基本公共服务均衡发展。其次,可以利用数字技术共享优质高效的教育资源,实现城、乡、村的互联互通,促进城乡各类优质资源实现“网联”,不断提升基本公共教育服务的发展质量和实效。最后,可通过及时关注农村公共服务网络发展状况,尤其是通过注重发展与线上配套的线下公共服务功能,建设基本公共服务机构平台,整合数字化基本公共服务资源,实现基本公共服务数据的开放与资源的共建共享,高效精准地识别服务对象的需求,全方位地提升人民的满意度。

五、结语

共同富裕目标下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应在普惠均等的基础之上,依据时代变化发展及时调整基本公共服务的供给结构,不断适应居民发展性需求。未来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要在“全民富裕”“全面富裕”“渐进富裕”“共建富裕”的实践进程中,既要瞄定居民对基本公共服务需求的可接受性、可获得性、可适应性、可接近性等目标,依据新形势的变化要求,从理念转型、制度政策保障、技术支撑三个维度不断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向高质量、均等化和可及性目标发展,还要积极转变公共服务理念,平衡基本公共服务资源分配,构建“1+N”的多元供给机制,充分运用数字技术,推动基本公共服务供给总量的增加、供给数量的均等、供给质量的提升和供需结构的匹配,助力实现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