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题材舞蹈《夫妻哨》的创演特点评析

◎张琳

以贴近社会生活、反映客观现实，弘扬时代精神为主要创演追求的现实题材舞蹈，是中国舞蹈艺术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新世纪后，该题材更是迎来了全新发展。而取材于夫妻二人多年坚守海岛哨所的真实故事，赞颂二人爱国、奉献、奋斗精神的舞蹈作品《夫妻哨》，则是近年优秀作品中的代表，其在叙事时空、人物形象、主题诠释和舞蹈语汇等方面具有鲜明的特色。本文通过对这些特点进行分析，以期为该类题材舞蹈创作与表演提供启示和借鉴。

一、现实主义题材舞蹈《夫妻哨》概述

现实主义是各类艺术创作中重要的创作风格、创作方法和审美取向，其最大的特点就是生活化。即将现实生活以艺术化的形式展示出来，具有细节真实、形象典型的特点，是人类历史发展中重要的艺术创作思想和风格。现实题材舞蹈便是取材于历史和当代生活的舞蹈类型，以贴近社会生活、反映客观现实为主要创作目的；以人文关怀视角，聚焦历史和当代生活，让人们对某一种现象、某一个人物或某一段历史有清晰直观的认识，并由此获得深刻的感悟与思考。

在当代，现实主义创作的价值观就是紧跟时代发展，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批判假恶丑，弘扬真善美，倡导主流价值观念，为当代社会发展注入正能量。《夫妻哨》便是这类题材中的优秀作品。由原广州军区战士文工团于2013 年推出，由门大成和唐靓主演，并获得了第九届荷花奖金奖。夫妻哨，顾名思义，就是只有夫妻二人坚守的哨所。中国幅员辽阔，在高山之巅、丛林之中和大海之上，有诸多面积极小的哨所，舞蹈《夫妻哨》中的夫妻二人便是负责这类区域的守卫、观测、记录等工作。因为所处环境非高即远，不仅环境艰苦，而且来往十分不便，几乎与外界隔绝，可谓是最危险、最艰苦的工作类型之一。

舞蹈《夫妻哨》讲述的是夫妻二人坚守海防哨所的故事，作品以生活化和专业化相融合的舞蹈语汇，展示了海岛上夫妻二人处置险情、日常生活以及情感交流等多幅场景，成功塑造了戍边军人和军嫂的形象。加之作品是以黄海开山岛上，王继才、王仕花夫妻相守戍边32 年的故事为原型，因此作品一经推出，便获得了业内外的普遍认可。通过对其创演特点进行分析，可以给当代现实主义题材舞蹈的创演提供丰富的启示和借鉴。

二、现实主义题材舞蹈《夫妻哨》的创演特点

（一）多元的叙事时空

与音乐、戏剧、绘画等艺术形式相比，舞蹈长于抒情，拙于叙事。加之现实题材的舞蹈多取材于真人真事，需要在有限时间内将内容清晰完整地表述出来，让观众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因此具有较高的叙事难度。对此，在舞蹈《夫妻哨》中，创作者采用多元叙事空间的手法，构建出一条立体化的叙事线索。

首先是一开始出现的现实时空，这也是作品开端部分的内容。在紧张激烈的弦乐衬托下，夫妻二人的背影在暴风雨中逐渐浮现出来。他们正在一块礁石上紧张地忙碌着，将物资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从二人的动作幅度可以看出，他们都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显得筋疲力尽。

其次是丈夫内心的虚拟时空。一阵紧张的忙碌后，暴风雨渐缓，夫妻二人也终于可以坐下来歇口气。此时，丈夫缓缓地走到舞台中央，远望着妻子，往常的一幕幕生活场景一一浮现在眼前。此刻，尽管夫妻二人都在舞台上，却仿佛分处于不同的时空。两人的动作同时呈现，以妻子洗衣服、做家务的动作为主，丈夫想要上前帮忙，却总也插不上手。随后，两人的动作开始有了交集，丈夫心生愧意，拥抱、亲吻着妻子。日子虽苦，但是夫妻二人的互相理解和支持却是甜蜜和谐的。

最后是夫妻二人共同构成的现实空间。当妻子因为搬运闪了腰的时候，先是响起了抒情的弦乐，然后两个人的动作戛然而止，是因为妻子本来要给丈夫拍打灰尘，而丈夫却看到了妻子的双手。原本白嫩的一双手如今已变得粗糙。这让丈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特别是当丈夫看到妻子已经有了白发的时候，更是倍感愧疚，而妻子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丈夫，告诉丈夫她并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而后，妻子又一次走上礁石查看险情，也意味着这种艰苦却满足的夫妻哨生活仍将继续。

通过分析可以看出，在短短的五六分钟内，创作者先后构建了三个叙事空间，既相互独立，同时又在主题表现上融为一体，实现了作品形式和内容的扩展与丰富，而形象塑造和情感表现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升华。

（二）典型的人物形象

现实主义题材舞蹈中的人物形象，是创作者通过观察、思考和感悟后凝练而成的，具有典型性特点。因此，人物形象是否真实可感，也成为该类舞蹈作品创演成败的重要标志。《夫妻哨》中的人物形象既直观明确，又感人至深，创作者通过再现、提炼和创造，将夫妻二人的形象栩栩如生地展示出来。

首先是再现。所谓再现，就是尽可能地保留和呈现人物形象中已有的真实信息，包含其性别、年龄、工作、身份、性格等，旨在给观众以直观的认识。从夫妻二人的装扮、环境和动作来看，夫妻二人正是观众在新闻报道和电影电视中看到的“守岛人”，与生活在繁华喧闹都市的夫妻不同，这对夫妻的生活和工作是单调、乏味的，年复一年地做着海防、气象等一系列工作，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和外界的联系近乎断绝，且没有任何娱乐设施，这种生活状态可想而知。通过对夫妻二人工作和生活环境的再现，也让观众形成了对人物形象的初步认识，即这是一对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具有奉献精神的夫妻。

其次是提炼。要将表现对象二十几年的生活浓缩在短短的六分钟内，必须经过高度的提炼。对此创作者选择了三个场景。第一个场景便是开场时，夫妻二人在暴风雨中忙碌的景象。为了保护小岛上的物资，他们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与风浪搏击，并最终获得了胜利。第二个场景是丈夫在短暂休息时，不经意间注意到妻子在身形和相貌上的变化，愧疚之情油然而生。第三个场景则是夫妻二人的交流。令丈夫感到欣慰的是，妻子从未抱怨过现状，而是自己坚定的支持者与陪伴者……三个不同的场景，高度提炼了夫妻二人的生活和工作情形。

最后是创造。在明确了表现内容后，创作者还需要将内容外化成舞蹈动作，以艺术化的形式呈现在舞台上，给观众以视觉美感体验。《夫妻哨》中，舞蹈动作编创主要有两大特点：其一是细致真实。细致真实是指创作者先后融入丈夫看到妻子的白发、妻子闪了腰、妻子为丈夫扫拂灰尘等日常化的细微动作，从而让人物形象更加真实可感。其二则是唯美写意。在多个场景中，夫妻二人的动作都是舒展和自由的，表现出两人的乐观主义精神。整体动作设计起伏有致，行云流水。通过以上三个环节，夫妻二人的形象在观众心中一点点地清晰起来。

（三）深刻的主题诠释

主题诠释是现实题材舞蹈的灵魂所在。通俗地说，就是作品所讲述的故事和描绘的人物，能够引起认同、思考和启示。对此舞蹈作品《夫妻哨》通过真实与平常、个人与社会的有机统一，让主题得到了深刻表达与诠释。

首先是真实与平常。《夫妻哨》表现的是真人真事，并不是创作者的主观臆造。多数观众都曾在网络、电视上看到过夫妻哨的消息和报道，这就让作品具有了一定的受众基础。加之作品中生活化状态和动作的展示，呈现出一种贴近生活的自然状态，并由此收获观众情感上的认同与共鸣。特别是当丈夫看到妻子累弯了腰且有了白发、妻子为丈夫扫拂衣服上的尘土等细微动作时，观众会自然联想到自身，思考自己的生活境遇、工作状态等，并由此延伸至人生、社会现实等多个层面，这也正是现实题材舞蹈重要的价值取向之一。

其次是个人与社会。现实题材舞蹈的价值不仅包含观众对作品情感和主体的认同，还要通过对作品背后现实社会问题的揭示，获得社会整体价值的认同。当代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人们过上了幸福安逸的生活，但总有一些地方和岗位，需要人们奔赴和坚守，海防岛便是其中之一。从个人层面而言，选择坚守海岛，就意味着选择了寂寞、艰苦和清贫；而就社会层面而言，选择坚守海岛，就意味着选择了付出、奉献和守护，观众对夫妻二人选择的认同过程，也是从情感共鸣到价值认同的升华过程，这也正是这部作品更深层次的价值和意义所在。

（四）创新的舞蹈动作语汇

现实题材舞蹈必须通过说事明理，才能塑造形象，诠释主题，因此作品本身便带有鲜明的叙事性色彩。但是因为缺少语言的帮助，由此便对舞蹈动作设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一方面舞蹈动作语汇要充当语言媒介，通过舞蹈表演将故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另一方面又要具有舞蹈动作的形式美感，从而带给观众独特的视觉审美体验，实现“舞”与“剧”之间的平衡。从以往一些现实题材的舞蹈作品看，两者的平衡把握还存在欠缺，作品中抒情性和抽象性的动作过多，使观众难以了解作品的来龙去脉。而《夫妻哨》却避开了这一误区，通过“意—象—言”的思路构建实现了舞蹈语汇的创新。

所谓“意”，是指意思、内涵。即创作者想要通过舞蹈动作、舞台灯光、道具、服饰、背景等表现出怎样的情感和意愿；所谓“象”，是指意象、物象，“立象以尽意”，“象”是“意”的承载者和表现者，两者之间形成一种同构的关系；而“言”则是指舞蹈动作以及道具、服饰、灯光、舞美的外部呈现，可以让观众入其境、体其情，明其理，是“意”与“象”的凝结，三者各司其职，又以有机统一的整体面貌呈现在观众面前。比如在作品一开始，表现夫妻二人在暴风雨中抢险的场景：在一块一平方米有余的礁石上，狂风呼啸，大雨倾盆，灯光忽明忽暗。在紧张激烈的交响乐衬托下，夫妻二人正在抢救物资，此处舞蹈动作幅度大、速度快，且因礁石面积有限，行动不便，因此夫妻二人的舞蹈动作以上半身为主，快速扭动的腰部和极为舒展的臂膀，都凸显了事态的紧急……而当音乐结束后，夫妻二人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意味着这段抢险的结束。整个动作编排和道具运用中，“意—象—言”的思路十分清晰，再现性和表现性的动作衔接自然而流畅。又如作品的中段，妻子在劳作时闪了腰，一下子定住不动，这时候的丈夫也怔住了，虽然是“怔”，内心却是五味杂陈，吃惊、内疚之情一下子涌上心头。此时的妻子却缓缓来到他的身旁，轻轻地为他拂去身上的尘土，而丈夫也在此刻发现，妻子原本娇嫩的双手已经粗糙不堪，两人终于禁不住深情相拥。通过以上两个片段分析可知，创作者对想要表达什么，怎样表达都有清晰的认识，并通过对多类舞蹈语汇的创新运用，实现了抒情和叙事的有机平衡，而作品的形象、主题等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树立和深化。

三、结语

综上所述，在各类艺术创作中，现实主义都被公认为是最具情感张力、最具社会影响力的题材、样式和风格。21 世纪以来，伴随文化的整体繁荣与发展，中国舞蹈创作和表演也结出了诸多硕果，特别是多部弘扬时代精神的现实主义题材舞蹈佳作的涌现，获得了观众的普遍认可，《夫妻哨》便是这样一部作品。舞蹈生活化状态和动作的展示，呈现出贴近人们日常生活的真实感。在此基础上，创作者又从艺术角度出发，对叙事、形象、动作等进行一系列创新，深刻诠释了作品的主题，并获得观众的认可，这正是现实主义舞蹈的艺术价值和审美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