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宣宗肖像画中的帝王服饰研究

刘雪琪

（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0 引言

中国肖像画在明代发展到顶峰，表现技法、技巧不断革新，历朝历代肖像画艺术，都或多或少承接前代肖像画表现特征。明代帝王肖像画在隋唐、五代宋元的基础上发展，延续前朝的肖像画手法，并在此基础上创新，形成具有时代特色的肖像画表现特征。而服饰作为肖像画中最主要构成部分，让我们可以追根溯源，了解其隐藏的时代背景及人物身份等信息。“王者改制，必易服色”发生，依据统治者所倡导的服饰文化要求进行变革，为古代君王安国定邦的重要手段之一。

1 明宣宗及宣宗肖像画分析

明宣宗的肖像画，并非仅局限在传统意义上的座像上，也包括其他画面表现形式。如《明宣宗行乐图》与《明宣宗射猎图》是表现明宣宗与众臣外出射猎的场景，《朱瞻基行乐图》是表现明宣宗在宫廷内的娱乐，而画中所描绘的宣宗形象，也同样是展现宣宗肖像的重要形式，因此这一时期绘画作品中涉及的服饰，被展现得更为系统和精确。

从图1长卷人物画《朱瞻基行乐图》（局部）投壶场景中出现的内臣衣着来看，大致分为蓝紫色与青色，衣服上没有多余的纹样，内臣腰间的配件，只有牙牌和牌穗。牙牌由象牙制成，两面分别刻有内臣的号数和所属的某监衙门以及内臣的职衔，可以说，这是内臣在宫内的“身份证”，身着的名称为贴里的服饰样式，是明代宫廷内臣的常用款式。从画面中所呈现的宫廷内臣的服饰来看，内臣等级没有明显划分。画面绘制采用散点透视法，使人们的视野不受局限，让画面更加适合表现内容，更好地突出主题。画面人物形象塑造并非严格按照人物真实比例，而是依照尊卑地位按比例调整。从中国传统绘画方式来看，为突显皇帝尊贵的地位，画中的帝王形象明显要比内臣和文武官员雄伟宽厚，为古代绘画常用的表现手法。

图1 《朱瞻基行乐图》（局部），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从明宣宗一系列行乐图和端坐肖像画中可以看出，关于明宣宗时期帝王服饰的图像资料是十分丰富的。对于文中涉及的明宣宗肖像画服饰，按明宣宗所在的场景划分，大致可分为在较为正式的场合所穿的常服、休闲行乐时所穿的断腰袍以及外出打猎时所穿的罩甲这三种。

2 明宣宗座像着装分析

据《明史·舆服志》记载，从大的角度来划分，明代帝王的服饰可分为衮冕服、通天冠服、皮弁服、武弁服、常服、燕弁服等。断腰袍和罩甲都属于帝王休闲娱乐时的着装。如图2《明宣宗座像》中明宣宗的着装是帝王常服的一种。常服，为平常生活所穿的衣服，它的使用范围比较广，可以应用在多个场合。为彰显地位，明太祖时期便开始关注，洪武三年简单制定常服制度。《明宣宗座像》中的常服也被称为龙袍，属帝王礼服的一种，出席重大场合时的服饰。从明代的诸多帝王坐像中可以发现，常服只是在细节上做了修改，在整体的制式上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图中明宣宗所穿常服为明代前期的一种，无论是帝王所戴的冠还是身上所穿的袍，与明代后期的帝王常服相比，都要简洁得多。明宣宗戴翼善冠为乌纱折角上巾，黑色且没有其他的装饰，腰间系红色革带，带鞓为红色，胸前和双肩处绣有盘龙纹，占据了服饰上半身的大部分，按照当时的帝王常服制式，明宣宗所穿常服的后背上，也用金丝绣有盘龙纹。从领口处可看出，内穿红色交领中衣，推测为无袖或是短袖。明后期，虽帝王常服制式未发生太大变化，严格遵循古代礼制，但是颜色不再局限在明黄色，除明黄色之外的其他配色，大都是在一些非正式场合比较常用，对于重大场合的龙袍配色，还是以象征帝王权贵的明黄色为主，充分体现皇权专制的思想。

图2 《明宣宗座像》，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明代服饰极力继承古制，对传统服饰文化承袭，当然，明代在继承前朝服饰的同时，也有自己所独有的服饰特色，“龙”纹便是典型代表。明代，龙更是成为帝王独有的标志，正式形成了在皇帝服装上绣大型团龙花纹的礼仪制度。建国初期明太祖所规定的龙纹，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了元代的龙纹风格，龙的姿势形态自然生动，丝毫看不出刻板，昂扬直视前方，由于元代龙纹的使用制度没有那么严苛，所以当时龙纹并没有完全被压抑在制度的牢笼下，依然带有自由色彩。明朝中期，在制度文化的束缚以及政局逐渐稳定的情况下，帝王服饰上的龙纹逐渐变得孔武有力、凶猛威严，成为明代十分经典的龙纹样式这一阶段的龙纹身躯粗壮，头部变大，上颚高突；口部或张或闭，张口者多带有戟状的长舌，闭口者上唇多呈现出如意形，用来强化其祥瑞寓意。龙纹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纹饰象征，它被赋予统治者的神性与灵气，以至于后来的龙纹逐渐形成一种定式。龙纹成功运用到服装样式，既是对传统服饰文化的继承发展，也为中国古代服装样式增添新的内容。

3 明宣宗宫廷行乐着装分析

在图1《朱瞻基行乐图》（局部）中，宣宗系在腰间的带，为金镶玉宝绦环，也被称为闹装绦环。绦环这个物件是从古代带钩发展而来，直到后来经过演变，出现钩与环的组合形制，用玉或金镶宝石等贵重材料制作而成，是贵族尊贵身份的象征。

画面中明宣宗戴黑氊直檐帽，帽檐上折，帽身顶部为弧顶且顶部略尖，在帽顶上镶有金钑花镶宝石，帽檐另缀有大珠，早期的帽檐下还有成串的帽珠垂于颔下。宣宗所穿衣服为断腰袍，这是明代男子的一种常见服饰。断腰袍的形制较为独特，它的前身部分（前襟），以腰部为界，分为上下两部分。腰部以上为直领、大襟、右衽，腰部以下的部分形似马面裙，正中为光面，两侧有褶，左右两边接双摆。后身部分（后襟）则为一个整体，与前襟不同，并未断开。皇帝在穿断腰袍时一般搭配的都是白色麂皮靴，皮靴上没有多余的装饰。相比于罩甲的简洁方便，断腰袍更多的是展现皇帝日常休闲风格，生动表现出宫廷的娱乐生活。

这一类明宣宗肖像画中的服饰相对于严肃的龙袍来说，更加的活泼，并没有用服装来过多地强调明宣宗的皇帝身份，服饰更加的日常、简便并且具有实用性，色彩更加的多元化，但在随意之中又有规矩。

4 明宣宗射猎着装分析

在图3《明宣宗行乐图》（局部）中宣宗的射猎着装是受元蒙服饰影响较大的一类服饰。明初帝王出行的服饰还会保留一些金、元的遗风，有明显的“胡服”的特色，衣服紧窄，行动便利，这是“马上民族”服饰的一个重要特点。虽然在政局混乱的明代建国初期，明太祖曾禁止胡服、胡语等，但随着政权的日益稳定，胡服活动方便的优势也被发掘，并且也逐步成为帝王出行的常用服饰，并在后期广泛地应用在除了帝王打猎之外的其他场合。图3《明宣宗行乐图》（局部）中宣宗在骑马射猎时的服饰与图4《宣宗射猎图》（局部）所穿服饰相同，这一服饰的制式为罩甲的一种，它的制式特征是让人在骑马射猎的过程中更加方便，罩甲的款式在细节方面也进行相应的配合。罩甲并不像帝王出席其他正式场合的服饰那样有巨大的袖子和复杂的纹饰配饰，而是选择对襟、方领、无袖，衣身两侧及后部开裾，衣服宽松舒适但又没有特别的肥大，十分适合骑马射猎，活动方便。

图3 《明宣宗行乐图》（局部），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图4 《宣宗射猎图》（局部），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罩甲具有较强的实用性，明后期，罩甲不仅仅局限在帝王服饰和宫廷贵族日常服饰中，在民间也逐渐兴起，由于黄色是皇族尊贵的象征，在民间流行的罩甲中，类似于赭黄的紫花罩甲被禁止军民穿着，其他颜色的罩甲没有被严格限制。在图3和图4中，明宣宗身穿黄色方领对襟罩甲中，没有缀甲片、甲钉，衣身饰有织金云肩及膝襕云龙纹样，前襟缀有一排圆形的小纽扣。罩甲下穿红色交领窄袖长衣，从服饰的制式来看，应当为直身或者贴里，内搭上也饰有织金云肩通袖膝襕云龙纹。明宣宗弓袋上的云龙纹，以龙为主，云为辅，龙在云间蟠舞，宣德年间的龙纹在继承永乐年间的龙体浑圆、雄健有力的特点的同时，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从明宣宗弓袋上的云龙纹可以看出，龙嘴上翘、龙须上翻，在肘毛的表现上，既不是洪武时的飘带状，也不是永乐时的火焰状，而是最追求艺术真实的毛发状。此外，在龙纹鳞片的描绘上，更加地饱满，在细节的表达上也更加细腻。其次是云纹，云纹是我国传统装饰艺术中独特的表现形式之一，从彩陶时代的蒙昧状态开始就受到人们的顶礼膜拜，在它身上凝聚着尊贵神秘的美，寄托着人们的理想和精神，千百年来一直受到人们普遍而持久的青睐与追捧，并广泛应用在我国古代建筑、器具、染织品等装饰领域中。在古人的心目中，云纹是地位和神灵的象征它代代相传，又代代演变。明宣宗弓袋上的云纹为服饰上常用的如意云纹，蕴含着吉祥美好的寓意，这一时期的如意云纹经常被用在服装面料上，集中体现在丝织面料和服饰刺绣品上，如意云纹在丝织面料上的运用多采用织锦的工艺织造技法体现，大多用于皇帝、后宫妃嫔、达官贵人、朝中命妇大典、庆贺、拜官时所服用的服装。此类丝织面料所用材质贵重，制造技法也极为讲究。明清时期，纺织技术工艺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云纹表现得更加灵活多样，云纹在服饰中更加的精美，造型表现也更加的逼真。

5 结语

通过对现存明宣宗肖像画中的服饰研究，以小见大来概括出明代帝王服饰的演变。明朝服饰制度完善、内容细致繁缛，适应明朝封建专制的统治需要，是汉族历史上规定最为全面的服饰制度。明宣宗肖像画中所涉及的常服与断腰袍与明代之前衣冠传统有着不可分割的源流关系。帝王的服饰也是随着不同的场合进行着相应的调整，显示出帝王服饰的多样化。基于前朝传统服饰文化，明朝统治者又加以改革、创新、取精华，去其弊，制定出一整套符合封建专制特点的服装制度，有力维护了明代封建王权的专制统治，同时也为我们展示了古代服饰的多样性，为研究明朝服饰提供较为全面资料的同时，更有利于中国传统服饰文化的继承与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