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向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欧盟四版公民数字能力框架:演进、比较、特点和启示

刘晓峰,兰国帅,杜水莲,李晴文,黄春雨

(1.华东师范大学,上海 200026;2.河南大学,河南 开封 475004;3.河南省教育信息化发展研究中心,河南 开封 475004)

一、问题提出

构建中国式高等教育现代化亟需高等教育数字化转型,深化高等教育数字化转型亟需提升公民数字能力。数字能力是实现高等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重要保障,也是影响高等教育数字化转型质量的关键因素[1]。提升公民数字能力、培养数字化人才是高等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重要条件。高等教育数字化转型在一定程度上受高等教育机构成员(如教师、管理者、数字化转型团队、研究者、学生)、企业、政府和其他利益相关者数字能力的影响[2]。因此,推进高等教育数字化转型亟需提升公民数字能力,为高等教育数字化转型奠定劳动力转型基础。早在2006年,欧盟便将数字能力作为公民终身学习能力的关键要素,其发布的《欧洲议会和理事会关于终身学习关键能力建议》报告,将数字能力列为公民终身学习八种关键能力之一[3]。2010年,欧盟开始着手研究“欧洲公民数字能力框架(简称DigComp框架)”项目[4],并于2013年发布了首版“欧洲公民数字能力1.0版”(简称DigComp1.0)[5],2016年升级完成了“欧洲公民数字能力框架2.0版”(简称DigComp2.0)[6],2017年升级完成了“欧洲公民数字能力2.1版”(简称DigComp2.1)[7],2022年升级完成了“欧洲公民数字能力框架2.2版”(简称DigComp2.2)[8]。我国为加速高等教育现代化进程,以高等教育数字化转型引领高等教育现代化建设,在公民数字能力提升战略方面也进行了相关部署。例如,我国于2020年颁布的“十四五”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提出,“要加快数字化发展,提升全民数字技能”[9]。中央网信办等四部门于2022年印发了《2022年提升全民数字素养与技能工作要点》,提出要“提升劳动者数字工作能力,促进全民终身数字学习”[10]。由此可见,提升公民数字能力已成为我国持续推进高等教育数字化转型,建设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大国以及构建中国式高等教育现代化的重要方略。

国外公民数字能力研究起步较早、历时较长,其相关研究主要关注公民数字能力的内涵阐释、现状调查、影响因素探究、框架模型构建、测评工具开发、素养教育研究等方面[11-14],呈现研究视角微观性、研究方法实证性等特征。国内公民数字能力研究目前主要聚焦公民数字能力的现状调查、内涵阐述、国际比较、模型框架构建、衍生概念研究等方面[15-18]。国内公民数字能力研究“引进”丰富,关注度较高、研究主题广泛,但缺乏“创生”,主要译介国外数字能力相关政策文件和理论框架,国际比较研究居多,较少提出可操作的本土化数字能力提升路径。理论层面存在数字能力与衍生概念混用、数字能力概念模型要素模糊、理论框架缺位、顶层设计缺乏较弱等问题。实践层面缺少具有可操作性的公民数字能力框架、框架实施指南、测评认证工具、技能发展指数等[19-20]。

综上,国内学界亟需探明欧盟科学制定公民数字能力框架的演进历程、公民数字能力框架应包括的构成要素以及应具备的典型特征、如何提升公民数字能力来有效推进我国高等教育数字化转型等问题。欧盟公民数字能力框架经过多年持续发展和完善,目前已成为国际上发展和衡量公民数字能力的权威框架,极具参考价值。鉴于此,本研究采用内容分析法和比较研究法,从教育数字化转型视角,以迈向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欧盟四版公民数字能力框架为研究对象,旨在探明其演进脉络、构成要素、更新特点和实践举措,为我国高等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劳动力转型寻求路径。

二、欧盟四版公民数字能力框架的动态演进

欧盟对公民数字能力相关研究的重视,可追溯到2006年发布的《欧洲议会和理事会关于终身学习关键能力建议》报告,该报告将数字能力(Digital Competence)列为公民终身学习八种关键能力之一[3],并于2010年起开展了“欧洲公民数字能力框架(DigComp框架)”项目。欧盟最早开发且更新公民数字能力框架比较频繁,至今已连续发布了四个版本的“欧盟公民数字能力框架”。

(一)欧盟公民数字能力框架1.0版(DigComp1.0)

欧盟于2013年首次发布了《DigComp:发展和理解欧洲数字能力框架》报告,介绍了“欧盟公民数字能力框架”项目的最终结果,提出了一个面向所有公民的数字能力框架,开发了包括5个数字能力领域(维度1),21种数字能力标题和描述(维度2),3个数字能力等级(初级、中级、高级)描述(维度3),21种数字能力在知识、技能和态度方面的实例(维度4)以及如何将数字能力应用于学习和就业场景的案例(维度5)这五个维度的DigComp1.0[5]。DigComp1.0框架是提高公民数字能力的工具,教育决策者借助该参考框架可以制定支持数字能力建设的教育政策、教育规划和培训计划,以提高特定目标群体的数字能力。

(二)欧盟公民数字能力框架2.0版(DigComp2.0)

欧盟于2016年发布了《DigComp2.0:公民数字能力框架概念参考模型》报告,开发了DigComp2.0。DigComp2.0是DigComp1.0更新的第一阶段,主要更新了公民数字能力的概念术语和概念参考模型,修订了5个数字能力领域(维度1)的名称、21种数字能力标题和描述(维度2),并举例说明了如何在国家层面和区域层面使用DigComp2.0。该报告概述了DigComp框架在三个主要领域的实施情况:(1)教育政策制定和支持;(2)教育、培训和就业的教学规划;(3)教育评估和认证。该报告还列举出欧盟成员国在这些领域中实施DigComp框架的十多个案例,以概述DigComp框架的当前用途[6]。

(三)欧盟公民数字能力框架2.1版(DigComp2.1)

欧盟于2017年发布了《DigComp2.1:具有八个能力水平等级和使用示例的公民数字能力框架》报告,升级完成了DigComp2.1。基于DigComp2.0概念参考模型,DigComp2.1保留了DigComp2.0的5个数字能力领域(维度1)的名称、21种数字能力标题和描述(维度2),将公民21种数字能力的3个能力等级扩展为8个能力等级(维度3),并重点介绍了21种数字能力应用于学习和就业场景的8个能力等效应用案例(维度5)。但是DigComp2.1不包括21种数字能力在知识、技能和态度方面的新实例(维度4)[7]。

(四)欧盟公民数字能力框架2.2版(DigComp2.2)

欧盟于2022年发布了《DigComp2.2:提供新的知识、技能和态度实例完善的公民数字能力框架》报告,升级形成了DigComp2.2,主要更新了21种数字能力在知识、技能和态度方面的实例(维度4)。该报告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主要介绍了DigComp2.2整体框架,重点介绍了250多个知识、技能和态度的新实例,旨在帮助公民自信、批判和安全地使用日常数字技术和人工智能驱动的新兴技术;第二部分收集了关于DigComp框架的主要参考文档,包括用于自我评估和监测数字能力发展的工具,以及有助于在工作或国际层面等不同背景下实施DigComp框架的参考资料[8]。

总之,DigComp框架作为提高公民数字能力的工具,提供了一种在欧洲范围内研究和描述公民数字能力的通用语言,用于确定和描述数字能力的关键领域。自2013年至今,DigComp框架已用于多种用途,特别是在就业、教育和培训以及终身学习方面。它可以跨部门、跨学科和跨系统使用,使公民有效发展其自身的数字能力。此外,欧盟发布的公民数字能力系列框架经过十多年持续发展和完善,已成为国际上培养和衡量公民数字能力的权威参考框架。

三、欧盟四版公民数字能力框架比较和特点

(一)欧盟四版公民数字能力框架的比较

为有效落实因欧盟终身学习能力培养理念,持续提高欧盟公民数字能力,欧盟DigComp框架自2010年起共产生四个版本。欧盟自2013年提出DigComp1.0以来,该数字能力框架共经历了三次更新,分别为DigComp2.0、DigComp2.1和DigComp2.2,四版DigComp框架的具体内容比较与分析如表1所示。

表1 欧盟公民数字能力四版框架比较与分析

1.五个数字能力领域:名称变更

随着智能技术的普及,社会各领域的数字化转型进程不断加快。为适应数字社会变化对公民数字能力的新要求,数字能力原有框架中5个数字能力领域的名称界定和数字能力描述从DigComp2.0开始得到更新。

(1)在DigComp2.0中,“信息域”更名为“信息素养与数据素养域”,“沟通域”更名为“沟通与协作域”,“内容创作域”更名为“数字内容创作域”。这三个领域的名称变更顺应了数据资源泛在分布和指数级增长的社会趋势,也使数字能力框架的时代定位和能力描述更加精准,符合未来数字社会的发展需求,同时也突出了新一代智能技术不断融入公民社会生活后,形成了以开放、协作和共享为主要特征的网络生态,对公民在社会生活中开展协作共享活动提出更高要求[21],明确了创造对象和创造方式的数字化特征,更加贴合数字化时代发展脉络[22]。

(2)“安全域”“问题解决域”两个领域的名称并未改变,但两者的具体能力描述都得到了相应扩展。这表明,在数字化时代,公民的信息安全意识与问题解决能力同等重要,突出了数字化转型对工作和生活环境的变革作用。总之,数字化技术持续地与教育互动、协同、耦合,推动教育领域优化发展与数字化转型,五个能力领域名称的变更及其内涵的丰富满足了数字环境发展的需要,落实了数据驱动的教育数字化转型,凸显了提高公民数字能力势在必行。

2.二十一种数字能力:内涵丰富

为满足数字社会发展需求,优化数字能力框架对发展和衡量合格公民数字能力的指导性,相较于DigComp1.0,DigComp2.0在具体数字能力数目上并无增减,但对具体数字能力的名称和内涵进行了修订。

(1)在“信息素养与数据素养域”,DigComp2.0将浏览、搜索、过滤、评估、管理的对象由DigComp1.0的“信息”拓展为“数据、信息和数字内容”。除了关注对数字信息的识别、检索和存储等能力外,还重点聚焦有关数据的意识、获取、分析、解读、评估和应用等能力素养,将大数据、智能终端和数字内容等深度融入公民的生活、学习和工作。

(2)在“沟通与协作域”,主要侧重数字技术在交互、分享、公民参与和协作等活动中的应用,如将“共享信息内容”修订为“利用数字平台共享信息”,将“获得网络公民身份”修订为“采用数字技术获得网络公民身份”等。

(3)在“数字内容创作域”,重点聚焦对数字内容的开发、整合和重新阐释,如将“开发内容”修订为“开发数字内容”,将“整合和重新阐述”修订为“整合和重新阐述数字内容”。“版权和许可证”“编程”虽未有改变,但编程和计算思维将成为合格数字公民在未来智能教育时代的必备能力。

(4)在“安全域”,为指导和发展公民保护个人隐私和网络数据的意识与能力,促使公民了解社会包容和福利方面的数字技术,新增了“隐私保护”和“社会福祉”等内容。

(5)在“问题解决域”,4个数字能力虽没有显著变化,但对具体数字能力的描述强调了公民应能够使用数字化工具解决工作和生活中的实际问题,具备创造新知识和改进解决方案的能力。

3.二十一种数字能力的能力水平等级:不断细化

(1)DigComp2.1将DigComp1.0的数字能力等级由初级、中级、高级增加为初级、中级、高级、高度专业化,同时借鉴了“布鲁姆认知理论”将21种数字能力的能力水平等级细化为记忆、理解、应用、评估、创造五种认知下的8种能力水平(见表1中)[21]。

(2)DigComp2.1按照由低到高的数字能力等级顺序将DigComp1.0中的等级细化,每两种水平对应DigComp1.0中的一个等级,如DigComp2.1的1～2两种能力等级对应DigComp1.0的初级。此外,在描述数字能力应用实例时,不同于DigComp1.0对公民数字能力初级、中级、高级三个级别的简单描述,DigComp2.1从8种能力等级对其进行详细描述,有利于各类教育主体根据社会发展与需求变化,设计用于评估公民数字能力发展、职业指导及工作晋升的工具[21]。

4.二十一种数字能力在知识、技能和态度方面的实例:动态更新

(1)DigComp2.2对DigComp1.0中的实例进行更新,不仅从整体上对每种数字能力所需的知识、技能和态度提供了相关实例,还区分了实例间的数字能力等级,升级完成了原有框架中围绕“知识、技能和态度”的实例,对公民应对新技术、新现象和新事态所需的知识、技能和态度方面做出了全面更新。

(2)DigComp2.2的研制经历了概念研究、专家咨询、实践调研、利益相关者广泛论证等多个环节,经过了信息素养、数据素养、人工智能、物联网、编程、隐私和个人数据、安全和保护、数字与环境、电子办公等12个工作组的多轮修订,最终确定了旨在帮助欧洲公民自信地、批判性地和安全地使用数字技术的259个实例[22]。这些实例来源于社会热门主题,例如:社交媒体和新闻网站中的错误信息和虚假信息(核查信息及其来源、假新闻、深度造假)、互联网服务和应用程序的数据化趋势(关注如何利用个人数据)、公民与人工智能系统交互(包括数据相关技能、数据保护和隐私)、基于物联网的新一代智能技术、环境可持续性问题(信息技术消耗的资源)、新兴的互联网环境(远程工作和混合工作等)。

5.二十一种数字能力应用于不同场景的案例:不断拓展

(1)关于21种数字能力应用于不同场景的案例维度方面,DigComp1.0提供了学习和就业的案例,也提到了社会、交易、公民身份、幸福感等其他维度。而在DigComp2.0中,该框架对教育、培训和就业方面的三种用途进行了具体分类:教育政策制定及支持涉及教育政策或战略文件的制定、加强与其他框架的联系;教育、培训和就业的教学规划涉及课程评估或现有能力差距分析、通过教育和培训发展就业技能;能力评估和认证涉及自我评估、学生评估和技能认证。

(2)DigComp2.1和DigComp2.2继续沿用了DigComp1.0提出的从学习和就业场景列举应用案例的方法,但与DigComp1.0不同的是,DigComp2.1针对21种具体数字能力的不同能力等级要求,将数字能力置于具体场景中,更新了21种数字能力应用于学习和就业场景的8个能力等级的应用案例,模拟公民在社会生活中应用数字能力的活动。例如,列举了学习场景中的准备报告、主题演示等数字平台应用,以及就业场景中的求职流程、员工应用新程序的培训、使用推特账户分享信息等方面的案例。

(二)欧盟四版公民数字能力框架的特点

1.秉承以人为本的过程性发展理念

欧盟DigComp框架的研制体现了以人为本的价值旨归,秉承了以人为本的过程性发展理念。主要表现在:(1)尊重公民数字能力发展水平的差异性,开发了满足不同公民群体数字能力需求的数字能力发展进阶模型。不论是DigComp1.0中的初级、中级、高级3个能力水平,还是DigComp2.0中的初级、中级、高级、高度专业化(每个能力等级包含2个能力水平)的8个能力等级,都表明DigComp框架并非是针对公民数字能力的结果性评价,而是基于公民个性化和差异化发展视角来提升公民数字能力[23]。公民可依照DigComp框架的数字能力等级精准定位自身的数字能力发展水平,进而选择个性化的数字能力提升路径。(2)满足DigComp框架用户的个性化使用需求。DigComp框架为欧盟各国数字能力培养实践提供了一个非规定性的概念参考框架,用户可根据自身实际需求进行选择。总之,欧盟DigComp框架基于过程性发展视角审视公民数字能力发展历程,为公民提升数字能力提供了个性化的参照标准,有助于公民精准定位自身数字能力水平,促进公民数字能力的个性化和可持续发展[24]。

2.秉持可持续教育发展理念

可持续教育发展理念一直是欧盟DigComp框架的重要内容和核心议题。从欧盟DigComp1.0到DigComp2.2,欧盟始终寻求实现人与自然可持续性发展的数字技术[22]。DigComp2.2将DigComp1.0中强调的信息技术及其应用对环境的影响,扩展到关注新一代智能技术及其使用对环境的影响,同时还丰富和扩展了公民的“环境保护”素养能力等级,旨在倡导公民在日常生活中肩负起保护生态环境的责任,了解气候危机、环境退化和生物多样性丧失等在内的全球挑战,从而让公民有意识地改变消费和生产模式,以支持现代社会的绿色转型和可持续发展[25]。由此可见,欧盟DigComp框架在具体应用过程中重视绿色转型和可持续教育发展问题。

3.采用与时俱进的动态更新机制

欧盟DigComp框架的研制过程融合了理论研究与实践调研,通过有效结合研究者、相关领域专家及有关教育主管部门的力量,以科学性、实用性与专业化为导向[26],形成了动态修订的更新机制,有效避免了由于更新时间间隔较长而导致框架与现实需求脱节的弊端[23]。例如,相较于初始版本DigComp1.0,DigComp2.2数字能力领域的名称及其描述均随着数字技术的迭代更新而不断丰富拓展,其在学习和就业场景中的应用案例也与社会发展保持一致,更加明确了创造对象和创造方式的数字化特征,也更加顺应了时代发展特征[22]。为了便于各类教育主体依据社会发展与生存需求培养公民数字能力、开发公民数字能力评估工具,欧盟将数字能力水平等级逐步细化,将应用案例与数字能力一一对应。可见,欧盟DigComp框架的动态更新机制既是数字技术发展和社会背景变迁对公民数字能力要求变化的现实关照,也是立足数字能力发展现状对未来公民数字能力发展需求的前瞻性思考。

4.兼具实践操作性原则

可操作性强是欧盟DigComp框架在实践层面的典型特征。在理论指导层面,DigComp框架既有纵向的类属划分,又有横向的要素分解;既有概念依据,又有应用指导;既有水平层次的能力划分,又有不同能力领域和能力等级的细化,从而形成了一个较为全面的、具有理论指导性和实践操作性的立体架构[26]。这种结构使得DigComp框架在公民数字能力的发展和测评上具有很强的实用性和可操作性。具体表现在:一方面,DigComp框架以提升公民数字能力和促进数字社会发展为导向,切实关注公民的实际生活,有效帮助公民应对数字时代的变革与挑战,更好地解决生活中的实际困难,从而提高生活质量[27]。例如,每版DigComp框架都针对每种数字能力及其熟练程度提供了知识、技能和态度在“学习”和“就业”两个特定领域的应用实例[25],为公民实际操作提供具体指导。另一方面,DigComp框架列举了在“政策制定及支持”“教育、培训和就业的教学规划”以及“评估和认证”等方面的具体使用案例,为开发相关教育制度规划提供参考。这些与公民生活情景息息相关的具体案例,极大地增强了DigComp框架的实用性。

5.兼具多元文化适用性原则

欧盟DigComp框架的研制经历了概念映射、案例研究、利益相关者的在线咨询、专家研讨会、概念性框架提案、多方利益相关者协商并达成共识等过程,最大程度地凝聚了多方利益相关者的共识,最终形成了一个结构上科学完善、文化上多元适用的参考框架,为不同国际组织、国家和群体快速开发适合其需求的数字能力框架提供了参考和借鉴。例如,在国际组织层面,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以此为参考开发了面向亚太地区儿童数字素养的亚太地区数字儿童框架,指导儿童数字能力的培养[28];在国家层面,爱沙尼亚、克罗地亚、奥地利、爱尔兰、西班牙、塞尔维亚、挪威、立陶宛等国家基于欧盟DigComp框架先后制定了本土化的数字能力框架[24];在特定群体层面,欧盟基于DigComp框架开发了面向消费者群体的消费者数字能力框架(DigCompConsumers)、面向教育者群体的欧洲教育工作者数字能力框架(DigCompEdu)等。

四、欧盟两版公民数字技能指数比较和特点

《欧盟社会权利行动计划支柱》提出:到2030年,至少80%的公民要具备基本数字技能,并有2000万信息和通信技术专家[29]。为实现该愿景,需要在理论层面上制定公民数字能力发展指导框架,在实践层面上开发数字技能测评工具,为诊断数字技能、预测数字鸿沟、制定相关政策及实施教育培训提供依据。

(一)欧盟两版公民数字技能指数的比较

数字能力是知识、技能及态度的集合[30],而数字技能指数是针对数字能力中的“技能”维度,关注的是公民解决问题的能力。为有效解决全欧洲范围内公民数字技能供需状况的监测与评价问题,对公民数字技能水平进行跨国比较,欧盟开发了“数字技能指数(Digital Skills Indicator,简称DSI)”。2010年,欧盟委员会发布《欧洲数字议程》,建议开发“数字能力和媒体素养指标”[31]。2014年,欧盟基于DigComp1.0的四个数字能力领域,发布了“数字技能指数1.0版”(简称DSI1.0),并使用该套数字技能指数对欧盟成员国的公民数字技能进行比较。DSI1.0主要从信息、沟通、内容创建、问题解决4个数字能力域对公民的数字技能进行评估(一级指标),包括20种具体数字技能(二级指标)和4个技能水平等级(无技能、低技能水平、基本水平和基本水平以上)(三级指标)。

2022年,欧盟根据DigComp2.0对DSI1.0进行更新,发布了“数字技能指数2.0版”(简称DSI2.0)。其目的是使DSI2.0适应更新后的DigComp2.0,使其与数字技术发展保持同步。DSI2.0主要涵盖信息素养和数据素养、沟通与协作、数字内容创建、问题解决以及安全共5个数字能力领域(一级指标)、30项具体数字技能(二级指标)和8个技能水平等级(基本水平、基本水平以上、至少处于基本水平、低技能水平、差技能水平、有限技能水平、无技能、无法测评)(三级指标)[32]。通过对DSI2.0进行大量分析,欧盟证明了更新后的DSI2.0具有较高的心理学测量质量和可信度,能为欧盟公民数字技能的进一步发展提供参考。

在当今信息、知识、经济快速发展的数字社会中,公民在工作和生活中应具备与数字社会发展趋势和发展速度相匹配的数字技能。将DigComp框架中尚未涵盖的数字能力纳入数字技能指数是一个持续迭代的过程。为更好地了解欧盟两版数字技能指数的不同,如下详细展示了DSI1.0到DSI2.0的测评维度及具体评估指数变化(如表2)。

表2 欧盟两版公民数字技能两版指数对比与分析

(二)欧盟两版公民数字技能指数的特点

随着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快速发展,以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为代表的新一代智能技术正悄然影响着教育领域[33],数字技术在公民的生活和工作中的重要作用日益彰显,与之相适应的数字技能需求也不断增长。欧盟两版数字技能指数不断健全和完善,能够科学、客观地监测和评价国家技能体系的绩效,解决全欧洲范围内技能供需状况的监测与评价,激励各参与国反思、改进和优化国家技能体系[34],为各国开展数字技能指数相关研究和研制数字技能测评工具提供重要参考。因此,对比分析欧盟两版数字技能指数将有助于总结国际数字技能测评工具的优缺点,为我国数字技能测评工具的开发提供参考。

1.数字能力内涵:聚焦社会数字化转型发展需要,契合数字能力需求

明晰数字能力的内涵是准确衡量数字能力的前提。对数字能力内涵的理解直接影响着公民数字能力测评指标和测评工具的设计,这正是在数字能力测评工具设计环节中将数字能力内涵界定置于重要位置的原因。分析欧盟两版数字能力指数中的公民数字能力内涵将有助于公民加深对数字能力的理解。

DSI1.0将数字能力界定为“自信和批判地使用信息社会技术进行工作、休闲、学习和交流的能力。它以信息技术的基本技能为基础,包括使用计算机检索、访问、存储、制作、展示和交换信息,并通过互联网交流和参与合作网络。”DSI2.0将数字能力界定为“自信、批判和负责任地使用数字技术进行学习、工作和参与社会活动的能力。它包括信息素养和数据素养、交流与协作、媒体素养、数字内容创作(包括编程)、安全(包括数字福祉和与网络安全相关的能力)、知识产权问题、问题解决和批判性思维。”相较于DSI1.0,DSI2.0中的数字能力的名称定义和描述更为具体和准确,相对应的数字能力指数也不断更新。例如,DSI2.0中新增了“安全”方面内容,这与近年来公民对社会网络安全问题的关注相适应。数字能力内涵为公民数字能力的培养提供了基础,为数字技能指数的制定指明方向,勾勒出数字时代公民数字能力教育目标的新图景。

2.测评目标取向:关注数字能力中的“技能”维度,提升公民整体数字素养

2006年,欧洲议会和欧洲理事会将数字能力列为知识型社会中个人必须具备的八项关键能力之一。在数字能力的知识、技能和态度三个构成维度中,技能维度占据主导地位。

DigComp框架切实反映出数字社会对公民数字能力的新要求,符合公民的现实需要。数字技能指数作为以DigComp框架为基础生成的测评指数,能够有效收集数据并分析各国公民的数字技能水平。DSI1.0不仅可以研究整个社会的数字技能水平,还可以考查“弱势群体”子样本(具有以下一种或多种社会劣势:失业、退休或不活跃、受教育程度低或收入低)以及“劳动力”子样本(就业或失业)的数字技能水平。分析数据结果发现,对于不会使用或很少使用信息技术的公民,数字技能指数可以指导他们掌握必要的数字技能以融入数字生活。这种普及性的指导和帮助会有效调节数字化进程中的数字排异问题,提升全民数字技能和公民整体素质,推进高质量数字人才培养,共建更具包容性的数字社会。

3.测评内容取向:聚焦数字能力框架落地实践,引领数字技能动态发展

成熟的数字能力框架是评价与认证的基础。两版数字技能指数均以DigComp框架作为参考并不断迭代完善,以更好地了解公民数字技能水平,从而促进欧盟各国公民数字技能的提高。

DSI1.0根据DigComp1.0制定,最终确定的一级指标对应DigComp1.0中提出的“信息”“交流”“内容创作”“问题解决”4个领域,缺少“安全”领域。“安全”领域的指标出现在2010版中,但因其不够成熟,在迭代修订过程中将其删除。随着新兴科技发展,信息泄露、数字成瘾、网络犯罪等问题频发,2022年欧盟对数字技能评估内容进行了更新,“安全”领域成为欧盟衡量公民数字技能水平的一个新领域。DSI2.0根据DigComp2.0制定,一级指标与DigComp2.0保持一致,新增的“安全”领域主要考查“设备保护”“个人数据和隐私保护”“健康保护和幸福”“环境保护”相关素养。通过对历次测评内容的梳理发现,每个评估项目都是依据社会发展状况的要求,与数字能力框架相适应。此外,新版数字技能评估指数在历次评估指数的基础上,结合实际进行了扩展、深化和完善,证实了数字技能指数的有效性。为保持其有效性,有必要反思数字化社会对数字技能的影响,不断修订公民数字能力框架,更新数字技能指数。

4.测评对象取向:关注不同社会群体数字技能现状,构建可信度高的测量标准

数字技能测评指数体系的建立会影响数字技能测评结果的合理性和准确性。因此,有必要针对测评目的、测评对象构建一个科学的数字技能测评指数体系,全面反映公民数字技能的真实水平。

DSI1.0和DSI2.0两版数字技能指数聚焦家庭和个人对信息技术使用的情况,关注不同社会群体的数字技能现状。DSI1.0侧重于两大群体:整个“社会”群体(包括“弱势群体”和“劳动力市场”)和“学习”群体。DSI2.0的测评对象涵盖了欧盟16至74岁的不同社会群体等。由于包含不同社会群体的调查明细,测评结果不仅可以研究整个社会的数字技能水平,还可以研究就业者、失业者和社会弱势群体等的数字技能水平,以考察劳动力市场的状况以及各种社会经济因素(如年龄、教育水平、收入水平和性别等)对不同社会群体数字技能的影响。此外,DSI2.0还能够针对不同群体提供生动具体的范例,并对不同角色给出不同情景实例。这反映出欧盟将更多的实际案例和现实情景纳入了测评标准,构建了可信度高的测评指数体系,测评结果更为真实。然而,并非所有公民都需要提升数字能力的所有领域,这需要根据子能力区分级别,研制符合特定目标群体或学习者特定需求的数字技能指数。

五、欧盟公民数字能力框架对我国高等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启示

数字时代,发展公民数字能力已成为世界各国把握教育数字化转型机遇的重大举措。本文参考欧盟数字能力发展经验,立足新时代国情,从目标导向、框架引导、动态监管、实践培育等四个方面思考欧盟公民数字能力框架对我国高等教育数字化整型的启示,以期为我国公民数字能力的培养提供借鉴。

(一)目标导向:强化数字能力本位目标导向,建立完善的数字能力提升目标体系

在数智时代,全球都在加快推进数字化转型的进程[35]。数字能力作为数智时代公民应对未来数字浪潮必备的核心素养之一,有必要强化数字能力本位的目标导向,建立完善的数字能力提升目标体系,致力于提高公民的数字能力。

首先,构建以能力为导向的数字能力教育观,开展本土化的数字能力教育。国家可从互联网接入点、网络、家庭数字文化、学校教育、信息和通信技术等方面对公民数字能力提升提供系统性政策支持[36],并重点培养教师的数字能力,促进数字能力相关内容融入学科教学,逐步形成培养数字能力的教育观,改变原有的教学模式,实现教育观念的现代化变革[27]。其次,强化数字能力培育目标,建立完整的数字能力培育目标体系。相关部门要制定具体的、可衡量的、可实现的数字能力提升目标,提高目标表述的标准化程度,探索数字能力与教学的全面深度融合,加快数字能力的培育进程,缩小日益扩大的数字鸿沟[37]。此外,可参考佛兰德社区的成人教育系统等国外优秀案例,其采用以能力为导向的教育观念变革教育,应用DigComp框架结构对课程内容进行现代化更新,帮助公民掌握处理数字问题需要的数字知识和技术[27]。最后,科学评估公民数字能力现状,促进数字能力教育实践。教育部门要充分调研并客观分析目前公民的数字化基础设施接入现状及公民数字能力水平,基于国情和研究证据分析公民需求,采取针对性措施,优化数字能力教育和培训资源配置,缩小普遍性的接入鸿沟,推动数字能力培育目标体系的落实[38]。

(二)框架引领:研制本土化数字能力框架,持续优化数字能力框架动态更新机制

欧盟关于公民数字能力框架的研究经历了从理论到实践的发展,并根据时代发展变化持续更新,形成了针对不同群体的数字能力框架。数字能力框架为有效提升全民数字能力提供了必要指导,而我国目前关于公民数字能力框架的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因此,我国有必要研制本土化公民数字能力框架,并利用该框架提升公民的数字能力。

首先,在研制本土化公民数字能力框架时,需要突破数字时代的知识、技能和态度划分以及评估取向,以权威和可信的理论指导公民数字能力框架的研制和持续更新[26]。同时,研究全球各国数字化能力成熟度模型,并结合我国国情和公民实际情况,进一步从“顶层设计”“中层持守”“底层逻辑”角度全景式地关照未来公民数字教育的本土行动[39],确定我国本土化公民数字能力框架的关键能力要素。其次,要针对未来社会智能化、网络化、数据化的三大特征,构建更具领域化的全新数字能力等级。在研制公民数字能力框架时,我国应预判未来社会发展趋势,针对不同群体和不同领域制定公民数字能力框架,以适用于工作、生活、就业、教育、培训等多个领域不同群体的个性化需求,并借鉴欧盟DigComp框架,结合中央网信办对数字素养与数字技能的界定,明确公民数字能力框架的具体维度和能力。最后,应坚持动态修订与完善,持续优化公民数字能力框架动态更新机制。数字能力并不是一种静态的技能,其具有动态发展的特点,要提升公民数字能力框架的可持续性,需细化数字能力框架的构成要素,围绕数字能力核心范畴,考虑到公民的年龄、文化程度等因素构建达标体系,以期动态更新公民数字能力框架,为世界范围内的公民数字能力培养贡献中国方案。

(三)动态监管:构建本土化数字技能发展指数,持续开展师生数字技能动态评估

数字技能是“21世纪基本生存技能”,是应对数字时代的关键能力。从综合监测与评价的角度切入,实现对公民数字技能发展指数的精准分析,是当前亟需解决的问题。因此,我国应积极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数字技能发展指数,尝试建立以数字技能培养应用和转化为内核的全要素立体化数字技能发展指数,持续开展师生数字技能动态评估。

首先,聚焦未来社会发展需要,构建不同层级、不同领域的师生数字技能指数体系。秉持可持续发展思维,将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全方位嵌入师生数字技能培养、数字技能应用和数字技能转化的运行逻辑,在对师生数字技能水平进行充分调研的基础上,结合我国师生数字技能发展路径绘制师生数字技能发展指数,开展多维度、多层面的系统思考,统筹设计适合我国不同数字技能水平师生群体的数字技能发展指数[34]。其次,参考欧盟数字经济与社会指数系列实践经验,发挥顶层设计优势,全国一盘棋,多主体统筹行动,明确相关部门(如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角色与职能[40],促使其联合其他部门或机构,定期调研各类群体数字技能水平并发布相关报告,以掌握与跟进师生面向数字生活、数字学习、数字工作、数字创新四大场景的数字技能需求,并以数字能力框架为基准,契合师生群体的数字能力需求。最后,持续修订与动态评估师生数字技能,促进数字技能指数本土化实施。实现对数字技能指数的持续性地动态修订与完善,能为师生数字教育与数字技能的发展提供有效指引[26]。此外,有关部门需要根据数字技能发展指数的实施情况不断修订完善指标体系和监测点,以多维度、多权威渠道收集数据,开展国家技能体系监测与评价。

(四)实践培育:跟进全民数字技能发展需求,建立全生命周期的师生数字技能培训体系

2021年11月,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委员会印发《提升全民数字素养与技能行动纲要》,提出到2035年,我国基本建成数字人才强国,全民数字素养与技能等能力达到更高水平[10],这对满足全民数字技能需求、增强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具有重要意义。可见,为适应工作和生活的数字化变革,我国需跟进全民数字技能发展需求,建立全生命周期的师生数字技能培训体系,开展一系列数字技能培训行动。

首先,在培训设计层面,要构建数字能力人才培养、应用、评价、激励的制度,开发和推行数字技能人才的技能等级认定标准,开展高校师生数字能力培训,并加大数字技能领域的国际合作,拓宽数字技能人才职业发展通道[41];同时,各地、各高校、各单位等也应主动适应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智能技术变革,根据数字技能标准制定适用于自身内部人员数字能力发展的标准框架[42]。其次,在培训主体层面,要创建资源聚合、发挥群体智能的数字化网络交互平台,构建数字化师生学习共同体[24],并从整体层面规划数字能力教育的主体培训,加快建立一支由学科专业教师、信息中心人员、图书馆专业人员、各企业IT人员等群体组成的师资团队,定期开展业务培训和公益讲座等,全面提升师生的数字能力,进而为培养师生数字技能提供保障[42]。最后,在培训实施层面,弹性化实施数字技能培训。在推进普及性数字技能培训方面,要培养一批数字技能科普人员,倡导和鼓励其以“短视频”“微论坛”等形式开展非正式培训。在推进专业性数字技能培训方面,应鼓励高校、科研院所、科技公司等机构开设专业课程和合作项目,为需要专业数字技能的师生提供系统培训[43]。