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画中空白对意境的营造研究

摘 要：中国山水画创造了令人向往的幻境，运用有限的笔墨在无尽虚空中打造广袤空间。空白在山水画中起关键作用，与笔墨相衬，营造意境。虚之空白和实之笔墨共同构筑梦幻领域，引发观者遐想。学习和创作山水画时，空白不可或缺，与笔墨互为补充、相得益彰。正因为空白源自虚实相生的画面处理方式，留白的功效恰到好处，甚至在没有笔墨的情况下，空白与画面中的形象融为一体，营造了虚实映衬的绘画效果，塑造了独特的中国山水画意境之美。通过对中国画中空白的研究，深入探讨了它在表达意境方面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并追溯了其在中国传统山水画中经典的表现手法，探索艺术家如何借助空白营造意境，实现人们寻求心灵栖息之地的愿望。

关键词：知白守黑；意境营造；中国山水画；空白；留白

中国山水画的审美价值很高，空白在其中扮演关键角色。它与笔墨相结合，创造了独特的意境。空白在塑造意境和展示超然世界方面发挥重要作用，提升美学体验并营造梦幻氛围。创造意境需要运用空白，巧妙处理黑与白的比例，在绘画中融入“虚”的元素。这样可以加深对实景物象的描绘，拓展表现空间，并为意境创造打下基础。“虚”与“实”的结合，使艺术家情感与景观融为一体，勾勒出寓意丰富的画面。因此，留白作为带有隐含意义的图像元素，与明确的笔墨形象相呼应，在塑造和提升意境方面不可替代。

一、空白的审美价值

（一）素朴美

在山水画意境的构建中，空白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其中，黑白作为最纯净、朴素的颜色，体现了简单本质和概括性特征。中国化的哲学观念以及中国传统绘画材料对于画面颜色的选择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众多的色彩中，黑与白是对比最强烈、醒目的色彩组合。中国画中，空白成为营造意境不可或缺的元素之一，被注入了独特的审美元素，为中国画丰富的内涵和审美价值提供了支持。

老子的道家思想深刻影响了水墨画的色彩运用，黑白被视为更本质的颜色。将黑白相互呼应地放置在一起，形成了明显的差异，从而展示出黑白两色间强烈的对比，给观者带来强烈的心灵共鸣，显示出黑白色调的总括性和代表性。这样一来，艺术作品的感染力得到了提升，同时在总括性和朴素本质中彰显出空白之美。这为山水画赋予了更为深刻的意境，构筑起独特的山水画艺术美感。

（二）简约美

山水画的空白和简约美是其独特之处，与传统中国绘画的审美追求契合。在山水画中，艺术家巧妙地利用留白手法，通过虚实相间、淡墨轻笔的表现方式创造出雄浑壮丽的山水景象。首先，在山水画中运用适度的空白能够营造出广阔而宁静的氛围。通过故意不涂染整个作品的纸面，而保留大面积的空白部分，在点线面结构上的简约处理也为山水画增添了韵味，艺术家往往以最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山和水的形态，用少量的墨色来描绘山坡和树木的轮廓，将复杂的山水景象凝聚成简明扼要的形式。这种简约处理使得画面更具有张力和层次感，赋予了山水画极高的艺术价值，使人沉醉于其中。

（三）自然美

山水画中的空白所呈现出来的是大自然广袤而辽远的景象。艺术家运用留白手法巧妙地创造出一片无边无际的氛围，使观者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大自然的魅力。这种宽广的空白给人以开放和包容的感觉，让人沉浸其中，心情愉悦。在山水画中，空白展示了大自然的纯净与宁静。艺术家在构图设计时有意保留空白部分，力求简洁明快的效果。这种简约处理给人视觉上的平衡与和谐，同时也引发人内心对人生和自然的思考与冥想。当观者欣赏山水画作时，会感受到宁静澄澈的境界，仿佛置身于大自然的安详与和谐之中。适度运用留白手法可以让观者在看似平淡无奇的画面中发现隐藏的细节和微妙的变化。艺术家通过精确而简单的线条勾勒，传达出山水间虚实交错、云雾缭绕的美感，让人沉浸其中并且充满想象。

二、空白的意境营造

（一）黑与白的和谐：山水画中的留白之美

山水画以墨色描绘情景，赋予宣纸独特的美感。白纸与黑墨形成对比，使画面具有生动一致的艺术效果。传统的山水画摒弃绚丽多彩，采用朴素的水墨表达内心情感，构图原则是知白守黑和虚实相生。合理安排黑色和白色，巧妙处理留白位置，将分散的景物连接起来，展现出山水画深远的意境。可见，留白的处理影响着景物的表现，正确的留白处理可以映衬实体景物。

（二）山水画中的空白与意境的创造

山水画的空白是营造意境的手段。意境以宇宙和人生为对象，赏玩色相、秩序、节奏、和谐等元素，反映心灵深处的情感。意境是中国传统美学中的重要概念，通过时空境象描绘创造艺术境界。艺术家用心灵投射万物，创造主观情调与客观景象交融的艺术世界，形成富有深度的灵境，即为“意境”。意境表现画家品格和人格形象。山水画家运用传统笔墨技法作为艺术语言，书写感人情境，使画面产生美感。黑色和白色在画家的统一协调下，达到生动的境界。道家思想影响了黑白作为水墨画颜色的选择，强调朴素超越自然之美。山水画追求虚实相生，讲究黑白平衡和安排，将分散景物巧妙连接，力求气韵连贯流畅。优秀的山水画运用空白设计，处理虚实、疏密、聚散关系，展现黑白和谐统一。留白增强作品意境和生动性。山水画构图中的节奏和韵律使观者产生跳跃感。节奏缺失使作品失去生命力和美感，艺术价值丧失。细部留白创造物象间的微小空白，如岩石纹理间、树木枝叶交叠处的气孔等，影响画面氛围。这些微小空白像皮肤上的毛孔，維持整体作品的“呼吸”。

（三）中国绘画中的留白与老子思想的关联及意境创造

中国绘画中的留白体现了老子思想的影响。在《道德经》中，道被描述为虚无又实在、模糊难测的存在，象征着世界。它既有形又无形，蕴含精神真诚和信任。道生万物，循环不止，这种恍惚和混沌与绘画中的留白有关联。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道即有和无的统一。因此，宇宙万物也隐藏着道的特征，使得观者眼中的现象世界同样呈现有与无、虚与实的统一。在老子提倡的虚实结合、有无相生的思想下，中国人的审美世界呈现出流动的节奏。正如《道德经》第二十八章所言：“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这里的“白”与“黑”闪现出阴阳虚实辩证法的理解。老子认为，“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虚空创造了流动且生机盎然的世界，使万物具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南朝谢赫六法中的“气韵生动”包含刚性和实在的“气”，以及柔性和虚幻的“韵”。虚实相生潜藏其中，这意味着如果没有虚空的介入，很难达到“气韵生动”的效果。唐代刘禹锡提出的“境生于象外”是中国传统美学“意境”理论的重要支持。所谓“境”大于“象”，因为“境”不仅包含视觉上的“象”，还蕴含“象”之外的虚空。如果缺乏虚空和留白的渗透，审美意境就会缺乏依托。

“知其白，守其黑”讨论的是“白”与“黑”的相生相克、相互依存和互相影响。然而老子哲学想要告诉世人的是，只有符合道的事物才能达到完美。道与现实世界的对应将其与虚实联系起来，并转移到绘画中。未具形之“白”与墨迹塑造之“黑”自然地融为一体，因为万物都受制于有与无、虚与实。中国绘画通过实现留白，实现了虚与实的互衬，延伸了有与无的哲学理念，并真实反映了文人士子对道的追求和寄托。

三、山水画中空白的赏析

（一）马远的山水画

马远是南宋著名山水画家，以独特风格和技巧而闻名。他善于利用留白突出山峰、水流或建筑等主题，增加画面层次和生动感。山峰常被云雾覆盖，利用留白描绘云雾形状，增添神秘和质感。他运用留白表现远处山水，以简洁线条和充足留白创造虚实相生效果，展现空灵之美。他的代表作品《寒江独钓图》，这幅画只画了一叶扁舟和一个孤独的渔翁正在船上钓鱼。在船边还能看到几缕淡淡的水纹。除了这些元素外，整个画面几乎是空白的。这样的艺术手法恰如其分地突显了江面的清冷、凄凉的氛围。渔翁孤独地独占了画面的一半，表达出对江山残败与冷落的伤感，以及画家心底无法言说的失国之痛。在山水画中，创造空白常被画家视为抒发个人情感的重要手段。

（二）倪瓒的山水画

倪瓒是元代著名山水画家，以独特精致的用墨而闻名。他善于利用留白描绘山水的神韵和质感，注重勾勒轮廓和纹理。他巧妙地运用留白描绘山峰的霞光、水流的波澜和树木的枝叶，使画面更生动立体。合理安排留白，创造超凡脱俗之感，展现山水的灵动变化。其绘画如同诗歌，画面中空灵处尽是一望无际的诗意，引人遐思。山水画中常见的大小空白成为其完美作品的重要组成部分。大空白创造宽松清逸风格，小空白可视为焦点或窗口。无论大小，空白是画面中最活跃的区域。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大空白和小空白创造广阔空间，超越画面范围。倪瓒山水画中的空白较大，有些甚至占整幅作品三分之二。倪瓒的绘画风格空疏秀美，特点非常明显。他的作品令人感受到丰富而不失空灵的氛围，无论是《虞山林壑图》还是《溪亭秋色图》都是如此。深入观赏倪瓒的画作可以发现，正是因为他善于运用留白和疏松布局，在适当的位置创造出恰到好处的空白与疏离感，使得观者产生审美上的愉悦，并达到“画简而意不简”的境界。

（三）黄宾虹的山水画

当人们欣赏山水画之美时，常会被其中的空白吸引。而这种吸引力往往源于画作中的“藏”——那些巧妙安排的留白部分。有时，“藏”出现在“虚”处，不需要任何线条勾勒，但能让观者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实际意义。黄宾虹的作品几乎无一例外地展现了这种表现手法，在他的《仙霞岭上》《青城山中坐雨图》等作品中，观者可见树木间、山间和屋后保留着一片、一点甚至是一丝留白。这些空白给人以朦胧、虚幻之感，似云非云、似水非水，这就是黄宾虹画作中的“藏”。黄宾虹巧妙运用大胆笔触和丰富留白表现山水形态和氛围，以简洁线条勾勒出山峰、水流、植物等元素。留白使画面开阔宽广，创造动感与流动感，充满节奏和变化。留白在黄宾虹作品中起重要作用，使近处与远方景象相连，保证意境明快，呼吸通畅，氛围流动。黄宾虹作品中明亮墨色与黑白对比增添生动感，引人入胜。

四、山水画中的空白所带来的启示

中国画中的色彩运用独特，白色代表虚无，黑色代表实在。山水画中，艺术家善于利用黑白对比和留白来表现物象。水面、天空、云烟、树木、山石、道路等呈现虚幻神秘之感。白色尤其能传递无限意境。中国人的宇宙观富有生命力，山水构成了活力四溢的宇宙。从传世山水画作品中可见画家在布局和构图上的差异：留白的大小、形状、疏密、节奏和韵律展示了画家的笔墨和造型功力，留白处墨色变化和相邻物象的黑白对比反映了画家的墨色水平和思想情感的融合。

山水画的留白给人以广阔的探索空间，同时也启发和引导山水画家。中国人的宇宙观不仅仅是追求空间存在，更是以灵动的山水构建宇宙的形象。每幅传世山水画虽然各不相同，但存在着紧密联系。画家在留白布局方面展示了他们在意象和构图能力上的差异。画家的笔墨水平和造型能力通过留白意象间的关系得以展现，包括留白的形状、大小、节奏、疏密和韵律等。画家的笔墨水平和思想情感的融合程度，則在留白处墨色变化和相邻物象的黑白对比处理中表现出来。

山水画创作注重“意在笔先”，创作山水画需要注重将意境置于绘画前沿，而留白在构图中占据重要地位。创作一幅山水画时，首先要明确其立意和意境，以引导观赏者实现思想和精神上的共鸣。这需要精心安排画面中的白与黑。创作不是凭空想象，而是需要在明确立意后收集素材，并进行构图构思。

综上所述，画面中的空白可以被看作画面中的“气”所在，这股“气”蕴含了画家创作时的情绪，也影响着整幅画的精神气质。保持“气”的流通十分重要且值得研究，合理处理空白可以使画面更加流畅，具有更强的感染力。画面中不同位置、大小和形状的空白能够营造出各异的意境。无论是创作、欣赏还是学习山水画，都应充分重视空白在其中的重要作用。特别是在山水画的创作过程中，将创造空白之美视为构建意境的重要任务，并充分发挥空白在山水画意境中的独特作用，创作出意境深远、气韵生动、引人入胜的佳作。在山水画的创作和欣赏中，对于空白的审美价值需要形成深刻的认知，充分发挥空白的重要价值和有效作用，深刻感受山水画所呈现的意境之美，创造出生动而深远的山水画世界，展示山水画独特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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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郝丹，延安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