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唐之际口腔认知与疾病诊疗研究与展望

2023-10-13 04:52高琴朱梦迪王伽伯王松灵周建张净秋
华西口腔医学杂志 2023年5期
关键词:汉唐口腔疾病内经

高琴 朱梦迪 王伽伯 王松灵 周建,4 张净秋

1.首都医科大学中医药学院,北京 100069;

2.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口腔医院急诊综合诊疗中心,北京 100050;

3.首都医科大学口腔健康北京实验室,北京 100069;

4.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口腔医院特诊特需科,北京 100050

中国古代口腔疾病诊疗及相关内容研究,整体来看目前未引起学界足够重视,成果较少,研究比较薄弱,仍处于起步阶段。自20 世纪40 年代至2022 年8 月,与汉唐时期口腔医学有关的研究论文共88 篇。虽无汉唐口腔医学专著发表,但中国口腔医学史相关专论有这一时期的专题研究,可做参考。已有研究成果与汉唐之际存世数量不菲的文献资料相比,二者不匹配。归纳分析这些论文,可知其涉及的研究领域主要以汉唐口腔生理病理认识与口腔疾病的治疗和保健为主,对汉唐口腔医学发展史和口齿相关术语稍有提及。论文主题集中在文献、出土文物研究等个别问题,大量文献资料尚未触及,颇多领域有待进一步探讨。

1 汉唐口腔医学文献整理概况

汉唐时期出现的医书数量众多,惜多亡佚,目前已知存世医籍20种,分别为:《素问》《灵枢》《难经》《黄帝针灸蝦蟆忌》《伤寒杂病论》《脉经》《针灸甲乙经》《肘后救卒方》《小品方》《本草经集注》《刘涓子鬼遗方》《褚氏遗书》《诸病源候论》《新修本草》《太素》《黄帝内经明堂》《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外台秘要》《经效产宝》,口腔医学文献散见其中。这些医书的整理、刊刻自其问世或定本后就从未中断,但直到目前,口腔医学相关内容并未得到专门整理,亦无专著出版。鉴于科研需要,个别研究对医籍中的口腔文献进行了摘录、整理,但并不全面、完整,就全部汉唐时期口腔文献而言,稍有涉及。

笔者依据口腔解剖范围,即前界为上、下唇,向后以会厌为界与口咽腔相连接,上为腭部,呈穹隆状与下鼻道相隔,下为肌性口底,两侧为面颊部,包括牙、颌骨及唇、颊、腭、舌、口底、唾液腺等组织[1],对上述部分医书进行初步整理,上述范围及有关组织涉及症状、病因、病机、治疗用药等内容均予以摘录。以《诸病源候论》(后简称“《诸病》”)为例,涉及口腔内容条文248条,26 000余字,详见表1。

表1 南宋刊本《诸病源候论》涉及口腔疾病与口腔症状条文摘录一览表Tab 1 Oral diseases and symptoms extracted from Zhubing Yuanhou Lun (Treatise on the origins and symptoms of medical disorders, Nansong edition)

2 汉唐口腔医学研究现状

汉唐时期曾有中医口腔医学专著问世,惜均已亡佚,详见表2。这一时期口腔医学的研究主要依据散见于各医书中的相关资料。目前研究成果主要从5个方面展开,以下分而述之。

2.1 汉唐口腔生理、病理认识的研究

目前的研究,思路较为单一,多从引用、分析《黄帝内经》(后简称“《内经》”)条文出发。

2.1.1 对口腔生理的认识与研究 学界普遍认为,汉唐时对口腔生理已经有了较为成熟的认识,就目前的研究成果而言,认知主要表现在3个方面。

第一,对于整个口腔的解剖结构与功能,汉唐医家的认识已经非常透彻。《内经》描述的口腔解剖结构“唇至齿长九分,口广二寸半。齿以后至会厌,深三寸半,大容五合。舌重十两,长七寸,广二寸半。咽门重十两,广一寸半,至胃长一尺六寸”[2],与现代研究[3]基本一致。而口腔的生理作用,依据《内经》所言“口唇者音声之扇也,舌者音声之机也”“五味入口,藏于脾胃……心气通于舌,心和则舌能知五味矣”[4],冯耀政[5]分析认为:汉唐医家已经认识到“口”是消化的开端,可辨五味,且为发声的重要器官。

第二,汉唐时人们对换牙与智齿萌出年龄的认知与现代医学观点一致。周宗岐(即周大成,下文同,不赘言)引《素问·上古天真论》原文:“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三七,肾气平均,故真牙生而长极;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三八,肾气平均,筋骨劲强,故真牙生而长极”[4],加以证明。同时,汉唐医家认为牙齿生长更替以及智齿的萌出与肾密切相关。后续许多医家、学者都对汉唐时口腔生理有所研究,结论与周大成先生基本一致。如马家骐提到《内经》认为:“肾主骨,藏精,生髓。……齿为骨之余,髓之所养”[4],予以佐证,进一步说明了汉唐医家对齿、肾生理关系的认识——肾为本,齿为标[6]。

第三,汉唐时中医已经认识到口腔器官作为人机体的一个组成部分,与整个人体有不可分割的联系。对于口齿与人体生理联系,李振吉等[7]详细分析了《内经》中口齿各部与人体经络相关联的文段,认为《内经》已全面阐述了舌、齿、唇、面各部与相应脏腑之间的对应关系,将其总结为:心开窍于舌,心经系舌本;脾开窍于口,其华在唇,脾经连舌本,散舌下;肝经络舌本;肾经挟舌本;胃经入上齿,还出颊口,环唇,循颊车;大肠经贯颊,入下齿中,还出挟口。这为后世治疗口腔疾病运用脏腑、经络辨证奠定了理论基础。

2.1.2 对口腔病理的认识与研究 目前学界一般意义上均赞同汉唐医家观点:牙齿的病变与肾的病变有关,周大成先生曾引《素问·痿论》“肾热者,色黑而齿槁”[4]对此加以证明,还指出汉唐医家认为口腔病变与新陈代谢等全身情况密切相关。

从上述研究可见,汉唐医家对口腔的认识是从经络、藏象出发,将口腔作为串联整个人体的一个环节,这实际是当时人们较为朴素的人体观。

目前对口腔认知的研究角度较为单一,仅依据《内经》,从生理、病理角度探讨,且研究内容呈点状分布,并不全面。除此之外,汉唐其他存世医籍中也有许多口腔及相关疾病的记载,而当下研究仅局限于《内经》,这是令人遗憾的。

2.2 对汉唐口腔疾病诊疗的研究

汉唐时口腔疾病诊疗这一问题,已有研究多从以下4个角度探讨。

2.2.1 对中医传统口齿疾病的诊治 20 世纪中期,学界开始关注汉唐医家治疗口腔疾病的方式、方法,方法以直接引用相关文献进行简单演绎为主。

1)口疮的研究。学界一般认为“口疮”病名首见于《内经》,汉唐医家将口疮致病因素均归结为“火热”。1956 年朱颜[8]发表《祖国医学关于几种口腔疾病的认识和处理》,提出《内经》所载“口糜”即为口疮。1986 年严道南等[9]就汉唐医家对口疮的诊断与治疗进行了论述,认为口疮病名首见于《素问·气交变大论》“岁金不及,炎水乃行…… 民病口疮”[4],指出《内经》认为口疮的发病因素以火热为基本。汉唐医家对口疮致病因素的认识,学界持相同观点,不过在口疮病机这一问题上则有以下两种看法:其一,段赟等[10]指出巢元方认为口疮病机为热乘心脾,口疮热乘心脾证就是依据隋代《诸病》的首倡而确定的。巢氏的观点,对后世影响很大,直至现在,几乎没有医家否认口疮有“心脾积热”这一证候。其二,《千金要方》认为“酒食生火”是本病主要病机,且载方十余首皆以清热泻火为主[9]。

2)龋的研究。汉唐时对龋齿病因的认识有两种观点:其一,口腔不洁和受风是龋齿的重要病因。凤存安引《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一则医案:齐中大夫病龋齿,臣意灸其左太阳脉,即为苦参汤,日漱三升,出入五、六日,病己。得之风,及卧开口,食而不漱[11]。他认为这是我国第一例龋齿病例,由受风和食后不漱口导致,而治疗则以苦参汤漱口。其二,“牙虫”是导致龋齿的重要原因。潘超依据《诸病》所载“牙根有孔,虫居其间,亦令齿痛,食一牙尽,又度食余齿”[12],认为当时人归结龋病成因为虫食于牙,而所谓的“虫”是局限于当时条件,把龋蚀牙体的细菌称为牙虫。对于如何治疗龋齿,《内经》《针灸甲乙经》中都有刺手阳明治疗龋齿的记载[13]。

3)痄腮的研究。对于痄腮病名的出现时间,现有两种说法:其一,“痄腮”病名虽于宋代确立,但汉代已有相关论述;其二,至少唐代就已出现“痄腮”病名。学者对“痄腮”病名确立时间虽持不同观点,但都认同汉唐时期对该病已有初步认识,理法方药也已初见雏形。

赵艳[14]引《灵枢·经脉》“小肠手太阳之脉……是动则病嗌痛颔肿”一句,认为这里所说的“颔肿”即为痄腮,同时指出本病病机,《诸病》中认为是“风热毒气客于咽喉颌颊之间”[12]。吴兆利等[15]认为《诸病》《肘后方》将痄腮作“肿毒”论治,孙思邈《千金要方》则以“风毒热头面肿”应用内服及外敷治疗面部卒肿,这些对后世有关痄腮的治疗影响颇深。需要指出的是,“风毒热头面肿”实际是中医所说的大头瘟,并不是作者所认为的痄腮。

4)其他。除上述3 种口腔疾病自汉唐时就有相关诊疗方法外,唐代还有治疗口臭的记载,朱颜[8]提到,《千金要方》载有治疗口臭的方子。

1986 年以来,有学者从更多的角度对汉唐时口齿疾病的治疗进行研究,比较突出的成果有二:其一,针对一本医书所载口腔疾病治疗方法进行总结,如周大成等[16]总结《外台秘要》中治疗口齿疾病的17 种方法;其二,对当时治疗口腔疾病所用药物进行研究,2022 年陈国宝等[17]对汉唐时治疗口腔疾病所用的矿物药、植物药从现代药理学角度解释用药原理,共提及药物4种。矿物类药如矾石治疗牙龈肿痛出血,矾类主要是金属硫酸盐或者金属硫酸盐的含水复盐结晶,该类成分除杀菌功效,还有收敛止涩、凝固蛋白的作用;再如用盐水漱口,是因为盐可以杀菌。植物类药如柳树皮治齿痛,因其含有水杨酸和水杨苷类成分,水杨酸一定程度上可以杀菌,而水杨苷可清热镇痛;藜芦末治齿痛,就是利用了其中介芬胺类成分的神经毒性作用。

口腔疾病的传统中医诊疗,现有研究更多侧重于对病因、病机的分析探讨,而治疗所用的方药基本一带而过,甚少提及。

2.2.2 西医口腔疾病与中医疾病的对应判断和疗法研究 因诸多西医口腔疾病的症状表现与传统中医疾病能相互观照,学者尝试从现代西医角度探讨口腔疾病的中西疾病对应与传统医学的诊疗。根据目前研究所得,中西医口齿疾病名的对应关系见表3[18-19]。表中许多疾病汉唐时已有记载,如下颌关节脱位,在《千金要方》中就载有科学的复位方法;口腔溃疡、口腔扁平苔藓,中医以“口疮”论治,上文已述,此不赘言。除此以外,目前已有研究主要集中于牙周病和白塞病。

表3 中西医口腔疾病名称对照表Tab 3 Glossar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and Western Terms for oral diseases

1)关于牙周病的研究。中医虽无“牙周病”病名,但许多口齿疾病症状与其相似。完继文[20]首先根据《诸病》所描述的症状将中医齿病与西医牙周病进行对照,得出以下对应关系:齿䘌-牙周病、齿漏-牙槽脓漏、齿挺-牙周综合征。

对于汉唐医家如何认识和治疗牙周病,现有以下5种观点:

第一、牙周的病变与肾的病变、经脉失调密切相关。李元聪[21]依据《内经》指出牙周病病因为肾阴不足,进而得出汉唐时对牙周病的治疗与预防多重视补肾这一结论。

第二、风邪传入经脉是牙周发生病变的重要原因。依据《诸病》所载“经脉虚,风邪乘之,血气不能荣润,故令动摇”[12],完继文[20]指出当时医家认为风邪传入手阳明经会使牙周发生病变。

第三、营养是影响牙周病变的重要因素。冯耀政[5]分析《诸病》所述“齿动摇候”得出:汉唐医家认为血液循环不利和组织营养缺乏是牙周病病因之一,治疗多以咀嚼补益气血的药物为主。

第四、“虫”是牙周病的致病因素。冯耀政[5]还指出汉唐医家治疗牙周病重视杀虫,《外台》所载雄黄膏方专用于杀牙虫。

第五、牙结石是牙周病重要病因。李元聪[21]确定《外台》已有牙结石致牙周病的记载:“食床”即为牙结石,附于齿根,易致牙龈萎缩,一旦发现需用钳子去除。平常多需揩齿,以预防牙结石。

可见,在认识和治疗牙周病方面,研究多从病因学角度展开。而治疗牙周病的用药和方法研究,仍流于表象,有待深入。

2)关于白塞病的研究。中医认为西医中的白塞病与“狐惑病”相似,症状表现涉及口、眼、生殖器。对汉唐时治疗白塞病的研究,皆以《金匮要略》的论述为基础。原文如下:狐惑之为病,状如伤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闭,卧起不安,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不欲饮食,恶闻食臭,其面目乍赤、乍黑、乍白[22]。

王子和[23]最早依据这段描述,确定西医白塞病当以狐惑病论治。之后学界基本认同此观点。而对此病的研究从以下3个方面展开。

①病机:钟源芳引“狐惑之为病,状如伤寒,……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蚀于上部则为暍”[22],指出张仲景将狐惑病病机确定为伤寒之后余热未尽,湿热虫毒内蕴所致。

②治法:贺明玉等[24]指出张仲景治疗狐惑病分内服和外用,此法是根据发病部位及是否成脓确定的,若生于口腔咽喉未成脓则内服药汤,若生于阴部已成脓则多用外治法。因此贺氏断定自汉代起,狐惑病内外并治、综合治疗的方法就已开创,为后世治疗本病奠定基础。隋代巢氏《诸病》一书也认同张仲景观点,因此用清热利湿、泻火解毒之法治疗本病为后世众医家所推崇。

③方药:钟源芳等[25]指出,张仲景创甘草泻心汤治疗狐惑病。钟氏分析该药配伍:以四两甘草为主药清热补虚,黄芩、黄连味苦性寒,清热燥湿,泻火解毒,具有辛开苦降,清热燥湿之功。

现阶段,对于中西医病名对应下的口腔疾病的中医治疗,研究成果多侧重于病机、治则、治法,对于治疗的用药和组方极少触及,当下的空白与不足令人遗憾。汉唐医籍所记载的口腔疾病繁多,许多疾病与西医的对照研究尚未开展,亟待涉足。

2.2.3 口腔外科治疗技术的研究 与汉唐时一般口腔疾病治疗的研究相比,这一时期口腔缺陷外科修复技术研究成果颇丰。

周大成[26]总结我国在口腔医学史上4 项重要的发明,其中汞合金填充牙齿和砷剂失活牙髓就是汉唐时期出现的口齿疾病重要外科治疗手段。朱希涛[27]据《本草纲目》所引《唐本草》内容,推断我国唐代就用白锡、银箔和水银合成银膏作牙齿充填剂,首先提出我国运用汞合金填充牙齿比西方早了1 300 多年。考证王焘《外台秘要》中“必效杀虫方”:雄黄末以枣裹丸,塞牙孔中,以膏少许置齿,烧铁篦烙之,令彻热,以瘥止[28]。周大成[29]指出,雄黄是二硫化二砷的俗称,必效杀虫方实际就是用砷破坏牙髓神经,达到止痛目的。而我国使用砷剂失活牙髓比西方早1 000多年。

关于其他古代口腔缺陷修复技术,周大成[30]通过文献资料的考证,得出如下结论:我国早在晋朝就有兔唇修复术的记载,实际这一技术秦代就已经出现,《晋书》则明确记载,书中强调了术后的饮食注意事项;《晋书》还记载了我国第一例拔牙及拔牙致死病例。《诸病》所载“拔齿损候”对于拔牙损伤经脉的后果有明确叙述:拔牙损伤经脉,则出血不止,致使脏腑虚弱、头晕眩。

除上述口腔外科技术外,对于牙痛的外治法,周大成[31]也做了有关考证,他指出《千金要方》《外台秘要》记载用锄銎盛药,煅烧,用药烟治疗牙痛,这是我国古代发明的又一项口腔疾病治疗方法。而后冯耀政[5]指出我国最早的治齿痛外用涂布药是武威东汉早期墓葬中出土医简上记载的“千金膏”方。

2.2.4 汉唐时舌诊运用于疾病诊断的研究 望诊是中医四诊之一,而舌诊是望诊中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被历代医家所重视。

现有观点认为,汉唐时虽无舌诊专著,但此时已注意到不同疾病的舌象表现差异,张仲景则真正将舌诊运用于临床。章巨膺等[32]首先提出2 000 多年前的《内经》中已有对舌象的描述,舌诊运用于诊断自那时就已经开始。张岚[33]指出《伤寒杂病论》首创“舌胎”一词,并将其中舌诊相关三十余条条文,归纳为舌质、舌苔、味觉三方面,认为张仲景将舌象与脉证结合,开始将舌诊作为诊断疾病的重要手段。张岚[33]还指出孙思邈《千金要方》中的舌诊思想展现了唐代的舌诊水平,且较张仲景更进一步。《千金要方》首次明确舌与脏腑相应,为后世察舌以审病机、定治则、断预后提供理论根据。但孙思邈只是提供一个舌诊总的原则,具体方法散落在《千金要方》的各个篇章中。

靳士英等[34]从舌下络脉诊法这一角度对舌诊发展进行补充,指出,舌下络脉诊法是舌诊的组成部分,在晋以后作为独立的诊察方法应用于临床,《内经》提出认真观察舌脉的形色变化,以“盛”与“不盛”作为刺舌下络脉的指征。隋唐时对舌脉的解剖结构与刺法有所阐明,把舌腹面的动脉明确称为“舌下中央脉”,强调不可损伤;把舌腹面黏膜下的两条静脉称为“舌下两边大脉”,可以刺血。这较之前有明显发展与进步。

通过上述探讨可知,汉唐医家已经注意到舌在不同病因病机导致疾病中的差异化表现,无疑这已具有明确的诊断意义。这一时期舌诊在实践中进一步发展,理论和实践都有突破,但仍处于辅助诊断地位,相关记载零散,没有专著出现。汉唐时舌诊虽未形成完整的系统,但舌象已经是辨证的重要体征,并且为选择治疗方案提供依据。目前诸多关于汉唐时期舌诊发展的问题尚未触及,这一领域仍有进一步开掘的空间。

2.3 汉唐口腔卫生保健研究

这一领域的研究材料不仅包括文献,还涉及出土文物,但研究方法仍以文献分析为主。

2.3.1 口腔清洁方法研究 普遍观点认为,汉唐时人们对口腔卫生已经非常关注并采取了许多措施。周宗岐[35]最早关注,并列举、论述了汉唐时人们保持口腔卫生的方法。

漱口:《礼记》有“鸡初鸣,咸盐漱”的记载,汉唐时漱口主要用水、酒和醋等,水剂中以盐水最为常用,往往是热含漱,待冷后吐出,有时还加入细辛等药物。王焘《外台秘要》提出用盐水漱口时应注意“热不灼唇、寒不冰齿”。

剔牙:晋代,陆云与陆机的书信中就提到了剔牙签,后经考证,确定三国时就已有金制牙签。

杨枝净齿:作为牙刷的前身,杨枝做成的小刷汉代就已出现,并且有用其净齿的记载。

其他学者对这一问题也有补充,如凤存安等[36]指出《类苑》有“揩齿牢牙”之说,并载“口齿乌髭歌”,词中记载了我国最早的洁牙粉剂,《外台秘要》中也有类似粉剂记录。

2.3.2 口齿保健方法研究 汉唐时牙齿保健有很多方法,许多研究者提供了文献依据。1980 年,凤存安等[36]《祖国医学关于口腔卫生的一些资料》一文提到叩齿法,《诸病》载:“早晨叩齿三百下……鸡鸣叩齿三、六下,食毕令啄齿,皆宜长行之,使齿不蠹生虫”[12]。

徐国榕[37]又补充了导引法和咽唾法:导引,华佗创五禽戏,其弟子吴普施行之,年九十余,牙齿仍旧完整坚固;咽唾,《养生方》记载咽唾可去虫牢齿。

汉唐时人们已经认识到外界因素于口齿健康有重大影响。凤存安指出:晋人已认识到水银中毒会导致齿病;唐人注意到食物对牙齿健康的影响,即某些饮食的有害作用,如多食砂糖损害牙齿。周大成[38]根据《养生论》中“齿居晋而黄”,认为当时人们已经认识到水土对牙齿的影响。现代研究表明,晋地土壤含氟量高,易导致氟牙症。

汉唐时人们已经有了较强的口齿保护意识,现有研究对当时的保健方法总结得比较完善。除医书外,其他存世文献中也有散见相关资料,如果仅从医学角度对这些资料加以认识,角度略显单一。如能拓宽视野,从其他学科层面加以分析,则所得结论将更为深刻,别具一格。

2.4 汉唐时期口腔医学发展史研究

目前学界对于汉唐时期口腔医学发展史的研究最为薄弱,仅夏翔对汉唐古籍所载口齿相关内容进行分类总结,将汉唐口腔医学发展史分为秦汉以前和魏晋隋唐两个时期。他认为秦汉以前,是中国口腔医学起源时期,这一时期口腔相关理论已有丰富记载。魏晋隋唐是中国口腔医学的发展时期,出现了更多口腔疾病治疗技术与发明,诸多医书对口齿疾病也进行了很详细的分类。

另外陈邦贤[39]指出,唐之医制多与前代相同,但太医署新设“耳目口齿”科,这与当时蔗糖和制精糖法的输入,龋齿患者增多有密切关系。又称,培养一个专门的耳目口齿科太医需4年时间。

整体而言,汉唐时期口腔医学发展史至今没有成为独立的研究对象,有关研究或是概括提及,或侧重于总结其实践结果,未对汉唐口腔医学本身作全面、细致地分析,发展阶段的划分也较为简单,发展特点的总结不够精准,理论层面的认知也较为浅薄,并未说明其在整个中医口腔医学史中的地位。

2.5 对汉唐医书所载口齿相关术语的释义

这一领域研究成果较少,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巴庆林[40]首先对《中医名词术语选释》中将“齘齿”一词解释为“夜间磨牙”提出质疑,他引《内经》中的相关记述,认为“齘齿”主要是反映急性病出现痉挛时的一个常见症状,急症时所出现的口噤不开都应属于这一范畴。

傅海燕等[41]列举《内经》中含有唇口、口唇、唇、吻4个词的条文,对条文中的术语依据语境进行解释,并引《说文解字》《汉书》等文献中所载的有关语料进行二次解析。后续也有学者对《内经》中出现的口齿科相关词语进行解释,不过都只是摘取部分内容,并未涵盖所有术语,且释义方法与前人大同小异,不再赘述。

3 总结与展望

汉唐时期是中医发展壮大的重要阶段,在整个中国医学进程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口腔医学在此时也有长足发展。深入开展汉唐口腔医学研究,有助于为后世口腔医学研究奠定文献与理论基础,同时为重新梳理中国口腔医学史提供充足而有力的佐证材料。

纵观20 世纪中期以来近百年研究历史,汉唐口腔医学的探讨总是伴随着与之相关的其他研究而展开。造成这种局面的主要原因是,现代口腔疾病治疗,尤其是齿科疾病见效更快,方法更加成熟,人们更青睐于此。故而中医传统口腔医学及其发展历史未受重视。总体来看,已有研究缺乏整体性的全面探讨,部分领域研究仍属空白,亟待深入。且汉唐口腔医学研究的着眼点多集中于个别细节,研究主导面倾向于利他的辅助性研究而非自身的本体性研究。鉴于此,笔者认为对汉唐口腔医学本身的全面探索应该成为未来研究的重点。今后的研究大致应从以下几个方面开掘。

第一,目前没有对汉唐存世口腔医学文献进行全面、系统地整理,因此有必要对相关文献进行穷尽式的搜集,保证文献的可靠性、完整性。同时利用现代数字人文技术,搭建数据库,便于全文逐字检索和数据对照。

第二,现有研究采用的方法单一,仍停留在简单整理和解读文献这一阶段。近年虽在口腔疾病治疗用药研究上运用了现代药理学方法,但俯瞰研究现状,新的方法仍是寥寥无几。因此,探寻新的研究角度、方法,已迫在眉睫。

第三,汉唐时期口腔疾病治疗的研究十分零散,系统性、全面性不足,尤其在组方、用药这一重要领域十分薄弱,未能揭示汉唐口腔疾病的谱系和治疗方药的整体性特点。应对这一时期疾病治疗的理、法、方、药做全面整理与研究,揭示医家的治疗思想以及对后世的影响。

第四,汉唐时期与口腔相关的一系列重大问题尚未涉及,如从思想、文化、社会风俗层面理解汉唐时期人们对口腔外观、结构的认识,这对理解中医口齿理论的发展脉络、考察汉唐口腔医学认知等问题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第五,舌诊作为中医诊断疾病的重要手段和依据,现有研究未对其发生发展过程作全面、充分的阐述。舌与身体其他各部的联系十分密切,身体的病变在舌均有一定的反应,作为口腔的重要器官,了解汉唐医家对舌象的认识,有利于进一步分析、总结舌诊的发展过程,并能更加充分理解当时医者对口腔的认知。

第六,未对汉唐时期口腔医学的发展状貌进行全面阐述。汉唐时期是中医起源发展的重要时期,此时口腔医学也有长足进展,因此有必要运用相关学科方法揭示汉唐口腔医学发展的真实状貌,并进一步对其在整个中医口腔医学史中的地位与作用予以科学概括与总结。

利益冲突声明:作者声明本文无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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