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孔雀（外二首）

◎楚小乔

羽冠是秘境结出的翡翠

哀牢山的绿，往身上叠加

丰沛的溪水弹着月光调子

顺流成尾羽，一抖

瀑布一样，倾泻出惊心动魄之美

它展翅，阔叶林就随风起舞

它求偶，世间的珠宝黯淡无光

它嬉水，绿汁江，石羊江，恐龙河……

举出粼粼波光，在它颈间闪动

神鸟成群于山野，悠然啼鸣

虔诚的老人，晨光中默默守护

珍藏掉落的翎羽。

我胸有振翅之音，却不敢与它相认

生命拘泥于世，又超脱于世

人求而不得的纯粹，于一方水土中

自在欢愉。

心向远而归，你需细细领受

河谷山涧有雾，灵雀羽间有风

彝绣

马缨花从云端飘下来

在枝丫间停留一会儿

落在阿妹的肩头

当一朵花遇见一双巧手

必然是催动万物起舞的力量

丝线旋转起来，向树叶、藤蔓、蝴蝶，云朵……

纷纷送去邀请帖

花期延长至永恒

一朵接一朵，再唤醒猛虎，让它细嗅

——这片绣板上的旷野

细腻，丰饶且热烈

我们从中辨认出久远的生命

如何与光，与火，与自然交错纠缠

我们需要如此鲜明的色彩碰撞

去对抗时光的磨损与黯淡

这是彝绣——

是摇篮，是懵懂，是情窦

是风情，是温良，是沉淀

是拆解的，一个彝族女人的一生

化石

为它虚构一个角色

父亲或母亲

为它虚构一株火种

放大可视的空间

为它虚构一生

从匍匐到直立

为它……其实够了

何必把理想的履历，附着在

已陈列于光环下的骨头上？

他们已用尽一生，于我们先

面对了洪荒的艰难

面对无边际的黑暗

适应一双手脚如何与自然共处

而我们，在一层又一层

砖石，金属，铁皮，塑料，布匹的包裹中，抵御历史的温差

是进化，亦是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