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垃圾都去哪儿了

谁在清理我们的生活

你知道吗？俗称“捡破烂的”的城市拾荒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城市英雄，因为城市中一半以上的垃圾分类和回收都是他们完成的。根据美国学者马丁·梅迪纳长达12年的调查，中国拥有全球最多的拾荒者人数，约为600万人。这些拾荒者组成了社会边缘独立的一个系统。而在这个系统中，存在着不同级别的拾荒者。初级拾荒者从垃圾堆和垃圾桶中，挑选并带走塑料瓶、易拉罐等有价值的物品，变相地进行垃圾分类。中级拾荒者会定点在一片区域活动，成为专门的分拣员，通常是小区垃圾桶边的管理人员。高级拾荒者可以独立创业，经营废品回收站;还可能被政府雇用，成为拾荒者中的“公务员”，也就是城市环卫管理体系内的环卫工人。

但许多人不知道的是，拾荒者的工作十分危险，《纽约时报》在一篇报道里做过统计，垃圾分类与回收是世界上第四危险的工作。究其原因，除了可能接触到有毒的化学物质和病变的食物，拾荒者还可能被尖锐垃圾所伤，等等。

以前，人类不进行垃圾分类，城市中的垃圾混合收集、混合处理，垃圾的危害并没有被立刻看到。现在，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垃圾分类回收和分类处理日益科学化、精细化，但拾荒者却因影响城市形象，被逐渐排挤到了城郊，回收废品的“仓库”也不断转移到城市边缘，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可是，垃圾分类依旧需要大量人力，于是代替拾荒者进行垃圾分类的，就是生活在城市里享受着便捷商品社会的我们每个人。

垃圾处理分几步走

如果你有兴趣去当一回垃圾回收观察员，那么第一步就是早起。每天凌晨3～4点，垃圾清运车就会来到各小区的垃圾集中区域回收垃圾，风雨无阻。装满垃圾后，垃圾清运车会开到远离城市的郊区，甚至山里。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方面，大城市寸土寸金，垃圾处理厂占地面积过大，付不起租金;另一方面，垃圾處理厂通常会产生空气、土壤等污染，城市中人口聚集，抛开对健康有负面影响不说，仅气味就没人受得了。这也是垃圾清运车总是在人们还在熟睡的时候回收垃圾的原因了。

垃圾处理厂通常分为填埋场和焚烧厂，但在进厂焚烧之前还有很重要的一步——分类。如果垃圾未经分类直接进入处理厂，很容易发生事故，比如曾经有煤气罐未经垃圾分类便被送入垃圾处理厂，结果导致爆炸。昂贵的处理垃圾的机器一旦损坏，城市的垃圾处理循环就随之停摆。经过分类处理，垃圾可以分为易腐垃圾、可回收物、有害垃圾和其他垃圾。虽然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垃圾是脏而臭的，但经过分类处理后，其回收行业有着我们想象不到的市场规模——近万亿元盈利空间。比如易腐垃圾（主要指厨余垃圾）可以用于堆肥，作为肥料进入土壤中。可回收物中，塑料是重要的回收对象，可以再利用或被提炼成汽油和柴油，但塑料的回收次数是有限的，回收2～3次后就会变成一种质量很低的塑料。有害垃圾则会通过一系列减害措施处理，再进入焚烧厂或填埋场。其他垃圾可以被焚烧或填埋，但需要经过仔细处理。

在垃圾焚烧厂中，垃圾清运车进入卸料大厅，将垃圾倒入储存坑，储存坑底部的滤液经回收处理后用于设备冷却，上层的垃圾则会被送到焚烧炉中进行焚烧。循环锅炉加热产生高温蒸汽，为汽轮发电机组提供汽源，充分燃烧后的炉渣经过冷却后会被送到制砖厂或水泥厂再利用。其燃烧产生的二噁英等有害气体会通过烟气净化系统，由引风机送入烟囱排出。虽然这些气体已经净化到相对安全的标准，但依然容易致癌。

在垃圾填埋场中，垃圾经人工分选依次进入磁选机、破袋机，再通过滚筒筛、生物分离器做二次分选。最后，“厌氧发酵”的有机物被打成浆，经厌氧消化罐处理后产生有价值的沼气。其余无法回收的垃圾都会被倒入填埋坑里填埋。与焚烧厂的致癌气体相对的是填埋坑的垃圾渗滤液。渗滤液有剧毒，会透过土壤污染地下水，可能被动物或人饮用。因此，填埋场的底部需要设置非常严苛的阻隔层，一般由表及里包括黏土层、砂石层、黏土层、HDPE防渗膜、保护膜、砂石排水层、土工布和防护土层。

接着，垃圾被放到巨大的填埋坑里，摊平，碾压，铺上阻隔层再填埋，如此往复。

填埋之外，垃圾该怎么办

残酷的现实是，随着人口激增、城市化进程加速，原有垃圾填埋场的空间变得越来越捉襟见肘。以我国1987年设计的第一座垃圾卫生填埋场（杭州天子岭垃圾填埋场）为例，于1991年投入使用，原定可服务至2032年，但在2020年就已经被填满无法使用。因为人类每天生产的垃圾量远超当时规划师的想象。

因此，垃圾处理是每座城市甚至每个国家要面对的“巨大问题”。在人力成本高的发达国家，垃圾处理厂常常入不敷出，因此会将处理不了的垃圾当作资源卖给发展中国家。几十年前，我们国家也接收了许多来自发达国家的垃圾。当时选择这么做，是因为回收垃圾可以赚一些钱，还可以解决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但代价是焚烧产生的二噁英等有害气体，以及填埋场的渗滤液严重污染环境。

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我们不再需要通过进口垃圾来赚钱了，所以从2021年1月1日起，我国禁止以任何方式进口固体废物，禁止境外固体废物入境倾倒、堆放、处置。中国的这一举动也产生了全球效应，越南、印度、马来西亚等国都相继叫停了垃圾进口。

电影《机器人总动员》中有这样一个场景——被垃圾淹没的世界里，再也找不到动植物生存的迹象，寂静而落寞的空间里，只有清扫机器人瓦力站在如山的垃圾堆上仰望星空。垃圾应该怎么处理？由谁来处理？与之相关的除了政府、垃圾处理厂等，其中重要的一环是民众。当我们在谈论环保的时候，其实就是在谈论我们自己。因为人类扔出去的每一件垃圾，最后都会以不同的形式回到人类身边。

德国和日本这两个被公认为成功推行生活垃圾分类典范的国家，都对垃圾分类行为实行了正负双重激励。在德国，大量使用一次性物品的企业会拿出获益的一部分钱用于激励垃圾分类的民众。但民众如果不按规则对生活垃圾进行分类，不仅会受到处罚和所在社区的谴责，还会影响其个人信用，在就业、社会事务办理方面产生负面影响。在日本，不同垃圾一周回收一次，大型垃圾需要购买垃圾券才可以回收，民众如果没有将垃圾分类好，还会被退回和罚款。

我国自2019年按下“全面启动”和“强制分类”处理垃圾的按钮后，目前已有237个城市启动垃圾分类，上海、厦门、杭州、宁波、广州、深圳等18个城市的居民小区，生活垃圾分类覆盖率超过70%。至于未来，垃圾分类要求会更严苛还是会更宽松，就取决于现在的我和你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