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轶凡
(北京师范大学 艺术与传媒学院,北京 100875)
审美教育所追求的是一种与现代社会相适应的理想人格,其具体含义的历史沿革,在作为近现代学校教育体系界标的癸卯学制颁布(1904年)前后都有迹可循。作为概念的美育并非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原生语汇,它因符合中国传统文化教育精神,在近代学校教育体系初创时的转语需要,与近代西方美学思想一起被引介进中国。中国传统文化中笼统的德育修身、家国个人等在新的教育体系中被划分为具体的审美素养、智识能力、身体素质、道德水平等基本能力,后随着对人格健全发展的认识加深,又将劳动教育补充进教育宗旨当中。“中体西用”双线教育模式可以看作是中国固有的诗教传统与近代学校教育出现脱轨时的一次尝试,也成为中华民族传统艺教精神在现代学科范式内进行转译的起点。民国开始的关于教育宗旨和教育思想的论争,激发了传统艺教精神的内生动力,努力使近代中国的学制确立和改革步伐,紧跟着西方教育现代化的步调,即将美育的实施嵌入具体学科的要求当中,为审美教育提供价值引导。
受西方工业化影响的晚清王朝,首先在器物层深刻体会到农业文明与工业文明的巨大落差,与工业化不相适应的劳动力资源配置方式,造成了巨大的技术人才缺口。与工业文明并蒂相生的近代西方学界,实用主义、科学主义、理性主义为主导的知识生产方式,有效应对了因生产力和生产方式进阶对高素养技术人才提出的挑战。晚清统治集团以及部分有西学视野的知识分子,在中日甲午海战溃败后的惊惧中,迫切想要取法西洋与日本,革除封建国家的各种制度顽疾,其中教育变革成为解决“海内人才虚耗极矣”(1)《李文忠公全书·朋撩函告》,卷24,页1575。转引自陈景磐编:《中国近代教育史(第三版)》,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88页。的良方。光绪三十二年即1906年颁布的《大清教育新法令》中提出:“实业实为普及教育中切要之图,其教授之法重实习不重理论……务使全国人民知求学即所以谋生,欲谋生必先求学,庶国民不至视求学为高远难能之事,而各能自振其业以为致富图强之基。”[1]。这成为晚清学界学风从辞章之学转向实用之学,坚定实业强国的政策根源,因为“究万物之质”的“实学”,相较“穷事物之理”的中学之道,更能纾解国家民族之困。
从教育沿革的维度看,出于救亡图存的“中体西用”人才培养策略,的确在现实上促进了晚清书院教育模式快速转向建设近现代学校教育体系的轨道上来。较早研究教育体制改革的教育家罗振玉就曾提纲挈领地指出,当务之急是果断建立一个能够保障和服务于教育行为顺畅开展的行政管理机构,逐步替换承担少量精英阶层教育的机构,即将专攻辞章之学和圣贤典则的私塾书院转型为能够惠及大量普通民众、有实力完成国民义务教育的新式学校。次则是效法西学,选送“翰林以上志趣远大、学识弘通者数十人,至日本游历,专研究学校行政之法……夫国家必先有明悉学政之人才,而后乃能措施不误”[2],用全新的教育行政管理体系,终结封建社会单一的以文纳仕的人才筛选机制。
同样是在民族危难之时取法欧美,成型于清代后期的“中体西用”人才培养模式,不同于日本明治维新时期对西方科学技术的摄取所走的由政府主导的“自上而下”路径。近代中国的西学东渐之路,与民间知识分子的态度有很大关系。晚清最早推动旧式私塾向现代学校转变的改革,并不是由政府主导的,而是由受西学影响的民间学者和有留学背景的归国学子自觉发起的。另一重动力是晚清政府对纳入新式学堂中的人文教育与实用学科的差异态度。或因辞章之学在外来文明强势攻击时无法给予有力回击,或因传统儒教深陷自身困局无法及时适应现代化进程提出的革新知识范式的要求,又或因西方国家船坚炮利的军事震慑,总之在“中体西用”教育模式初期,实用学科的发展势头甚猛。其中军工制造业直接受政府管理或由统治集团的代表人创办,如先后创设的江南制造总局、马尾船政学堂、福州船政局等一批武备学堂。究其原因,一是军事制造业耗资巨大且关系国家军事安全,二是“急须养成翻译与制造船械及海陆军之人才”[3],故需要由政府出资创办培养翻译人才的机构。同文馆的创设虽带有配合之意,但在得到政府经费支持后快速在东南沿海扩散开来。与此同时,为了保证外籍教师顺畅开展教学,李鸿章率先建议“对科举考试稍加变通,另开洋务进取一科”[4]34。1875年,刊印于《万国公报》上的《论西学开设》一文也主张“别开一科,以试天文、算学、格致、翻译之学与正科并重,乃中国转弱为强之机”[4]35,正符合李鸿章的提议。
因西学东渐之风盛行,晚清政府意识到有必要巩固“中体”之学的统治地位。1879年《筹洋刍议·变法》中出现“取西人器数之学,以卫吾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道”[4]40-41的表述,成为对由洋务派主导的人才培养策略较为客观的描述。相较于民族资产阶级维新派对西方民主主义思想的亲近,以洋务派为代表的统治集团虽然表现出对筹措商政矿务、精进制器工艺、兴办舟车电报的兴趣,但是洋务运动中的“西学”始终属于器物之学,对西方输出的文化价值持谨慎态度实属必然。从历史角度客观地考量,传统的举贤制度与国家发展对人才的需求出现了严重的不匹配,人才考核方式和内容的更替,必然引导一部分教育资源流向新学,围绕制造工艺推行的翻译学、算学等实用教育也渐成气候。至1880年,仅江南制造局翻译馆一处所译外刊就多达98部,其中算学测量类书籍和工艺机器制造类占比近乎半数。此后的半个世纪,不断开枝散叶的教会学校更是借助书籍翻译、教材编写、报刊编撰等途径,将自然科学知识以及西方意识形态点滴渗透进来。即使教会与民众矛盾激化的“教案”时有发生,教会学校也始终没有放弃通过编写出版教材(2)1877年,在华基督教徒在上海举行了第一次传教士大会,传教士狄考文、林乐知发起成立了基督教学校教科书编撰委员会,其主要任务是将各教会学校编写和出版教科书作为其宣扬宗教理念的最重要的手段。掌控晚清教育权的企图,教会学校就这样作为一块具有现代学校形制的教育飞地,存在于近代中国学校教育的起步阶段,也为民国时期国家主义教育思想争夺国家教育主权埋下伏笔。
19世纪末期,以康有为、梁启超等为代表的资产阶级维新派知识分子,将变法诉求直指教育制度,倡导建立一个进步的现代学校体系,培育新式人才。教育界学人的自主探索是早于1904年《奏定学堂章程》的颁布的,天津中西学堂在1895年就已经开始了根据学段难易程度区分基础学科与专业学科的现代分科制度,这不仅赋予教育体制的进阶形态,也为培养基本素质的通识教育和以就业为导向的专业教育标记了学科属性(3)1985年10月2日,天津海关道盛宣怀在天津奏准设立中西学堂,内分头等学堂与二等学堂。头等学堂相当于大学本科,二等学堂相当于大学预科。头等学堂第一年的课程不分科别,第二年后,各就性质所近,课以专门之学。头等学堂分设法律学门、土木工程学门、采矿冶金学门及机械工学门。二等学堂设英文、数学、各国史鉴等课程。。1896年,创设于陕西的格致实学书院更进一步,直接以“实用有益”为设课标准,技术实用课程比例上升;同年,山西巡抚胡聘之、学政钱骏祥在上呈的《变通书院章程折》中,开始对属于格致之学的理论科目和属于工技制造的实用科目加以区分。随后,国内第一种研究教育的专刊《教育世界》(4)《教育世界》由罗振玉在上海创刊,王国维担任主编。由罗振玉和王国维于1901年在上海创办,成为译介日本教育法规、学校管理办法、教学方法和教材的重要渠道,堪称20世纪初探讨教育理论的前沿阵地。1906年,王国维在《述近世教育思想与哲学之关系》[5]一文中,阐明了流行于晚清教育界中偏重实用技术的风潮来源于17世纪西方教育界中物理学、天文学、地理学等自然科学的新发现。人们通过观察实验、归纳总结等实证的研究方法深化了对现象世界的认识,并逐渐接近对客观世界本质的认识,在当时,这能够帮助人们摆脱宗教对思想的禁锢,将人从神话塑造的想象世界的蒙昧状态中解放出来。理性主义精神因为帮助人类拓宽了观察外界的视野而受到追捧,传递理性、严谨精神的实用主义学科成为这一时期的主流。从国内效法西学的轨迹也可见这种认识规律对学界的“洗牌”,实业学堂成为晚清政府快速储备技术人才的渠道,经史之学骤减后仅保留策论和格致两门,政史经文和实用学科并行的“中西”双轨教育模式完全形成。虽然维新变法百日即终结,但是现代学校教育结构在科目设置和考核方式方面大为改观,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读书为身上之用,而人以为纸上之用。做官乃造福之地,而人以为享福之地。科第本消退之根,而人以为长进之根”(《格言联璧》)的为学谬误。
当大刀阔斧的学校教育体制变革将散在的旧式私塾书院整合为受统一教育纲领指引且有明确教育法规的新式学校后,教育话语的独立性成为首当其冲的新生矛盾点。伴随着国内教育界对西方教育体制的效仿热潮,本就在近代中国显得治国无力的经史之学遭到倾轧,梁启超对此曾提出“非西学不兴之为患,而中学将亡之为患”[6]935这一较为紧迫又深沉的忧虑,并劝诫国内教育改革者:“今日之学校,当以政学为主义,以艺学为附庸,使其国有艺才而无政才也,则绝技虽多,执政者不知所以用之,其终也必为他人所用。”[6]935实用教育在民困兵乏时的确是快速提升国力的办法,而人文学科在学习成果反馈方面具有滞后性,人才培养周期较长,在急需技术人才的特殊时期里受到“西学”挤压。但是随着民主科学之风在新文化运动后的大行其道,知识的进化和呈现形态越发成为人类感觉经验的书写方式,古典文论和传统艺教精神在进入学校教育体制后进行着自身理论资源的凝缩,整合为文科教育的早期形态。新的“中体”之学解决了梁启超提出的“不知所以用之”中的“所以”,也解决了传统文化精髓的传承延续问题。
与此同时,实用学科也开始向促进文教繁荣的方向整合。严复在1898年翻译完成的《天演论》一书中,将生物进化论的理论模型引入改良社会的文化论域中,各个学校争相翻印此书并以此为作文和考试的题目,在国内教育界又掀起一股“新知”驱逐“旧学”的热烈讨论。鉴于此种情形以及中日两国取法“西学”的路径差异,梁启超认为日本能在明治维新后不到30年的时间里快速崛起,在于其“变法则独先学校,学校则独重政治”[6]935。相比之下,20世纪之前中国的教育体系建设走过的是一条先强兵再人文、先技术再理论的道路,并且在扭转国家文化风气和政治制度转型的关键问题上时而会陷入或退守僵化或削足适履的困局中。
清末民初,学校教育尤其是唱歌科、图画手工科等艺术教育在官方教育政策法规颁布之前就已在民间蔚然成风。我国近代早期学堂教育的形态样貌无论从学制体系还是内容实践上看,都呈现出向日本现代学校靠拢的倾向。作为纲领性文件的教育宗旨,关乎国民生计与国家未来,确实是在众说纷纭的思想碰撞中探索形成的。教育界选择以何种观念引导国民,与国民选择以何种世界观、国族观、价值观处理个人与国家、社会、他人的关系互为表里。中华民族自古以来的诗教与艺教传统,面临着现代学科体系下的话语转译和传承问题,亦亟待翻新整合为新的学术话语。
1912年2月,蔡元培在任职民国教育部总长时提出包含军国民教育、实利主义教育、公民道德教育、世界观教育以及美育的教育宗旨,即以德育为核心,以军国民教育与实利教育为德育实现的具体内容,以美育与世界观教育辅佐德育以臻完善。不容忽视的是,蔡氏提出的教育宗旨并非一统全局,教育界实则还存在着尊重个性发展,推崇相对的、个人的国家主义教育思想。1912年7月18日,中华民国成立以后的第一次中央教育系列会议召开[7],时任福建教育司次官的刘以钟以《论民国教育宜采相对的国家主义》为题,从“国民性之观察”分析国民国族意识淡薄、国家思想贫瘠的原因:“一为拒绝世界之交通,接触他族之日甚少;二为国家为一人所有物,与人民关系浅薄;三为革命结果不外政权之授受,与社会组织国民精神无绝大之影响;四为伦理趋向,常偏重个人道德……此国民性之大缺点,夫国民乏国家观念,则国本易于撼动。我国有史以来,国家基础之薄弱,正坐此病。民国成立伊始,欲组织完全之国家,非使国民富有国家思想不可。”[8]此处令人耳目一新的是刘氏提出了与蔡氏世界观教育不同的“相对的国家主义”,其中由一族之国家推广至全人类之世界,创造性地阐释了“相对的国家主义”。不同于晚清因长期纾困于战争以捍卫主权的民族情怀阐发的“国家主义”,“相对的国家主义”教育思想是具有学术发展前瞻性的。它不同于战时状态的高压,“相对的国家主义只为精神世界之中心,非如绝对的国家主义蔑视人权”,“看重个人之自由及其特性之发展”。虽然个人的国家主义并未在最终的民国教育宗旨中落笔成文,但其超轶于绝对国家主义教育思想的尊重个性化发展的理念证明,民国初期集中涌现的关于教育观念的论争兼具民族国家的宏观建构与国民个体的微观意志。
早期的学校音乐教育,萌发于教会学校由传教士开设的唱歌课。随着夺回教育自主权思潮的兴起,接续民族品格、传承艺术精神成为美育的重要任务,音乐教育引导的审美偏好也从腾挪西方音乐理论或依据西方音乐风格重塑中国音乐文本转向发掘音乐的民族审美。1913年刊编的《最新中等音乐教科书》第一编中,除两课时的音程练习曲外,20首乐歌中以山歌、民族文化为题材的占据多数,如《祝我国》《万里长城》《美哉中华》《古行军》《中国男儿》等。1935年,民国中小学音乐教材编委会和音乐教育委员会编选《小学音乐教材初集》,其中“可依意表演者;足以发扬民族精神者;适合儿童生活者;含有文学趣味者;文为语体,韵以国音为准”的以国族观念和国民意识为核心的民族审美,成为当时音乐教育的选材标准。从课程教材的内容建设来看,民族审美早期是与德育结合在一起的,随后开始出现“家庭生活、游戏动作、自然物、自然现象、社会职业”等主题,其中描写自然现象的音乐以追求纯粹的审美愉悦为重。随着审美活动内容的愈发多元,超脱功利的艺术品格愈被激发出来,精神世界的净化愈加完善。审美教育中的形式美感逐步独立出来,超轶于德育的美育才越接近真正的完全的美育,“学术之发达,存于其独立而已。然则吾国今日之学术界,一面当破中外之见,而一面毋以为政论之手段”[9]39。
1907年王国维在《教育世界》上发表《论小学校唱歌科之材料》一文,解析音乐课与修身科的区别,强调音乐之独特美感不在于与德育相同的言辞,而来自纯粹音乐,进行音乐教育的意义在于“一调和其情感;二陶冶其意志;三练习其聪明官及发生器是也”[10]225。此文既是对罗振玉所撰“教育赘言”中规范新学制的纲领构想的实践延展,也是对美育贯穿德育,又超轶于德育、葆有美育在审美判断和审美价值独立性的例证。调和情感,锻炼听力和歌唱能力是唱歌科的本质追求,陶冶意志则为修身科与唱歌科的共同追求,因此音乐教育的任务要以有别于修身德育之目的为重。“即就后者(陶冶意志)言之,则唱歌科之补助修身科,亦在形式而不在内容(歌词)。虽有声无词之音乐,自由陶冶品性、使之高尚和平智力,固不必用修身科之材料为唱歌科之材料也。故选择歌词之标准,宁从前者而不从后者。若徒以干燥、拙劣之词,述道德上之教训,恐第二目的未达,而已失第一之目的矣。欲达第一目的,则于声音之美外,自当益以歌词之美;而就歌词之美言之,则今日作者之自制曲,其不如古人之名作,审矣。”[10]225王国维所主张的音乐教育带有偏向古典之作的立场,这与他本人的治学背景有关。
从融通中西的视角出发,西方受理性主义思潮影响,采用实验研究的自然主义方法探讨人类共同本质的问题,对近现代学校教育进行学科门类划归,进而产生了运用于近现代教育体系中对人类智识能力“知、情、意”的划分。就“中体西用”育人观念而言,一个带有民族精神继承属性同时归属现代学科体系的美育,也打开了中国古典教育中“六艺”的传统审美要素向现代学校教育渗透和转化之门。“乐为纯粹美育;书以记述,亦尚美观;射、御在技术之熟练,而亦态度之娴雅;礼之本义在守规则,而其作用又在远鄙俗;盖自数以外,无不含有美育成分者。”[11]关注情感的教育能唤起个人审美感受向普遍审美愉悦的升华,所以作为人文主义科学的美育“不存在任何规则让某个人根据它而必然地将一个东西认作是美的”[12],美育的最终成果也就不会受到具体学科的束缚,而成为一种生活态度,这给美育的施展留出极大的自由空间。所以一个继承古典又开启现代的情感教育,是民族文化创造性转化的根源,情感价值和精神文明的独立性才是民族独立的基础,也是凝聚个体对民族文化认同的基本路径。一个具有现代属性的国民,在掌握先进的技术和知识外,还应唤醒对本民族文化的理解和热爱,而不是在现代化进程中成为一个同质化的“文化产品”。从这一角度看,近代“中体西用”育人模式确立之际对中国美育传统创造性地利用,对于当代中国吸收他国治学经验,与重视本土理论、引介他国教育政策适应本国文化环境等问题始终具有借鉴意义。
美育虽然不是一个原生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观念,但是如果直接用西方美育学说改造中国古代艺教和诗教传统,只能在一时震人耳目而已。以佛教思想东渡之时来对照比较,“吾国固有之思想与印度之思想互相并行而不相化合,至宋儒出而一调和之,此又由受动之时代出而稍带能动之性质也”[9]36。清末民初也处在相似的“上无统一之制度,下迫于社会之要求”的动荡时期,反而能于外来势力的刺激中激发出本民族自我更新的动力,化被动受动为主动能动,以此推动旧学新知的更替。西来的美学、美育思想,之所以能形成今日含有民族性意涵的美育,是因为从晚清西方思想骤然输入我国而开启的“中体西用”人才培养策略,到民国初期于各种论说中形成的一套通行全国的教育宗旨,西学在“质”与“形”两个层次皆从最初的与中学之道简单贴合转向与中国固有思想相互化合,将古典艺术精神凝练为一种能够慰藉精神的、超脱功利的审美能力,化合于现代学校教育体系的学术话语中,重新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