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美
一
那天,在操场上的你身着戎装骑着高头大马,深棕色的马儿雄健奔跑,你威武又意气风发,鞭子一扬,马蹄四周的泥土和草叶四溅,器宇不凡、刚劲帅气的样子让我崇拜极了。望着我一脸的呆样,你朗声大笑着一纵身下了马,高高将我托举着,让我骑上马背,大地一下子在我眼前晃动着,凌空的我吓得手足无措,我吵闹着颤抖着下了马,你却不舍地轻抚着马儿。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你骑马的样子。
你说转业了还是回故乡吧,叶落是要归根的,应该有一个真正的家。记忆里我们不知搬过多少次家了……最难忘的家是人迹罕至的一个营地,那是你在家最少的一段日子。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甘蔗林,部队里士兵们收割甘蔗时空气里会弥散着浓浓的甜、草香以及和汗味混和在一起的气味。只要你在就会拿着镰刀找最粗壮的甘蔗,三两下削尖去尾,怀里就抱了一大捆,还把根部上最甜的一段削了皮递给我,但是我不敢吃多,不仅舌头会干疼,主要怕上火。然后你说有个笑话,说的是有个孙子对爷爷说,爷呀,小时您嚼喂我饭,现在就让我嚼喂您甘蔗吧。说完,您眼泪都笑出了一串。甘蔗收割完后,连绵的山谷裸露出红色的土壤,眼前更是开阔,我常极目远眺,想象着更远的地方会是什么样的景象,你应该在哪里。有时狂风会裹挟着尘土飞扬过山岭,像红色的浓烟,远处应该还是山吧。我们临时的家就在这连绵山谷中的一个平坡上。
“嗒嗒嗒嗒……”每天清晨雷打不变的时间,昂扬的起床号便吹响,引得群鸡也惊得鸣作一片。我们的作息基本和士兵们一样,每一天也在嘹亮的起床号和鸡叫声中开始,他们起床我们也慢悠悠起床;他们集合操练,我妈就开始踩缝纫机帮士兵缝补衣物;听见开饭号,匆忙拿上饭盒去打饭吃;他们吹响熄灯号,我们也赶紧上床休息。我一直觉得军号是最好听的,虽然你不在家,但是军号声给了我最强的安全感和亲切感。
家门前有一条很小的水沟,清澈的水日夜流淌,我们在里边淘米洗菜洗衣,有次我还在水沟里捉到一条大红鲤鱼,兴奋极了。简陋的门头上搭架着一棵茂盛的葡萄树,我常在门口的躺椅上透过葡萄菱形的叶子看着天空,那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感觉像你帽檐上的五角星,真漂亮。等不得葡萄粒成熟,稍带着点青紫色我们就一个个蹦跳着要去摘,或是踩在木凳上,最顶上被日光晒得黑紫的最大最甜那几串,只有叹着气望眼欲穿盼你回家。馋到不行时,翠绿的果粒也下口,酸得直哆嗦嘴。吃饭时就惨了,牙齿连豆腐都抿不动。门前也有大片甘蔗地,地前一小块空地是我们自己种的花生。最讨厌那几只鸡了,有一只白色的大公鸡还悄悄尾随我到甘蔗林里,趁我方便不注意的时候扑上来差点啄到我的眼睛。它们还骄傲地到处乱刨到处拉屎,仿佛宣告那是它们的地盘,下雨后鸡屎又臭又粘,我妈说正好为花生施肥,想到脆甜的花生,我暂且先忍了,心想等你回来我一定要让你宰了它。
你终于回来了,却是在担架上被抬回来的,我妈跟着去了医院照顾负伤的你。传话回来说主要是锁骨折断,右耳鼓膜穿孔。庆幸警卫发现扔来的手榴弹拼死护住了你,好在警卫也保住了命。你不能再带队拉练,不能再往前线了。出院后我们搬离了有葡萄树的家,来到城里部队军区所在地,这是住的较久的家。
部队腾出偏角的几间营房给我们这些随军家属住,把一大间房子的最里边当作卧室,进门是厨房,中间用布帘隔开,四周斑驳的墙面你找了报纸糊上。在家时你的事可多了:修房、修门、拿个锥子修补我们的鞋……我就在一边看你干活。房子常漏水,你观察好漏雨的地方,趁天晴爬到屋顶上换上新瓦片重新垒砌好。木门的缝隙你也找了几块木条细心钉上。简陋的几件家具,其实也就是一张桌子、几条板凳也搬了出来,凳子脚底都被你擦洗得亮晃。一口大锅被你刮得黑灰乱飞,金属摩擦发出尖涩的声音让牙齿好难受,我张开口捂着耳朵,你黑黑的手指一下点我脑门上,气得我跳老远。最怕的是大扫除,你大手拎着长长的扫帚,连房梁上瑟瑟抖动的蛛网也不放过。你不愿闲着也算了,也不让我闲着。喏,不知道从哪里收罗出的一堆杯碗摆在我面前,再三交待茶杯瓷碗边的污渍要用稻草掺着灶灰擦才干净,我十分不乐意地擦着锅碗。然而结果是开心的,最普通廉价的碗碟经过擦洗后闪亮登场,泛着淡淡的洁净的光泽,有些让人爱不释手了。不一会儿,你又高高举着磨好的斧头轻松下腰,桩子上粗壮的木段一下就被劈开。你说凡事有窍门,做事要使巧劲,找对了就是事半功倍,反之事倍功半。我在脑子里重复了几遍,摇摇头表示好难记。斧头因经常使用发着寒光,我双手抬了抬觉得好重。随后,我们将锯下劈好的木柴一块块抬到厨房里码好,堆得不太好的那几根你大手往里一使劲就全部整齐归位,锯木渣被扫进袋子里摆在厨房一角最终发挥了余热。看着最后的战果,你像审阅士兵一样满意地吹着口哨。我也一起享受着这明亮整齐、一尘不染的视觉效果,何况木柴的馨香冲淡了油烟味,家里显得清雅多了。
一天午休时分,你把我们悄悄带进你办公的大院,门口的警卫“啪”地给你行礼,吓了我一跳。院子非常干净整洁,门头上五角星的颜色和那棵火红的木棉花一样鲜艳,在蓝天下有种庄严素雅的美!忽然,“噼里啪啦”周围掉落一地的青芒果,原来是你摇动着树干,我将粉翠粉绿的青芒果用衣服兜上,闭上眼深嗅着清爽的气息。你一脸严肃地要求我快捡起来就回家,这里本是不允许家属来的。我没看清院子全景便悄悄溜回了家。这个往日森严肃穆的神秘大院从此留下了不多的记忆。
你说,我是让你最操心的。所以,你不在家我最自在,成天无所事事瞎混,部队家属八秀那俩姐弟成天满脑子坏主意捉弄我,而我总是上当,却百折不挠,我常因他俩受罚,事后只要他们一喊我就又被勾了魂。最怕最担心你的视线落我身上:“怎么见到我像耗子见猫一样,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你满身威严,声音洪亮,震慑得我心惊胆颤,好像我真的干了什么坏事。其实都是我被人欺负了,一路哭着回来,你非但不为我撑腰,我还得为此罚站,理由是遇事要多动脑子想办法。我聪明点的话就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觉得委屈,觉得自己没错没面子,于是我就使劲哭,哭累了哭不动了,那我也不服气,仍旧堵气站在你面前。我们部队家属就那么几家人,只有那俩姐弟年龄和我相仿,谁让我缺伴呢。一次,他们问我敢不敢喝荷花塘里发臭发黑的脏水,然后他们用荷花叶盛了递给我,我骄傲地一口喝了。待我晃荡到家,一根细竹棍早候着我,完事后问我吃鸡屎还是吃药?最怕喝中药了,苦到吐。因为三天两头发高烧嗓子疼不知喝过多少,往日还可以讨点白糖。这次不敢逞能了,只得边嚎哭着边闭眼一口气喝下这大碗,心里恨毒了八秀俩姐弟。然而死性不改,继续被他们怂恿。一次,拿厚玻璃划伤了自己的大拇指缝了三针;又一次,跟着八秀俩姐弟偷跑到禁地逗警犬,逗完他俩早一溜烟跑没影,我却被警犬扑倒咬住了小腿,被背去医务室包扎;关闭休养了没几天,又跟着他俩跑到士兵们种的菜园子里偷花生、蚕豆、红薯……吃了刚施过肥的番茄后,因急性痢疾差点丢了小命送到医院急救……这些是常事,而我逞强被罚站也成了常态。每次干完这些事,我都祈祷你千万不要回来,再则就是希望你多忙点,就没有时间收拾我了。好在你总在忙,总有使不完的劲,做不完的事。
二
一路颠簸,伴着一路风尘,我们终于回到故乡,在小县城开始了新的生活。几经周转又挪了几次窝后,城郊田野里一片荒芜寂静的区域最终成了我们的家。为了让这个地方变成家的样子,更是开启了你的“万能模式”。
自己拓土基砌墙,自己筛细沙拌沙灰,将残破的土墙修好了,石灰刷上后晾一晚,第二天就白得耀眼。修好了住房和厨房、砌好灶台后,用剩下的边角木料又建了厕所,搭了圏屋鸡舍,将河里捡的鹅卵石铺出一条小路,平整了场院,建了花台,又挖坑种上果树。要回来的细竹子切成指节大小,竹节削圆再用沙纸打磨光滑,在中间烙个小孔,鱼线把这些有序连接串成门帘。风吹过,竹帘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进进出出时顺手薅一大把再放手,顿时叮咚乱响。还得小心一点被你发现就会批评我不珍惜成果。把收集来的彩色画报、铜版纸裁开卷好后用面糊一粘,再切成小截小截的,又是另一种色彩斑斓的门帘。我常盯着看你做木工,你一脚踩在凳子上,并眯眼看着推出的木条,我整理出一大把刨子刨出的木花卷当卷发玩。还喜欢翻弄你的工具箱,知道了鲁班,知道了锯子是如何发明的,知道了凿子钻子、墨斗画线、鱼膘制胶、斧子还可以削木楔,知道了榫卯结构……面前的木头和木板像变魔术一样在你手里变成门窗、椅子、书柜。还有躺椅,靠背是军绿色的帆布,又软又牢实,可以调节弧度。我常瘫在躺椅上看碧蓝的天空,看着白云流走,偶尔有飞鸟掠过,晃啊晃啊,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即便身上多了一件衣服也睁不开眼。
每天都有惊喜都有期盼,我们的家,日渐在你的双手下一天天变得整洁完美,家里的成员也渐渐多了起来,每天鸡鸣犬吠、猫鼠追逐。你还在围墙角盘出一大块菜地,种上四季时蔬。春天梨花纷扬,夏日石榴花开似火,秋日里无花果甜得腻人。快到八月十五,你借了一大口饼锅回来,我们看你把碳火分放在饼锅上下层,中间放上面饼。千层饼、夹心饼、大土饼,我最喜欢吃白糖油渣饼和珍贵的鸡蛋糕,看你忙个不亦乐乎。每一次出锅,双面烤得黄灿灿的饼子惹得我们哄抢,香味和笑声弥漫整个小院,也引来隔壁家探身询问,你大声笑道:“都有都有。”忙到明月高挂夜空照遍田野,照亮着我们这个小小的院落。最惬意的是冬日的暖阳下搬张小桌吃饭,晒够后,进屋时眼前黑黑一片,好半天才恢复视觉。我问,做这么多你不辛苦吗。你哈哈大笑着说,毛主席说过,与困难作斗争其乐无穷。其实在日头下背水泥、搬运砖头、瓦片做重活不是一般的累,很累的时候你就不停地吹口哨。你最爱吹口哨了,除了最爱的军歌外,还吹出好多曲调。我听得出你口哨声里的诙谐、自勉、更多的是愉快……
常在高高的河岸上边走边看着田野。朝露暮雨、春蚕秋稻、虫鱼飞鸟、绿柳冬烟四季更迭,家的炊烟总会袅袅升起,晴日里与天空的白云融为一块。我画的山水画,首先就被老师拿出来给全班同学看。你问我:“姑娘,你画的是我们的家吗?”河岸下一条小路的尽头是几所房子,小路两边有几棵高大的树,“是啊,是我们家。”你年少时为家乡画过毛主席,现在重拿画笔画松竹梅兰,给老家的爷爷奶奶亲人们画麻姑献寿、画奔马……还把相册里黑白照片上的我们涂上各种色彩,照片里的我们被你仔细地涂上口红、胭脂,一个个在你笔下鲜活灵动,真好看。还有你在家里拉二胡,吹笛子,悠扬的音乐在岸上都能听到,我好奇着想要学,我要像你一样将各种奖状装满抽屉。我时常问你,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啊?你告诉我,有啊,除了会的都是不会的,便哈哈大笑起来……
三
“猜猜看,东西在我左手还是右手?”反正你总有办法让我猜不对。我知道只要你一出差回来就会带回好吃的糖果,是你开会时悄悄省下的。有几次,还有更好的礼物:闪亮的发卡、钢笔、漂亮的文具盒……甚至是过年的新衣!我常为此兴奋得睡不着觉。最爱听你讲笑话,你说有个首长开会时拿着秘书写的稿子,字迹太潦草,结果念到四海翻腾时,翻字怎么也看不出,秘书急了,装着倒水悄悄说“翻、翻”,首长可生气了,这篇都没念完,翻什么翻……把我们笑得四脚朝天。说完,你说到省上开会时趁机跟大厨子师傅学了一道新菜,说得我们很期待那些新的菜品:肥肥腻腻的肉条裹了小粉鸡蛋往油里煎炸到金黄后撒上白糖,又把小南瓜掏空放入鸡蛋肉末隔水蒸。还有田野里小水沟的小鱼小虾、泥鳅黄鳝,还有蚱蜢、麻雀,你总有办法弄上饭桌。在最美好的休息日,你批准我们可以睡会儿懒觉,起床后我们围坐在一起,配合着你包饺子。我们将早剁好的肉泥拿出,把和好的面揪成小团擀饺皮,我们兴奋地比赛谁包的好,结果自然还是你,你包出各种造型,区分韭菜、白菜、芹菜馅,一个个像艺术品,在取的时候我生怕弄走样,所以小心极了。连狗在一边都瞪得流口水,猫馋得在脚边打转着傻叫,赶也赶不走。
四
每次约我下象棋、打牌、打乒乓球,你要么会悔棋,要么趁我不注意悄悄把我的棋子藏了,还要告诉我让我知道,让我怄气半天。打球也是,总有假动作害我盯半天。有时被我捉弄回去,你就笑着说要兵不厌诈,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么老捉弄人,亏我那么信任你,你倒是快笑岔气,我只气急得想哭,心理骂你“军阀”。别看你成天和谁都开玩笑乐呵呵的,一旦惹怒了你,即便只是声音大点也是把人吓得脚摇手抖。随后跟过来在这安家落户的几户人家常说,听到你的声音和吹口哨声就安心放心了,还打趣开玩笑,说我家不用贴门神,鬼神见你也要绕着走的。想起当年的你因为家庭极为困难,为了几个弟妹,便弃了学,瞒着家人报名参了军。我眼前仿佛看到那个身着宽大军服,背着行装,冒着刺骨的寒风,没有一个亲人送别的少年从此踏上行军路,倔强地开始了20 余年艰苦的军旅生涯。我妈说你刚开始当士兵时每月6 元的津贴,除了必须的肥皂、牙膏要买,袜子、衣服总是穿了又穿补了又补,节约下的钱就只往老家寄。现在,不仅让我们继续艰苦朴素的传统,还把部队上的那一套全部用来管理家:每星期一次大扫除,日常用品、被褥必须摆放整齐,早睡早起按时吃饭作息,准时回家,不能吃独食,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艰苦朴素、助人为乐,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每天放学后,我得到门口的小沟里捞浮萍和剁碎的菜叶碎米拌一块喂鸡、还要一桶桶打井水浇菜地、还得帮着烧火洗菜洗碗。最怕的就是帮着背煤,家里的燃料半是柴火半是煤,拖拉机只能拉到河埂上,河埂到家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一车背完一身煤灰不说,全身都有种散架般的酸痛。我妈不满你的严厉,就骂你是“军阀”!我看看自己磨出茧子的手,心里也恨着“军阀”。你倒好,说是要懂得知艰识苦,这是培养我们的毅力和独立生活的能力。我实在气不过就和你大吵,过后你便写了几大页的信笺放我桌上。说凡事都要看到好的一面,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有经过劳动才会看到美好,才会珍惜幸福……气头上的我是不服的。然而,至今却非常遗憾没有保留下这些只给我的信札。
五
日月更迭,一切的一切似在昨日,家成了娘家。回家里可喜欢躺在你的床上了,简单的几件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干净整洁的旧被褥还是叠得那么棱角分明,家中的每个成员应该都躺过你的床吧。你总保持着笔直的身形忙出忙进,给我们拿零食、泡茶水、给我妈找药端饭、按摩、抱上扶下……每次,躺在你的床上,你总会轻手轻脚拉过被头上那张边角补了又补的军用毛毯盖在我们的身上。伴了你一生的军毯始终散发着淡淡的阳光的味道,前一秒还在聊天,后一秒便立马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你收起了大大小小的奖状、军功章,收起了你此生的尊严荣耀,收起了你的严厉,只是一味慈祥地赞赏地看着我们笑着。你忘记了好多事情,忘记了好多人,甚至忘记了我们和你自己。唯一不忘的仍是习惯性的每天每时在床边侍候生病多年的我妈,像个温和的“老仆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挂在墙上的笛子和萧都披上了尘灰,你也不再画画、写毛笔字,不再写作、记日记,我们开怀畅聊时,你只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只是听见我们笑你也侧过头望着我们笑。
如今,你蜷在躺椅里,应该是真的累了。你只把自己蜷在当年的那把椅子里,蜷在黑色的衣服和帽檐中,蜷在阳光照不见的黑暗一角,与我们的谈笑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无声无息,像一团影子。你就这样藏住满脸沧桑岁月,藏住你的渴望和失落、你的病痛和孤独……或许是我们笑得太大声,你抬眼看着我们却是出于礼貌地抱歉一笑,可你的笑容让我既心酸又心塞,只觉得你离我们好远好远,似隔着岸、似隔着山海、隔天隔地,远得不知道你在哪个世界,远得成了现在黑白相框里笑意依旧的你……恍惚中似听见你吹口哨般清脆昂扬、节奏分明,仿佛年幼的我又紧拽着你的手指小跑着努力跟上你大步流星的脚步。似看见你对着我满脸春风笑意,对我说,姑娘回来了嘎!似看见你在院子后门告别,立马又到前门挥手,只为多见我一面,多送我一程。如往昔冬日的凌晨你送我上学到河岸,再送到桥头说,姑娘后面的路你不要怕,勇敢些,直至目送我走到村口……可这些画面终将成为脑海里最深处的回忆,再见了爸爸,永别了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