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星空，不应成为战场

文/江山

“地球是人类的摇篮，但人类不会永远被束缚在摇篮里。”被誉为“航天之父”的齐奥尔科夫斯基的这句名言，一直激励着人类仰望和探索太空。人类进入太空时代以来，航天技术快速发展。据联合国数据，截至2023 年4 月，在地球轨道上有约10290 颗卫星，其中约7800 颗现役卫星。太空是重要的战略资源，已成为世界主要国家重点发展的领域。美国公开将外空界定为“作战疆域”，组建太空军和太空司令部，研发部署天基进攻性武器，开展军事攻防演习和技术试验，并加强与盟国的军事合作，搞太空联盟“小圈子”。

西方主要航天国家纷纷制定指导未来航天力量发展的战略与规划，提出各自航天发展的目标、路线与重点任务，成立太空军等机关机构，为增强航天竞争力、抢占国际航天市场、获取太空战略优势提供顶层保障。这些行为对太空安全和全球战略稳定已经造成极大负面影响，相关动向值得持续关注。

太空安全成为焦点

太空，汉语词典的解释是“极高的天空”。位于瑞士日内瓦的国际航空联合会定义了大气层与太空的界线：以离地球海平面100 千米（约62 英里）的高度为分界线，称为卡门线。“卡门线”以美国科学家西奥多·冯·卡门的名字命名。

国际法承认一国对其领土上面一定高度的空间为其领空，国家对其拥有完全的、排他的主权。从严格的科学观点来说，大气空间和外层空间没有明确的界限，而是逐渐融合的。联合国和平利用外层空间委员会科学和技术小组委员会指出，还不可能提出确切和持久的科学标准来划分外层空间和大气空间的界限。由于自然科学的发展，外层空间法已经成为国际法的一个组成部分。

在国际法上，关于太空的一个问题是，能否按照罗马法“谁拥有土地就拥有土地的无限上空”的原则，认为国家主权及于外层空间。尽管有些国际法学者曾经提出过领空无限的主张，但国家对其领土上空的主权必须有一个限度。对外空的探测和利用以及数以千计的人造卫星不断地在围绕地球的轨道上运行的事实，表明太空是难以成为国家主权控制的对象的。

▲ 外空条约签署

1963 年联合国大会通过的《各国在探索与利用外层空间活动的法律原则的宣言》，确定了外层空间供一切国家自由探测和使用，以及不得由任何国家据为己有这两条原则。

太空领域的安全问题分为两类：一类是太空的武器化和战场化威胁，另一类是随着太空日益拥挤而带来的碰撞风险增加、轨道与频率等稀缺资源减少等太空资产安全问题。其中第一类太空安全问题主要指国家在太空领域和方向的利益不受威胁或侵害的状态。包括确保国家能够自由安全地进出太空、开发和利用太空，并消除太空系统面临的各种威胁。太空安全以太空技术发展为前提条件，以太空装备为物质基础，随着国家利益的不断拓展而产生和发展。其内容主要包括：

——太空资产不受破坏。在轨卫星、空间站、空间探测器等系统不能被干扰和软、硬攻击，更不能被摧毁。

——进出太空能力不受破坏。火箭等空间运输系统进出太空、返回式卫星或载人飞船在返回地球过程中不受干扰甚至截击；地面发射场、发射设施、指控中心等航天基础设施不受打击和破坏。

——利用太空不受干扰。国家行为的太空应用活动不受外来因素干扰和影响，星际、星地间信息链路不受干扰和破坏，地面应用系统不受攻击。

▲ 美国太空军总部

▲ 特朗普签署《2020 国防授权法案》

▲ 美国航天政策

——防止敌方利用太空进行侵扰。防止敌方利用太空进行妨碍国家安全活动，既包括防范敌方运用太空武器进行天对地干扰、天对地攻击，也包括防范敌方利用太空系统对重要目标进行监视、侦察和侦听等活动。

称霸太空：美国加速推进太空军事化

近年来，美国将太空安全纳入国家安全体系，大力发展太空军力，目的是维持本国在太空中的领导地位以及行动自由，维护太空霸权，并为此采取了一系列行动，出台了一系列政策。

美国太空司令部曾在1985 年成立，后于2002 年解编，其职责并入美国战略司令部内，2019 年8 月在特朗普政府时期“复活”。2018 年3月，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提出美国新的《国家太空战略》，认为太空也是作战领域，美国有空军，也要有太空部队。特朗普这一提议很快得到美国参众两院的广泛支持。经过一年半时间的筹备，2019 年8 月美国国防部正式重建太空司令部，4 个月后，特朗普签署《国防授权法案》，美国太空军正式成立。2020 年11 月，美国太空军发布《太空作战规划指南》，明确了太空军事化基调，为太空军推进美国国防部战略目标提供了指导。

▲ 美国太空军联合作战中心

在特朗普执政4 年时间里，美国先后发布《国家太空战略》和《国防太空战略》，并密集出台了7 项太空行政令，涉及成立太空军、优化商业航天监管、促进太空交通管理等优先领域。拜登政府上台后，美国国防部和国家航天委员会于2021 年先后发布《太空负责任行为准则》备忘录和《太空优先事项框架》，初步释放出了拜登政府太空战略的构想。特别是美国国防部发布的《太空负责任行为准则》备忘录，提出了开展太空行动须遵循的5 条准则，这些行为准则已落实到2022 年8 月国防部出台的最新版《国防太空政策》中，显示了美国主导建立太空军事规则的意图和决心，提出要加强美太空军能力，以应对“敌对行为”。该政策提出与盟国扩大军事合作，共同推动达成“负责任外空行为准则”，为美盟国提供持久战略优势。

▲ “猎鹰9”发射美国太空军导航卫星

▲ 美国宽视场导弹预警卫星

2023 年5 月，美国国务院发布首个使用外交工具保持美国在太空领导地位的战略——《太空外交战略框架》，包括努力吸引新兴太空参与者远离“战略竞争对手”。美国国务卿布林肯表示，该战略是推动美国全球太空领导力的开创性举措，将扩大在互利的太空活动方面的国际合作，鼓励负责任的行为，加强对美国太空政策的理解和支持，并促进美国太空能力的国际使用。

不甘落后：太空军事化浪潮涌动

在美国野心勃勃推动太空军事化的背景下，其他国家加强太空作战能力建设的紧迫感与日俱增，全球太空军备竞赛将愈演愈烈，法、日、英、德等国也在积极推动自身的太空军事化进程。

法国

2019 年7 月，法国宣布在空军之下组建本国太空军，之后法国公布《太空防务战略》，并于同年9 月正式组建了太空军司令部，其空军也被改名为“航空与太空军”。2021 年，法国主导，联合德国、意大利和美国在法国举行了首次跨国太空军事演习。法国意识到世界太空军事竞赛已经开始，必须高度重视太空安全，通过增强通信、遥感卫星性能，确保自身太空防御能力。法国强调自由进入太空，在太空采取自由行动，并为此完善太空基础设施、增强太空态势感知能力以及实施积极的太空防御政策。

▲ 法国太空军太空演习场景

2019 年7 月，法国出台了首个《太空防务战略》。其主体包括3 个部分：第一部分声明，越来越具有竞争性的太空，对于武装部队来说是一个必不可少的争夺领域。第二部分提出，实施确保法国战略自主的太空防务政策。第三部分描绘了推进太空防务的线路图。《太空防务战略》指出太空军事行动涵盖武装部队在太空以及通过太空直接开展军事行动的所有活动，保证法国进入太空自由行动，既保护国家安全，又促进经济发展。太空军事行动围绕太空服务支持、太空态势感知、作战支持与积极防御四大功能展开。

日本

2020 年5 月，日本自卫队成立了首支宇宙作战队，称主要任务是监视陨石、人造卫星、太空垃圾等，今后或会增加任务范围。但有专家认为它有两个目标：一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太空控制权的争夺上，提前占有一席之地；另一个是配合美国去年正式成立的太空作战部队，牵制中国和俄罗斯。

2023 年6 月，日本内阁府太空政策委员会公开了将成为政府首个太空安全方针的“太空安全构想”方案，拟通过强化与其他国家的合作、充分利用民营企业技术来维护太空的安全。它是根据2022 年12 月修订的外交和防卫政策基本方针《国家安全保障战略》制定而成的，将成为今后10年日本的太空安全方针。方案指出，不仅要争取参加由美英等国组成的太空运用中心以监视人造卫星的攻击，还要为导弹防御加强与美国的合作。另外，方案还包括以下内容：完善由多颗小型人造卫星组成的“卫星群”以提高信息收集能力，利用民营企业的最尖端技术等等。

英国

2021 年4 月，英国成立太空司令部，主要有三大职能：太空作战；太空部队的培训和发展；太空能力（包括研发和交付太空装备项目）。同时，太空司令部将与英国国防部航天局一起工作，该局负责英国空间国防政策、战略以及跨政府国际协调。必要时，还将与英国航天局合作，为英国提供国家级联合太空能力。

2021 年英国政府发布首个国家太空战略，旨在将英国建成世界一流航天强国，推动该国航天产业发展。这是英国第一个国家太空战略，其长期愿景是打造“世界上最具创新性和吸引力的太空经济体之一，让英国成为一个太空国家，引领前沿科技，保护和捍卫英国在太空的利益，利用太空科技解决国内和全球挑战”。

根据该战略，英国计划通过释放私人融资促进英国太空企业的创新和发展，通过前沿领域研究激励下一代并保持英国在空间科学和技术方面的竞争优势。

▲ 英国发布国家太空战略

▲ 英国红外卫星

2022 年2 月，英国公布《国防太空战略》，明确其国防领域太空发展的优先事项。根据该文件，英国将投入14 亿英镑，用于增加英国在轨卫星数量，完善卫星情报侦察能力。近年来，英国不断加大太空领域军事力量建设投入，意图增强该领域竞争力，以实现其太空利益。《国防太空战略》作为《国家太空战略》的进一步指导，具体目标是提升英国的太空能力，以支撑英国在全球的军事行动。该战略在国防层面阐述英国政府作为太空领域参与者的愿景，阐明英国国防部如何通过建设太空相关能力实现太空进攻和防御。根据该战略，英国国防部将投入14 亿英镑，用于获取和开发太空领域的情报、监视和侦察，指挥和控制以及其他新技术的能力。

德国

2021 年7 月，德国也宣布成立太空司令部。德国军方在一份声明中称，“太空对国家的繁荣、人口的发展和军队的壮大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性”。这是德国继2013 年成立太空态势感知中心、2020 年成立空天作战中心后，在太空军事领域迈出的又一实质性步伐，意在通过这一顶层国家指挥机构集中更多优势资源，强化太空军事能力建设。其主要任务是保护为军队提供关键通信服务和侦察数据的卫星免受外部干扰，并在战时破坏敌方卫星。该司令部还将应对卫星数量增长速度过快、太空碎片过多等威胁。

2023 年6 月，德国联邦政府发布《德国一体化安全：国家安全战略》。这是德国第一份官方正式发布的国家战略文件。文件认为太空的军事利用对德国国家安全有重大影响，德国将进行太空领域的军事布局。该战略主要包括在欧洲和世界中的德国、德国一体化安全以及共同构建一体化安全三部分内容。在德国一体化安全部分，从防御、复原能力和可持续性三个方面阐释了德国的行动措施。这一部分内容提到在跨大西洋联盟中对抗包括太空在内所有军事威胁的能力；增强欧洲在北约中的能力，包括网络和太空。要增强太空系统和太空基础设施的复原能力；采取快速替代失效系统的措施；支持制定国际认可的负责任太空行为原则的多边努力，承诺不开展任何破坏性反卫星试验；在太空安全领域要监测太空威胁、扩大太空态势感知中心，进一步发展反应机制；制定《国家太空安全战略》，定义保护和防御太空、增加整体国家复原能力的未来行动，阐释增强军事使用太空能力的措施。

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分别在2019 年、2022年发布了民用和国防太空战略。《民用太空战略2019-2028》为澳大利亚太空领域进入下一个十年设定了明确的路径，其战略目标是提高国际竞争力、打造优势太空能力及保障国民经济、国家安全和利益。《国防太空战略》提出，为保障澳大利亚平时和战时利益，必须确保澳太空力量的战备状态，并与陆、海、空、网等作战域协同，遏制对手。

▲ 澳大利亚国防太空战略发布

北约

2022 年初北约发布首个《北约总体太空政策》，为当下乃至未来行动设定路线，其中包括将太空领域纳入集体防御体系。有评论称，此举体现出该组织的立场和决心，即在太空安全领域捍卫自身利益，甚至可能动武。《总体太空政策》明确了北约在太空域的关键职能，包括将太空纳入北约集体防御、危机管理和合作安全机制，共享太空相关威慑和防御信息，促进盟国太空服务、产品和能力之间兼容性和互操作性等。

▲ 联合国外空委办公场所

维护太空安全：全人类共同的责任

综上所述，太空是全人类的共同财富，应完全用于和平目的，最大限度造福人类。太空安全问题是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没有国家可以独善其身。国际社会认为太空安全面临越来越多的挑战和威胁，对国际规则的诉求越来越强。

国际社会在20 世纪60 至70 年代就制定了一系列条约，提出了维护太空安全的基本原则，作出了某些限制性规定，但这些规则不足以应对当前和未来的安全挑战。

《关于各国探索和利用包括月球和其他天体在内外层空间活动的原则条约》（简称《外空条约》）《航天员营救协定》《空间物体造成损害的国际责任公约》《关于登记射入外空物体的公约》和《关于各国在月球和其他天体上活动的协空》（简称《月球协定》确立了太空是全人类共同遗产、和平利用太空、禁止在太空中部署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等基本原则。但受科技发展水平以及国际政治因素制约，这些条约有其不足之处，如没有禁止近地轨道的军事化，没有禁止发展和部署天基常规武器，也没有禁止反卫星武器，对“和平利用太空”“太空军事化”等具体概念没有明确界定。现有国际太空安全规则与机制存在明显不足与缺陷，不能有效地应对和解决太空领域日趋严峻的问题，需要加强针对外空的全球治理，修正、补充和完善外空安全规则与秩序。

为弥补现行国际条约的空白，联合国外空委积极推进外空软法的制定。虽然外空软法不具有法律强制力和约束力，但因其具备适时性和专业性，仍得到了很多国家的普遍认可。较有影响力的相关软法包括“防止外空军备竞赛”“透明与建立信任措施”“外空活动国际行为准则”“防止在太空放置、对外空物体使用或威胁使用武力条约”等。

联合国报告认为，太空探索新时代快速到来，对现有外层空间治理体系形成冲击，需要从全人类利益出发，制定新的有效治理框架，推动创新，降低风险。然而，完善和强化外空治理规则面临重重障碍，其中最大的障碍是各国对太空安全的基本原则缺乏共识，难以确定推进目标和路径。

太空属于全人类，确保和平利用太空，不仅符合各国共同利益，也是各国共同责任。国际社会应秉持合作共赢理念，坚持共商共建共享，共同在太空领域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只有各国共同履行维护太空安全责任，提高太空危机管控和综合治理能力，妥善化解太空安全风险，才能让太空更好地造福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