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 年志愿军战斗英雄代表团国庆观礼纪实

邢逸

1951 年国庆期间，志愿军奉命选派战斗英雄代表组成代表团回国参加国庆观礼。以志愿军政治部主任杜平为团长的国庆节观礼代表团抵达北京后，受到首都各界代表的热烈欢迎。在京期间，观礼团行程紧密，代表们连续参加各种座谈会、参观、游览等活动，还分赴各地向群众和部队作报告，掀起了国内支援抗美援朝的高潮,也极大鼓舞了战士们的士气。

受邀光荣进京

1951 年9 月初的一天，杜平收到中央发来的电报，内容是要志愿军选派战斗英雄代表团参加国庆观礼的通知。杜平立刻向彭德怀司令员作了报告。彭总看完电报说：“这是党中央对我们政治上的关心。你们政治部给各部队发个通知，要认真选派好。”过了一会，彭总又说：“我看，这次归国观礼代表团就由你当团长吧。”

当时，志愿军总部领导中，邓华、解方在开城，洪学智到后勤部去了，韩先楚在“前指”，陈赓刚到任，甘泗淇也是8 月份才到总部任职。最先一批入朝的领导同志中只有彭总和杜平在志愿军司令部，因此彭总特意点了杜平的将。其他领导同志也觉得由杜平带队回国较为合适，都表示同意彭总的意见。

自从1950 年10 月入朝后，由于战事紧张，政治工作方面的事情又多，政治部也尚未配备副主任分担一些工作，杜平忙得一直没抽出时间回国。转眼一年过去，他对北京的家人、老首长、老战友思念之情愈深。恰巧有这个回京的机会，他自然感到高兴。另外，当时国内的抗美援朝运动开展得热火朝天，杜平虽然从报纸上、材料中看了许多，但总觉得如果能亲身到国内见识一下，感受会很不一样，回到志愿军后做政治工作将会更有说服力。

9 月26 日凌晨，杜平在沈阳开完志愿军保卫工作会议后，即与先期抵达的志愿军战斗英雄代表们会合，一同乘上了返京的列车。

26 日下午，列车徐徐进入北京站。首都各界代表3000 多人热烈欢迎杜平率领的志愿军观礼团，满眼望去都是旗的海、花的海、人的海，满耳都是锣鼓声、鞭炮声、欢呼声……

人们在北京车站广场上为志愿军观礼团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会，中国人民抗美援朝总会副主席陈叔通热情洋溢地致欢迎词。他说：“你们来庆祝祖国国庆佳节。国庆是你们的胜利果实，你们参加国庆就是你们看到了自己在毛主席、朱总司令英明领导之下造成的胜利果实……”

陈叔通致词结束后，杜平起身致答词。这是他第一次代表前线的全体志愿军指战员来向祖国人民汇报。在答词中，杜平讲了这次代表团回国的任务：一是受志愿军全体指战员的委托，向祖国人民汇报11 个月来志愿军在朝鲜前线作战的情况，让人民了解他们派出的子弟兵是怎样英勇打击美国侵略者的；二是把自己亲眼看到的祖国在生产建设上的繁荣景象，和祖国人民抗美援朝、积极捐献飞机大炮支援前线的高度热情带给前线的广大志愿军指战员，使他们更加懂得，有强大祖国支持的志愿军，是一定会胜利的。

出席国庆宴会

9 月30 日上午，代表团全体成员一起游览了万寿山。吃完午饭，接到中央办公厅的通知，晚上去怀仁堂参加毛泽东主席举行的国庆宴会。当杜平把这一喜讯告诉代表们时，大家都兴奋起来了。下午的时间过得好像特别慢。好不容易挨到6 点半钟，代表团一行乘车前往中南海。汽车穿过披上了节日盛装的长安街，很快驶进中南海。在宴会厅门口，他们遇上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战斗英雄代表团的成员，因为9 月27 日这两个代表团曾在一起举行座谈会，许多同志彼此都认识，大家亲切地打着招呼。朱德总司令和周恩来总理等领导同志在门口迎候，和他们亲切地握手。

参加这次国庆宴会的，有党、政、军、群和工、农、商、学各方面的代表，还有各国驻华外交使节，共约2000 人。

7 时半，宴会正式开始。席间，工、农、兵、学、商、华侨等各方面的代表，纷纷起身去向毛泽东敬酒。杜平和另外9 名志愿军战斗英雄代表也被推举去向毛主席敬酒。杜平斟上满满一杯，激动地来到毛泽东面前说：“我代表彭德怀司令员，代表全体志愿军，敬祝主席节日愉快，身体健康！”毛泽东微笑着和杜平碰杯，说：“祝贺你们的胜利，为彭德怀同志，为在朝鲜前线浴血奋战的志愿军全体将士干杯！”

国庆登台观礼

10 月1 日，杜平和98 位志愿军战斗英雄早早来到天安门观礼台前。原来是安排杜平上天安门观礼的，杜平考虑还是不离开代表团同志们为好，便和大家一起到了观礼台。志愿军战斗英雄代表团被安排在观礼台第一排，很是引人注目。此时，天安门城楼上挂着毛泽东主席的巨像，城楼两旁成排的大红旗迎风飘动。天安门前宽阔的大道上已铺上了花岗石和水泥砖，以便装备着现代化重武器的解放军通过接受检阅。

上午10 时许，毛泽东主席登临检阅台，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中央人民政府秘书长林伯渠宣布庆祝典礼开始，全场肃立。雄壮的国歌响了起来，28 响礼炮齐鸣。

最先开始的是阅兵式。朱德总司令乘检阅车检阅了全体受阅部队。检阅结束后，朱总司令登临检阅台宣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给全国武装部队和民兵的命令。命令特别提到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中国人民的优秀儿女，志愿组织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与朝鲜人民军并肩作战，保障了祖国的安全，打击了美帝国主义侵略者，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志愿军观礼团的代表们听后深受鼓舞。杜平的心情也非常激动，他想：此刻，战斗在朝鲜前线的百万志愿军英雄儿女一定通过无线电波听到了朱总司令庄严的声音。

1951 年，《解放军画报》 第八期刊载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斗英雄们在观礼台上的照片

1952 年5 月，毛泽东在中南海接见志愿军归国代表团和朝鲜人民军访华团

紧接着进行的是武装部队的分列式检阅。由身经百战和功勋卓著的解放军高级指挥员——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的学员组成的方队率先走了过来。接着，各兵种的部队都以威武的姿态，整齐的步伐，从天安门前昂扬地走过。全场群众无不为之欢欣鼓舞，都一次次地挥动花束、红旗，为保卫祖国和世界和平力量的增长而欢呼。

和志愿军代表团站在一起观礼的是从革命老根据地来的老红军、老模范。其中有个叫林德庆的老同志是从江西兴国县来的，当过中国工农红军的连政治指导员。检阅时，他激动不已，对志愿军代表说：“过去红军几个人合使一支枪，每个人只有两三发子弹。今天，我们有空军，又有海军，有喷气式，又有火箭炮，真让人不敢想。”做过红军宣传员的刘绍桓说：“这样的力量，什么敌人都能打倒！”

和土地革命时期相比，志愿军使用的武器当然不知强了多少倍，但同现代化装备的美军相比，我们还处在绝对劣势。特别是战争初期，我军既缺少高射炮，又没有飞机，美军飞机就欺负我们这一点，超低空飞行，狂轰滥炸，给志愿军的后勤运输和作战带来严重威胁。但战争的实践证明，决定战争胜负的是人不是物。抗美援朝战争雄辩地证明了这一点。

每一队游行队伍经过志愿军战斗英雄代表们面前时，都情不自禁地热烈鼓掌，高呼向志愿军致敬，并向他们频频招手。有的还跑出游行队伍，与志愿军战斗英雄们热情握手，久久不放。这天，杜平与代表们整整站了7 个小时，虽然有点疲倦，但精神上特别愉快，一点也不觉得累。

敬献一面锦旗

10 月4 日上午，志愿军战斗英雄代表团和解放军战斗英雄代表团联合邀请中国人民抗美援朝总会主席郭沫若报告一年来抗美援朝运动的伟大成就。这项活动是杜平等一到北京就想到了的。因为国内人民轰轰烈烈的抗美援朝运动对志愿军部队来说，是无与伦比的精神力量。

郭沫若热情激昂地说：“一年以来，我国人民在抗美援朝运动中所获得的另一伟大胜利，是全国范围内爱国主义的新高涨，我国人民在基于爱国主义的基础上，发动了抗美援朝运动；而在抗美援朝运动中，我国人民受到普遍而深入的爱国主义教育，这就进一步提高了自己的政治觉悟……在这一思想基础上，产生了彻底击败美国侵略者的物质力量。”当时，抗美援朝运动已成为推动国内各行各业发展进步的一个巨大动力，订立与执行爱国公约也演变成遍及全国的活动，无论身在哪里，都能感受到这股不可遏制的热流。

在首都，志愿军代表团成员参观了工厂、农场和各种展览会，听了工业和农业劳动模范的报告。事实说明：祖国的生产建设，并没有因为支援志愿军在朝鲜作战而减弱，相反的，都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惊人成就。代表们也听到了许多在过去国民党统治时期根本无法完成的建设事业，如今人民依靠自己的努力完成了。琉璃河水泥厂的工人同志告诉代表团，他们在11 个月中所生产的水泥，就等于国民党统治时期4 年零3 个月的产量。当工人们在生产建设中遇到难题的时候，常常拿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的艰苦来比较，从而克服了无数的困难。

在文化战线上，抗美援朝运动激发了人民群众高度的爱国热情，全国文艺大军以文艺宣传抗美援朝为己任。文艺工作者对志愿军代表们说：“文艺是要感动人的，而你们志愿军却先感动了我们文艺工作者。”住在北京市的老艺人、老画家组织了抗美援朝义演义卖。78 岁的尚和玉老先生抱病登台。87 岁的齐白石老人、80岁的汪蔼士先生等，都昼夜赶画作义卖，以全部收入捐献购买飞机大炮。从1951 年6 月1 日开始的全国规模的捐献飞机大炮运动，到9 月25 日为止，已捐献飞机达2481 架。当时，新中国刚刚从经济崩溃的边缘复苏，人民刚刚从水深火热中获得新生，我国5亿人口的吃饭问题尚未解决，这几千架飞机就是人民一口一口省下来的口粮钱！志愿军战斗英雄代表郭忠田激动地对杜平说：“主任，我们的人民太伟大了。为了我们的祖国，为了我们的人民，我们回去后，一定多打胜仗。”

郭沫若报告结束后，志愿军战斗英雄代表团代表在朝鲜前线的全体志愿军部队指战员，向抗美援朝总会敬献一面锦旗，以表达志愿军对祖国人民的感激之情。旗上写着：“遵照祖国人民的意志，我们坚决地站在反侵略的前线，为保卫祖国，保卫世界和平而奋斗。”

志愿军代表团在首都向各界人民作了122 场报告。每一次报告会上都有许多人向他们献旗、献花，并把最珍贵的纪念品送给他们，把最心爱的奖章、纪念章亲手挂在他们的胸前，那情景让人激动，让人自豪，让人鼓舞！

战争教育了人民。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志愿军代表接触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能理解抗美援朝战争和他们自己的切身关系，并愿意为这一战争的胜利贡献自己的一切力量。

参加政协会议

在北京期间，志愿军代表团的20 位战斗英雄很荣幸地被邀请参加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国委员会第三次会议。其中有一天内杀伤敌人50 多人并击落敌机1 架的战斗英雄关崇贵，有“登高英雄”杨连第，有冒着敌机扫射抢救出15 名伤员的模范护士姜淑华，有安全行车1.6 万公里的英雄司机许景春，有以少胜多大量歼灭敌人的特等功臣陈三。

会议第一天，毛泽东致开幕词。他高度评价抗美援朝战争的重大意义，明确指出：“抗美援朝的伟大斗争现在还在继续进行，并且必须继续进行到美国政府愿意和平解决的时候为止。”“为了继续坚持这个必要的正义的斗争，我们就需要继续加强抗美援朝的工作，需要增加生产，厉行节约，以支持中国人民志愿军。这是中国人民今天的中心任务，因此也就是我们这次会议的中心任务。”听到这里，志愿军代表们都拼命鼓起掌来。

这次政协会议上，周恩来总理作的政治报告首先谈的也是抗美援朝。会议还通过了关于抗美援朝工作的决议案，通过了郭沫若、陈叔通、彭真为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国作战一周年制发抗美援朝纪念章的提案，还就中朝人民军队并肩抵抗美国侵略一周年，向彭德怀司令员和金日成将军发了贺电。

10 月29 日下午，杜平受邀登上政协大会讲台，作了以《坚决秉承祖国人民意志，一定要战胜敌人》为题的发言。

杜平说，过去一年，我们不仅胜利地进行了5 个大规模的战役，把战线从鸭绿江边推到三八线，打乱了美帝国主义狂妄的侵略计划，而且取得了与美军作战的经验，学会了以劣势装备战胜现代化装备敌人的本领，使敌人的损失与日俱增。从去年10 月25日到今年5 月21 日的5 个战役中，敌人平均每天伤亡904 名。志愿军击落击伤的敌机，今年夏季每月平均100 余架。这样大的消耗，美帝国主义是无法长期支持的。我们决心与侵略者战斗到底，保卫我们伟大的祖国，保卫东方与世界和平。他的发言引起听众们热烈的掌声。

这次会议留给志愿军代表的突出印象是全国各民族政治上的大团结。正如毛泽东在会议闭幕词中所说：“如像我们在国际国内各项伟大斗争中团结一致一样，我们的会议也是一致的。而且我们的团结是一年比一年好，一年比一年更亲密，一年比一年更加生气勃勃。”

11 月6 日，志愿军战斗英雄国庆观礼代表团结束了在北京为期一个多月的活动，满载着祖国人民对志愿军的亲切关怀和深情嘱托，重返朝鲜前线。关崇贵、崔建国、刘秀珍、王万夏等12 位同志，应华北军区司令部、政治部邀请，继续留京，向华北军区各部队报告他们在朝鲜的作战经验和英勇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